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亲,氪金吗?包宠冠六宫哟》作者:大红笙 文案 本文又名《我靠氪金宠冠六宫》、《宠妃的氪金一生》 【亲,你还在为游戏内宫斗失败而苦恼吗?】 【你还在为不得宠被打入冷宫而心灰意冷吗?】 【现在下载“宠冠六宫—0氪版”,海量福利等你拿,精致妆容随心选,海量服装随意换,包你成为人生赢家。】 * 【★登录游戏即赠“美人立绘”*1,“粉黛香娇”(套装)*1,抽奖*3次,银叶子*10,绒云流丝*100。】 【★在线免费赠送海量资源,每日签到赠送1024代金券。】 【★首充激活只需0.5折,0.5折!】 …… 选秀前夕,打开眼前一同穿越到古代的小游戏,潘玉莲无语望天,她知道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但看着充值系统内显示的金叶子。 潘玉莲心痛的捂住心口,“系统,你没说这么贵啊。” * 大晋朝明崇帝登基至今已十二年,只是膝下仍无子嗣。 朝堂内山头林立,宗亲藩王争斗不休。 为子嗣频频选秀,后宫内争奇斗艳,算计不休。 正当明崇帝为这些吵吵嚷嚷,烦恼不止的时候,新的选秀开始了。 一个窈窕清丽,姝色动人的姑娘入宫了。 她说,她叫玉莲。 …… 1.泼天狗血,有巨大的金手指。 2.朝代架空,皇帝是封建王朝的皇帝,妻妾成群。 3.有生子,全员人设不完美。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宫斗 系统 穿书 抽奖抽卡 主角视角:潘玉莲 明崇帝 配角:赵钱孙李 一句话简介:玉莲:陛下,该喝药了。 立意:永远不能缺少面对困难的勇气 第1章 恐怖片啊啊啊啊春日里柔风甘……   春日里柔风甘雨一落,京城里的风景就像染了层清鲜的亮色,明媚的叫人欢喜。   潘府   眼下还未至晌午,清风卷着阳光落在后院红色的秋千上。   上头还坐着个穿着绣栀子花薄绿半臂襦衫的少女,垂下的散点式白蓝小簇花的蔷薇红罗裙,被风吹得微漾。   许是春日暖阳让人倦懒,少女未晃动秋千,只是靠在上面看着远处的屋檐出神。   【“欢迎您登录福利小游戏“宠冠六宫—0氪版”】   【“正在检测游戏登录账号——已绑定身份信息。”】   【“游戏正在加载中,加载时间较长,请稍后……”】   【“嘀——!”】   【“温馨提示:系统激活失败。”】   【“游戏登录失败,请您刷新重试或重新下载游戏。”】   潘玉,哦,不,现在该叫潘玉莲了。   看着眼前重复登录了十几年却依旧加载失败的页面,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搁现代,谁会天天死磕一个连加载都加载不出来的破游戏,还操蛋的一试就是十几年?   可惜啊,在这架空的古代,潘玉莲没得选。   时至今日,潘玉莲还清晰的记得穿越前的那个凌晨。   那会儿她吃了宵夜后就躺在被窝里,一边充电一边刷剧。   当时“刷剧APP”正在做推广活动,看广告解锁观影时常。   潘玉看的最多的就是一个宫斗小游戏的广告。   众所周知,广告么,自然是越有吸引力越好,最好能将所有人给先骗进去。   因此,那福利就和洗脑似的一遍遍的滚动宣传——   “登录即赠:美人立绘卡片*1,粉黛香娇(套装)*1,云裳羽衣抽奖*3次,银叶子*10,绒云流丝*100。”   “每日签到打卡,代金券免费送。”   “贵宾特权免费送,在线即送海量资源……”   一边宣传,一边还有许许多多带着不同属性又华丽精美的首饰套装轮番滚动。   像什么【娇莺燕歌时时舞】、【玉华锦绣流珠醉】、【桃花纷飞丽人笑】……总之就是有着各种华丽辞藻堆叠名字的套装轰炸式呈现。   页面上时不时还有弹窗,一会儿让你选出生,一会儿又让你选性格……主打一个花里胡哨,夺人眼球。   睡眼朦胧的潘玉无意点到了游戏的跳转登录页面。   还没等她退出,就被火光四溅的剧烈爆炸给送回了娘胎。   随着她一同到这架空时代的,还有这个小游戏。   只不过从潘玉莲出生起,它就固执的停在登录页面,迟迟不能加载成功。   【宠冠六宫—0氪版。】   正当潘玉莲盯着这几个字出神时,不远处树丛遮着的廊檐后传来了说话声——   “你听说了么,信王府流落在外的小王孙给找回来了!!!”   “这消息都传遍京城了,谁能不知道。”   “听说是小王孙救了老王爷才被认了出来。”   “果然是皇子龙孙的尊贵血脉,贵人福气大,哪怕是被奸人所害,流落民间,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能找回来。”   “听说那位从来都威风硬朗的老王爷都哭了几场,这不,小王孙还没醒就向京中请旨要将人请立为世子,现在只等养好了伤,就回京加封呢。”   ……   关于那位王子龙孙流落民间后意外被寻回的传奇故事,短短数日潘玉莲已经听了不下百个版本了。   这会儿再听,靠着秋千的潘玉莲却是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眉眼,满脸都是要死不死的绝望。   天老爷,她是喜欢看狗血恶俗的小说消遣没错,但旁观和亲身经历真的是两码事啊啊啊啊!   没错,潘玉成了一个穿越者还不算,还十分赶巧来了趟穿书。   穿的那本书,书名就叫《残暴帝君的落跑爱妃》。   这书名……都不用细品你就知道书里面写的究竟能是个什么玩意。   原著中,潘玉莲很‘荣幸’参演并见证了男主慕容烨这个流落民间的皇家尊贵血脉,一路从被狠狠羞辱打脸退亲到身世大白后虐打极品,最后更是开启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并“一朝飞龙在天,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终极暴爽模式。   然而不幸的是,潘玉莲拿错了剧本——   书里那个面容娇媚,胸大无脑,嫌贫爱富,更是作死的拿退亲羞辱男主的极品无脑炮灰,是她。   原著中写到男主慕容烨幼时跌落山崖后被一猎户相救,因磕伤了脑袋丢了记忆,无家可归。   猎户夫妇膝下无子便收养了男主,自此男主跟着许猎户姓许,取名为许叶。   隔了几年,这位‘神奇’的许猎户又救了时任同化县县令的潘覃,也就是潘玉莲的那位祖父。   要不说潘老爷子‘慧眼识龙’呢。   他老人家一眼就瞧上了年纪尚幼,粗布麻衣却难掩气质的男主,为报救命之恩竟当场定下了娃娃亲。   也是这‘神来一笔’,为男主日后赶往京城开启打脸虐渣的剧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后来潘老爷子病逝,许猎户也在上山打猎时遇见大虫尸骨无存,恰逢家乡遭灾,男主慕容烨不得已带着身染重病的养母李氏艰难的来到京中求到了潘府。   潘老爷子是个性情中人,但他唯一的儿子潘同典不是个好相与的,为人尖酸又贪婪,媚上欺下,满眼满心都是做官,绞尽脑汁的钻营着向上爬。   想也知道,这样的人哪里舍得将养的如花似玉有大用处的女儿白白给一个穷酸卑贱满身晦气的泥腿子糟践浪费?   庶女都不行!   于是果断翻脸,撕了书信夺了信物,狠狠羞辱并痛打一顿男主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就将人赶出了府外。   当慕容烨带着满身的伤,拖着被打断的腿,无比凄惨的趴在泥泞里时……成功的黑化了。   自此黑化强三分的慕容烨成功进化为心性残忍、凶狠又冷暴的合格残暴帝君范本。   想想也知道,这般冷酷无情给与男主无情羞辱的潘府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但特殊就特殊在男主对女主的容情。   是的,这本书里的女主就是潘玉莲的嫡姐潘文珺。   “出淤泥而不染”、善良仁爱的女主自然是早早的在男主心里埋下了爱情的种子——潘文珺悄悄托了人将银两送到了男主的手上,让他治好母亲早些出京去。   哦呵呵呵,呵呵呵。   这些年不流行虐女主了,对,还得是大女主,但破廉耻的吸睛狗血的反面角色还得有人扮演……   炮灰还能算人吗?   在一本龙傲天里的爽文里自然是怎么倒霉,怎么惨怎么来。   对着   开启大招模式的男主,潘家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一秒都不带犹豫,干干脆脆的跪了,还一边痛哭流涕的忏悔,一边马不停蹄的送‘货’上门,任由男主处置出气。   而这个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活该被哐哐打脸的极品炮灰就是潘玉莲。   讲道理,不管是定娃娃亲和退亲的事,有人告诉过潘玉莲只字片语吗?   没有啊!!!   明明当年潘祖父定下的亲事时压根没说是府里的哪个姑娘,结果男主摇身一变成了“龙霸天”,潘府忙不迭的选了个颜色最好的潘玉莲赔过去。   于是,定亲、悔婚、嫌贫爱富的人就顺理成章成了潘玉莲。   连男主的面都没见着,‘哐叽’好大一盆狗血就叫她迎头赶上了。   好话烂事叫潘府来了个痛快,苦头是潘玉莲全他妈的吃完了。   自此,潘玉莲成了男女主情感拉扯的道具,是男主残酷无情的证明,是男主拿来循环播放恐吓女主的人肉活例。   原著中还写过这样的场景——   铺满了猩红毡毯的房间内倒着一道身影,衣不蔽体,玉体横陈,几近赤裸,遍体青紫,斑驳点点,脱力的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屋外,潘文琤捂着心口,眼眶含泪神色悲切的望着男主,泪眼涟涟的谴责。   “阿烨,你,你,四妹她纵有千般的不是,你也不该这么对她啊。”   “更何况,此事是因我想离开的缘故……”   “阿烨,我从没想到,你竟会是这般冷酷,这般无情,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一身常服却气势不减的慕容烨则是负手冷脸,:“文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往后你再敢生出离开我的念头,我会让你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已然绝望到顶的潘玉莲:……   想想之后还会经历的什么捆绑、马鞭、玉珠、玉串、虐身流产一条龙服务……潘玉莲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对男主女来说,这是个打脸虐渣顺便还能谈个恋爱的爽文,可对潘玉莲来说,这特么的就是个恐怖片!!!   唯一的指望还是个打不开的破系统。   宫斗,是,潘玉莲知道男主慕容烨最后会登基做皇帝,来个宫斗的系统也算合理,但问题是她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到时候她的坟头草只怕都有三丈高了,就算真的激活了系统还有什么用?   在阴间给男主托个梦?或是等男主死后再来一场阴间宠妃争斗大赛?   那可真是活着受罪,死了都不得安生。   越想越糟心的潘玉莲还有什么心思荡什么秋千,想想还不如找根绳子挂在脖子上荡来的痛快。   心情沉痛的她挪着脚步往凝兰院去,只是才走到半道上就撞见了潘芳燕和潘念瑶两姐妹又在那起了争执。   这两人手里各执着一条披帛,笑里藏刀间具是关于对方手中那条披帛的阴阳怪气。   原本也该凑上去添乱的潘玉莲今日却没心情。   她正想拐个弯躲开这场是非,却被潘芳燕含笑讥讽潘念瑶的话硬控在了原地——   “这府上谁不知三姐姐眼光高。”   “诶呀呀,只是可惜呀。”   潘芳燕装模作样的摇着头,语气惋惜的道,:“三姐姐的这眼光高是高,但手里的东西却不怎么样。”   说着潘芳燕掩唇而笑,:“都说天家富贵,三姐姐若是落在那般富贵地里,才正合眼光身份呐,啊?”   “你!”   看着乐不可支的潘芳燕,潘念瑶大怒。   但一旁的潘玉莲却猛然一震——   皇帝……除了男主,这不还有个现成的吗?   …… 第2章 氪金像根木头似的直愣愣杵在……   像根木头似的直愣愣杵在原地的潘玉莲,很快引起了潘念瑶和潘芳燕的注意。   可还没等她们开口,就见潘玉莲忽然拔腿就走,眨眼间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潘芳燕对着潘玉莲的背影哼了一声。   “像谁稀的搭理她似的,原就没头没脑的,现在可倒好,一天天的和鬼撵着丢了魂似的。”   潘念瑶也对潘玉莲招呼也不打就走的姿态不满,只她没说话,和潘芳燕对视一眼后,两人又默契的就手上的披帛争吵着就去找嫡姐潘文珺评理。   一路往凝兰院疾走的潘玉莲是又忐忑又激动又兴奋又懊恼。   这些年,潘府的后院势力实在太一目了然的简单了。   简单到潘玉莲“无脑”的炮灰做久了,就真的没有脑子了。   要说潘府,就得先说说潘老子,他是举人谋官出身,一辈子当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   而潘父凭着那副好相貌和同进士的出身,求娶到了两浙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林贞单的三女儿。   虽说只是庶女,但那也是三品大员的女儿。   京城大,居不易。   比潘父能干的牛人更是一抓一大把。   周旋打点这些年,潘父是个京官,却也只是个五品的工部郎中,他又一心只想着往上爬,仰仗着岳丈的势都还不来及,哪里能得罪?   于是这么多年来,潘府的后宅那必得是林夫人说了算,其他的姨娘、庶女个顶个都是低眉顺眼的听话。   当初林夫人怀着身子的时候,做主抬了身边的陪嫁丫鬟张氏成了姨娘。   待林夫人产下嫡长子潘泽不久,张氏生了大女儿潘云若。   过了两年,林夫人生了嫡女潘文珺时,张氏又跟着生了三姑娘潘念瑶。   潘玉莲行四,这一世她的生母唤作许书芷。   许母的父亲许谓志是潘老爷子的同乡兼师爷,当年为救潘老爷子舍了命,独留在世上的许书芷便进了潘府。   许氏生的秀气温婉,人又老实听话,还只生了个女儿,林氏也给老爷子面子,这些年也不曾苛待潘玉莲母女一二。   潘府如今年纪最小的就是潘芳燕,她的生母王氏原本是潘父的上司‘英雄救美’得来的美人。   只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叫上司家中悍虎知道,这美人便被塞给了潘父。   这些年,府中的庶女争吵斗嘴归斗嘴,但对于嫡女潘文珺却是上赶着巴结。   林夫人也权当让潘文珺提前练练手,看什么时候应该袖手旁观,什么时候该各打八十大板……自此潘念瑶、潘玉莲和潘芳燕这庶出三姐妹就成团了,形成了稳定的“小丑”三人团。   潘玉莲不是没想过操个什么人淡如菊的人设在府里苟一苟。   但操蛋的是这人设是女主的。   你一个胸大无脑,妖里媚气的炮灰也敢碰瓷女主?!   你这是取死有道。   更何况,潘玉莲生的那副……模样,也实在不像是能走什么清高秀雅才女路线的。   ***   像阵风似的钻进屋里的潘玉莲,二话没有先打发了屋里的丫鬟出去,自己翻箱倒柜的寻出了小金库。   这些年府上姑娘们领的月钱都是一样多,每月二两。   平日里的饭菜点心、胭脂水粉,绸缎衣裳都是走府里的公账。   当然若是超出什么份例,比如在外头看上什么新鲜样式的珠花簪钗,那便得自己拿了月钱贴补。   因着觉醒宿世之慧,又惦记着系统,这些年潘玉莲十分节省。   不管外头那些时兴的簪钗珠翠多精美她都忍着不看,其他要多花钱的点心零嘴也几乎不吃……   她拼命攒钱,又少有什么人情往来,加上逢年过节潘父和林夫人赏的,林林总总算下来统共攒了一百一十二两并三贯大钱。   这已然不少了。   此刻,潘玉莲捧着自己装着全部家当的小匣子的手都在抖,她张了张嘴,第一次甚至都没发出声音。   闭着眼开始深呼吸,使劲平复了一下忐忑到心头发紧的情绪。   半晌,潘玉莲轻声道,:“充值激活系统。”   【欢迎您登录福利小游戏“宠冠六宫—0氪版”】   【正在检测游戏登录账号——已绑定身份信息。】   【游戏正在加载中,加载时间较长,请稍后……】   【嘀——!】   【温馨提示,系统激活失败。】   【游戏登录失败,请您刷新重试或重新下载游戏。】   “充值激活。”   “充值!”   “系统激活!”   “登   录!!!”   ……   屋外,许姨娘走了过来,眼见的丫鬟都在门外,一问什么也不知道,敲了敲门半天没听见潘玉莲应声,许姨娘伸手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毕竟许姨娘也知道潘玉莲的德行,成日里和府里的姐妹斗嘴,若是输了就回来憋气。   “玉莲,春谷见你慌慌张张的回来,身边的丫头都没跟着,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边问着一边进屋的许姨娘,就见潘玉莲眼眶发红的盯着手里的银匣子。   看着潘玉莲这般模样,许姨娘默了默没说话,只是忽然又转身走了出去。   回过神的潘玉莲叫许姨娘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姨娘,姨娘。”   潘玉莲喊了两声起身就要去追,发现手里还端着银匣子。   她连忙盖好盖子,找了锁要锁上时,许姨娘又回来了。   潘玉莲丢下了银匣子,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姨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姨娘摇摇头,从怀中取了五张银票放在银匣子上。   看着潘玉莲呆愣的神色,许姨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玉莲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身上总得备些银钱花用。”   说罢,她又轻轻推了推潘玉莲,:“快收拾收拾预备着用午膳,来的时候还在厨房里炖了汤,我还得去看看。”   转身离开的许姨娘甚至都没给潘玉莲推拒的机会。   “姨娘……”   林夫人不耐烦成日里盯着庶女费心,只叫她们都跟着姨娘们住,反正院里贴身伺候姑娘的丫鬟都是林夫人选的,捏着卖身契,谅这后院谁也翻不出天去。   生怕哪日潘玉莲叫顺口了不留神招祸,这十几年了,许氏只让潘玉莲唤她姨娘。   低头看着手里的银票,潘玉莲鼻头一酸,眼眶发热。   “……攒了这么久,连个狗屁的充值激活都不……”   【嘀——!】   【检测到您正在登录并激活系统。】   【请您确认是否充值,进行首充激活系统?】   腮帮子上还挂着泪珠的潘玉莲:……   她木着脸缓缓的抬头看向虚空中的系统——   哦,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钱磨推鬼都行。   …… 第3章 粉黛春娇待用过午膳后,潘玉……   待用过午膳后,潘玉莲就回屋小憩。   知道四姑娘午后睡得轻,青月和青雨放下床幔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刻,潘玉莲‘刷’的睁开了眼。   她慢慢掀起床幔一角,从缝隙里仔细的向外看去——   待再次确认屋里没人后,潘玉莲小心的围好帘帐,又从枕头底下掏出那个装着全部家当的匣子。   捧着匣子神色虔诚的跪在床榻上,潘玉莲闭着眼无声又郑重其事的祈祷了许久。   “充值激活系统。”   【嘀——!】   【正在登录游戏,请您确认是否充值激活系统?】   变了,变了,真的变了。   努力不让自己尖叫的潘玉莲在胳膊上咬了一口——   确认不是做梦后,她连连点头,:“确认,确认。”   【正在激活系统,请稍后。】   匣子里的银子和银票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几息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翻来覆去摸了无数遍银子的潘玉莲,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她没了多少钱——   三百两。   不是三百块,不是三百个大钱,而是整整三百两!!!   【游戏登录成功。】   虚空漂浮的页面中还绽放了小烟花。   【欢迎玩家潘玉莲激活充值系统进入游戏,请您领取登录礼包、首充礼包,请记得每日签到领取福利……亲,祝您游戏愉快,记得五星好评哟。】   卡了十几年的系统游戏如今忽然就这么成功登录了,此刻的潘玉莲甚至都有种不真实的恍然感。   看着满屏弹出的礼包,她来不及心疼白花花的银子就抖着手先点了一下登录礼包。   礼包炸开,一套精美的服饰最先出现在眼前——【粉黛香娇】   这是个套装,发饰,衣裙,鞋袜,妆容样样不缺。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张穿着这套服饰的美人立绘(可用于集卡),还有零碎的其他,比如云裳羽衣抽奖*3次,银叶子*10,绒云流丝*100(可用于服饰升级)……   潘玉莲仔细将系统内所有的功能和按钮都研究了个遍。   这就是个十分简单的换装宫斗小游戏。   穿越后神奇的结合了现实,上头显示目前潘玉莲的身份还是官家小姐,未解锁待选秀女,因此大多的功能都是灰色不可点击的状态,包裹里的道具也只有一两个可以查看并使用……   游戏里其他的先不说,只这个挂着0氪噱头的充值档次就叫潘玉莲忍不住先捂住了胸口。   在现代,1RMB可以充值100金叶子。   首充6元按着0.5折算也只需要三毛钱……讲道理,这个充值听起来是真的不贵。   但是!!!   放在这个时代,一金叶子=一两金=十两白银!   首充6元就是600金叶子6000两白银,打完折也需要300两!   再看看商城里其他98元、328元、648元的礼包……潘玉莲只想捂着心口倒地喊救命。   这比抢钱还狠啊。   早知道她就拼命的花钱多多的充值……不,早知道她就不充电玩手机了!!!   好在噱头还是有点点真东西的,潘玉莲每天可以签到领取代金券,嗯,她每天可领取1元代金券,直到领完1024元为止。   这代金券无限制使用,不管是充值还是买礼包都算真充,可以涨贵宾经验。   当然,心痛归心痛,这会儿潘玉莲的情绪却还算稳定,毕竟这么神奇的东西,贵亿一点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顾不上什么琳琅满目的华美首饰和最吸引人氪金的卡池,潘玉莲先翻出了首充礼包中的“心想事成”幸运小锦盒。   在潘玉莲目光火热的期待中,轻轻一点,一簇彩色的小星星随即绽开……然后,然后就没了?!!!   潘玉莲揉了揉眼睛,左右环顾,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嗯,或许是需要特殊的激发,幸运这个东西是随机的,对,随机的,她的运气一向的不怎样,没关系,她还有其他道具……   所有的家当全部都撒出去了,潘玉莲根本不敢想其他的可能,只是如此这般拼命的安慰自己。   一边安慰,她一边又疯狂翻出那套‘粉黛春娇’的套装。   【服装等级:二颗星】   【服装评分:魅力+2,清纯+2,妩媚+2】   【服装特性:清纯、娇憨】   【套装效果(需集齐可生效):可增加人物天真娇憨属性,略微降低其他人物戒心。】   原本的游戏页面中衣柜旁边应该会有个小人,可以进行穿衣打扮。   但现在,衣柜旁白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   正拖动着衣物的潘玉莲略有些茫然的眨眨眼,人呢?   没人穿衣服,她抽出来的衣裳有个什么用?   系统卡壳了一瞬后忽然有了提示——   【注:特殊环境中,玩家需先使用该套装卡片‘粉黛春娇美人立绘’可在特殊环境中穿戴成功。(套装集齐后可购买该套装所属的美人立绘卡片)】   不是,等会儿,这,这意思……莫不是这衣裳竟然是给她穿的?!!   想到这,潘玉莲两眼放光的连连点了使用。   随着屏幕内的光点一闪,游戏页面衣柜中的衣物成了灰色。   【玩家已进行特殊穿戴。】   扫了两眼提示,潘玉莲片刻都没停歇,怀着激动地心,甩着发颤的手,连滚带爬下了榻冲到了梳妆台前——   为了抓读者的眼球,原著中曾花了大篇幅特意描写过潘玉莲的外貌。   【但见从殿后走出的女子叫人眼前一亮,正是乌云叠鬓,杏眼波湛湛,红粉腻桃腮。】   【夜里卧榻上的人眼神阴诡,脸上却含笑,正死死压着一惊惶惶,颤巍巍香娇软红,却是玉骨无尘体丰盈,冰肌赛雪胜玉蕊。】   【好似玉莲行来处,似受风轻燕、娇花照   水,湘裙一捻堪怜】   【……】   从前潘玉莲还觉得小说里堆砌出的那些破廉耻文字简直是离谱又夸张。   毕竟这一世潘玉莲打娘胎里出来就能一日日瞅着自己,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生了个什么模样?   可从半年前,看着这幅忽然就和吃了什么“艳星”速成丹的花容玉貌时,潘玉莲原本还算安稳的心就直歘歘砸入了深渊。   她一点也不怀疑,为什么原著中手段狠辣,眼光颇高的男主竟然肯收了潘玉莲这份赔罪礼,也没有即刻弄死她,而是选择让她成了私人‘收藏品’。   镜中的人实在是很适合和那些玉珠、玉串……   啊呸!!!   潘玉莲狠狠甩甩头妄图甩出那些糟粕,脸色难看的朝着铜镜扑过去——还是睡前脱去半臂的那件青色高腰襦裙。   甚至因着眼眶泛红,一抬眼,秋波盈盈浑若欲拒还迎。   她不死心的摸遍了全身——   不是,那件粉嫩的芳馨桃花裙呢?!   什么重瓣桃花履呢?!   什么碎玉流苏钗呢?!   还有那什么青华如意坠呢?!   统统都没有!!!   ‘咔嚓——’   潘玉莲妄想脱离这幅**焚身,不正经艳色小炮灰的模样,做个清清白白、正正经经小白花的美梦顷刻间就破碎了。   镜中那一如既往的旧衫似乎在嘲笑潘玉莲的异想天开。   抖,不只是手抖,还呼吸急促头晕目眩直至全身发抖。   啊啊啊!   骗子!!!   还是个跨时空的骗子!!!!!   她遇上骗氪的了!!!!!!   天杀的骗子!!!!   潘玉莲捂着心口伏倒在地上,无声又凄惨的哭嚎了起来。   啧啧啧,此情此景,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   天色欲暮,下了值潘同典就神色匆匆的赶回了府。   宁丰堂   林夫人连忙迎了上去,:“老爷。”   潘同典点点头,坐下歇了口气,:“前些日子奉旨南下的钦差回京,黄档房事忙,侍郎大人也盯得紧……夫人只说家中来信,可是岳父大人有事吩咐?”   林夫人还没回话,只先掏出封书信递给了潘同典。   潘同典伸手接了过来,粗粗看了一遍就惊的一下起身,:“竟是如此?!”   林贞单是两浙盐运使,这样拿捏着盐务的官职非帝王心腹不得,可此番却被人告密,说他与诚王的近亲来往过密。   因消息来源隐秘,偏陛下留中未发,如今还未下明旨,便是林贞单有意上奏申辩都不能。   见潘同典背着手在屋中焦神色凝重的来回踱步,林夫人捏着帕子也心焦不已。   “老爷,我爹他……”   潘同典摇摇头,:“岳丈大人一向为人谨慎,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只是如今盐运使毕竟是个重差……来者不善呐。”   随着陛下年纪越发的大了,朝中藩王宗亲间的明争暗斗也越发的激烈,但林府和潘家都没急着站队去博那从龙之功。   潘父瞅着这时机是心头火热,但他更掂量的清自己的分量。   这时候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投诚,也不过是个摇旗呐喊,冲锋陷阵的小卒子。   他真正能靠上的还得是泰山大人。   如今私底下的事说不好,但明面上,林贞单作为皇帝委以重任的信臣,这个时候和其他的藩王眉来眼去的勾勾搭搭……呵,陛下是没皇子,但他老人家且在龙椅上安安稳稳的坐着没闭眼呢。   “此事棘手就棘手在陛下不会下明旨,岳丈大人也无从申辩,怕就怕陛下记在心上。”   要问这个位子的臣子怕什么?   怕的不是某一次的什么差事办砸了,或是被御史台揪住了什么错处告状。   最怕的是失了皇帝的信任,失了圣心。   “当务之急,是得打消陛下的疑虑。”   林夫人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极是。”   说着她眼含期待的看着潘同典,却见潘同典神情凝重,:“可这事,难就难在这。”   闻言林夫人神色郁郁的软了脊背。   潘同典在屋中又来回转了几圈后,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他脚步一顿,:“夫人,再有五日,京中就该给参选秀女登记造册了。”   林夫人无意识的接过了话,:“是,今年是大选之年,算来再有五日就到三月二十……”   三年前潘府的庶长女潘云若已经按规矩参选过秀女,虽然最后落选了,但按例,潘府里的其他姑娘可不必再去参选,因而即便今年是大选之年,府上却没怎么关心过。   但此刻忽然听潘同典提起这事,林夫人一个激灵,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潘同典几步走了过来,重重的点着头,:“就是夫人想的,让咱们府上的丫头去选秀。”   说着,他甚至强调了一遍,:“这次,还得让文珺去。”   “老爷!”   闻言林夫人霎时激动了起来。   “如今宫中妃嫔众多,出生世家望族、公卿名门的娘娘妃嫔数不胜数,又与朝堂中宗亲素有瓜葛,争斗颇凶!”   “更何况,更何况陛下即位十二载,却,却……”却一直无有所出。   若宫中的妃嫔们能生出皇子龙孙,哪怕再恶再难,进宫的秀女们也还有一点点的希望,试着搏一把母凭子贵。   可十二年来,不,皇帝陛下大婚已近乎二十载,至今膝下一儿半女都没有。   这个时候进宫,那不是在宫中活活守寡,一辈子做个低位嫔妃,无望的空耗年岁,绝望度日,那是什么?   说的不敬难听些,眼下有这份心气的,还不如搏一搏哪个宗亲王孙来的更实际。   潘同典一把按住了神情激动到发颤的林夫人,:“夫人!”   “就是如此才让陛下看见咱们府上和林府上的忠心!”   林府人口单薄,如今也没有适龄女子。   潘府沾亲带故,却正是作为马前卒向皇帝表忠心。   只要能打消陛下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疑心,几个女儿算什么?   若不是怕做的太过露骨,潘老爷恨不能将家中四个适龄女儿都报上去参选秀女。   林夫人的眼泪瞬间就落了出来,:“老爷,你也是一直看着文珺长大的,看她从一个牙牙学语的稚童出落到亭亭玉立,如今,她才年方二八,你,你现在让她进到那宫中去……”   看着泪眼婆娑的林夫人,潘同典轻叹了一口气。   “夫人,不管宫中情形如何,历来选秀时还是有诸多佼佼者,文珺,文珺其实也不一定会中选……”   潘文珺在潘府是掌上明珠,但她的身份放在京中……除了小有名气外,再无其他。   而对皇帝来说,重要的不过是臣子的态度,毕竟美人,宫中什么样的没有?   小小的一个潘府,嫡女庶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此擦了擦林夫人的眼泪,潘同典斟酌一二,最后还是道,:“也罢,便再添个人陪着文珺一道参选吧。”   …… 第4章 嘻,没骗氪!今日是大朝会,……   今日是大朝会,潘府位于长乐坊,离着明宫且远着呢。   不过丑时,潘父就坐着轿子匆匆离府了。   辰时初,府里的几个姑娘赶着到了正院给主母请安。   因着被‘骗氪’,短短一日的功夫就反复失去希望又搭进去全部家当,心痛如绞的潘玉莲辗转反侧整整一夜都没合眼。   等到了寻常请安时辰,她宛若行尸走肉一般‘飘’去了正院。   进了宁丰堂,潘玉莲也是无精打采的低着头,双眼无神,神色浑噩的站在边上。   早些时候到了的潘念瑶和潘芳燕也懒得理会不言不语的潘玉莲,都是府上的庶女,相互间泛泛过得去便是了,难不成还要上赶着巴结谁不成?   若是嫡姐在这,才是她们该笑着上前问安——只话说到这,潘文珺人呢?   站在堂前环视了一圈未见人后,姐妹两对视了一眼。   大晋朝重孝道,而潘文珺一向都是明事理守规矩,素日来的并不比她们晚,这个时辰,还没见着那位嫡姐……   正想着呢,却见乌嬷嬷扶着主母林夫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十几年的习惯促使下,便   是潘玉莲这会儿也自动的站好,待林夫人坐下后,几人一道给林夫人屈膝行礼问安。   尽管脸上已经敷了些玉霜粉,但林夫人此刻眼底的青肿和憔悴之色却是遮都遮不住。   眼见的再过几日便是上报名册的时候,哪里还能有功夫拖延?   昨夜敲定了这事,潘父却是一刻都等不得了,立即便要给潘文珺通气。   在潘父忧心忡忡长吁短叹之际,林夫人泣不成声时,潘文珺却含泪应了,之后林夫人更是与潘文珺抱头痛哭了一场。   哭了半宿,同样一夜不曾合眼的林夫人这会儿脑仁还一抽抽的疼,她闭着眼使劲揉了揉鬓边,随后才睁开眼,神色阴沉的打量着眼前行礼的三个庶女。   从前林夫人还嫌这府上的庶女多,来来去去瞧的烦心,只养猫养狗似的丢在那不叫碍眼。   可眼下,她却深恨庶女太少,更恨不能立即有几个貌比天仙或者似仙女下凡的仙姝挡了这场灾祸。   神色郁郁的看了几眼眼前几人,林夫人摆摆手,:“行了,都起来吧,今日你们姐妹三人都到了,正好,有件事要同你们说。”   只觑着林夫人那难看的脸色,潘念瑶就提着心,低眉顺眼的候着听凭吩咐。   平日里爱撒娇卖乖的潘芳燕也是不敢说笑,规规矩矩的站着,一声都不敢吭。   至于潘玉莲……嗯,她惯来就是个无脑的浅薄蠢货,林夫人都懒得和她计较。   一片安静中,林夫人的话宛若平地惊雷——   “此番选秀,府中也需有秀女参选,你们三人中谁去?”   话音落下,潘念瑶和潘芳瑶却是悚然一惊,二人惊愕不已的望着上首的林夫人。   府上自大姐参选过后再未关心过选秀的事,如今怎么忽然又得去参选了?!!   拜潘父那副逢上则喜,逢下则欺,上善下苛和无比鲜明的偏颇态度所赐,潘府里没有自视甚高,自命不凡的傻×。   潘念瑶和潘芳燕都十分的有自知之明。   她们就是比下有余,比上不足,不,比上甚至差得远,便是那些高门大户都不是她们姐妹能玩得转的。   宫中?!   那是个什么地?   是,听起来那是个轮奂巍峨,金玉锦绣,琉璃金瓦,耀耀烁烁的富贵地,但再好的地方也要有那个富贵命不是?   陛下登基已有十几年了,若说初时还有无数人心怀‘凤凰志’挤破头往宫中去,但现在已经够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了。   如今宫中妃嫔众多,小门小户的女儿进去,甚至连一点点翻身的微薄希望都没有!   万一,万一她们这些人一旦不幸中选,岂不是白白填进去,抬不得头,生生熬成一团灰骨,要吃一辈子苦头?!   一片死寂中,林夫人的目光最先落在了左侧,素日最是伶俐的潘芳燕身上。   潘芳燕叫林夫人这一眼看的心中凉飕飕,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余光看见身旁大气都不敢出的潘念瑶,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的潘芳燕,声音都控制不住的比平时大了些——   “娘!”   “娘,三姐姐较我年长些,素日最是温婉亲和,饱读诗书,行事稳妥,此番,此番若是由三姐姐参选,必定再合适不过了!”   正恨不能变成一团空气的潘念瑶冷不丁吃了一记背刺。   她瞪圆了眼看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潘芳燕,随后急慌慌的对着林夫人道,:“娘,您也知道我资质愚钝,素日里行事温吞,哪里真有什么本事?”   “五妹妹生的娇俏可人,性子十分伶俐,活泼俏丽最是惹人喜欢,若是她去参选,必定能得贵人青眼!”   眼见的烫手山芋又被抛了回来,潘芳燕一脑门的汗。   “娘,我素日就嘴碎又十分不稳重,哪里是能成事的人?还是三姐姐稳重大方,担此大任最是合适!”   平日里姐妹二人就时常斗嘴,可潘念瑶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潘芳燕那张嘴。   这会儿她真是扑过去掐死潘芳燕的心都有了。   “娘,我为人蠢钝,这些年即便是您费心教导,也没能学个眉眼高低,在这府里,您最是慈和又不与我计较,可若是走出去,哪里有人还会这般宽宥?”   “天家威严,眼前哪里容得下女儿这般蠢笨的人?”   “若是单单女儿一人犯错受罚不要紧,怕就怕万一连累了府上……到时女儿万死莫赎罪责。”   听潘念瑶这般牙尖嘴利,潘芳燕连忙插话道,:“娘,三姐姐若是蠢钝,我们这些人岂不更是不堪造就?”   见潘芳燕还不死心,潘念瑶哪里能善罢甘休,她也开口道,:“娘,五妹妹……”   此刻姐妹两就挤在林夫人的眼前,二人你争我抢的开口,生怕自己少夸赞了对方一句。   而本就心情十分不好兼头痛的林夫人叫潘芳燕和潘念瑶的举动搞得心中骤然火起。   都不是傻子,谁还能看不出这姐妹二人疯狂的贬低和拉踩自己又死命吹捧夸赞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连她的文珺都要被逼无奈的去参选,这两个贱婢却还敢在这你推我搡——   “嘭!”   林夫人猛然一拍桌子,眼睛发红的怒斥,:“放肆!”   她指着二人骂道,:“你们这两个不知好歹的混账!”   “潘府上下深受皇恩,你父亲日日记在心头,夙兴夜寐,食不知味,更是乘风踏雪的勤勉,只恨不能报效皇恩十中之二。”   “如今天家开恩,叫你们这些生就卑贱之身也能有幸得沐天恩,你们不但不心怀感恩,叩谢皇恩,却还在这推推搡搡的,成何体统?!”   林夫人说着又连连的拍了几下桌子,恼道,:“府上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金尊玉贵的养着,供着你们呼奴唤婢、锦衣玉食,却养出似你们这般不忠不孝的东西来?!”   ‘扑通——’   在林夫人的骂声中,潘念瑶和潘芳燕神色惶惶然的跪了。   这二人一跪,此刻还站在她们身后的人就十分的显眼了。   满屋人的目光霎时就落在了潘玉莲身上。   骤然成为焦点的潘玉莲脸上带些茫然,见眼前的两姐妹跪下,她也头都不抬的跟着跪了下来。   林夫人气不顺的瞪着潘玉莲,冷笑着,:“怎么,此番选秀莫不是潘四小姐要去不成。”   再傻的人也听出了林夫人的讥讽,屋里的其他人已然做好了瞧着潘玉莲撒泼打滚,哭惨泣求的场景。   却惊见潘玉莲连连点点头,:“是。”   在潘玉莲应声的时候,林夫人捏着眉心,还阴阳道,:“怎么,说到这你就没话说了,府里……”   一旁惊讶的乌嬷嬷最先回过神,她一边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潘玉莲,一边附耳轻声提醒着林夫人。   ——!   林夫人训斥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手还举着,猛然瞪大了眼睛,有几分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跪着的潘玉莲欢欢喜喜的抬起头,却是一脸天真的谄媚,双眼放光。   这会儿她左眼里是富,右眼里是贵。   奔着富贵去的野心简直明晃晃直白的写在了脸上。   她笑的十分讨好的看向了林夫人,连连点着头,:“娘,我愿意去的,我去宫中选秀!”   潘念瑶和潘芳燕瞬间转过头,死死的瞧着潘玉莲。   从没有哪一刻,真的,她们发誓,从没有那一刻,似眼前的潘玉莲是这般的刺眼……又顺眼?   嗯,不管潘玉莲这会儿是脑子糊涂了,还是她一贯就是个蠢笨的势利,没想明白利弊,总之,她自做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便是!   跪着的姐妹两都不需要商量,只默契的连连附和。   “娘,四妹妹生的最是花容月貌,顾盼生光,若是此番去参选,才是最最合适的!”   “是啊,娘,四姐最是貌美动人,这满府,不,满京中论容貌谁能及得上四姐姐?四姐姐若是去选秀,必定一切顺遂!”   …… 第5章 想钱想疯了都宁丰堂……   宁丰堂   ‘一鸣惊人’的潘玉莲成功吸引了所有注意。   上首坐着的林夫人不说话,只是盯着潘玉莲猛瞧。   潘念瑶和潘芳燕也没闲着,嘴里不重样的猛夸潘玉莲,只差将她夸成上天下地无处寻的妙人来。   而正装模作样跪着的潘玉莲心里其实有些发飘。   忽然来的选秀……她也不知是不是系统的作用。   原著中这会儿的潘府有没有选秀的事,潘玉莲确实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毕竟谁也不会闲得蛋疼的将自己看过的小说全文背诵。   更何况书里的大部分剧情都是站在男女主的角度写的。   也实在是原著中关于那段‘插花’美人的潋滟描述猝不及防间给了潘玉莲重重暴击——真是印象深刻能记到棺材里的那种,所以她才会将潘玉莲的下场记得那般清楚。   刚刚林夫人说起选秀的事情时,潘玉莲拿出了生平最大的控制力才没让自己立即就扑过去哭着求着要去参加选秀。   毕竟人人都避之不及的事,哪有上赶着的道理?   但潘玉莲又不敢真的抻着,生怕自己抻着,抻着……就该到男主进京,由她来做‘插花’美人了。   如现在这般的表现,已经是潘玉莲短时间内榨干演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起来,都起来吧。”   林夫人盯着潘玉莲许久,恍恍惚惚的回过神,发现三个人都跪着,随即放缓了口气,还叫所有人都起身。   本以为在府中挑人选秀这事会拖延一两日,谁料冷不丁忽然就钻出个满眼富贵的潘玉莲?   讲道理,此时的林氏甚至还有些犹疑了,想着这事也得潘父点头,便先打发了所有姑娘都回去。   不过这回潘玉莲是乌嬷嬷亲自送出去的。   走在一旁的乌嬷嬷脸上都带着点慈和的笑意,她温声道,:“这几日骤暖乍寒的,四姑娘且当心身子。”   骤然被这般另眼相待的潘玉莲却是显得十分得意又受用,她连连笑着应声,只差尾巴摇到天上去了。   眼见的潘玉莲这般眼皮子浅的模样,乌嬷嬷却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这位四姑娘一贯就是这样的性子,素日总是没头没脑的浅薄,若是忽的伶俐聪慧,面面俱全,那才是见了鬼。   出了宁丰堂,潘玉莲还来不及好好分析突如其来的选秀,路上就撞见了正等着她的潘家两姐妹。   潘玉莲下意识的做好了战斗准备,可还没等她说话,却见潘芳燕已经凑了过来。   “四姐姐生的这般模样,又素来聪慧,胆识过人,想来这世间能配的上姐姐你的只有天家……”   一听这张嘴就来的高帽,潘玉莲顷刻间就明了这姐妹两是干嘛来了。   这是怕她脑子清楚了不去进宫,搁这费心撺掇来了。   可明面上,潘玉莲却好似被几句好话捧得心花怒放。   她骄傲的看着潘芳燕,一挺胸,洋洋得意道,:“那是。”   跟在后头走来的潘念瑶看着潘玉莲的做派险些笑出声,随即她立马正了正脸色,附和道,:“五妹妹素日最是嘴巴厉害,从不肯饶人,只今日忽然说起了实话却是中肯。”   哦呦,一听这话,潘玉莲的头抬得越发的高了。   看着潘玉莲扬眉吐气的轻狂样,潘芳燕连忙扭过头强自忍住了笑意。   她捂着嘴轻轻咳两声,再看潘玉莲时,竟有几分低声下气的道:“四姐姐,说真的,咱们府里的几个姐妹里,若只论模样,却是谁也及不上四姐姐你的。”   “从前我不懂事又心思浅薄,因而,因而揣着几分嫉妒,也是四姐姐你心胸宽宏,一向不与我计较……”   连吹带捧的给潘玉莲带完高帽,潘芳燕瞧着确是真心实意的道,:“只四姐姐不计较,事确是我的不对,今日向姐姐赔礼,还望姐姐宽宥一二。”   潘芳燕的话刚说完,潘念瑶立即无缝衔接。   她同样满脸歉意的看着潘玉莲,:“是啊,四妹,唉,说来惭愧,这些年,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多有疏忽,成日只记得同姐妹拌嘴斗气,又对四妹你多有……”   啧啧啧。   此刻这姐妹两的做派看的潘玉莲是啧啧感叹。   要知道府上这会儿连到底选谁去选秀的事都没定下呢。   不过前后脚的功夫,这两人就已经这般干脆利落的低声下气来赔礼道歉和连连吹捧她了。   就凭这眼力见和唾面自干的心性……   不愧是与潘府一脉相承的能屈能伸。   怪不得原著里只有潘玉莲一个人倒了血霉。   不过说到底,潘玉莲与这两姐妹根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平日里她甚至当她们是关系冷淡的同事。   眼见的两人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潘玉莲见好就收,免得弄巧成拙,真搞砸了去选秀这事,她连哭都没地哭去。   于是潘玉莲昂着头,显然十分满意的看着面前伏低做小的姐妹二人。   她甚至轻狂的一挥手,状若大肚的道,:“咳咳咳,都是一家子姐妹,说这些外道话做什么?”   “等我做了宫里的娘娘,到时就……”   看着大言不惭的潘玉莲,潘念瑶和潘芳燕忍笑忍的十分辛苦,险些憋出内伤。   潘念瑶抬手捂住了嘴,像是强忍咳嗽似的,恰好一点金光忽的从潘玉莲眼前一晃。   顺着那点金光,潘玉莲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潘念瑶的手腕上——   那里挂着支赤金如意绞丝镯。   见潘玉莲瞧着自己的手腕,潘念瑶下意识的想缩手,但她手腕才动,忽的就顿住了。   不过一息的功夫,潘念瑶便强忍肉痛的褪下了镯子,:“瞧我这做姐姐的,这些年,竟也没送过妹妹你什么像样的东西。”   说着她笑吟吟的将镯子都塞到了潘玉莲的手上。   “这对镯子是姐姐新打的,都说金玉衬美人,这对镯子妹妹戴着且正合适呢。”   一对明晃晃的金镯子就这么水灵灵的落在了潘想钱想疯了玉虚伪的成年人莲的手上。   潘玉莲紧紧的握着金镯子,却像幼时过年想要红包又做作的连连推脱,:“这对镯子是姐姐的爱物,我平白无故的怎好收姐姐这样好的东西?”   抱着东西给都给了,这人情得落实的念头。   潘念瑶抓着镯子就往潘玉莲手腕上套,:“诶,看四妹妹这话说的,咱们姐妹间哪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一旁目瞪口呆的潘芳燕:……   她急急的看向潘念瑶,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可眼瞧着这对金镯子顺利的戴在了潘玉莲腕间,潘芳燕不再犹豫,她咬咬牙从头上拔下了那支金丝嵌玉梅花簪来。   “四姐姐风采夺目,便是打扮的素净些也不怕。”   生怕自己后悔的潘芳燕都没给潘玉莲推拒的机会,她笑着直接将手里的发簪插在潘玉莲的鬓发上。   “可这支发簪落在妹妹我这却是明珠蒙尘了,如今借着姐姐的风采重现光华。”   得了,本就意欲选秀的潘玉莲上演了一出‘空手套白狼’,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笑容满面的送走了潘玉莲,潘芳燕脸上的笑容一瞬就扭曲了。   她红着眼瞪着潘念瑶,阴阳怪气的道,:“呵,三姐姐真是好气量,说起来,这些年也没见三姐姐你送妹妹我什么像样的东西,好姐姐,你怎么也不送送我?”   “都说金玉衬美人。”接过话的潘念瑶上下打量了潘芳燕一眼,同样阴阳怪气的道,:“可你……”   潘芳燕气的兜不住脸色了。   她愤愤的要说什么,就见潘念瑶摆了摆手,:“行了,少说两句吧,你当我那对镯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那你还给她?!”   “镯子是我的,我给了我的镯子,碍着你什么事了,合着你的簪子是我拔下插到她头上的?”   “你都给了,我还能不给?!”   潘芳燕气的咬牙,她指着潘玉莲离去的方向,:“你瞧瞧,你瞧瞧她眼皮子浅的轻狂样!”   闻言潘念瑶白了潘芳燕一眼,:“要不然呢,她眼皮子浅不是好事?现在还不哄她高兴,换你去选秀?”   “若五妹妹你肯去,三姐发誓,一定有对镯子送到你手上!”   潘芳燕顷刻间就被堵住了所有的话。   选秀这事……她也知道自己中选的几率不高。   但万一呢?   凡事就怕有个万一。   她又不是潘玉莲那个妖里媚气,胸大无脑,眼皮子浅的蠢货。   她是发了什么疯才要拿自己的一辈   子去赌一赌运气怎么样?   潘父官职不高,她还是庶女,顶天了的靠山勉强够一够还是靠着嫡母的外家那位三品大员。   若在外间她低嫁,凭着这样的身份她能过的很好,甚至还能像她那位嫡母一样,在宅子里说一不二。   可要是进宫呢?   这十几年的时间,宫里的高位妃嫔都被占了位。   陛下在时,得做个低位妃嫔低着头赔足小心,处处看人脸色,吃足苦头,终日不得与外人相见,更别提外出走动。   陛下一旦……那她年纪轻轻的就得去皇家佛寺守寡,半点繁华不得见,清粥素食,缁衣灰衫的吃斋念佛直到死。   潘芳燕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见潘芳燕眼神发怔,脸色青白,潘念瑶就知道她想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伸手拉着潘芳燕一道回去。   “想明白了就好,如今不过是些许的身外之物,权当是舍出去挡灾了,总比赔上咱们一辈子的好?”   说着潘念瑶的声音就轻了些,:“更何况,若是她真又那个运道,这些东西就当我们姐妹一场的一番心意,她也念几分好,可若她像大姐一般……到时你还怕东西拿不回来吗?”   潘芳燕脸色好看了好多。   她看着潘念瑶,轻声道,:“三姐,咱们两都是庶出,论容貌呢,虽然潘玉莲生的……但到底却是世上的独一份,论这身份呢,又比不得二姐……”   潘念瑶点点头,:“我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否则这些年也不会和你在这耽搁时间了。”   “选秀前的这些日子且安分些,千万别闹出什么动静自己跳出去。”   “我知道。”   …… 第6章 刺不刺激?“玉莲,玉莲。”……   “玉莲,玉莲。”   潘玉莲才回凝兰院,刚把从她那姐姐妹妹处得来的东西放好,正要打开系统再仔细研究研究,听着风的许姨娘就已经一叠声的唤着人匆匆而来。   “姨娘。”   潘玉莲刚起身迎了过去,就被许姨娘握住手拉进了里间。   “玉莲,这次选秀还需府中的姑娘去?”   看着满脸惶急的许姨娘,潘玉莲先扶着人一道坐下,随后点点头,:“是,刚刚在前堂请安的时候,夫人亲口说的。”   许姨娘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她紧紧握着潘玉莲的手,:“玉莲,你听姨娘说,这遭选秀咱不能去,万万不能去。”   潘玉莲看着又惊又忧神色慌张的许姨娘。   这些年,许姨娘一直在林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也不争不抢的看着软和的甚至窝囊,可谁若是碰潘玉莲,许姨娘却是拼命的。   仗着身份苛待潘玉莲的奶嬷嬷,直接叫许姨娘发疯般的撕扯着抓花了脸,头上都给砸了个窟窿。   完事后许姨娘带着潘玉莲一路哭着直奔正院去,又跪又哭又求的讨了天大的委屈……只除了幼年的那一次,潘玉莲再未见过许姨娘使出什么楚楚可怜的邀宠手段。   许姨娘识字,除了做绣活,无事的时候她总喜欢读书给潘玉莲听,还夸潘玉莲识字快,比她小时候厉害的多了,她还给她潘玉莲攒着嫁妆,眼里含着光的期许着见潘玉莲嫁人的场景……   人心都是肉长的。   潘玉莲嘴上叫着姨娘,心里却只认她做娘。   若是进宫……   说实话,在那样压抑又阶级分明的吃人地界里,哪怕有所谓的金手指,潘玉莲其实心里也没底。   若是男主的手段能温和些,哪怕是要她跪下做个舔狗呢,潘玉莲顶多犹豫一番也就从了,可惜啊,‘龙傲天’受的屈辱那必得是得有人用千百倍的代价洗刷干净的。   “姨娘。”   潘玉莲轻轻的拍了拍许姨娘的手,轻声道,:“姨娘,此事,我已经应下了。”   “玉莲!”   许姨娘急的都破音了。   她甚至立即就想拖着潘玉莲去正院,:“走,我们现在就去正院,只说这几日你发热,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   “姨娘。”   潘玉莲使劲拉住了许姨娘,:“姨娘,此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什么心甘情愿?!”   许姨娘红着眼瞪着潘玉莲。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刺激的炸了毛的猫,:“你呀!”   “你成日里在府中急头白脸的和她们争也就算了,左右不过是些小事,可你当这次是什么好事不成?!”   “玉莲,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你,你哪里就能这般悄无声息的落在那吃人的地界里?!”   说着许姨娘眼泪都掉了出来。   她强压着声音,语气又急又低,:“陛下登基十数载,却从未有所出……”   若单单是几位娘娘没有身孕也就罢了,可宫里那么多的娘娘,还都是千挑万选给选进去的金枝玉叶,还能都有毛病不成?!   那么这无子的事落在谁身上……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玉莲。”   许姨娘摸着潘玉莲的脸,眼泪不住的落下,:“姨娘没用,帮不了你什么。”   “你比不得二姑娘聪慧,又是这般容貌,怕只怕弄巧成拙……这些年勤勉侍奉夫人,也只能盼着夫人家世显赫给你几分依仗,但你进了宫,府上哪还能出的了半分力?”   顾不上什么忌讳,许姨娘只恨不能将话都掰开了揉碎了往潘玉莲的脑子里去——   “姨娘知道你生的好看,可陛下坐拥四海,见过的美人何其多,就算你侥幸得了几分喜欢,但这喜欢能有多久?”   “姨娘这辈子身边还能有个你。”   “可玉莲,你落进去,就是一个人苦苦的熬一辈子啊。”   看着泣不成声的许姨娘,哪怕一直在做心理准备,潘玉莲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呼——   潘玉莲一把抹去眼泪,掏出帕子擦着许姨娘的脸,:“姨娘,府中的意思,咱们是拗不过的,总得有人进宫。”   “那也不能是你!”   被抢白的潘玉莲笑了笑,她温声道,:“姨娘,我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道理,今日在宁丰堂里三姐和五妹你推我,我推你的场景,我也是亲眼所见……若是好事,哪里还能轮的到我?”   见潘玉莲不是被要命的富贵遮住了眼。   许姨娘急急拉着潘玉莲道,:“既知不是好事,那你还去宫中选秀?!趁现在事情没定下,且去前院求求夫人。”   潘玉莲按住许姨娘的手,睁着眼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姨娘,父亲的心性想必您也知道一二。”   “我可听说了,如今工部有缺,又恰好那位贪色惧内的侍郎府上夫人病重,眼看就不行了……”   “那位黄侍郎最是贪色,人更是生的浑圆肥厚,小眼睛宽鼻梁,如今年过四十,不,约莫有四十五了,脸上都垮了,瞧着就像是被马车压了过去。”   “是,他府中倒是不缺子嗣,那位嫡出的公子更不是省油的灯,竟是生生打死了黄侍郎的小妾。”   许姨娘听得拉着潘玉莲的手都停下了。   潘玉莲的声音恰到好处的重了些,:“姨娘,这事可不是我随口编撰的,而是听二姐她们说起的。”   “这个时候,府里忽然提起这位黄侍郎……姨娘,你说,父亲他是怎么想的?”   只是稍微想一想,许姨娘就脊背发凉。   潘玉莲还继续道,:“若是此番选秀我推拒了,哪里还能有第二次推拒的机会?”   “若是,若是……还不如去选秀。”   “更何况,选不选的上都两说呢。”   “若是选不上,我且要发愁呢。”   潘玉莲叹着气,:“姨娘,不说那位黄侍郎比爹的年纪都大,工部还有位什么什么柯大人、郝大人……”   要说都靠猎奇博眼球呢。   原著里的这些个变态,哪怕只是匆匆扫过,潘玉莲真是记得十分清楚——   “听说这位柯大人他很喜欢养外室。”   “他也不往府里娶,就养在外面,没什么正经的名分。”   “有时他离京公干,他夫人背地里就找上门去,寻三五个汉子拉着人拖出巷,只脱了衣裳就……”   “这位柯大人也不恼,只笑嘻嘻的将这外室   发卖了,说是要抵了她在这吃用的银钱,腾出院子又去寻了新的人养。”   潘玉莲没有什么过激的神情,恰恰是她神色平静的说着这些事,却听得许姨娘心中的寒气一阵阵的往外冒。   “姨娘也知道我素日总是爱窝在哪闷不出声的。”   潘玉莲握着许姨娘发凉的手,:“这些事那些丫鬟婆子悄悄说起的时候也没避着我……姨娘,即便可能是有几分夸大,但空穴不来风啊。”   许姨娘沉默了。   她甚至潜意识里都没反驳过潘玉莲提出的这些个烂人选项。   毕竟若是能往上谋个一官半职的,他们潘大老爷想必都不会犹豫半分。   一时之间,她竟说不出哪个去处更恶心些了。   更甚于,选秀进宫,进宫去……现在看来,竟都算的上是个不错的去处。   …… 第7章 九九八十一难一下午的功夫,……   一下午的功夫,潘玉莲都和许姨娘在一起。   两人翻来覆去说了许多的打算,直到黄昏时刻,前院来了人,要请了潘玉莲过去。   经过一下午的烂中比烂,变态中比变态,许姨娘无论心里多难过,却已经不再阻止潘玉莲进宫选秀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潘玉莲离去的身影,仰着头,眼泪还是哗啦啦的往下落。   ……   很快,进了宁丰堂,潘玉莲恭敬老实的屈膝行礼问安。   “玉莲给爹娘请安。”   因着此番选人出乎意料的顺利,林夫人甚至给了潘玉莲几分好脸色,:“起来吧。”   潘玉莲得令起身后,余光不由的落在了潘父身上。   说实话,这位潘老爷对潘玉莲而言,却是有些陌生。   这些年,潘父满心满眼的都是铆足了劲往上爬,不是在外应酬就是为了攒功绩到处跑,哪里有时间消磨在后院?   即便是得了空,也得给林夫人面子多歇在正院。   潘泽在杭州不在府上,他见得最多的也就是潘文珺了,间或还有搭在一旁的潘念瑶和潘芳燕。   偶然去后院也是为了和姨娘们困觉,难不成还要浪费宝贵时间和潘玉莲谈心不成?   但操蛋的就是这个陌生人全然掌握着她的命运。   潘玉莲压下所有的想法,老实又乖顺的仍由潘父打量着她。   烛火的光芒仿佛裹着人影映在眼瞳中——   淡粉的瑞锦纹半臂,豆青色的高腰襦裙,真应了那句淡极始知花更艳,玉暖花柔妖艳歌。   他何时藏了一个这般颜色的女儿?   一瞬的怔愣后,关于潘玉莲的去处潘父粗粗一想竟就已有了十八种,若就这般进了宫……岂不是有些浪费了?   “老爷。”   林夫人看着潘父思忖的神色,笑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四丫头是不是最合适?”   潘玉莲大气都不敢出,只提着心听着潘老爷首肯。   这次,反倒是潘同典犹豫了。   他捋着胡须,看了看面前低眉顺眼的潘玉莲,随后又看向林夫人,缓缓笑道,:“夫人,你也知天家威严,容不得疏忽……此事想来还得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计议?这不就是不行吗?   听着潘父的话,潘玉莲有点发懵——   选秀这事在府上推来推去的没人肯去,怎么她都愿意老实去了,这潘大老爷还要跳出来作妖?!   一旁的林夫人霎时就捏紧了帕子。   夫妻这么些年,潘同典的口风她哪里还听不明白?   但这次,什么从长计议,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林夫人统统都不想听!   她只恨府上没十个八个的潘玉莲使出去漂漂亮亮的叫皇帝老爷高兴,最好半点注意力都不给潘文珺。   这会儿林夫人直接笑着起身,上前拉着潘玉莲的手,左右看看人,随后看向潘老爷,:“瞧瞧咱们玉莲……老爷,不是我这做母亲的偏心,这满京中还有哪个能比的上咱们玉莲惹人疼?”   求求了,林夫人上大分啊!   潘玉莲心中疯狂的祈求着,面上十分顺从的配合着林夫人的演出,还适时地羞怯的垂下了眼,:“娘……”   林夫人重又坐下,她攥着潘玉莲的手,:“老爷你一心报效皇恩,忙的脚不沾地,少有享儿女福的时候,这府里的女儿家的事,老爷您不怎么清楚,我还能不知道吗?”   “文珺性子沉稳,她去选秀,我自是没什么担心的,只念瑶和芳燕那两个丫头,成日里拌嘴,却是太过活泼了些。”   “今日只才说起选秀的事,她们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吵的我头痛,三姐儿还说呢,只怕行差踏错连累府上。”   “老爷您一心惦记着报效皇恩,府上的人自是该出尽全力,我们玉莲这般娇俏活泼,却是在合适不过了。”   林夫人含笑说的婉转,但目光灼灼的看着潘父,话里的意思却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你当入宫选秀是什么好差事呢?   三姐儿和五姐儿精着呢,来回推脱,若逼着哪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当真左了性犯起了糊涂牵连府上才是祸事。   眼下有一个肯心甘情愿的傻子就不错了!   这会儿暂时还没潘玉莲插嘴的份。   她只竖起耳朵疯狂的收集信息——   文珺,也就是她那位嫡出的二姐,怎地忽然也要去选秀了?   她不是女主吗?   她要是进了宫,男主怎么办?   潘玉莲的脑子疯狂转着,她记得就是女主初时就是因为身份问题还与男主爱恨纠葛了许久,毕竟女主哪能像肉弹炮灰潘玉莲似的做个没名没分的玩物?   大晋朝立朝之初基本就是从民间选了民女充盈后宫,还有无子妃嫔殉葬的规矩。   后来随着皇室日益鼎盛,**集权,世家大族与权贵之女进宫的多了,这些人不可能都怀孕,但更不能都殉葬……   于是选秀的规矩也变了,先是废除了殉葬的规矩,随后皇室明律规定,未参加选秀或者未经皇帝指婚的女子,哪怕入了王府或者皇子府,最高不过是个侍妾,夫人,连侧妃都不准晋封。   哪怕育有子嗣,生母也终生不得上皇家玉牒。   而京中六品官员以上,必须有女儿先参加过一次选秀,剩余的姑娘们可以自行婚配……   听着,听着,潘玉莲确定了,原著中根本就没有潘府里的人去选秀的这事!   也是女主没有选秀,所以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嫁给男主,还因着什么侧妃夫人的闹了好大一场飞醋,男主一生气,原著里的潘玉莲可不就倒了大霉,那可真是不可描述的两天两夜。   所以这是她不知道的蝴蝶效应……还是系统的缘故?   “玉莲。”   听着潘父的声音,还在拼命思索剧情的潘玉莲立即回神,乖乖的应声,:“爹。”   潘父即便是快四十的人了,又蓄着胡须,容貌却没有什么拉渣的地方,他年轻时生的就俊,如今比之前依旧毫不逊色,兼之身形瘦,坐的直,自有一番气度。   这会儿他神情稍显严肃的看着潘玉莲,:“此番进宫,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父亲,女儿愿意的。”   潘玉莲连连点头,那是一副恨不能立即进宫去博富贵的模样,紧接着她还不停的表着忠心。   看潘玉莲这幅模样,又有林夫人一旁敲边鼓,潘老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见潘父点头的那一瞬,潘玉莲心跳都仿佛失序了一瞬。   第一个关卡过了。   若是潘父不许,无论潘玉莲多想去选秀,她连门都摸不着。   见潘父首肯,林夫人也松了口气,她拉着潘玉莲叮嘱道,:“今晚回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你就来宁丰堂,你二姐……”   潘父捋着胡须,看着潘玉莲微微有些出神。   说到底,还是林夫人的话点醒了潘父。   此番选秀就是为了表忠心,若是中选,忠心能被看见,自是千好万好的。   若是没中……也不亏。   潘老爷微微眯了眯眼,愈发满意的看着潘玉莲烛火下朦胧中却越发秾艳稠丽的侧颜,心中也不知盘算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第8章 相见不如剥皮【嘀——!】……   【嘀——!】   【签到成功】   【已成功领取代金券*1】   天蒙蒙亮的时候,潘玉莲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签到。   看了看在游戏页面的包裹里整整齐齐的八张代金券,潘玉莲的目光又落在了游戏页面的充值端口上。   摸了摸枕头下的匣子,潘玉莲按捺住了充值的冲动。   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把这个系统当骗氪的了,毕竟原著中原本没有的选秀忽然出现了,她还混了个能去选秀的身份……总是有由来的。   但潘玉莲又不能十分相信系统的原因在于,系统里的东西她自己都没法看见。   为以防万一,潘玉莲甚至在显示穿着系统内的那套服饰出现在了丫鬟面前……但很显然,青雨和青月谁也都没看见。   来回又鼓捣了半天,潘玉莲正要关了系统,却见游戏页面忽然闪过了提示——   【恭喜您已成功解锁待选秀女身份,请您在“凌云阁”进行确认。】   身份变了?!   从潘老爷点头应允到今天,潘玉莲从激动忐忑辗转反侧到有些麻了,这游戏忽然有了动静?!   潘玉莲屏住了呼吸,正要点击确认,屋里有了动静。   “姑娘,且到了时辰,还请您起身。”   从三天前开始,潘玉莲就开始去芫湘院与她那位嫡姐一道学规矩,这几天每日到点,屋里的丫鬟就会提醒潘玉莲。   ‘系统在这,不会撒腿跑。’   ‘还没入宫,惹恼了女主,没好果子吃。’   如此这般的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的潘玉莲强忍激动,没敢多耽搁,梳洗后就去了芫湘院。   ……   “二姐。”   看着规规矩矩低头见礼的潘玉莲,潘文珺脸色温和了些,她点点头,:“四妹最懂规矩,不过我们姐妹之间不用这般多礼。”   潘玉莲老老实实听着,下次却还是规规矩矩的见礼。   原著里可是说了潘文珺还因着同男主吃醋,发作了一通‘不守规矩’的潘玉莲呢。   说她要不要脸,软不软骨头,怂不怂的潘玉莲都认了。   她如今只想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躲进宫里去躲过那要命的瘟神,在这之前,她半点也不愿出岔子。   很快,丫鬟们奉了香茶上来。   见潘文珺伸手端起茶盏,潘玉莲才敢去端茶盏。   见状,潘文珺微微颔首,待抿了口茶水,她放下茶盏轻轻擦了擦唇,看向潘玉莲时轻轻一叹,:“如今你我姐妹已在户部登记造册,过些时日就得去宫中选秀。”   潘玉莲霎时就捏紧了茶盏。   她就说么,身份变更原是应在这里。   潘玉莲一个恍惚,那个淡金色的虚框就出现在了眼前。   外人看不见这‘吃金大户’,倒是潘文珺看着潘玉莲怔然的神色,半点也不觉得奇怪。   她端详着潘玉莲的容貌。   不管看多少次,都只觉实在太过夺目。   只潘玉莲半年前容貌和吃了什么‘艳星’速成丹后,便在潘文珺跟前总是低着头,多多少少敛了这份咄咄逼人的姝色。   大晋朝的女子多以温婉大方为美,以端庄秀丽为佳。   哪个身份上的台面的人家会娶如潘玉莲这般妖艳外媚,一看就不安于室的女子?   一瞧就知道,像潘玉莲这样的人最后必定是闹得宅院不宁的狐媚子,红颜祸水。   如今既是入宫……   只看林夫人巴不得潘玉莲能分出十个八个挡在前头将潘文珺遮的严严实实的就知道了。   潘文珺收回了眼神,淡淡的道,“四妹。”   闻声潘玉莲连忙收了系统,低眉顺眼的道,:“二姐。”   “虽说天家威严,可四妹也不必日日低着头,没得叫外头的人瞧着实在是小家子气,反倒说府上的不是。”   你是女主,惹不起,惹不起。   潘玉莲听话的抬起头,连连点着头,:“是,二姐。”   看潘玉莲的态度不错,潘文珺点点头。   看了两眼潘玉莲两眼,她又道,:“还有,此番进宫选秀,只怕你不会与我分到同处。”   “府上的几个妹妹里,你是最不成器的,好在你知道自己轻重,若不是必得你开口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要说。”   “宫中自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你最是见识少,入宫后万不可贻笑大方。”   “入宫待选的这段时日,你要听宫里掌事嬷嬷的话。”   “多看少说。”   “另外,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你不要同她人起争执。”   “若是你在宫中……”   潘玉莲看着神色冷淡却不住吩咐她的潘文珺。   嗯,原著里也说了女主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刀子落在身上,果真是扎的慌。   讲真的,潘玉莲发现相比她这位嫡姐,她竟然还是喜欢这几日话说的十分好听的那对姐妹花。   怪不得都喜欢谗言呢。   奉承话是好听啊。   此刻潘玉莲一边怀念‘小丑天团’的另外两人,一边十分认真的点头敷衍女主。   ……   兖州   信王府   雕梁画栋,游廊交错,假山青石,一派人间富贵地。   午后的阳光晒的新收拾出来的院都像是披了层金光。   这金光透过五福迎祥的雕花窗映在榻上的人身上。   不同于京中白玉似的公子们,压在锦绣被上的手泛着小麦色,甚至手背上还有交错的擦伤,倒是已然结痂。   再往上,就是一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脸,睫毛黑长,鼻梁高挺,唇薄泛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般英朗的男子腿却被结结实实的裹了起来。   屋里燃着香,榻上的人却紧紧的蹙着眉——   【“瞎了你的狗眼,哪里来的乡野贱民!”   “嘿,我说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到这来撒野?”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还他娘的做什么白日梦呢?”   “还嘴硬?来来来,兄弟们好好招呼!”】   ……   ‘高攀不起’的潘府。   翻脸无情的刻薄小人。   下人刻薄的羞辱,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脚……被硬生生打断腿时的屈辱无力……   刻骨锥心的灰暗耻辱死死缠着慕容烨,在那一瞬他曾暗暗发誓,他一定,一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恨意滔天,慕容烨猛地一挥拳头,骤然从惊醒。   “殿下,殿下您醒了?”   穿着彩绸秀衫的侍女们激动地扑到榻前。   “殿下醒了,快,快去禀报王爷。”   顷刻间整个信王府就热闹了起来。   “烨儿,你怎么样?”   匆匆而来的老王爷满是关切的看着慕容烨。   要不怎么说是男主呢,纵然这几日断断续续的时醒时睡,也不妨碍慕容烨的‘孝心’感动的老王爷满心满眼全是他。   又是请大夫,又是相互关心对方的身子,最后爷孙两个泪眼汪汪的不住相互觉得亏欠对方。   毕竟上了年纪,顾忌着慕容烨也需要好好静养,老王爷看了人,也就得回去歇着了。   只临走前,老王爷告诉慕容烨好好养伤,等回了京,还得进宫面圣。   送走了老王爷,撑着床榻坐起身的慕容烨眼里黑沉沉的阴郁一片。   半晌,他摸着断腿慢慢露出一个阴鸷恐怖的笑容。   “回京吗?”   他喃喃的低笑着自语,:“……那可太好了。”   …… 第9章 氪氪氪,洗剪吹,洗剪吹潘府……   潘府   “阿嚏——!”   听完嫡姐教训又学了许久的规矩,才踏进凝兰院,潘玉莲有些狼狈的揉了揉鼻子。   大白天的怎么感觉背后忽然阴风阵阵的?   看了看外头的艳阳天,潘玉莲摇摇头,随后照例打发了丫鬟出去自己钻进屋里状若小憩。   【恭喜您解锁待选秀女,您距离宠冠六宫又进了一步!】   【现已解锁宫斗模式,解锁主线剧情模式,解锁云裳羽衣阁,解锁人物卡池,解锁商城道具……福利大放送,全心全意为您的宫斗事业添砖加瓦,祝您游戏愉快。】   这一连串的功能提示看的潘玉莲眼花缭乱。   她强忍激动,一个一个仔细的看了过去。   其实说   白了,原本这就是个披着宫斗的皮,实则是收集漂亮服装,人物抽卡,打怪升级的小游戏。   新解锁的宫斗模式:   宫廷斗争险恶,请娘娘早做打算——需解锁贵宾等级。   贵宾一级时可在宫内散播流言。   贵宾等级三级时可进行栽赃陷害。(每月可选择一项进行一次,月底次数刷新,次数不进行累计。)   人物卡池:   宫中与前朝瓜葛,娘娘怎可没有人手帮衬——可进行抽卡,首抽十连必出人物整卡。   还有服装抽卡,商城……   如今潘玉莲身上就和叠甲似的叠了两套系统的服饰,一套是首次登录时的【粉黛娇香】,一套是首充赠送的【丽人春日宴】。   【服装等级:三颗星】   【服装评分:美貌+2,魅力+3,风雅+2,温婉+4】   【服装特性:娇俏、风雅】   【套装效果(需集齐可生效):春风拂面宴婉华,绿酒一杯歌一曲,可使人物如置身春日宴饮,心情愉悦度增加。】   没错,不卡bug的玩家不是好玩家。   原本游戏界面里的小人每次只能穿一套服饰。   可潘玉莲一旦使用‘美人立绘’,她就能重复穿在自己的身上,叠穿也是奔着套装效果去的,有没有效果潘玉莲说不好,反正目前还未测试出叠穿的上限。   这会儿潘玉莲瞅着系统内的人物卡牌。   首充就送了一张SSR卡,但一直都是灰色的不可激活。   现在,这卡牌解锁了。   是不是见鬼,就看这一朝了。   潘玉莲抖着手,轻轻点了点人物卡牌。   【狄怀真(SSR)——风采出众,明断善言,干吏能臣。】   【注:因您环境特殊,该人物正在快马加鞭赶来京中,请小主耐心等待。】   不是即刻应验,却又留了希望。   潘玉莲挨个功能都试了个遍,然后发现最重要的主线剧情和战斗功能明明解锁了却还是不能用,她连忙向系统提交了反馈。   毕竟所有的材料收集和银两就指望着走剧情打怪掉落呢,你现在连主线剧情不能走,怪也不能打,不就只能纯氪金了???   系统卡壳了一瞬,随后有了提示——   【收到小主您的反馈,很抱歉,因不可抗力导致该功能发生不可逆的损毁,现补偿小主一份礼包,请查收。】   潘玉莲:……   她看着所谓的补偿礼包默然无语许久。   行吧。   现在已经明目张胆的开始给她上嘴脸了。   这是为了纯氪金的吃相了。   【云裳羽衣卡*10,聚贤卡*10,银叶子*100,绒云流丝*1000,梦幻家具随机礼包*10(暂不可用),美人立绘*1,灵犀一点香(限量版)。】   该说不说,这礼包展开,乍一看东西还挺多呢。   潘玉莲看着那支泛着金光的金色线香。   这是游戏里第一次出现限量版的东西。   【灵犀一点香:只需轻轻一点,宫斗助力一大步,请小主点香祈福,关键人物可助力小主度过宫斗难关。】   这种模棱两可的道具看似不起眼,若是用对了就能发挥奇效,或者说宫斗失败保住一命东山再起都有可能。   孙大圣取经还有八十一难呢,谁活着还能遇不上难处?   潘玉莲细细分析过她的困境——   生死局里的头号危机就是阴鸷冷暴,心狠手辣的那个‘龙霸天’男主。   这男主都不用别的,只一个身份就压得潘玉莲死死的。   进宫躲灾的第一个难关在于潘府。   凭借着这些年低眉顺眼的底子,或许可能还有那个系统的小福袋,这个小难关过去了。   第二个更大的难关,就在于宫中——即潘玉莲凭什么被选中?   潘玉莲现如今是做梦也想要个小白花似的无害模样。   毕竟她这般十八禁‘艳星’模样实在太过惹眼和极端了,万一有个什么,分分钟都被刷下来,够呛能进宫。   她一旦落选,这不还得落在男主手里?   花钱消灾!   此至理名言,诚不欺世人。   潘玉莲先是认认真真的洗了三遍手。   随后无比虔诚的跪在床榻上念念祈福。   “系统,我好好的活着,还能源源不断的给你充钱不是?”   “我是经受过小说荼毒的,有基础,能飞快的接受你的存在,还自愿入宫,你也有用武之地,这我要是噶了,换个人也没这么容易接受你不是?”   “我氪金,你出力,正当交易。”   “你愿宰,我愿挨,互利互惠。”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潘玉莲一边碎碎念,一边点了点屏幕上的香。   “呼——”   虚空的屏幕上,一支淡金色的香很快就烧了起来。   ……   慈宁宫   此刻不光是小佛堂里檀香袅袅,便是整个慈宁宫都恍若弥漫着檀香。   宫人都屏气凝神的悄悄候着,生怕搅扰了太后娘娘念经礼佛。   身为皇帝的生母,按说闻太后已经站在了权贵的尖尖上,千千万万的人尊着,捧着,万事顺心如意才是,但近些年,闻太后礼佛的时间却愈发的长了。   归根结底,明崇帝膝下无子这事已然成了闻太后的心病。   明崇帝还是瑱王爷的时候,宫中选秀赐人就没落下过。   登基后,闻太后更是宫里宫外的折腾。   这一折腾,就是近十年的功夫。   后来发现折腾人实在没用,太后娘娘不甘心的将所有的心思都寄在虚无缥缈的漫天神佛上了。   这几年,她老人家万事不理,整日就求神拜佛,祈求上苍垂怜,能赐个亲亲皇孙。   “笃——笃——”   格外安静的慈宁宫内,只有小佛堂传来敲击木鱼的声音。   闻太后正闭目敲着木鱼念着经。   念着,念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呼吸也渐渐放缓了,竟是在这安静的小佛堂里睡着了——   【“生了,生了!”   “大喜啊!”   “是个小少爷!”】   迷迷糊糊的闻太后隐约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只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先是听见了欣喜的喊声,眼前的一户人家欣喜若狂的神色。   是添丁之喜。   闻太后情不自禁的跟着众人以前上前看向稳婆手里的孩子,胖乎乎的惹人喜欢极了。   那个穿红裹绿的稳婆抱着孩子咧嘴自夸,:“瞧瞧老婆子我的话是不是准?凭她什么富贵小姐?风吹一吹就倒的身子骨,哪里是能养出小少爷的模样?还得是胸大屁股翘的生养好!”   大喜的日子,众人只管捧着稳婆,顺着她的话,其他的婆子也嚷嚷着:“老姐姐说的是。”   “我家那个成日里就是瘦的和风吹……”   “要我说,也是这孙媳妇的名字好,都说玉能养人,可不个有福气的吗?”   那边穿的富贵的老妇人哆嗦着眼里含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老李家有后了。”   挤在人堆里的闻太后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楚,看着这老妇人的模样竟是有些感同身受。   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孙子没个影子,闻太后一阵心酸……   “太后娘娘!”   端着莲子汤进来的郑嬷嬷一看原本念经的闻太后竟闭着眼流着泪,一时惊得手里的碗都掉了。   ***   明崇帝匆匆赶到慈宁宫的时候,闻太后已经被层层拥着扶到了榻上休息。   一见皇帝,闻太后顾不得其他,打发了御医和宫人出去,只拉住人就说起了菩萨显灵的事。   “皇帝,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   此刻的闻太后热泪盈眶,十分的激动。   刨过其他,比起说她的儿子,大晋朝的皇帝不行,闻太后显然更愿意相信是宫里的这些女人不中用。   闻太后流着泪,连连道,:“……都是她们不中用,哀家得了菩萨的指引,这次选秀必得给你挑几个好的……”   *   魏公公一直在殿外守着,见面色沉淡的明崇帝出来,寻常时候魏公公都会笑着说问陛下可要乘撵,但这会儿他躬身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魏顺忠是潜邸就跟着明崇帝的老人了。   明崇帝其人,幼   有大度,喜怒不形于色。   雅性俭素,善风仪,美容貌。   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常说三子爱经史,端严若神,有人君之量矣……后来,即便是当时膝下无子,这大任还是落在了明崇帝身上。   如今的明崇帝对于选秀之事并不热衷。   说的露骨些,刚登基的那会儿,天下美人随意取用,为了子嗣,明崇帝其实也是荒唐了一阵子。   后来……明崇帝便一心扑在政务上。   勤民听政,旰衣宵食。   可偏偏,总有奸佞小人以无子为由攻讦,妄图颠覆朝堂。   他之功过,竟是只用有无子嗣断定不成?!   简直荒唐!   明崇帝神色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慈宁宫,抬脚往乾清宫去。   行了几步,明崇帝才道,:“未免太后一直挂心,此次选秀之事提前,今日就送了章程到慈宁宫。”   魏公公连忙应道,:“是。”   …… 第10章 宇宙的尽头是考编四月十六日……   四月十六日,黄道吉日。   一早,便有两辆马车从潘府往宫中去。   ‘一个妻妾’和睦‘的家,一个官迷的爹,一个无能为力的娘,一个破碎的她‘……此刻轿内,被自己无厘头破梗逗笑的潘玉莲没那么紧张了。   她摇摇头,随后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看向了外头——   今日的御官道专门为参加选秀的秀女清了出来,一路都是如潘玉莲这般乘着青轿或是马车的秀女,延绵不绝。   宇宙的尽头,果然还得是考编。   这特么的都噶了一次换世界了,谁能想到她还得去考皇家御用‘金饭碗’,甚至甭管这个‘岗位’是多么大的天坑,还有乌泱泱一群人挤破头。   潘玉莲慢慢的放下了轿帘,随后看向了虚空中的屏幕:   【聚贤阁:听梅(SR)——身份:宫女。   人物特性:沉稳敏慧,心灵手巧,宫斗金牌小助手。   该人物正在大明宫中等待小主激活。】   这是补偿礼包里十连抽出的人物卡。   现如今还只是选秀,潘府压根就不会给潘玉莲什么‘投资’。   在进宫前,潘玉莲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系统内所有能用的道具她也都用了,毕竟若是进不了宫,万事皆休。   ……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宫门口。   潘玉莲才下车,一抬头就看见了眼前朱红的宫门——地安门。   见走在前头的潘文珺那一脸端庄持重的模样,潘玉莲紧走几步追上人,一脸惊叹激动的道,:“二姐,二姐,这宫门好高啊。”   潘文珺皱了皱眉,低声训斥道,:“你忘了我怎么说的?”   “多看少说!”   被冷声呵斥的潘玉莲悻悻然的低下了头,佯装不高兴的跟在了潘文珺身后。   行吧,又强调了一次。   潘玉莲的人设早就立好了。   必得是一个胸大无脑,满眼富贵的草包美人。   这是个典型的炮灰模样。   按说潘玉莲看了那么多的‘文学著作’,哪怕是一点皮毛都该学到了吧,要知道不管在哪混,低调内敛才是王道,特别是宫中这样的‘斗兽场’里。   但是!   潘玉莲是自己尝试过的。   首先,她的模样实在是走不成端庄贤德的小仙女人设。   相反,她低眉顺眼的低调起来就十分别扭。   嗯,活像是揣着一肚子算计,心机颇深,野心勃勃,靡丽妖艳到咄咄逼人的反派大美人窝在那装模作样的把其他人都当傻子。   还低调?   呵呵呵。   那简直就像是看谁都像是蠢货,在头上插了个靶子,明目张胆的集火,更引人注目。   可潘玉莲真不是那个聪明绝顶的料,宫里那些个奇计百出的手段要是落在她的身上……真是个灾难。   相反,她天真浅薄的做作,就是个真真的草包美人。   十分符合原著中的肉弹*美人的设定。   模样虽然是顶顶的漂亮,但效果么……愚蠢却实在美丽。   很快,一个‘没头脑’和一个‘不高兴’就同其他待选秀女一道跟着宫门口的宫人从神武门穿过,进了顺贞门。   周围也有许多是第一次进宫的秀女。   众人都悄悄抬头艳羡又敬畏好奇的看着这宫里的一切。   说真的,是不一样的。   置身在这富丽堂皇的巍峨宫中,四处是描麒绘云的列花石栏杆,五光十色的琉璃瓦,两廊下重重的朱红色下是敛眉低目,悄然无声,动作一致行礼的宫人……   穿过曲曲折折的廊檐,一步步迈入这深宫中,原本秀女队伍里还有的轻轻说话声也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更是静悄悄的一片。   直到进了永巷,走在前头,微微垂着头领了一路的宫人才回转过身,:“还请小主们在此处院内稍候,一会儿会有掌事姑姑过来给各位小主安排住处。”   按着历来宫中大选的规矩,所有的待选秀女都得在宫中先学半月规矩,免得大选时失仪或是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来参选的都知道规矩,没人提出异议,而在院里等着掌事宫人来的功夫,潘文珺还不忘揪住潘玉莲又是一番低声说教。   “文珺。”   正说着话,听着声音的潘文珺一抬头,看清来人后她的脸上霎时露出了笑容,:“秀珠。”   秀珠?   刚刚还对潘文珺的教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潘玉莲,一听这名就觉得熟悉。   倒是阮秀珠压根没看见被潘文珺挡住的潘玉莲。   她只看着潘文珺,又惊又喜的走了过来,:“我还当是自己看错了……竟然真的是你。”   可紧接着阮秀珠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喜变的有些紧张——   阮家只一个女儿,阮秀珠没得选,哭了几场后只得死心进宫选秀,但文珺不是啊。   伸手拉着潘文珺走到无人的角落处,阮秀珠一脸忧色,:“此番宫中选秀比之以往竟提前了一月,我从冀州一路紧赶慢赶的匆匆而来,也没能腾出空去看你。”   “原想着若是能出宫就去潘府,却不想在这看见了你。”   “文珺,你怎地在也入宫选秀了?”   之前潘云若已经参加过选秀的事,阮秀珠显然也是知道的。   闻言潘文珺摇摇头,脸上的喜色骤然落了些。   这一眼给阮秀珠看的心疼的不行,她还要说什么,一抬眼却注意到了潘文珺身后跟来的小尾巴——   讲道理,就说潘玉莲如今的模样,喜欢不喜欢的另说,只瞧见的她的人想不看第二眼都难。   见阮秀珠直勾勾盯着潘玉莲发愣,潘文珺也有心岔开话题,便道,:“秀珠,这是我的四妹妹玉莲,从前你见过的。”   谁?   你说这是谁?   阮秀珠愕然的看着潘玉莲。   毕竟阮秀珠是真正亲眼见过从前那个还属于平平无奇,还没往十八禁‘艳星’极端上走的潘玉莲。   要说美人,这会儿院里的秀女们就没一个长得差的,都是各有千秋的风韵容貌。   但陌生的人再怎么漂亮,哪里及得上记忆里的熟人忽然脱胎换骨般的‘大变活人’来的有冲击?   更何况,潘玉莲,呵,那可是狗作者在原著里花了大心思,靠着**艳肉破廉耻惹人浮想联翩的美人。   看着阮秀珠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恨不能即刻给系统猛猛充钱换个清纯无害小白花套装的潘玉莲一脸天真明媚的上前笑着道,:“原是阮姐姐。”   “玉莲见过阮姐姐,姐姐近些年在冀州可好?”   阮秀珠对着潘玉莲的客套话胡乱点头应了两声。   见院里不少明里暗里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潘文珺拍了拍阮秀珠的手,:“秀珠。”   回过神的阮秀珠轻轻吐了口气,看着潘玉莲的模样,又记起如今世人所推崇的贵女模样,她心下不免轻叹,:“经年一别,如今故人重逢,喜不自胜失了分寸。”   “我这些年在冀州万事且过得去。”   “倒是玉莲妹妹,这些年可好?”   潘玉莲点头的功夫,一行宫人就进了院。   打头的是个穿着蓝衫间花裙的姑姑,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她笑着先对在场的所有秀女行了一礼。   “奴婢曾云,见过各位秀女。”   在场的一众秀女也齐齐回礼,:“见过曾姑姑。”   同秀女   一同起身后的曾姑姑脸上一直是带着笑意的。   “奴婢是这的掌事宫女,诸位小主这半月来的衣食住行,规矩礼仪,都由奴婢同其他几位姑姑一同负责。”   她含笑环视着院里的秀女们,开口说话时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正正好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诸位小主舟车劳顿的一路辛苦。”   说着,她取过一旁宫女手里的册子,:“按例,还请小主们暂时先回屋歇息,待用午膳时,会有宫人们来请各位小主。”   潘玉莲听着这倒是像入职前分配宿舍,对,还有中午一起用个餐相互认识一下。   当然,除了分配宿舍,曾掌事还大略说了说这几日众人的起居,比如每个宫室都配了一名宫女,会在白天做些端茶送水,叠被铺床的简单活计。   每日辰时一刻,秀女们需要到静茴堂跟着教习姑姑学习规矩,午膳也在静茴堂用。   等用过膳,秀女们就能回去休息,待到申时初是去婵绘院,晚膳也是在一起用,戌时三刻,秀女们就得歇息了。   说完这些,曾姑姑就开始分配住处。   至于分配的结果么,如潘文珺所料,哪怕是同府的姐妹也没分到一起。   院里陆陆续续的有秀女跟着宫女走了,在潘文珺走后不久,潘玉莲跟着宫女出了院门。   …… 第11章 卧龙与凤雏元和十二年入宫参……   元和十二年入宫参加大选的的秀女约莫有百人,较之以往进宫的大选秀女少了许多。   但再怎么少,近乎百数人的安置都得仔细些,因此待选的秀女学规矩的这期间,都是三人住一屋。   锦润轩   用小银角子打发了引路宫人,潘玉莲才进了屋。   这宫室隔出来的卧房并不大,里外用屏风隔开勉强算是两间,里屋有三张绣榻,上头都挂着青色的帘帐。   外头的倒是设着桌椅,这会儿桌上还放着三个托盘。   里头是秀女们这几日换洗的衣裳,一共三身。   有粉青、粉蓝和蓝绿的高腰裙、襦衫、绣着吉祥云纹的同色半臂还配着同色的披帛。   秀女们没有能带进来的包裹,除了林夫人给的二十两和一些碎银潘玉莲贴身带着,其他的零碎都放在潘府。   左右看看再无外人,潘玉莲看向了系统——   【已激活宫女听梅,该人物正在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   倒数结束时,一个穿着宫人制式浅蓝高腰襦裙的宫女从屋外走了进来。   “奴婢听梅参见小主。”   “……”   是的。   我知道这是个神奇的系统。   毕竟穿越的事都发生了……   但此时此刻,当系统里的人物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潘玉莲还有些飘忽。   “听,听梅?”   听着潘玉莲的声音,正在行礼的宫人抬起了头,浅笑着应了一声,:“奴婢在。”   这一抬头,听梅的模样就叫潘玉莲看了个清楚。   是个模样秀丽,十分耐看的姑娘,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气质温和。   发现人还屈膝行着礼,潘玉莲连忙叫起,:“起来,起来。”   “是。”   人刚站起来,潘玉莲眼前就出现了提示:   【请注意:因小主所处环境特殊,卡牌人物处于特殊状态,一经召出,无法召回,只可进行销毁。】   【请注意:因小主所处环境特殊,卡牌人物一旦销毁,无法复原,无法重复抽卡寻回,期间所有培养资源无法返回。】   【请注意:人物初始好感度及忠诚均为满值,但因小主所处环境特殊,卡牌人物召出后将具有极高的自主智能性,行为逻辑自洽,好感度、忠诚度出现波动属于正常现象。】   【卡牌人物召出后忠诚度及好感度将不可进行监测。】   【若小主对卡牌人物多次进行例如辱骂,殴打等其他降低好感行为低于警戒线(60)会出现背主行为,届时系统将免费进行提示。】   【请小主爱护资源,合理规划使用,谨慎召唤或销毁,祝您游戏愉快!】   潘玉莲:……   她又不是变态,好端端的搞什么虐待?   不过……看着这提示,又看看眼前和真人一般无二的听梅,潘玉莲实在忍不住好奇的过去伸手摸了摸听梅的手。   软弹,温热。   哇,真的和真人的触感完全一样诶。   被摸手的听梅微愣后没有收回手,反倒是笑着将手伸出去,任由潘玉莲捏捏摸摸的。   一边被摸,听梅还一边道,:“还请小主放心,奴婢确实与世人一般无二。”   “奴婢自幼入宫,熟读宫规,因着规矩不错,侥幸入了善嬷嬷的眼认了干亲,自此一直就在内尚监跟着嬷嬷打下手。”   “善嬷嬷上了年纪出宫荣养后,奴婢就去伺候裕太妃。”   “原本裕太妃早该出宫修行,只是因故在宫中耽搁了几年。”   “昭平八年,裕太妃出宫修行,因与廖公公相熟,奴婢又回了尚膳监。”   “昭平十年,奴婢被指去照顾病重的贞嫔娘娘,贞嫔娘娘病逝奴婢就去了尚衣监,前几日打点来了永巷。”   短短几句话听梅说的轻巧,但潘玉莲却听得感慨。   内尚监、尚膳监、尚衣监。   这三监是与后宫妃嫔饮食起居最息息相关的地方,听梅竟然都混过,还攒下了不少的人脉。   若论先帝的后宫,听梅还伺候过裕太妃。   若论起当今,听梅又伺候过贞嫔。   主打的就是一个承上启下,最重要的是还能全身而退!   现在又能活动到她的身边……   这钱花的真值!!!   潘玉莲无意去探究系统的神通广大。   她只看着眼前的听梅,:“听梅,其他人也就罢了,我也不瞒你,此番入宫,我确实是一心奔着能中选入宫的。”   “初来乍到,万事还要麻烦你多提点。”   闻言听梅神色肃然,郑重的屈膝而应,:“小主折煞奴婢了,为小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忌着很快还有其他人来,明确潘玉莲的目标后,听梅没有浪费时间,而是飞快的将所有的消息告诉了潘玉莲。   “小主,此次选秀与以往不同。”   “从前选秀的事宜是由皇后娘娘操办,陛下及太后娘娘多是过问一番。”   “但此番选秀,一应事由却皆是由太后娘娘亲自下令。”   “因着此前陛下偏爱姿容秀美,文静端庄的佳人,各府上中选的贵女们也多是如此,但此番选秀……”   说到这,听梅略微犹豫了一下。   “还请小主恕罪,因着奴婢身份,之前只隐约探得郑嬷嬷那日出宫看望善嬷嬷,醉酒时私下说起过一嘴——却是惊讶太后娘娘此次选秀中意的与之前的贵女们大为不同。”   “……因是酒醉之言,又说的含糊,奴婢也实不知真假。”   “不,不,不。”   再说听梅的不是就真是混账了,资本家都不敢这么昧良心。   潘玉莲连连摇着头,:“说真的,听梅,你已经做的足够多,足够好了。”   “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话音刚落,听着屋外的脚步声,潘玉莲不再多言,正了正脸色顺势坐在了桌前。   听梅则提起桌上的茶壶给潘玉莲倒了杯茶水。   很快,外头就走进来个穿着浅橙半臂短衫,缀着瑞锦纹湘红高腰襦裙,模样娇俏的姑娘。   只这姑娘一抬眼,瞧见里头正端着茶盏稳稳坐着的潘玉莲时,脸‘歘’的一下就拉了下来。   她甚至还撇撇了嘴,嫌弃道,:“晦气!”   目睹这一切的潘玉莲:……   嘿,诶嘿嘿。   她就说么,这颠颠的世界里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像是潘氏姐妹那般心明眼亮的正常人?   说实话,之前一直混在潘府那堆子能伸能屈的聪明人里时,潘玉莲夜深人静时其实真的偷偷怀疑过自己的智商。   至于现在么……   像上辈子似的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开始检讨内耗自己,讨好他人的习惯,这辈子潘玉莲只短短几年的功夫就磨没了。   不要脑子。   不看   眼色。   不分黑白。   有空了或是心气不顺了就去和潘氏姐妹撕巴着找茬拌嘴。   主打的就是一个有理不让人,无理狡三分。   哇,那种没素质又没头脑的爽感——   简直了!!!   讲真的,要不是有个心性残忍,手段酷烈,阴毒狠辣的‘龙傲天’裹乱,潘玉莲是真的愿意一直这么不愁吃不愁喝的没头脑活下去。   ‘草包’美人潘玉莲一挺胸,一抬头,斜着眼瞥着来人,随后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放在鼻子前扇了扇,面露嫌恶,:“噫,真臭!”   …… 第12章 愿佛祖能超度舍友阿弥陀佛   今日皇宫地安门前,车马青轿络绎不绝。   天色稍晚的时候,赶到宫门口的马车上走下来了一个女子。   只见她一身绣白梅半臂釉蓝色织花高腰裙,配着颜色稍浅些的薄花披帛,通身气度清雅,惹得周围人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对于周遭的目光,钟妙珍却恍若未觉,直至被宫人引着往分配的住处去时,一路上她周身还萦绕着些忧郁。   文弱静美的美人眉宇间自带着轻愁,美的宛若一副叫人不忍打扰的古画。   直到这幅画‘挂’在了锦润轩的院门口——   “呵,可真是厚颜无耻!”   “哈,也不知是谁惺惺作态!”   “扭扭捏捏的蝇蚋之徒!”   “虚言张狂的做作小人!”   “妖魅佞颜!”   “愚眉肉眼!”   ……   原本一只脚都已经横跨过了门槛的钟妙珍,忽然就站在那不动了。   瞅着院里那两个也不指名道姓,嘴上却斗的激烈的两人,钟妙珍不动声色的开始尝试抬起已经跨过门槛的那只脚,妄图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但来人的动静显然也惊动了屋里‘交战’的双方。   潘玉莲和何玉珊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卡在门槛处正抬起一只脚的钟妙珍:……   嗯,眨眼的功夫,钟妙珍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很是自然的放下脚,迈步跨过门槛。   她整了整衣衫,握着方锦帕,慢慢走了进来。   待走到屋门口,钟秒珍也不问刚刚两人在吵什么,只多看了眼潘玉莲后微微颔首,:“待选的这段时日,妙珍多有打扰了。”   “……”   被镇住的潘玉莲和何玉珊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又反应过来,齐刷刷哼了一声,同时扭过头去,让出了空当。   钟妙珍点点头,顺利的进了屋后便选了中间那处空的床榻。   她坐在床榻上,随后是轻轻一声叹息,便是听梅奉了茶水过去也只摇摇头。   而何玉珊进屋后那可就热闹多了。   她一会儿要喝热茶,一会儿又挑剔屋里的摆设不好,挨个挑了一遍刺,最后她又嫌弃靠窗的床榻位置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何玉珊一直瞧着潘玉莲,显然是瞧上了潘玉莲睡得那个位置。   而潘玉莲能惯着她?   出门在外,横扫道德,做回自己。   潘玉莲坐在床榻上屁股都不带挪动的,换了衣裳后不知从哪寻摸了柄团扇,眉眼慵慵,悠然的给自己扇着风。   这一幕落在何玉珊的眼里登时就气的不行。   要不是碍着必须参选的规矩,何玉珊压根都不会进宫来参选。   刚在院里的时候,何玉珊就注意到了跟在潘文珺身后低着头的潘玉莲。   本想着大晋朝以文静秀美为主,端庄清丽为佳,潘玉莲又生的那般……自然该和个缩嘴鹌鹑似的小意温顺,唯唯诺诺的卑躬屈膝,却不想一伸手就扎了满手的刺。   越想越气的何玉珊一甩绣被,发了脾气,:“即知道这是秀女住的地方,怎不仔细些?!”   “便是这被褥生了阴馊霉气的也叫人盖?”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然被支使的团团转的听梅脸上不见丝毫恼气。   她上前屈膝便是一礼,温声回道,:“回小主,自选秀开始,赖嬷嬷便派了宫人到这锦润轩上上下下已清扫了许多遍。”   “只京中春夏之际多生湿气……到底是奴婢们疏忽,还请小主恕罪。”   说着,听梅又轻手轻脚的捡了被丢在地上的绣被,:“奴婢斗胆,敢问小主可是有喜欢的样式?奴婢好去给您换了新的来。”   何玉珊看着听梅低眉顺眼的模样气才消了些,她哼了一声,:“这才像话么,去,给我换了兰花样式的来。”   “是。”   得了吩咐,听梅又向屋里的几人屈膝行了一礼,随后捧着被子走了出去。   潘玉莲手中的团扇微顿。   虽说潘玉莲同听梅一致认为她们两人只当初次入宫见面的好。   但瞧着听梅离开的身影,潘玉莲忽的在鼻尖处又猛然摇了两下手里的团扇。   随后她抬眼看着何玉珊的方向,一边蹙着眉摇头晃脑像是驱散着臭气,一边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的道,:“诶呀呀,真是,一团臭气,我可真倒霉,臭兮兮的闷死个人了。”   “你说谁呢?!”   “说谁,我说小狗呢,你信吗?”   “你少在这装疯卖傻,这皇宫内院哪来的狗!”   “哦,你竟是看不见?哎呀呀,这倒是稀奇,明明就在这犬吠,我瞧见了,你却瞧不见?”   很好,新的纷争又开始了。   而在屋里一片剑拔弩张的吵吵嚷嚷中,居中处却是宁静清奇的画风。   宁静忧郁的美人双手合十,垂首间轻诵:“阿弥陀佛,普照十方一切世界,愿沉溺诸众生速往无量光佛刹。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   ***   “我的掌事大人诶,您还坐得住。”   这几日得在储秀宫一道负责秀女起居的姑姑张芹,一脸晦气的匆匆进了屋。   里屋坐着的曾掌事正在册子上记着什么,闻声她头也不抬的道,:“怎么,可是天塌了,地陷了?”   “天?天没塌,地没陷。”   “哦,那可是宫中忽然来了旨意?”   张芹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有。”   曾掌事一手翻着册子,一手指了指身前的凳子,笑道,:“即是天没塌地没陷的,宫中又无旨意,我有什么坐不住的?”   “嗐,还不是因着这次入宫的秀女。”   张芹走近几步坐在凳上,指名道姓的说:“就是锦润轩住的那几位主。”   历来进宫参选的待选秀女们不说是战战兢兢吧,就只说哪一个不是规规矩矩的万事小心?   好,就算是要生事端,那也是过几日熟悉了宫中后暗暗斗法。   可偏偏此次‘卧龙凤雏’就这么水灵灵的撞上了。   好家伙,这秀女才入宫,甚至都还没上第一顿饭呢,就闹开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更叫张芹头疼的是,若是这对“天秀”干脆的坏了规矩还好说,只禀明上去赶了出宫就是。   可秀女到底和宫女们不一样,打不得,骂不得,甚至秀女仅仅只是相互吵嚷几句,也断然没有因此赶出去的规矩。   不上不下的卡在这,那就得时时小心注意着。   这种明知有坑,却不知这坑大小,也不知什么时候踩下去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这才刚开始就被‘卧龙凤雏“联手上嘴脸,心头阴乌乌的张姑姑砸着手直叹气,:“这才入宫,这才是入宫的第一日啊。”   “我瞧着这两位……往后且还有的闹呢。”   见张芹愁眉苦脸的模样,曾掌事笑着摇摇头,她收好册子站起身,:“都进宫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般风动草先觉的模样,事还没坏呢,你自个就先一惊一乍的。”   张芹就是那种看着点危险的苗头心里就刺挠着惦记的人。   看着曾掌事不以为意的模样,张芹总算说明了来意,:“掌事,既然如此……不如先给这两位秀女换个住处?”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秀女不是在宫中久住,这几日先隔开来,总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聚在一起搞事强。   但曾掌事却摇了摇头。   她神情严肃的伸手指了指上头,:“若是其他的秀女住的地方,换了就换了,偏就这两位贵主换不得。”   张芹一惊,:“掌事,这……”   在这宫里,有些事都不用明说。   曾掌事点点头,:“你既知道轻重,烂在心里便是。”   张芹连忙起身,垂首应声,:“是。”   …… 第13章 这个赛道我已无敌春末夏初的……   春末夏初的暖风也像是一夕间随着年轻貌美的秀女们一同吹进了永巷。   午后的暖光中,撷芳园里叠石青苔的假山前,东都芍药紧紧挨着富丽堂皇的牡丹重重叠叠的纠缠在一起,微风一吹,旁侧的黄蔷薇就漾出了波,便是紫丁香也蜿蜒的铺了满地。   只这般芽绿娇黄,淡紫浅红的热闹,此刻假山后的两人却无心欣赏。   “潘玉莲!”   一向堪称文秀端庄,矜持贵女典范的潘文珺少有的破防了。   今日午膳时,潘玉莲和何玉珊又为了一点点小事不甘示弱的起了争执,叫满屋的秀女切切实实看了场笑话。   潘文珺有几分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的‘祸头子’,声音低的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入宫前,我是怎么与你说的!?”   “这是宫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你本就不学无术,蠢钝痴愚,性情浅薄不堪,如今生的更是越发轻浮的上不得台面,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你也该有自知之明,即是这般进了宫就得少说多看,万事能退则退,能让则让,不要同其他人起争执。”   “可你倒好,入宫前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一入宫就与同屋的秀女闹得不可开交,之后不仅不思悔改,更是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   “潘玉莲,你到底还要我再说几遍?”   “你还有没有脑子?!”   不是,没入宫前我在府上要挨骂,要伏低做小的讨生活,这特么的入宫了还得挨骂,还要伏低做小,那我这宫,岂不是白入了?   正要习惯性认错的潘玉莲转念一想这个道理,忽然就不干了。   她第一次在面对着潘文珺时抬起了头,满脸不服气兀自争辩道,:“二姐,你可不能冤枉我,这次明明就是何玉珊的不是!”   “我知道这是宫里,可何玉珊她还能不知道?”   “她一来就寻我的不是,要给我下马威,她这是在羞辱我吗?不,这是给咱们府上,给二姐姐你不给面子!”   “二姐,我给你说,这种人你可不能惯着,助长她这种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   十几年来,第一次被违逆的潘文珺,根本就听不清潘玉莲嘴里叨叨的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一直夹着尾巴趴在脚边作揖小心讨好的小狗忽然翻脸,甚至不仅是翻脸,是敢呲牙汪汪的吠着——   潘文珺下意识抬起手。   “呼——”   带着风声的巴掌落在了空处,潘文珺一个趔趄,自己险些摔在地上。   十分灵性的退了两步的潘玉莲看着此刻潘文珺狼狈的模样,歪着头咯咯的笑着。   作死的无脑炮灰挑衅女主时挨巴掌这样大快人心的场景,潘玉莲怎么可能不防着?   气氛已经到这了,潘玉莲想都不用想紧接着就是一句,:“哎呀呀,二姐姐可要当心,若是摔伤了可怎么好?”   一瞬的气血上涌的潘文珺,:“潘玉莲!”   “诶,二姐,我听着呢,有事您吩咐。”   看着眼前笑的轻狂的潘玉莲,潘文珺气的晕眩了一瞬后深吸口气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稳稳的站着,目光冷凝的注视着不远处小人得志般的潘玉莲。   “咯咯咯。”   “噗,哈哈哈哈。”   “咳咳咳咳……”   等会儿,自己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怎么当起猖狂小人来是这般自然而然,得心应手的丝滑了?   这可是女主,尊重点。   反思了自己两句的潘玉莲勉强止住笑意。   只她轻轻拭去笑出的泪,对着潘文珺微微屈膝娉婷一礼间依旧是脸颊泛粉,眉眼盈笑的模样,:“玉莲失礼了。”   “二姐姐千万莫要怪罪。”   随后不等潘文珺开口叫起,潘玉莲就自己站直了身子,眼波流转的看向潘文珺,:“说来这次也有二姐姐的不是。”   潘玉莲说着就装模作样的伸手捂着自己鼓囊囊又十分柔软的胸口,啊,不对,是心口,娇声娇气的嗔怪道,:“二姐姐,咱们都是一府的姐妹。”   “论理本就该同舟共济,相互扶持。”   “她何玉珊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是,她父亲是大理寺右寺丞,可咱们爹爹也是工部郎中,同为正五品的京官,差了什么?”   “她是嫡女不假,可二姐姐你也是嫡出,姐姐你怕她作甚?”   搬出万分金贵“嫡庶礼教”的潘玉莲越说越是理直气壮,:“论亲,何玉珊她可与咱们府上沾亲带故的?”   “即都不是,又与咱们姐妹同为待选秀女,二姐姐何必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伤了咱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一口气说到这的潘玉莲上前一小步。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潘文珺,:“说出来也不怕二姐姐你笑话,这宫中的富贵迷人眼,当真是叫人几欲发狂。”   “此次进宫选秀,玉莲没有旁的念想,是当真一心一意祈盼着上苍开恩,叫玉莲中选入宫的。”   “若是有人借故找茬,颐指气使的欺负人,以为玉莲就会因此短了心气,心生畏惧……”   潘玉莲摇摇头,又装模作样的叹着气,可怜兮兮的看着潘文珺,:“就像二姐姐说的,我生的蠢笨又身无长处,更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有的,也不过是烂命一条。”   “无外乎玉石俱焚罢了。”   “……”   此刻的潘文珺仿佛从未见过潘玉莲一般,目光奇异的直勾勾看着眼前人。   半晌,潘文珺忽而摇摇头笑了。   再开口时,她甚至带着几分感慨的似笑非笑,:“玉莲,这些年在府上,倒当真是‘委屈’你了。”   闻言潘玉莲扭捏的一甩手中粉红的绣帕。   她似喜似嗔的看了一眼潘文珺,再度细声细气的嗔怪道,:“哎呀,二姐姐真是,咱们姐妹之间说这般外道的话做什么?”   被这般恶心的潘文珺却未同潘玉莲争执,只笑着点头,:“好,好,好,是二姐姐的不是,不说了,不说了。”   说罢,潘文珺抬头看了看天色,温声对着潘玉莲道,:“咱们姐妹出来赏景也有一会儿了,先回去吧。”   “对了,玉莲。”   潘文珺接着很是一番体贴仔细的道,:“旁的往后再做计较不迟,你回去了就先好好休息,免得下午同姑姑们学规矩时短了精神分心。”   啧啧啧,其实在这一刻,出乎意料间刮目相看的何止潘文珺?   这‘秀’的人头皮发麻,叹为观止,一脉相承的天赋啊。   要么说是潘府的人呢。   潘玉莲大为感叹间痛快的收了‘神通’,退出了矫揉造作的赛道。   她不再对着女主施展‘恶心大法’,只连连点头应着,:“诶,玉莲都听二姐姐的。”   随后,潘府的这姐妹二人就默契的仿佛从没发生过争执一般,言笑晏晏,亲亲蜜蜜,和和气气的一道出了撷芳园。   走到岔路口,这对仿佛好的蜜里调油,依依惜别的姐妹两才分开,一个往西去了镜月阁,一个往东去了锦润轩。   …… 第14章 牛鬼蛇神眨眼的功夫,秀女们……   眨眼的功夫,秀女们入宫学规矩有数十日了。   只这次选秀之事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亲自出山盯着,因而宫妃们都格外收敛,即便是听了好几日的热闹,也没有谁传了‘笑话’来看。   坤宁宫   早起,便有宫妃来请安。   因着某个众所周知却未宣之于口的缘故,明崇帝后宫中的妃嫔实在不少。   即便是提高了请安的门槛,削减了能进殿的妃嫔人数,也没人敢在自打潜邸就是正妃、又入主中宫十数年素有威仪的皇后娘娘面前放肆。   但殿内聚起了这么多的人,单单就是你一言我一语都嫌吵闹。   好容易打发了请安的宫妃,用了午膳后皇后娘娘因着宫务都没能安歇,才阖上眼微微养神了一会儿,坤宁宫的掌事姑姑冬英就进了内殿。   见皇后娘娘闭目养神的模样,冬英没出声,轻手   轻脚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盏。   正要出去,却听见了皇后娘娘唤了她一声,:“冬英。”   冬英转过身,低声请罪,:“是奴婢不好,搅扰了娘娘休息。”   皇后娘娘仍旧闭着眼,摆了摆手,:“何事?”   冬英将手里的茶盏交给宫人,自己躬身回话道:“回娘娘的话,是荣妃娘娘想择吉日请了‘送子婆婆’进宫诵福。”   送子婆婆?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什么东西?   皇后娘娘睁开了眼,看向冬英。   冬英连忙解释道,:“娘娘,这‘送子婆婆’是两月前从外地到京中来的,旁的都不打紧,最主要是诵经祈福送子安胎,听说十分的灵验。”   “……”   皇后娘娘抬眸看着面前说起这事时煞有其事的冬英,默然片刻,忽的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可真是。   看着摇头间发笑的皇后娘娘,冬英略微有些不自在,可她却忍不住上前一步,:“娘娘,初听这事时奴婢也不信,甚至觉着荒唐,可,可这婆婆是真有本事的。”   “娘娘您也知道建宁侯三年前娶的续弦一直无所出,四处求神拜佛,药也不知吃了多少……这次,建宁侯夫人请了这位灵婆入府,不出一月竟是真的有了身孕。”   要是其他的事,敢这么荒唐的报上来,这份滑天下之大稽的荒谬皇后娘娘能叫他自己吃下去。   但偏偏事涉子嗣。   哪怕是一个念想呢?   再加上头顶上还有一个为这事拼命折腾了数年的活祖宗……   “也真是难为荣妃了,入宫快十年了还这么能折腾。”   每每有新的秀女入宫时,宫中总会热闹一阵,但这次皇后娘娘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荣妃。   皇后娘娘揉了揉眉心,:“也罢,就依了她的意思。”   “只不必大张旗鼓的闹腾。”   皇后娘娘说着看了眼冬英,:“你亲自带人看着这神婆,从入宫到出宫。”   “看仔细了。”   “是,冬英明白。”   应诺后冬英又说起了另外的事,:“娘娘,上月宁婕妤迁宫后其他事都妥当了,只宁婕妤想从西福庵请了送子娘娘供奉。”   连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神婆’现如今都能堂而皇之的入宫了,更何况一个泥塑的神相?   反正宫里的各式各样的送子娘娘就没少请过。   皇后娘娘无有不可的点了点,倒是因着肩膀的酸痛微微蹙了蹙眉。   见状冬英连忙上前揉着肩侧,:“娘娘,宫中的事要紧,您的身子更要紧,不如请了御医来看看?”   皇后娘娘直了直腰,:“本宫这也是老毛病了,蔡御医上次来看过,只说不能久坐,要静养。”   静养?   如今宫中的事务都是皇后娘娘亲力亲为。   若是静养,岂不是要娘娘选了旁的人来协理宫务?   冬英不再提休息,转眼间说起了旁的事,:“娘娘,诚王世子妃想入宫来给您请安,说府上得了两株品相极好的牡丹,不是寻常的玉楼春之类,却是异珍舞青猊,因而想送娘娘赏玩。”   明崇帝膝下无子,至今也未过继哪位宗亲皇室子弟。   随着明崇帝登基的时日越长,这事就越发的叫人上心,但到底还勉强遮着一层窗户纸。   去岁,朝中一封言及储君之事的奏疏经由内阁呈至御前——   窗户纸破了。   而议储君的热门人选里,就有诚王世子。   原本闭着眼的皇后娘娘慢慢睁开了眼——   外头红日高悬,金黄的琉璃瓦此刻竟是亮的有些刺目。   觑着皇后娘娘的神色,冬英手上的动作轻了些,:“这几日娘娘您为着宫中选秀之事片刻都不得闲,诚王世子妃此时入宫……却是不巧。”   “待选秀过后,便叫诚王世子妃入宫吧。”   皇后娘娘笑了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世子妃了。”   这会儿冬英却没敢接话,只小心的应是。   说起诚王世子,就不由得想到了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出“民间寻龙孙”传奇。   “之前陛下还说起呢,说信老王叔不日就要带着寻到的王孙入宫请封世子,如今可是启程了?”   冬英脸上神色轻松了许多,:“回娘娘的话,信王孙伤了腿,如今还在养伤,听内宫监的人说,估摸着中秋节之前才能赶到京中。”   闻言皇后娘娘叹道,:“这孩子也是可怜。”   “信王世子夫妇早早的去了,他自己也流落民间吃了许多的苦头,所幸苍天垂怜,叫王叔寻了回来。”   “正好眼下正逢选秀,是该选个体贴温婉的好好照顾他。”   说起此番选秀的人里,就不得不提及那对‘卧龙凤雏’了。   尽管知道这次选秀如何安排都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主意。   但听着种种传闻的冬英还是忍不住蛐蛐道,:“娘娘,旁的也就罢了,这次选秀有对秀女却是十分的,十分的……”   冬英的话还没说完,皇后娘娘已经接过了话,:“却是十分的活泼。”   “娘娘您知道……”   原本还沉肃端庄彷佛不苟言笑的皇后娘娘,这会儿却是整个人都放松的倚着紫檀木的莲云案。   她的眼里甚至都带着点淡淡笑意,:“这宫里,耳朵灵些的哪还有不知道这对妙人的?”   “即是太后娘娘老人家喜欢,只管选了入宫便是,宫中来来去去这么多的妃嫔,还容不下她们两个?”   睨了一眼墙角处摆着的青花百子千孙罐,皇后娘娘声音轻了些,:“本宫倒是希望,菩萨保佑这次真能如她老人家所愿。”   …… 第15章 海棠圣体约莫卯时末,天边显……   约莫卯时末,天边显出鱼肚白时永巷内已有不少的宫人提着早膳和热水来回在宫道内穿梭。   锦润轩内,听梅将热水加在铜盆内,随后走到床榻前轻声道,:“小主,该起身了。”   依旧是何玉珊是最先起的,紧接着就是钟妙珍,等最后听着潘玉莲应了一声,听梅才出了院往小膳房去提早膳。   睡眼朦胧的潘玉莲没急着掀开床帘下榻,而是先习惯性的打开了系统。   【嘀——!】   【签到成功】   【已成功领取代金券*1】   签到完成的潘玉莲才慢吞吞的坐起,她醒了醒神,正要关了系统,却见自进宫后因为她一毛不拔,就像是死了一样安静的页面忽然冒出个感叹号提示。   点开感叹号,一行珊瑚红泛着金边的字就弹了出来——   【“亲,你还在因入宫后泯然众人,毫不起眼,在宫中备受冷落却买不起争宠道具而痛苦吗?”   【“亲,你还在为游戏内购买宫斗礼包所需要的金叶子不够而头疼吗?”】   【“选秀在即,开启唯一福利充值活动,现在充值就可参加福利转盘活动,充的越多,赚的越多,让您畅享礼包自由、道具自由,无忧宫斗的快乐。”】   不长的几行字,潘玉莲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后,她只有一个感受——   钱!!钱!!!打钱!!!!!   这钱么……全部身家已经砸在首充上,现在还没等到‘天使投资人’的潘玉莲确实是充不起了。   毕竟充值1元就是100金叶子,换在现在就是100两金,1000两白银。   讲道理,要是在现代拿着RMB充钱,一看充上一块钱就是一百金叶子多爽啊。   但是!   搁现在瞪着游戏充值页面的潘玉莲,只恨不能揪住这游戏货币的设计师咆哮,你特么的是不是在后面多加了两个零?!   呼,潘玉莲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那句话,神奇游戏贵亿点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仔细瞅了瞅泛着金光的转盘,上头密密麻麻的标着不同倍数。   1.5倍、2倍、2.5倍……最大是15倍。   只要充值就可以开启转盘,转到哪个倍数上,当次充值的金叶子就会乘以倍数进行膨胀。   这么一看,游戏说稳赚倒是没有骗人,毕竟这倍数最小都是1.5倍,怎么转都一定只会多,就连代金券也算真充。   看着背包里的44张1元代金券,潘玉莲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击了充值使用。   【亲爱的小主,请您确认是否使用44元代金券进行充值?】   潘玉莲默念了一声,确认。   只听‘哗啦’一声,钱到账户了。   【充值已到账,感谢小主您对游戏的大力支持,请您及时参加福利活动。】   原本空荡荡显示为零的账户里瞬间多了4400枚金叶子。   嗯,你还真别说,打眼一瞅这成百上千的金灿灿,是比几个、十几个的看着爽啊。   看了两眼账户上新鲜到账的金叶子,潘玉莲神色平淡的点开转盘准备抽奖。   什么,你说潘玉莲太平静了?   哈,她要是运气好,这会当真是能跪下哐哐磕几个求神拜佛的求保佑,但潘玉莲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这么说吧,游戏里的抽奖保底就是专为她这种人设计的。   看着转盘上的1.5倍,潘玉莲默默地算了一下,到时候4400枚金叶子就能变成6600枚金叶子。   等选秀完回到潘府,她拼着脸皮不要,死皮赖脸,哭爹喊娘的使劲凑一凑,也够在正式进宫的时候买个68元(6800金叶子)的礼包了。   要是没能进宫?   那自然是没有以后,还说个屁。   “玄不改非,氪改命。”   潘玉莲轻声嘀咕着,点击开启转盘。   转盘飞速旋转的时候,潘玉莲随意的点击了一下屏幕——   很快,转盘停了下来……   哗啦啦,哗啦啦,无数的金叶子掉落的声音来回激荡。   【嘭!】   只见整个屏幕上炸开了彩花。   【恭喜小主欧气爆棚,抽中最高膨胀倍数15倍!!!】   【小主真乃天命人是也!】   潘玉莲瞪大了眼睛——   “啊!!!”   梳妆台前,正对镜描眉的何玉珊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手一抖,眉毛画歪了。   “啪——!”   她火冒三丈的将眉黛摔在了桌上,扭头怒斥,:“潘玉莲,你遭了什么瘟?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隔着一道床帘,正跪在榻上死死捂着嘴的潘玉莲心跳加快,头晕目眩,整个人激动的全身发颤。   这会儿潘玉莲压根就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个,十,百……”   她哆嗦着翻来覆去数了三遍。   整整齐齐的66000枚金叶子!   这若是能拿出来就是整整六万六千两金,六十六万两白银!   这么多钱,这么多的钱,若是真能有这么多的钱……就算没有系统,拿出去也够改命了!   跪在榻上的潘玉莲死死捂着嘴,闭着眼将头抵在榻上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而屋里,半天没听见潘玉莲应声,何玉珊怒气冲冲擦着眉的手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看向了钟妙珍。   正洗着脸的钟妙珍也停下了动作,她朝着潘玉莲睡榻的方向看了看,随后也转头看向了何玉珊。   两人对视一眼,钟妙珍轻轻叹了口气。   她取了帕子擦了擦脸,随后莲步轻移,同何玉珊一道走到了潘玉莲的榻前。   “潘玉莲?”   何玉珊喊了一声,还是没听见声音。   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要掀开床帘时,只见青色的帘子晃了晃,满脸晕红的潘玉莲探出头。   此刻的潘玉莲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金叶子,只想快快的打发了其他人,便连连软语道,:“对不住,对不住,却是昨晚压着腿睡了一宿,刚一动没防备才出声。”   “我且要缓一缓才能起身呢,两位姐姐先用早膳吧。”   闻言钟妙珍眉眼舒展的对着潘玉莲点点头,无声的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就转身又去净面了。   而何玉珊也松了口气,随后她一边嘀嘀咕咕的撇着嘴埋怨着潘玉莲一惊一乍的吓唬人,一边又重新去描眉。   放下床莲的潘玉莲叫这一打岔,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迅速的翻着游戏商场里的道具,尽管还未正式进宫解锁的道具不多,但再过两日就是大选,能加一分可能是一分。   商城:   【云裳羽衣卡*1——100金叶子、聚贤卡*1——100金叶子、美人立绘*1——1000金叶子、良种*10——1000金叶子、银叶子*100——10金叶子、升级书册*10——2000银叶子、谣言鸟*1——10000银叶子(贵宾一级解锁)】……   这商城里的东西简直贵的潘玉莲咂舌。   更可怕的是,无论是服装抽卡还是人物抽卡都没有保底。   就拿服饰来举例——   云裳羽衣阁内共有200套服饰,每套服饰又分妆容或者发型、衣服、鞋子、耳饰、头饰、手饰或是手持、项链。   而单单一个衣服就需要20个碎片拼成。   这么多的服饰,要是在没有保底的情况下抽卡,最最最倒霉的情况下,她有很大的可能会抽中数量庞大,却凑不出一个完整服饰的一堆碎片。   哪怕拼出几个服饰或者首饰什么的,也不能凑出完整的套装。   不是完整的套装,就没有套装效果,属于白费劲。   人物抽卡同样的夸张,聚贤阁内一共有150个人物,一个人物需要100张碎片才能拼成,更操蛋的是还可能会有重复的碎片。   “宠冠六宫—0氪版”。   啧啧啧,果然,标榜着免费的特么的就是最贵的,先放出一堆花里胡哨的福利,就是为了把人骗进来宰。   潘玉莲吐糟了两句,随后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   她安慰自己有地花钱改命还不算太糟。   要是将真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等着走那破廉耻的倒霉剧情,那才是最恐怖的。   挑来挑去,潘玉莲最终还是选择了购买礼包,毕竟这玩意还有个保底。   比如超值648元礼包是商城里最贵的礼包,保底一个五星套装、保底一张SSR人物卡,保底人物直升‘王佐之才’卡一张,保底珍品梦幻家具一件,保底特殊道具一件。   少而精远远胜过多而杂。   【亲爱的小主,您将使用64800枚金叶子购买648元超值礼包,请您确认是否购买,该礼包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确认。”   刚刚才充盈起来的账户哗啦一下就只剩下了1200枚金叶子。   潘玉莲手指头颤了颤,打开了礼包。   先是泛着金光的两张卡牌跳了出来——随机SSR人物卡。   还好,比保底多了一张。   王佐之才直升卡*3:可对卡牌人物进行升级,直升王佐之才。   (注:初始卡牌人物等级均为良史,需使用书册及银叶子进行升级,依次为良史之才、超世之才、经世之才、上驷之才、希世之才、王佐之才。)   哦,合着这人物还需要升级?   潘玉莲转头看向了系统页面上的听梅,试着这张王佐之才给她用上,结果系统跳出了提示——   因小主所处环境特殊,仅SSR人物卡才可进行升级。   提示完,屏幕上就跳出来一个金色的司南。   指路司南(一次性计时道具)——小主可默念目标人物,司南将实时提示该人物位置十二个时辰,小主可前往邂逅。   又是个神奇道具。   潘玉莲正想着选秀前能不能派上用场,却惊见整个屏幕上忽的迸发出了一阵绚烂的粉色金光。   【恭喜小主抽出六星套装阆苑海棠(粉彩绝版)!!!】   【恭喜小主抽出六星套装阆苑海棠(粉彩绝版)!!!】   【恭喜小主抽出六星套装阆苑海棠(粉彩绝版)!!!】   险些被光芒亮瞎眼的潘玉莲张着嘴,有些茫然的望着屏幕——   整个云裳羽衣阁里头的那两百套服饰,说实话潘玉莲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最高的不过就是五星,这六星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屏幕上豪横的金粉之彩还在闪耀:   【六星套装(粉彩绝版)——阆苑海棠。】   【套装效果:海棠圣体。】   (注:该绝版套装具有唯一性,因小主所处环境特殊,穿戴后无法脱除,无法转移,请小主谨慎穿戴。】   没有评分,没有特性,没有花里胡哨的解释说明,简单的甚至叫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试问这世上有谁能拒绝得了绝版的诱惑?   潘玉莲已经无心细看之后冒出来的一堆什么材料,家具,银叶子的,她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选择给自己穿戴。   【请小主确认是否进行穿戴?注:一经穿戴,无法脱除,套装效果即刻生效。】   潘玉莲美滋滋的坚定道,:“确认。”   屏幕上那件居于衣柜首位,闪着金粉之光的衣衫,永久性的变成了灰色。   这就穿好了?   潘玉莲揪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好么,还是那套平平无奇的浅蓝内衫。   暗戳戳的琢磨着‘圣体’两个字,潘玉莲郑重其事的抬手掐了个诀,:“圣体显灵!”   ……   行吧,宫斗还是宫斗,修不成仙。   潘玉莲若无其事的收起了手,心中却忍不住想到早知道当初就下载个修仙游戏再死了。   掀开床帘,潘玉莲翻身下榻,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故意在其他人面前晃圈。   毕竟一个六星的绝版套装,总得有点明显的特殊效果吧?   果然,潘玉莲就见何玉珊目光灼灼的抬头看向了自己。   潘玉莲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目光热切的看向了何玉珊—— 第16章 人造艳遇“潘玉莲你到底是压……   “潘玉莲你到底是压了腿还是压坏了脑袋?”   “大早上的怪叫吓人我都没和你计较,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洗漱在这乱晃悠什么?”   看着满脸嫌弃又疑惑的何玉珊,又看看桌前照常只捡着素点吃,头都不抬的钟妙珍。   潘玉莲:……   我再一次怀疑我被骗了。   讲道理,让宿主每次都有种骗氪的感觉,系统你是不是需要好好反省一下?   原本还红光满面,十分神气的潘玉莲蔫巴了。   她揣着满心怀疑,耷拉着肩膀往梳妆台去。   结果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何玉珊道,:“潘玉莲。”   潘玉莲转过了身,有些疑惑的微微歪了歪头。   刚刚瞧着潘玉莲骤然失了神气,垂头丧气的模样,鬼使神差叫住人的何玉珊对上潘玉莲的目光,脑子一时有些泛空。   她捏了捏手里的筷子,眨眨眼飞快的道,:“……我瞧你腿脚好着呢,早起那会儿不会是故意作怪,戏弄我呢吧?”   彻底没了心气的潘玉莲冲着何玉珊皱皱鼻子,十分不体面的做了个鬼脸,:“吃你的吧。”   “好啊,我就知道你憋着坏水呢。”何玉珊丢下了筷子,冲着潘玉莲就过来了。   看着何玉珊气急败坏的模样,潘玉莲拔腿就跑,她绕过屏风,身后的何玉珊穷追不舍。   这一下又追到桌前,于是两人开始绕着圆桌跑,一边跑还一边拌嘴。   “潘玉莲,就知道你满嘴瞎话,还压着腿,哼,你明明跑的这么快!”   “嘿,你这话说的,你不追我我跑什么?”   “潘玉莲,站住!”   “就不,有本事你就来抓我啊。”   身边是一圈圈绕着桌子玩‘你来追我啊,追到我就让你嘿嘿嘿’游戏的‘舍友’。   身前是闻讯匆匆而来劝架的听梅,坐在桌前的钟妙珍神色淡定的放下了筷子,灿烂美好的一天果然又是从‘舍友’吵吵嚷嚷开始,阿弥陀佛。   ……   静茴堂   当着外人的面,同潘玉莲玩着‘你瞪我,我瞪你’游戏的何玉珊进到堂才气鼓鼓的坐下。   潘玉莲隔着钟妙珍坐下时悄悄的擦了擦汗。   呼,平日里她同何玉珊拌拌嘴也就过去了,也不知今早她哪来那么大的气性。   很快,孙姑姑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又开始不厌其烦的重复选秀时面圣的规矩,:“选秀之日,会有掌印总管来宣读圣旨。”   “面圣时六人一组,被点到名的小主跟着宫人去体元殿。”   “待到殿前,各位小主只需垂首静候,到时会有太监唱名,不仅有籍贯还有各位小主父兄的官名,小主们仔细听着便是,无需紧张。”   “各位小主出众行跪拜大礼时,万不可抬头直视陛下或是太后娘娘,那可是大不敬。”   ……   对选秀的规矩几乎能倒背如流的潘玉莲开了小差,她开始琢磨起自己拿到手的那个神奇道具——指路司南。   宫中的规矩是严,但秀女们到底不是采买来的宫人。   即便是入宫待选温习规矩的这几日,也不是要把她们关起来憋着哪都不许去。   宫中一般的园林、清池都是允准秀女们进去瞧瞧的。   万一赶巧里头有贵人正在赏景,门口守着的宫人自会拦住秀女,免得冲撞。   这几日潘玉莲倒是老实待着没出去走动,毕竟闷头闷脑的谁知道会撞见什么人呢。   可现在有了神奇道具,潘玉莲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小说里着重描写的都是男主,关于皇帝的描写潘玉莲压根就记不清了,现如今有了道具,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瞧瞧皇帝,最好能想办法提前制作个什么惊鸿一瞥的艳遇什么的。   这没什么好扭捏矫情的,说到底她是要入宫做妃嫔的,好不好的都得指着皇帝过一辈子。   潘玉莲想入非非之际,早上的教习却提前结束了,曾掌事带着一众教习姑姑到了静茴堂。   “诸位小主,宫中来了旨意。”   曾掌事神色肃然,:“自今日起小主们就不必来静茴堂了,五月初一就是御前大选之时,这两日还请小主们好生休息。”   这话说完,她的神色又软和了下来,带着身后的姑姑们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若是这几日奴婢等人有疏漏冒犯之处,还请小主们恕罪。”   宫中的掌事虽说还是宫女,但却已经是有官阶品级的。   今时不同往日,此番入宫参选的秀女里并没有来头大的惊人的,也都是白身。   于是众人亦是齐齐回礼,连道姑姑辛苦。   等曾掌事又同众人客气了一番,才退了出去。   因着今日的午膳还在静茴堂,眼见的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秀女们略等了等。   “玉莲妹妹。”   潘玉莲一抬头,就见阮秀珠同潘文珺走了过来。   阮秀珠含笑先开口道,:“我正同你二姐说呢,这几日咱们都得学着规矩,也不敢随意外出走动,现下可是得了空,听说宫中润芝园里风光甚好,如今正是好时节,咱们一道去瞧瞧?”   这会儿不止是潘文珺和阮秀珠,屋里许多秀女也神采奕奕的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处游园子去。   毕竟皇家园林,这辈子大抵也就只能见识这一次。   对于阮秀珠的邀请,潘玉莲摇了摇头。   马上就要选秀了,下午的时候她需要抓紧展开自己的‘艳遇’计划,压根不愿女主搅进来横生波折。   潘文珺微微蹙了蹙眉,可还没等她说话,手就被拉了起来。   却是潘玉莲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   潘玉莲同潘府里的姑娘们从没有个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   除了她亲娘,剩下的那一堆潘玉莲都只当是关系冷淡的同事和小肚鸡肠狗屁倒灶的老板。   前几日敢和潘文珺较劲,也是潘玉莲眼看着要跳槽了,哪还愿意看‘小老板’的眼色,低声下气的挨骂?   但偏偏女主要是给面,潘玉莲也不能将这面子撕下来踩几脚,拖着个吞金大户,她还得回潘府‘拉投资’呢。   于是潘玉莲第一时间就拉着潘文珺的手,软声道,:“好姐姐,你同阮姐姐去吧。”   说完,潘玉莲有几分不好意思咬咬唇,示弱般的垂着眼,随即从下往上的柔柔看人,睫毛颤颤,两颊泛粉的轻声道,:“这几日姑姑们教规矩时我私心里怕出丑,一贯绷着劲,实在是乏了。”   潘文珺没说话,倒是阮秀珠先遭不住了。   京中惯来嫌弃潘玉莲生的靡艳玉瑰,揉着团艳色般的轻浮上不得台面,但自幼审美‘异于常人’的阮秀珠一见潘玉莲却是惊为天人。   她甚至觉得潘玉莲只是站在那,周遭都是香香的。   刚见面那会儿,不夸张的说阮秀珠那个晚上回去睡梦里都是潘玉莲眉眼弯弯,笑着朝她说话的模样。   真个是念念不忘。   因而被推拒邀请的阮秀珠一点也不生气。   从走过来到这会儿,她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只目不转睛的瞧着潘玉莲,连连点着头附和,:“是极是极,这几日却是难捱,这从来都没有累着还要去游园的道理,玉莲妹妹,你先好生歇息。”   阮秀珠同潘玉莲说话的时候,潘文珺却在愣神。   很软。   潘文珺下意识的低着   头——   粉蓝的如意云纹衣袖下是一截凝霜如玉的手腕。   上头只有一节细细的竹节银圈。   这素白的银圈隐在一片莹白里甚至显得无甚光泽,有些黯淡。   攥着她指尖的手指白润柔软又纤长,透着薄粉的指甲上没有涂着如今时兴的蔻丹,圆润粉盈,像沾了层浅浅的清釉。   手忽的被松开了,潘文珺霎时抬起了头,却见阮秀珠和潘玉莲一道看着自己。   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潘文珺却是神色如常的点点头,:“秀珠说的是,玉莲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   惦记着要精心炮制的‘艳遇’,草草用过午膳,潘玉莲早早的就赶回了锦润轩。   一回去,潘玉莲就将衣裳都翻了出来。   秀女的衣裳一共就三身,可颜色却好,粉青、粉蓝、蓝绿这三色的半臂、披帛却是能同襦裙混搭。   潘玉莲正挑着衣裳的时候,何玉珊也回来了。   绕过屏风进来,瞧着潘玉莲的举动,何玉珊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些,从入宫至今,她还从未见过潘玉莲这般用心挑选过衣裙呢。   看着,看着,何玉珊的眼神就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何玉珊也是知道这几日在秀女里就属她和潘玉莲的名声最盛。   当然,不是啥好名声。   不过不要紧,反正她也不想被选进宫里,想来,潘玉莲也是这个意思。   但相比之下,人们说起她,只说起她的脾气。   说起潘玉莲,那话可就多了去了,说的刻薄时却以海棠相比,讽她秾丽妖娆,艳冶潋滟,不惜胭脂色,却是无香处。   潘玉莲抽空瞟了一眼一旁一直盯着她的何玉珊。   一声不吭在这半天,这是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何玉珊轻咳了一声,随即道,:“你下午可是要游园子去?”   潘玉莲随口应道,:“啊。”   “去哪啊?”   听到这,潘玉莲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何玉珊。   何玉珊下意识的挺直了腰。   却见潘玉莲眼波流转间就露出个叫人气的牙痒的笑,:“哟,你还关心我去哪?哦,莫不是何大小姐没人陪着,只能眼巴巴的瞅着我去哪?”   哼,潘玉莲果然最讨厌了!   “谁稀罕啊!”   见何玉珊气咻咻的甩袖就走,潘玉莲挑挑眉不以为意的转过头继续收拾自己。   谁也不能阻止她和‘亲爱的皇帝陛下’来一场念念不忘的‘艳遇’。   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么,不过是主角靠‘亲妈’,她靠氪金开挂。   …… 第17章 天灵灵地灵灵掐指一算我不行……   午后,穿过狭长的宫道出了永巷,清风拂面间天地似乎都亮了,四周不再是深红到透着黑的墙壁,而是混着五彩斑斓的光彩,淡金青蓝、鹅黄嫩绿的清鲜。   金鳞般的光斑错落的映在鹅卵石小道上,一个漂浮在虚空的金色司南正指着路。   穿过林荫的阳光洒绣着鸢尾花的粉青披帛上,披光而来的潘玉莲跟着司南一路行来,合着风飘来的空气仿佛都是甜滋滋的,混着不知名的花香或是熟透的甜果,有些叫人微微眩晕的醺意快感。   见潘玉莲忽然停了下来,听梅上前一步,:“小主?”   “无事。”   潘玉莲摆摆手,她捂着心口轻笑道,:“就是快到地方了,我有些紧张。”   说着看了一眼闪烁着提示快到目的地的司南,潘玉莲又精神振奋的整了整衣衫,:“我们快走吧。”   听梅抿着唇笑着点点头,:“是。”   约莫又走了一刻钟,司南指着一个方位不动了——太清苑。   秀女们只道宫中的润芝园这时节风光好,却不知太清苑内也设有一处莲湖。   湖中满种清荷,荷叶重重叠叠的盖在池面上,上头亭亭的探出花枝,白玉粉绸,青绿红霞交错,芳色潋滟。   白玉栏杆朱红木的回廊蔓延至湖心,上头守着数不清的护卫,还有一堆的太监宫人伺候着。   这会儿,隐在青松后的身影颇有些鬼祟的从右侧探出头——   当隔着老远眺望到这戒备森严的场景时,潘玉莲的第一反应道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主角。   毕竟女主角和皇帝初次相见的时候,皇帝身边哪能有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护卫?   你这么搞,女主角还怎么能摆脱身份,和皇帝来场啼笑因缘,不慕权势的纯纯爱恋?   潘玉莲一边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狗血,一边朝着湖心仔细观察。   此刻,湖中心凭栏而望的不仅有明崇帝,还有端王。   端王是先帝的第三子,他的生母颖妃生的清丽貌美,少时的三皇子也十分俊逸明朗,母子二人颇得圣眷。   现如今貌美的佳人芳魂已逝,曾经风流潇洒的美少年也变得痴圆肥厚,因生的高壮兼之肚子实在滚圆臃肿,端王不得不直着腰挺着肚,裹在身上的朱紫蟒袍被撑得张牙舞爪。   只不过是走了这几步站了不大一会儿,端王便汗如雨下,混着汗液的脸颊在太阳下甚至反着光,像是表皮抹了层肥油亮的泛光的发面馒头。   忽然一笑时更不得了,脸色透着褐红,吃力的肚子一波波的滚动发颤,眼睛都睁不开,蓄着胡须的脸上横肉都硬生生堆在一起挤成一团。   端王明明只比明崇帝大了五岁,可如今瞧着却像是隔了一辈。   隔着青松,将站在右侧的端王仔细瞧了个清楚的潘玉莲倒吸一口冷气。   达咩!!!   理智摇摇欲坠间潘玉莲抖着手使劲揉了揉眼睛,随后又看了一眼端王。   这一眼看完,潘玉莲只觉心头发哽。   她强自镇定的回过头看向听梅,:“听,听,听梅,你,你瞧瞧那是皇帝吗?”   本就站在左侧的听梅闻言,隔着青松从左侧往湖心看去。   好么,这一左一右将明崇帝和端王一人一边正好叫遮了个严严实实。   听梅没看见端王,只一眼就看见了龙章凤姿,严威正仪的明崇帝。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十分肯定的道,:“小主,奴婢伺候贞嫔娘娘的时候隔着老远曾见过陛下一次,奴婢确定,那确实是陛下。”   ‘哐叽’一声,潘玉莲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了。   是啊,在宫中身着朱紫贵色,左右皆持华盖,又有一堆御林军护卫……这不是皇帝又能是谁?   这本狗血里的主角是慕容烨,他需要皇位,现在占着皇位的,那还不得是个丑化的背景板或是丑恶难堪的反派角色?   谁也不能抢了男主的风头。   潘玉莲自认是个平庸世俗的真小人,没有宁折不弯的风骨,也没有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勇气和胆识,更是一点也不想死。   她顺应着这个时代的规矩,即能弯的下腰,也能低的了头。   为了活的好些,她更是谄媚逢迎,阿谀奉承,乖巧的‘舔’着林夫人和潘文珺,对着潘大老爷也是毕恭毕敬。   若不是男主太过阴毒凶残,书里关于她的夜场‘十八禁’实在太过刻薄露骨,潘玉莲其实都有抱男主大腿苟活的念头。   可时至今日,潘玉莲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富贵不能淫’的一天???   心里哇凉哇凉的潘玉莲甚至连回头再看一眼‘富贵高枝’的勇气也没有了。   什么痴心妄想的皇权富贵,什么浓情蜜意都抛到了八爪国外。   “我们,我们回去吧。”   走了一步的潘玉莲腿都是软的。   身侧的听梅连忙扶住了脸色发灰,脚步踉跄的潘玉莲,:“小主当心。”   待扶稳人,对计划略知一二的听梅不由得问道,:“小主可是出了何事?”   心如死灰的潘玉莲看着听梅关切的神色,她张了张嘴,可到底没有说出以貌取人的话来。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会。   这十几年在潘府的生活,像是无数个巴掌来来回回重重的扇在潘玉莲脸上,真真切切教会了她祸从口出的道理。   她是个什么身份,哪有对皇帝挑三拣四的道理?   潘玉莲绝望的闭上了眼。   “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吧。”   见状听梅没有继续问,无论如何做决定的都是潘玉莲,她只小   心的扶着潘玉莲顺着来路回去。   *   如今还不是六月的天,老天爷的脸色却变得快。   刚还是晴日风暖的玉宇澄明,这会子忽然就阴沉沉像是裹着墨汁压了下来,一阵比一阵紧的风催的原本还蛮有闲情逸致的秀女们匆匆回了永巷。   “什么天啊,真是叫人闷气。”   叫骤然变脸的老天爷赶回来的何玉珊,一边拂着衣袖进屋,一边还十分不高兴的埋怨。   一直没出屋的钟妙珍见何玉珊回来,十分自然的冲她点点头,随后低着头继续翻着手上的书。   一脸郁气的何玉珊正要说话,冷不丁的却瞧见了潘玉莲。   记着出门的那茬气,何玉珊便也不再搭话,闷着脸甩着帕子坐在榻上。   于是痴痴然发呆的发呆,看书的看书,生闷气的生闷气,一晃就晃过了一个下午。   阴雨天夜色来的快,秀女们也休息的早。   只这伴着雨声的黑夜里,绣帐内的人睡得并不安稳——   【恍恍惚惚间忽的就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金殿内,上头响起了唱名:   “宣秀女潘玉莲觐见——”   是了,该选秀了。   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忽略了一切不合理的潘玉莲眉眼含笑,扭着腰满心欢喜的上前,掐着嗓子娇滴滴的道,:“参见陛下,陛下皇上万福金安。”   外头原本还亮着的天色忽然间就昏暗了下来,像是要下雨。   潘玉莲下意识的一抬头,却见一坨身形臃肿的庞然大物直勾勾盯着她笑,随后更是一步步从御座上走了下来。   随着这庞然大物的移动,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地动山摇般的摇晃了起来。   惊吓过度的潘玉莲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拼命甩着僵直的手脚狼狈爬起身,扭头就跑。   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和黏腻的仿佛能挂在身上的笑声,:“美人,朕的美人跑什么?”   粗重的呼吸声离得越发近了,仿佛那气就吹在脖颈处。   满眼恐慌,眼泪横飞,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的潘玉莲却怕什么来什么,她不慎跌倒在地,浑身都动不了了。   “美人儿。”   随着笑声,这坨臃肿的身影宛若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天空闪过惊雷,雷光清晰的映亮那张狰狞横恶的笑脸——】   “啊啊啊啊!!!!”   伴着窗外雷光一同响起的是潘玉莲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声。   “哗啦——!”   床帘一下就被掀开了。   怒气冲冲间踩着绣鞋,披衣持盏而来的何玉珊掀帘喝道,:“潘玉莲!你白日鬼叫,夜半发疯,你成心是要……”   昏黄的灯火中,猝不及防就对上了抬首望来那双颤颤泛红盈泪的眼睛。   素衣乌发,羸弱粉盈,宛若顶级蚌壳中孕养的珠贝,不知不觉间被撬开外壳,不得已吝啬的透出点被柔软蚌肉包裹的珍珠粉光。   呼呼,烛光微摇,斑斑泪光碎了,流动着要晃到人心里去。   不闻声动,泪眼朦胧,哀哀嫚嫚,慌慌惶惶。   “可是睡梦里叫雷声给惊着了?”   在何玉珊默然无声之际,混若木鱼一敲一响般的钟妙珍竟是难得的开口了。   她一面安抚着惊魂未定的潘玉莲,一面又宽慰着盛气而来的何玉珊。   夜里各处的秀女那都是不留宫人的,又是这般电闪雷鸣的雨夜,倒少了许多的事端。   到最后何玉珊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重新躺回榻上的,只闭上眼,却恍惚间想起她曾看过典故中的那句——“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   …… 第18章 此计成与不成,乃天命也五月……   五月初一这日,尽管天还不亮,但整个皇宫都仿佛‘醒’了过来。   永巷内秀女们忙着梳妆打扮,后宫内诸位妃嫔亦少有能安寝的,宫中每三年一次的选秀,新人一茬茬的进,不管这宫里有多少的人,仿佛都永远不够。   收拾齐整的秀女们往章檀院去,曾掌事带着一众宫人候在此处,时不时的清点着人数。   “玉莲妹妹。”   看着神情默然,全然不似之前顾盼生辉,神采飞扬的潘玉莲,阮秀珠拉着人十分关切的道,:“可是这两日没休息好?”   潘玉莲摇摇头。   瞧着这一幕的潘文珺却是一阵头晕气短。   之前潘玉莲那般得志猖狂,咄咄逼人,狺狺狂吠的模样潘文珺能忍,且只当潘玉莲是个有成算的。   不想如今一到正事上,潘玉莲却又成了这幅不中用的嘴脸!   她强忍郁怒伸手拉过人,压低声音:“潘玉莲,你敢这般臊眉耷眼的去面圣,御前失仪,你这条命还要不要?!”   潘文珺大为火光之际,锦润轩的其他两人也到了,何玉珊十分低调的寻了角落安静候着,只等被赐花落选。   哪怕是今日这样紧张的时刻,可锦润轩的这对‘卧龙雏凤’聚齐,满院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都聚了过来。   乍见潘玉莲和何玉珊今日都这般诡异的安静,众人挤眉弄眼间只当笑话瞧,现如今装样莫不是晚了些?   钟妙珍也就罢了,在外人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文弱静美,沾点忧郁气的标志贵女模样。   但要说潘玉莲和何玉珊……相处了这几日,谁还不知道这两人是个什么嘴脸?   一个胸大无脑,矫揉造作艳的轻浮。   一个娇蛮任性,那股子劲实在是叫人讨厌。   就这样的还想中选入宫?   上头的贵人指定是瞧不上的,一会儿保准落选。   ……等会儿,落选???   此刻的一阵风吹得院内一众秀女身上都凉飕飕的。   是啊,像锦润轩的这两朵‘奇葩’指定是进不了宫。   可这次参选的秀女里,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想入宫,心甘情愿间在无望中赔上一辈子的?   想到这的秀女抬头看潘玉莲和何玉珊的眼色都变了。   仔细一想,这段时日这对‘卧龙凤雏’吵吵闹闹的在她们面前上嘴脸,虽然出格却没错规矩,甚至安稳的等到了选秀。   人前她们嘲笑人,指不定人后就换这两人嘲笑她们了!   呔!   简直是不讲武德,不当人子!   何玉珊虽然觉得周围人瞧她的目光奇怪,但她却压根就不想知道缘由,只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   气氛诡异间,忽然从外头进了个一行人,领头的是个穿着红衫的大太监。   这红衫太监不紧不慢的踱步进了院,听着曾掌事说人齐了,这才点点头,他摆摆手接过花名册,身侧的小太监随即扬声高喝,“昭平十二年,九十九位秀女入殿圣选。”   ……   就像孙姑姑曾经说过的一样,宣读到名字的秀女按照顺序跟着太监走了。   没人说话,也没人再关心潘玉莲和何玉珊是不是心机深沉耍弄些上不得台面手段,所有人都紧张的候在原处,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太监的唱名。   静候传召的潘玉莲的心情乱糟糟的十分复杂。   托夜半惊魂的福,潘玉莲原本一心一意奔着入宫的心思动摇了。   犹豫至今的她甚至都说不上到底是中选的好,还是落选好。   倒是潘文珺先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看潘玉莲一眼。   迎着潘文珺的眼神,潘玉莲心中哀叹一声。   狗狂挨砖头,人狂挨巴掌。   她果然是个耐不住性的小人,作死的炮灰。   之前她怎么就忍不住在女主面前翘起尾巴,不知死活的挑衅呢,这下好了,后路直接变悬崖。   这要是落选了,回到潘府……想想后头还有个格外有兴致,愿意使出十八般武艺擎等着她的男主。   大写的惨字简直就贴在潘玉莲脑门上。   当然,潘玉莲也曾问过自己——   万一,万一男主不是这般破廉耻又心性残忍的人呢?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潘玉莲要不要头铁的赌一赌男主是个纯善仁良的好、人、儿?   自打穿越至今,潘玉莲还没正面接触过男主慕容烨。   她只知道,这会儿的慕容烨确确实实是一朝得势。   以己度人。   一朝得势的人,在人前可能尚需装样。   但在人后——特别是对曾经瞧不上他,又是落井下石,又是退婚羞辱,最后忽然间却匍匐在他身前,生死全然握在手里的   美人是个什么模样?   不管有多少人讥讽潘玉莲狗眼看人低,活该得报应,艳气低俗,肤浅愚笨,上不得的台面……但从头到尾,没一个人说她丑。   这个时候的美丽,无异于一种诡丽的残忍。   想一想,男主最后还做了皇帝。   能死死踩着其他皇族宗亲悍然抢到那个位置的人……说他是个‘真善美’的慈悲好性,嗯,这话你信不信?   可要是进宫了,真叫那坨庞然大物那般压在身上……想想那场景,潘玉莲整个人都不由的哆嗦了一下,她要是被压得当场吐出来,这事算谁的?   “大理寺右寺丞何理之女何玉珊。”   “工部郎中潘同典之女潘玉莲。”   “苏州知府……”   到她了,到她了,到她了。   何玉珊走在前头,潘玉莲紧随其后,钟妙珍上一组的时候已经走了,剩下的四个秀女,都是潘玉莲不怎么熟悉的秀女。   原著中没有女主这次选秀的意外,男主也不在,选秀的戏份好似格外简单了些。   秀女们不用表演什么才艺,没有技惊四座的场面,也没有你来我往的吟诗作赋,只六人一组在御前展示,因着此番参选的秀女人数也不算多,所以格外的快些。   随着太监们的唱名,一溜儿秀女整齐的跪在了御前。   从进来到行跪拜大礼,秀女们没人敢抬头,也没人敢出声,身着十二章纹团龙衮服的皇帝高居御座之上,像团模糊不清又阴闷可怖的神相。   琉璃金瓦的巍峨皇城,岿然不动的森严守卫,高高在上俯视她们的帝王……此时此刻跪着的潘玉莲只觉记忆里那个蠢胖丑陋的皇帝身形都模糊了起来,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压弯了腰,更抬不起眼,心跳的仿佛失序。   潘玉莲强按住发颤的冲动,脑子里疯狂的想些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皇帝……哪怕当真要权衡许多,但皇帝说到底也是皇帝,压根就不用委屈自己,宫中选进去那么多清丽秀美,温雅婉约,气质容貌绝佳的妃嫔,足以说明皇帝的喜好。   事到如今,中不中选的已经轮不到她来决定。   但潘玉莲这一刻潜意识里中选的渴望压倒了对于皇帝模样的不喜。   她模模糊糊的说不上原因,却是无比认真的在心中祈祷。   让她中选吧。   …… 第19章 天命站中间此刻在体元殿内挑……   此刻在体元殿内挑选秀女的不只是明崇帝,还有太后娘娘。   便是已经上了年纪,可闻太后的眼神却还是很好,她也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潘玉莲的模样——   闻太后下意识的看向了御座上的明崇帝,果然就见明崇帝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就已经移开了目光。   果然,这是不喜欢了。   说实话,闻太后也十分不喜欢似潘玉莲这般实在靡艳瑰丽到恍若‘妖妃’标准祸水的模样。   要是之前,必定将人早早的打发了出去。   可偏偏有了佛堂里观音托梦的那一遭。   现在仔细想想,从前选入宫那些贵女模样端庄是端庄,清雅是清雅,但那不是不中用么。   命数无常,总是落在出乎意料的转折上。   闻太后更是十分喜欢潘玉莲的名字,玉能养人,莲子,连子,怜子,可不就是连着子嗣呢么。   要说唯一的问题在于——她的儿子不喜欢这般相貌的女子……   可这不是好事?   闻太后希冀潘玉莲能诞下皇嗣,却不喜她真得盛宠。   毕竟潘玉莲生的那般样貌,不得宠还少些祸事,免得真蛊惑了皇帝,出个霍乱江山的祸水。   见明崇帝毫无兴趣像是要打发了这一组的人,闻太后含笑开口,:“瞧了一上午了,哀家倒是瞧着这两个孩子生的精神。”   对,不仅是潘玉莲,还有何玉珊,但凡有点可能的,闻太后都不愿意放过。   天家母子高居御座上,隔得远,若是说话的声音小些,殿门口跪着的秀女压根就听不清,又跪着这么长时间,不由的人不紧张。   垂着眼盯着眼前金砖的何玉珊倒还稳得住,她自问这几日的表现不佳,皇帝是看不上她的。   而潘玉莲就患得患失紧张多了,但不管多紧张,她也只是微微抬着脸,不敢抬眼。   小说里看个乐呵就行了,现实里要是她敢犯大不敬的罪,活活脱层皮那都是轻的。   毕竟统治阶级的上位者在维护他们这个阶级的权威这事上,最是不吝残忍冷酷手段的。   跪在下首的秀女紧张的动都不敢动,上头的气氛看起来倒是还轻松。   听闻太后开口,明崇帝的脸上总算是带了点笑。   他看向闻太后,:“倒是难得叫母后瞧着喜欢。”   看着明崇帝脸上淡淡的笑意,闻太后心下叹了口气。   到底多年母子,闻太后哪里还不知明崇帝的性子。   但即便知道明崇帝不喜,闻太后却不肯松口,只不过她也没有硬顶,只是看着下首的秀女感慨道,:“瞧着她们,哀家倒是想起从前选秀的时候了。”   说着,闻太后的神色恍惚间带着惆怅,:“可哀家到底不似从前了,从前只瞧着清淡的喜欢,可如今就喜欢鲜艳的颜色,花花绿绿的瞧着精神些。”   当年的夺位之争堪称血雨腥风,闻太后还是先帝嫔妃的时候,在后宫中也斗的凶狠,那段时日,当真是和着血泪吞进肚子里。   明崇帝登基后,闻太后这份旺盛的斗志和权力欲望无处可放,只得全数寄托在了明崇帝无子嗣这事上。   前些年的时候,闻太后为了皇嗣当真是极尽可能得折腾,这两年才算是消停了些。   但不管从前不管怎么折腾,闻太后却是鲜有这般的神情。   此招一出,明崇帝看着闻太后鬓边的白发,:“母后既喜欢娇艳些的颜色,朕便下旨叫内苑监的匠人移了颜色好的花去。”   扫了一眼跪在下首的秀女,明崇帝眼神冷淡。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道,:“若这秀女中有能有幸入母后眼的,往后便叫她们侍奉便是。”   有太后这个贵人开金口,潘玉莲同何玉珊这对‘卧龙凤雏’的命运嘎巴一声就转了个弯。   “凉州通判莫昊英之女莫晴,赐花。”   “大理寺右寺丞何理之女何玉珊,赐香囊。”   “兖州宁台府知州……”   “工部郎中潘同典之女潘玉莲,赐香囊。”   ……   竟然中了?   听着太监的唱名,何玉珊只觉五雷轰顶。   她死死的掐着袖中的手才没叫自己叫出声,她怎么能中选呢?   对了,还有潘玉莲!   何玉珊慌张的侧头一看,却见潘玉莲闭了闭眼。   尘埃落定。   潘玉莲的脸色不算多难看,这事她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要是落选了,她的未来如何全攥在潘府手里。   就凭潘大老爷的心性,将来哪怕她没落在男主的手里,但原著里的那些个衣冠禽兽一抓一大把,她绝没有什么好下场。   现下入了宫,哪怕她实在不想伺候皇帝……可想想宫里那么的多人,皇帝他还能挨个宠幸过去?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宫里的女人,见不着皇帝面的,比比皆是。   她又不是主角,没什么必走的剧情,到时苟在宫里混吃躺平不去争宠不就得了?   接赏、叩首、谢恩、再被太监带着出去。   待到此刻,落选秀女们的“宫中十五日游”就此落下帷幕,她们需要在宫门口等着府上的马车或者轿子回府。   而中选的秀女则是由宫中的轿子亲自送回去。   两者的身份在这一刻已经区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见何玉珊死死攥着香囊,眼睛红红的看过来——潘玉莲整个人一个激灵。   赶在何玉珊开口之前,潘玉莲立即扬高了声音,洋洋得意的道,:“瞧瞧,我也中选了,哈哈哈,我也中选了!”   说着潘玉莲走近了一步,直勾勾的看着何玉珊警告道,:“我可告诉你,何玉珊,从前还是秀女的时候,你耍小性子耍在我的头上,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动真格的计较。”   她仰着下巴,咄咄逼人道,:“如今我可是要入宫的人了。”   “你要是还敢欺负到我头上,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潘玉莲本就生的艳气,这般刻薄又猖狂的模样像足了那些活该被打脸的炮灰,着实是气人。   不止是何玉珊愣住了,更是叫来往的宫人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的努力探看。   “潘玉莲……”   看着何玉珊红着眼挂着泪珠的模样,想想她如今的年纪,皇帝还是那副蠢胖丑陋的模样……想想都可怜。   但比起在这可怜和好生安慰何玉珊,潘玉莲更想保住自己。   何玉珊要说的话,潘玉莲其实都能猜到。   但事到如今,这话却决计不能叫何玉珊说出口。   她的眼泪,也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是因着被选入宫而难过落下的!   毕竟这几日和何玉珊撕巴着吵架的是她潘玉莲。   何玉珊是真的不想进宫。   可在外人眼里,这心眼就是两个人一起耍的。   这宫里如今她们俩是入定了,若叫人扣上一个藐视皇恩的罪名……本就活的够恶心了,还要自己给自己拼命硬找苦头吃?   说着,潘玉莲觑了一眼何玉珊和她手中的香囊。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又是翻着白眼,又是摇摇头,忿忿不平的道,:“你竟也中选了,真是晦气!”   甩完白眼,潘玉莲又哼了一声,随即昂着头不闪不退的撞开何玉珊,洋洋得意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何玉珊怔怔然的看着潘玉莲离开的身影,本就压不住的眼泪顷刻间哗啦啦的落下了。   竟是将秀女骂哭了!!!   这可当真是大晋朝自选秀以来破天荒的头一遭。   听着四周的惊呼声,潘玉莲脚步微微一顿,可她没有回头,继续眉眼含笑,喜气洋洋的往宫外去。   有过今日这遭,她和何玉珊算是真正撕开了。   往后她是她,何玉珊是何玉珊。   她们没什么交情,之前的几番冲突纯粹就是因着八字不合,相互犯冲,更没什么联手谋划着落选的事。   ……   阮秀珠同潘文珺双双落选了。   毕竟女主不似潘玉莲这个染满不健康颜色炮灰那么简单粗暴的走卖肉路线,她胜在气质。   而这一卦的宫中已经有了许多,若无必要或者什么格外出挑的地方,皇帝也懒得再选进宫里。   落选之后阮秀珠被急着接走了。   还等在宫门口潘文珺隔着老远就看见了一路昂着头,十足招摇的潘玉莲。   大庭广众之下,潘文珺只觉得脸上发烫。   丢脸。   看着潘玉莲也瞧见了她迈步走来,潘文珺几欲掩面。   等人到了跟前,潘文珺连话都不想多说,只连连道,:“走吧,快上车回去。”   却见潘玉莲仰着下巴站在那,摆摆手道,:“二姐姐你自己先坐府中的马车回吧。   这话听的潘文珺都顾不上遮脸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的看着潘玉莲,:“玉莲,你,你莫不是……”   潘玉莲但笑不语,只将腰间被披帛遮住的香囊露了出来。   她周身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得意,等显摆的理了理上头的如意穗,才装作风轻云淡的道,:“嗯,我坐宫里的轿子回去。”   竟是真的。   看着这个御赐的香囊,潘文珺这一刻的神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这几日在宫里,明崇帝喜欢什么样的,潘文珺也确实听得一二,说实话,她那会儿还担心自己呢。   所幸她落选了。   可,可潘玉莲这样的,竟然也中选了?   “小主,小主。”   身后抬着轿子的宫人终于追上了潘玉莲。   一般中选的秀女都会在永巷等一等。   可谁知道潘玉莲会骂哭一位秀女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真是,真是……   打头的常太监喘口气,看着走过来的潘玉莲,正要说什么,手上就是一凉。   常公公下意识的接过,却是两锭沉甸甸的银子结结实实落在了掌心。   一抬头,却见动作迅速,已然收回了手的潘玉莲笑眯眯的道,:“辛苦公公了。”   嘿,这位小主,倒真是有点意思啊。   此时的常公公绝口不提刚刚的恼火,只笑呵呵的对着潘玉莲作揖行礼,:“奴才见过小主,小主您吉祥。”   说着常公公一个眼神,一旁的小太监伶俐的掀开了轿帘。   常公公对着潘玉莲微微躬身,:“小主请上轿。”   潘玉莲笑着点点头,转头对着潘文珺道,:“二姐姐,咱们回去吧。”   “好。”   应着声的潘文珺深深的看了一眼潘玉莲,转身上了马车。   临起轿前,潘文珺还听见常公公吩咐小太监们稳当些。   …… 第20章 昨日我拜你,今日你拜我潘府……   潘府   今日是休沐日,潘大老爷哪也没去,一早就守在府里等消息。   这会儿坐在正堂内的林夫人正不停的转着手里的佛珠无声的念着什么,她的身后站着张姨娘和王姨娘。   堂下是攥紧帕子,一直抬头朝着门口张望的许姨娘。   潘念瑶和潘芳燕也在,她们两安静的坐在一侧,时不时朝着门口看一眼。   堂内无人说话,安静的简直叫人心烦。   忽然,门口传来了响动,所有人第一时间朝着外头看去,就见管家满脸喜色的带着人来报信了。   “老爷,夫人,大喜,大喜啊。”   “咱们姑娘中选了!”   一听这话,林夫人手中的佛珠险些被扯断,许姨娘更是吓得脸色煞白。   倒是潘老爷脸上顿现喜色,他豁然起身,:“当真?”   “真的,真的,老爷,千真万确啊。”   大管家满身喜气,连连点头道,:“咱们小姐都已经坐着宫中的轿子回来了。”   今日潘府里除了有驾着马车前去在宫门口等着接人的下人,还有专门等着先回来报信的。   瞧着潘玉莲被宫里的公公们请上轿子,已然有脚程快的跑回来报喜了。   已经惊的站起身的许姨娘看着管家却有些不敢问,另一侧的潘芳燕耐不住性子起身急急催问道,:“钱管家,可瞧清楚了是我哪个姐姐?!”   满屋的目光都紧紧落在大管家身上,就连王姨娘和张姨娘都神色格外认真的听着。   大管家看着潘芳燕,笑着回道,:“是四姑娘。”   这话一出,林夫人长长的出口气。   许姨娘却宛若遭了重重一击。   明明之前与潘玉莲已经商量过入宫的事,可真到她离开府上入宫待选的这半月,许姨娘是茶饭不思,牵肠挂肚的惦记,甚至不止一次的暗暗后悔。   如今乍一听潘玉莲入选的消息,许姨娘说不出话,只眼泪登时就落了下来,整个人更是站都站不稳。   还是王姨娘眼疾手快的过去扶住了人。   瞧着这一幕的潘大老爷眼神一沉。   大喜的日子,晦气!   可转念想起许姨娘和潘玉莲的关系,潘老爷霎时又露出了笑意,话也说的亲切,:“瞧你,咱们府上的姑娘中选是好事,书芷你可不能高兴的过了劲。”   明眼人都瞧出了许姨娘是个什么情形,但没人戳穿。   潘念瑶看着许姨娘捂着嘴控制不住无声哭的发颤的模样,她面上虽然依旧带笑,心中却叹了口气。   而潘芳燕则是心有戚戚焉的下意识看向了她生母王姨娘。   眼下既是得了信,潘老爷便准备去府门口迎一迎,临出正堂前,潘老爷看了一眼林夫人。   林夫人点点头,留下了张姨娘在屋里照看许氏,便同潘老爷一起出去了。   府外,粉青色的轿子和马车一前一后的到了潘府正门。   轿内,自中选后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始终保持欢快昂扬积极心态的潘玉莲还十分有闲情逸致的开始比较了起来——   嗯,宫中的轿子是比马车稳当啊。   待下了轿子,潘玉莲一眼就看见了潘大老爷满脸带笑的带着一家子都候在门口的场景。   往常,府里有个什么好事,那必得是潘文珺站在最前头出彩,她身后跟着的潘玉莲姐妹三人‘小丑团’做陪衬。   而这次,马车却没轿子快,一路都跟在晃悠悠的宫轿后头。   瞧着潘玉莲从轿子里出来,潘大老爷连忙领着众人行礼。   嚯嚯嚯,嘻嘻嘻,也只有在这种   君君臣臣的扭曲人性的纲常规矩世界里,才能见着老子拜儿孙的荒唐场景了。   但不得不说,能瞧着一贯需要自己提心吊胆陪着小心,恭恭敬敬,规规矩矩,低眉顺眼奉承的潘大老爷这般低声下气的嘴脸——   确实爽啊!   潘玉莲使劲压了压嘴角,才没叫自己得意忘形的笑出声。   不过一想到这些人里还有她娘,潘玉莲又不嘻嘻了。   她紧走几步上前扶人,嘴上也说的好听,:“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在这的是个人都能瞧着潘玉莲那副口不对心的张狂浅薄模样。   潘大老爷同其他人还笑的出来,潘芳燕却是忍不住垂下头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   看潘玉莲目光在他们这些人里来回看,潘老爷心知她惦记谁,忙道,:“许姨娘一听你回来的消息,却是欢喜的厉害,这不,在屋里等着呢。”   一旁的林夫人却看向了后头从马车上下来的潘文珺,她捏着帕子捂了捂嘴,眼泪险些掉了出来。   被潘老爷拉了拉衣袖,林夫人连忙擦了擦眼,对着潘玉莲直笑着道,:“瞧我,一时也高兴的失了分寸。”   今日的主角是中选的潘玉莲,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   都知道潘玉莲头脑简单,生的艳气,为人粗鄙,心性又浅薄轻浮,这样的人一朝飞上枝头,少不得要多给几分颜面。   因而尽管林夫人心里头十分惦记潘文珺,但明面上她却给足了潘玉莲面子。   顾不上关心这会儿走在身旁的潘文珺,林夫人只先笑着拉着潘玉莲的手被众人簇拥着往屋里去。   而潘老爷则是出了大门,笑着将荷包往抬轿的小太监手上塞。   潘家的底子薄,更谈不上什么宫里的门路。   平日里,内阁的老爷们到宫里开小会儿的时候能和公公们打交道,而潘老爷即便是想给小黄门送银子,都找不着合适的门子,这会儿他笑的亲近,又是塞银子,几个小太监也十分客气。   送走了小太监,潘大老爷回府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屋里,许姨娘拉着潘玉莲说话,林夫人拉着潘文珺,几个姨娘和姑娘也都在一旁关心,十分的热闹。   知道这几日潘文珺同潘玉莲在宫中辛苦,说了一会儿话,就先叫两人回去歇着了,待晚上府上家宴,再一同相聚也不迟。   回来凝兰院,潘玉莲与许姨娘一同睡在了榻上,知道她娘担心,潘玉莲嘴上就没闲着,只捡了好话说。   “姨娘,明宫真是大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雕梁画栋,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看的我眼睛都花了。”   “姨娘,明宫里的宫人当真是各个都漂亮,说话又好听。”   “对了,姨娘,选秀时与我同住的三人里,我同何家姑娘都中选了,也不知钟姑娘怎么样了……”   嗅着许姨娘身上熟悉的香气,自打见着‘明崇帝’后摇摆不定,夜不能寐,忧思重重两日的潘玉莲,说着说着慢慢就睡了过去。   许姨娘一直笑着听潘玉莲说话,直到潘玉莲睡着。   看着潘玉莲眼下的青痕,颤着伸手过去却不敢摸的许姨娘别过脸,死死的捂着嘴,眼泪无声的哗哗往下掉。   芫湘院   这会儿潘老爷同林夫人都在这。   自打确定潘文珺不会进宫后,林夫人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脸上带着笑,听潘老爷详细问起潘文珺这几日宫里的情形。   “爹,事关四妹,女儿还想起一事。”   潘老爷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何事?”   潘文珺正了正脸色,随即详细的说起了潘玉莲变脸的全过程。   瞧瞧一旁林夫人越听越皱眉的模样,显然,若不是潘玉莲中选,呵,回来必定有她好果子吃!   潘老爷倒是还算镇定,他舒展眉头,捋了捋胡须,:“玉莲生的年幼,我还忧心她入宫后性子太过天真,只怕无知无觉遭了算计,如今看来她能有些成算,却是好事。”   说到这,潘老爷不免又看向潘文珺道,:“文珺,你素来最是稳重,爹确是最放心你。”   “玉莲……你妹妹玉莲她生的年幼,又在府中嫌少外出,心性不稳,又是当着自家人的面,难免轻狂浅薄了些,我回头说说她,你这个做姐姐的别往心里去。”   真是岂有此理!   林夫人登时就叫潘老爷的这番话气的脸一拉。   她正要说话,潘文珺却笑着点点头,:“爹说的是,咱们一家子都是血脉至亲,我又是做姐姐的,真能和她计较什么?”   说着潘文珺神色认真了起来,:“只往后玉莲她却是要入宫的,宫中贵人不知何几,规矩又多,到底不比府上松快……我盼着她能青云直上,又恐她还如这般行事不慎,失了分寸吃苦头。”   潘老爷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潘文珺又微微皱了皱眉,说起了选秀的事。   这些时日,潘文珺在宫里也确实听了几分关于选秀以及明崇帝的喜好。   说真的,潘文珺压根就不想入宫,更不用说什么嫉妒潘玉莲中选的事了。   再说的势利露骨些,有亲姐妹入宫做妃嫔,对府中其他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但潘玉莲中选这事,确实来的蹊跷。   “这些时日,女儿在宫中所闻不少,历来中选的多为京中贵女,上头的贵人也确实多垂青端庄温婉之人。”   潘文珺脸上透着不解,:“但玉莲她一入宫,就同屋内的秀女生了争执不说,更是闹得永巷里人尽皆知,偏偏宫中的掌事姑姑同其他嬷嬷,竟是只字片语的劝解都没有。”   “初时,我只当玉莲不愿入宫,同那位何姑娘一起存了些不太光彩的想法……可后来,玉莲同这位何姑娘更是一同中选。”   潘玉莲在宫中大发神威,当街斥责‘训哭’何玉珊的事这会儿还没来得及传出来。   回府的这一路上,潘文珺左思右想也没理清楚这里头的关窍。   眼下潘玉莲入宫是好事,但怕就怕她连带着府上稀里糊涂的踩着什么更大的天坑里。   潘大老爷的神情顷刻间严肃了起来,一句一句问的十分仔细。   直到太阳往西边偏了偏,潘老爷才出了芫湘院。   …… 第21章 我,皇妃,打钱!如今潘玉莲……   如今潘玉莲是板上钉钉的要入宫了,但到底没有明旨下来,也没有册封位分。   当着外头人行礼是为敬着天子赐的身份,关起门来却不必如此。   晚上府里家宴没有避席,除了还在杭州的潘泽和远嫁的大姑娘潘若云外,其他的人都入席了。   说实话,在现代吃惯了各式各样,数不胜数的科技狠活,哪怕这是个架空的时代,许多古代本该没有的蔬菜瓜果原著作者也写了很多,但与现代相较仍然难免显得寡淡。   当然,在这时代也有顶尖名厨做的佳肴格外鲜香味美,但潘玉莲在潘府也吃不着不是?   潘玉莲喜鲜汤。   可这玩意在这时候真要做好费功夫,潘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多的吃不完的侯门显贵,厨房花在潘玉莲身上的心思少的可怜。   退而其次,潘玉莲喜好酸甜菜肴,但像糖这种东西各屋一般也是有份额的,她又因着攒钱舍不得花钱,自然能吃着的也少。   就这么凑合吃了这十几年,好不好吃的潘玉莲也习惯了。   可这次的席面,什么蟹粉狮子头、木樨芙蓉蛋、香髓玉兰片、酸甜口的如意桂花鱼……一大半摆在面前的都是潘玉莲爱吃的口味。   林夫人甚至还叫人盛了一碗青瓜干贝三鲜汤专门给潘玉莲,:“快趁热尝尝,看这汤合不合你的胃口。”   对这样‘珍而视之’的待遇,潘玉莲……那自然是夹着点受宠若惊,有些感动、别扭,又带着些扬眉吐气的得意受用了。   嗯,毕竟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天真烂漫’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眼?   就是这么浅显易懂。   无酒不成宴,宴上也有好酒,借着机会吃了两杯酒的潘玉莲仿佛叫酒气慢慢晕开了些许的艳色。   她身段生的软,却是真正十八禁文学里能两手握住‘做恨’、做生做死的杨柳腰。   绣着栀子花的软绸月牙白披帛缀在身后,隔着鹅黄半臂朦胧的遮   着腰身,即便是她端坐着,都似弱柳扶风,更兼之脸色绯然,眼里像是含着汪秋水,莹润润的一片。   打眼一看潘玉莲这般靡丽鲜漫的模样,潘老爷都愣了愣。   从前潘玉莲总是低着头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冷不丁叫灿然丽色扑了满面,潘老爷却猛然记起他们这位陛下现如今压根就不怎么好美色,又爱惜声名,怎么会选了他这般颜色的女儿入宫呢?   想到这的潘老爷都耐不住开口,问起了潘玉莲这半月在宫中的事。   却不想潘玉莲闻言却忽然捂住脸,呜咽了几声。   这情景骤然叫席间的众人摸不着头脑。   潘老爷和林夫人对视一眼,两口子眼里都是莫名其妙。   再看许姨娘担忧的看着潘玉莲,一副想说话却不敢张嘴的样子。   席尾,张姨娘慢慢放下筷子,潘念瑶捏着帕子擦了擦唇侧,王姨娘也没出声,只是在桌下捏着潘芳燕的手,不叫她说话。   “玉莲。”   还是潘文珺先开了口,她靠近潘玉莲十分关切的道,:“可是忽然觉得哪里不适?”   ‘吃醉’了的潘玉莲顺势伏在了潘文珺的怀里连连啜泣。   而忽然叫软香扑了满怀的潘文珺显然也是愣了两秒。   另一侧,瞧着她们这位一贯端庄的仿佛神龛上端着脸色的菩萨,挨着她们都嫌弃的嫡姐,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不得不伸手慢慢抚着潘玉莲的后背安慰人的场景,潘芳燕忍笑忍的神情古怪。   这是个什么活久见的场面???   随后她更是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笑吸引了目光潘芳燕就知道坏菜了。   如今潘玉莲进宫去了,她可还在夫人手下讨生活呢!   不等王姨娘描补,潘芳燕连忙掩着唇咳嗽几声,:“四姐姐莫不是吃醉了?”   这厢正等着潘文珺下意识推开她,然后她就伏在桌上开始顺理成章碰瓷要钱的潘玉莲却始终没等来这一推。   好吧,失算了……女主怎么可能没有耐性?   生怕错过好机会的潘玉莲急忙又哭了几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呜呜呜,爹,娘,呜呜呜,二姐姐,宫里,我刚入宫,同屋的秀女一进院来就讥讽我穷酸、又说我小气寒酸。”   “呜呜呜,她遍身绮罗衣衫华贵金玉满饰,对我却评头论足,不仅挑三拣四,还要抢我睡得卧榻……”   “她还一直当面折辱于我,堂而皇之的嘲笑我寒酸,故意当着我的面使唤宫人,一面讥讽我小气,一面还故作大方的扔银子打赏宫人。”   为了骗金骗银开始不要脸、格外能屈能伸编故事的潘玉莲,还不忘对着潘文珺开始描补之前的小人得志。   她从潘文珺的怀中抬头,盈着泪的眼里满映潘文珺的模样。   “二姐姐,她那般欺辱又讥讽于我,我实在是,呜呜呜,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二姐姐,你是我的姐姐。”   说着潘玉莲拉住潘文珺的衣袖一角,:“你是我的姐姐,你,呜呜呜,她欺负人,你不能帮她……”   潘文珺一只手还下意识的托着潘玉莲的腰扶着。   离得这般近,淡淡的香气里混着酒香若有若无的弥漫。   潘文珺垂着眼,她看着近在咫尺,半伏在她怀里仰着头的潘玉莲泪眼汪汪,眼尾晕红,鼻头泛红,声音发颤的模样。   从潘玉莲扑在怀中后,潘文珺就一直没说话。   半晌,她取了帕子,轻轻擦着潘玉莲垂在下巴上的泪珠。   没等来潘文珺说什么的潘玉莲没敢再缠着人使劲,生怕过犹不及叫潘文珺在这能给金给银的当口恶心。   想想也是,就凭她对潘文珺的了解,要是她这嫡姐的衣裳叫一贯不喜欢的庶妹眼泪鼻涕的弄脏,心里只怕十分的膈应。   搞钱要紧,潘玉莲扭头又对着潘老爷使劲去了。   对潘老爷的做派,潘玉莲倒是很有把握。   毕竟潘大老爷费尽心力的钻营了大半辈子,巴结那些个上官是恨不能鞍前马后的殷勤。   眼下可是有机会去沾点皇帝老爷的光诶!!!   这能给皇帝老爷吹枕头风的好机会,他还能推得远远的?!   甭管潘玉莲入宫后是怎么计划泯然于众人,怎么想办法不得宠的,你就眼下看起来有没有机会吧。   席间的其他人像是潘念瑶和潘芳燕这姐妹两,潘玉莲也一视同仁,一个都没放过。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潘字,这两位往后不管是议亲或是外出走动,愿不愿意的在外人眼里也打着点她的旗号。   她进宫去吃苦,收点保护费不过分吧。   *   这世上的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一场家宴下来,笑容全转移到了‘醉酒要钱’的潘玉莲脸上。   回了凝兰院,潘玉莲还不忘拉着忧心她的许姨娘嘻嘻,:“姨娘,快别担心我了,我哪里是能吃亏的人?”   这会儿潘玉莲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意思。   她昂着头,一副翘着尾巴得意洋洋的道,:“我要是不那么说,老爷和夫人哪里能多给我银子?”   “这宫里宫外的人都认钱,不管我入宫后如何,钱多些总有些底气,便是请人帮忙,真金白银的也比空口白牙的管用。”   许姨娘伸手擦着潘玉莲鬓发里还存着的泪。   她强忍着心头的酸涩泪意,只笑着连莲称赞潘玉莲,:“你说的是极,此番入宫,你多带些银子傍身,总是没错的。”   等梳洗罢,潘玉莲正换了内衫准备睡觉的时候,就见许姨娘拿着个匣子走了进来。   “这些年姨娘一直给你攒着……”   许姨娘没有说出嫁妆两个字,只是将匣子塞给了潘玉莲,:“你收好,待入宫的时候带着。”   潘玉莲使劲推着不肯收。   “姨娘,府中给我的必定不少,这些你留着使。”   昏黄的烛火下,许氏消瘦了许多的身影映在潘玉莲的眼中。   潘玉莲仰着头,一遍遍的看着她娘的模样,认真道,:“孩儿虽然自负美貌,但宫中佳人何其多……”   更何况,皇帝那个老登的品味还挺高。   据听梅的可靠消息及大量的数据显示,他喜欢的清一色都是似女主那般清雅婉约,品貌俱佳的佳人。   她压根就不是皇帝喜欢的那一卦,说不定看一眼都烦。   虽然借着氪金开挂的威力进了宫,但潘玉莲却一点也没有全身心投入宫中那个‘斗兽场’的绞肉旋涡中心的意思。   宫里没有笨人。   那些世家、侯门显贵里出来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   她是个博眼球的炮灰,连个主角光环都没有,宫里的剧情也一概不知,说不定试试就逝世。   还是先安稳的躺平混吃。   待来日她二姐潘文珺凭着主角光环大杀四方后,那时男主的气也早就消了,她安安稳稳的跟在二姐屁股后面摇旗呐喊。   “姨娘,你也是知道我的,没什么大的本事。”   “我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做出自不量力的事来,更有可能入不得贵人眼里。”   “我在宫中安分守己的待着不会有事,可姨娘你还在府中。”   “若是潘老爷见女儿不得宠迁怒于姨娘,姨娘自己却连个体几都没有,不是平白叫我挂心吗?”   这一番话说的许姨娘抱着潘玉莲,连连道,:“玉莲,你在宫中安稳就好。”   “那些什么富贵荣华咱们都不去争。”   “这些年,夫人也府里不曾薄待于我,姨娘这辈子吃的,用的,都够了。”   “往后,往后入宫你要照顾好自己,没什么比你平平安安的活着更重要,若是因着姨娘的事叫你为难,那姨娘便是死了都不安生。”   听着许姨娘的话,潘玉莲霎时就收紧了抱着人的手臂。   这操蛋的世界啊。   潘玉莲闭着眼,终究忍不住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叫许书芷僵在了原地。   半晌,她抖着手不停的摸着潘玉莲的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诶。”   …… 第22章 爱由财神来管一场食不知味的……   一场食不知味的家宴散了后天色   见晚,但各院的灯烛都未熄。   芫湘院   自打回来后,潘文珺就神色淡定一直往匣子里装银子,到这会儿,伺候旁侧原本脸色平静的檀青却是淡定不了了。   她上前一步,轻声道:“姑娘,奴婢也知道您是心疼四姑娘,可是,这些,这些是不是也……”太多了。   刚刚席间潘玉莲借酒醉闹得那一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就是豁出脸面要银子。   虽然这做法十分不体面,但谁叫人中选要入宫呢,因而回来后潘文珺真的取了个匣子往里头添银子,檀青也不意外。   作为潘文珺的心腹丫鬟,芫湘院里的钱财及潘文珺的私产,檀青也是大致有数的,眼看潘文珺不住手的往里头添,檀青实在忍不住拦了拦。   潘文珺的手微微一顿,可紧接着却还是将银锭放进了匣子,:“她都当着我的面哭了一场,我总不能视而不见。”   什么眼泪能这么值钱!?   四姑娘这就是吃准了她们姑娘嘴硬心软!   全心全意为潘文珺考虑的檀青忍不住道,:“不过只是两杯薄酒,哪里就真能吃醉成那般模样?”   “姑娘,您也知道,四姑娘惯来行事就……”   到底潘玉莲的身份不同了,檀青也不敢在同之前一般毫无顾忌的数落潘玉莲,只道,:“更何况,能去宫中参选的秀女哪一个不是学足了规矩才入宫的。”   “哪里,哪里就真会有如四姑娘说的那般不成体统又失分寸的秀女?”   听着檀青的话,潘文珺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甚至还露出点笑的神情,:“我知道。”   “您知道?哦,是,您也去了宫中选秀。”   实在是潘玉莲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架势太过闹腾,叫人险些都忘了府里还有其他人一同入宫参选的事,这会儿想起这一茬的檀青恍然的点点头。   可反应过来后看着潘文珺的举止,檀青更是有些不解,:“您既然知道,那怎么还……”   直到将手里的最后一张银票放进匣子里,潘文珺才盖上盒子。   她抬头看了眼一脸闷色的檀青,:“因为她确是哭了一场。”   檀青:“……”   潘文珺垂着眼,伸手慢慢抚了抚装着银匣的盒子,有些出神,又似乎有些感慨,:“她啊……”   说了两个字的潘文珺摇摇头,有了正经解释:“若是从府中出嫁,好不好的到底也能有份嫁妆傍身。”   “可她此番却是去到宫中,咱们府中的情形……她的位份必然也高不了,不过卷着一个包袱草草而去。”   “此去宫中,前路多艰,哪里是哭一场真就能罢了的。”   “她孤身一人,能带的也实在不多,左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她想要,我既有,自然得给她。”   “毕竟不管在宫中还是宫外,这世上哪有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能叫其他人费力气的道理?”   “若是银子能在宫里花出去,那就是好事,怕就怕哪一遭她连使银子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潘文珺看了眼檀青,淡淡的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潘字,她在宫中若能过的好,咱们府上也不会差了,这比多少银子都要紧,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了。”   檀青又低着头跪了下来,脸上很是有些愧色,:“是奴婢见识浅薄,险些误了姑娘的事。”   潘文珺伸手扶起檀青,:“我知道你也是一心一意为我思虑,哪里就值当领了错?”   说完,潘文珺将银匣子放在了檀青手中,:“如今天色晚了,且收好,待明日一早,你同我去凝兰院。”   檀青郑重其事的收好匣子,认真的点点头,:“是。”   ……   “二姐!”   一大早就看见‘财神爷’亲临的潘玉莲,自是眉开眼笑的亲热迎了上去。   潘文珺也伸手揽住了潘玉莲,同她一道往屋里去。   两人寒暄了两句,又吃了几口茶,眼见的潘玉莲眼波流转间往檀青手上去,潘文珺也没磨蹭,直接取过匣子,笑着将小匣子放在了潘玉莲的眼前。   “你此番去宫中,万事不易,宫中的事府上能帮上的实在不多,你带着这些零碎去宫中使,好歹手上也能宽松一些。”   “这……”   见潘玉莲眨着眼,明明就很是想要又假矜持的模样,潘文珺脸上露出点笑意。   她将匣子推近了些,:“拿着吧,到底是我的一番心意。”   潘玉莲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俨然一副十分感动的接过了匣子,:“玉莲,玉莲多谢二姐姐了。”   看着眼前‘虚情假意’的潘玉莲,潘文珺却没有似以往那般说教,只是伸手轻轻将潘玉莲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保全自己,万事小心。”   啧。   难搞哦。   虚情假意里偏有半分真心。   半晌,潘玉莲轻轻的点头嗯了一声。   知道今日来凝兰院的人多,潘文珺也没多打扰,送完东西后她很快就离开了。   不久之后,潘念瑶也来了,接着就是潘芳燕。   寒暄,吃茶,送钱,客套,收钱……这套流程一直截止在宁丰堂。   天色稍晚的时候,潘玉莲眉眼含笑,红光满面的回了凝兰院。   匆匆打发了丫鬟出去,潘玉莲乐的打开了所有的匣子,将收来的银钱都倒在了一起。   潘府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庶女的嫁妆也是有的,预备的标准是三百两。   潘玉莲当着众人的面那样闹腾,宁愿装疯卖傻也死活摆出一副要钱不要脸的架势。   在这个当口,如此不要脸的潘玉莲还真有几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意思。   眼见的不要脸的潘玉莲实在不好打发,于是潘老爷和林夫人咬咬牙,私下里愣是足足给她多添了二千七百两,补足了三千两。   潘念瑶和潘芳燕也都每人送来了二百两。   说实话,这两姐妹也算够意思,这真金白银的心意十分真诚。   但,看着潘文珺送来的匣子,潘玉莲都忍不住想去抱抱她这个富婆姐姐的大腿——整整一千两!!!   潘文珺有那么个管盐的外祖父,她有钱,潘玉莲不意外。   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有钱也架不住这么愿意给啊。   对着她这么个下脸子的庶妹都这么舍得。   潘玉莲摸着银锭,颇有些恶毒的揣测起了男主——   他和二姐那么纠缠,其实是不是也眼馋这银子?想借机勾搭那位管盐差的林外祖?   只想了想,潘玉莲就打消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   书里面那些破廉耻的博眼球恶毒是对着她这个炮灰来的,其他的事上男主显然是个拎的清的主。   现在她不愿意搅合进去,撂挑子入宫,那大搞颜色的破事就落不到她头上了。   不是潘玉莲自视甚高,而是府里潘念瑶和潘芳燕两姐妹,应该够不上男主收藏的标准。   当然,就算够得上,潘玉莲也不可能为了她们就甘愿留在府中当背锅侠。   男主往后是会登基做皇帝的,她的二姐姐……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剧情潘玉莲记得乱七八糟,她也没那个聪明劲去指手画脚,想想她二姐姐是个聪明人,又对男主有恩情。   顺其自然吧。   潘玉莲想的很是清楚,她现在入了宫,哪怕不念旧情也要看银子的面,能帮的她尽量会帮一把,但要为帮人搭上她自己,潘玉莲是决计不肯的。   数完银子,潘玉莲打开系统的充值页面,兴奋劲落了一些。   四千四百两,充值的话不过就是四块钱。   啧啧啧,对着系统这可怕的吃相,潘玉莲都不想骂了。   她翻着系统,又仔细看着聚贤阁里的人物卡片。   在宫里见了皇帝一面后,潘玉莲如今压根就没有一点点在宫中争宠的心思,全部的重心自然就放在如何保全自己上。   这世上所有的死物,都比不过一个活生生人能创造的价值。   现如今的潘府同潘玉莲而言,身份已经变成了同盟,但这同盟是因利而聚的。   到时候她一直不得宠,很难说潘大老爷还愿意费多少心思在她身上。   夺嫡之争也最是凶险,偏偏男主和潘府的瓜葛解不开。   因而潘玉莲需要更   可靠、性命相依,相互都不能背叛的同盟,是那种哪怕潘府倒了,也有能力在朝堂说上一两句话,不至于将她一同拖到泥潭里的同盟。   点了点人物卡片,潘玉莲看着上面的提示——元觉寺。   活生生的人物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潘府里,这就是个很好的碰面地方。   潘玉莲心情愉悦的洗漱完就早早睡下了,明日一早,她就能以还愿为由去元觉寺。   等了这么久,终于赶在进宫前能和这些SSR级别的牛人们见一面了。   …… 第23章 哈哈哈,何愁大事不成!翌日……   翌日,天公作美,正是晴好的天。   惠风和畅,阳光揉着风拂过山间林野,隐在半山腰的元觉寺里远远的传来钟鼓之声,又有香火青烟盘绕,恍若出尘之气。   仅仅感慨了几句眼前如诗如画般的场景,潘玉莲掩在锥帽云纱下的脸就皱巴巴的现出了愁容。   到底是哪个大德想出来的半山建寺的好主意?   这一路爬上去,一进庙可不就得两腿发软的磕一个?   见潘玉莲从马车上下来,一语不发的望着眼前的山寺,青月伸手扶住人,:“姑娘?”   潘玉莲回过神,:“走吧。”   今日林夫人原本也想陪着潘玉莲来的,偏潘玉莲昂着头只说当初许下的是一人虔心还愿之诺,林夫人心中怄气,却还是捏着鼻子打点了潘玉莲出行的东西。   一路行至大殿,潘玉莲像模像样的上了香又添了些许香油钱,青月和青雨扶着潘玉莲出了殿。   一出来潘玉莲就左右环顾了一番,随后她望着远处的山崖,满脸‘欣喜’的道:“想来若是在那赏景,必定别有一番滋味。”   青雨和青月对视一眼,随后颇有些紧张的道:“姑娘,山路难行,您出来上香……”   闻言潘玉莲立马不笑了。   她扭过头看着青雨,:“怎么,如今我还未入宫,便是去哪赏景都不成了?”   叫潘玉莲的脸色一唬,青雨和青月脸色发白,连道不敢。   欺软怕硬,人性惯来如此。   即便是潘府的下人们也会或多或少的拿捏性子好的姨娘和姑娘们。   但怎么说呢,许是潘府的风水问题,姨娘们的性子个顶个的软和,但潘府的几个姑娘们可就没那么好气性了。   ‘三姐妹小丑团’在潘府很早就成团了。   她们这个团队对着上头的潘老爷、林夫人和潘文珺那是低眉顺眼的捧着、唯唯诺诺的听话,但私底下几人之间却是半分亏都不愿意吃,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急眼的时候都能撕巴着打起来。   就这还指望她们去看下人们的眼色?   呵,想都不要想。   再加上潘府里后院里下人的卖身契都握在林夫人手里,因而丫鬟们恭顺却成不了心腹。   潘玉莲越是张狂,青雨和青月如今越是不敢得罪于她,见潘玉莲迈步往山上去,两人只得跟上。   待走到山亭中,不等喘口气,潘玉莲又特意打发了不敢有二话的青雨返回马车去取点心,青雨去膳房取些素斋,随后她自己一个人站在山亭中。   说实话,这样鲜有人踪的环境一个人待着是有些过于清幽了,但看着系统里不断提示人物距离一百米、五十米……潘玉莲也没那么怕了,她甚至也有心情真的赏景。   “深萝难透日,乔木更含风。”   “山叠云霞际,川倾世界东。”   从前读书的时候需要死记硬背住的诗,此时此刻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   只潘玉莲的诗句才说完,身后就传来了喝彩声。   潘玉莲一回头,就见一个像是从画中走出,穿着青衫留着美髯的儒雅男子含笑间举步走了过来,寺间山风吹得他衣袖烈烈,一派沾着清月素风的潇洒文人之气。   不管潘玉莲对潘老爷为人有多少的差评,但对于潘老爷的外貌风姿却没话说,那是吊打所谓古装美男的程度。   但此刻,潘老爷却是输了,不是输在容貌,而是输在气质,不远处踏着青木不徐不疾来的人,直叫潘玉莲看的愣神。   这气场,这卖相……这就是王佐之才的分量么?   待走近来,他未登上山亭,只站在山亭的台阶下对着潘玉莲竟二话不说行了跪拜大礼,:“闫嵩,表字惟青,见过主公。”   这一瞬间的潘玉莲半点都不犹豫的伸手摘了锥帽一丢,三步并作两步恨不能飞下台阶一般匆匆而下,最后更是弯腰双手扶起行礼的闫嵩,:“先生快快请起。”   看着潘玉莲这一连串的举止,闫嵩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恰如其分的显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之色。   更妙的是,闫嵩这种激动,潘玉莲这种不会看眼色的人竟然也看出来了。   这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啊,大才!!!   看着潘玉莲的神情,闫嵩眼里有了点笑意,面上却一派端严激动之色,更是连连道:“多谢主公。”   这人,这话,这场面……实在是太对味了,潘玉莲也实在忍不住笑着拽起了酸词,:“有先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啊。”   没错,潘玉莲就是这么浅薄的人,比起她想象中对着她的身份横挑鼻子竖挑眼,左纲常右君父的‘刚正不阿’伦理儒大家,这位闫先生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在潘玉莲正过足主公瘾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潘玉莲下意识回过头——   嚯!   第一眼,潘玉莲压根就来不及注意来人的长相,只呆呆地望着他的身形——   身长八尺,高大精悍,甚是魁梧伟岸,英姿勃发,行走时宛若从龙虎之风,悍勇异常,离得近了,更是像一堵墙遮光蔽日倾覆而来。   这一刻,潘玉莲脑子嗡嗡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那句词——   “我以为吕布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近了,近了,更近了……潘玉莲仰头望着来人,颇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当他的目光落在身上时,潘玉莲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潘玉莲的紧张在场的另外两人看的一清二楚,她身侧的闫嵩见状正要说什么,却见如此悍勇之辈竟是猛地对着潘玉莲如推金倒玉般的一跪——   他眉眼舒展,声音洪亮,开口的语调豪迈,颇有慷慨激昂之态:“某姓吕,名禄山,今拜见主公。”   说真的,人一跪,潘玉莲就没那么怕了。   她缓步上前,伸手扶起吕禄山,:“今遇将军,玉莲何尝不是三生有幸,还请将军快快请起。”   没错,按着系统的说明,如今出现在潘玉莲面前的这些人物身上并无一官半职的,但你看见吕禄山这人,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的称呼便只有将军。   弯腰欲托扶起潘玉莲看着竟和跪着的吕禄山一般高。   林木环绕,芳草婆娑,山间多风,这会儿潘玉莲搭在手臂上浅粉的披帛就随风而漾,柔软的披帛尾端拂过吕禄山的下巴,合着浅淡的香气从鼻尖直入脑中。   吕禄山的目光落在潘玉莲的身上一直不曾移开过,从来至今对闫嵩更是不曾投去半分的目光。   他人未起身,微微仰头看着潘玉莲,含笑间声音轻柔了不少,:“禄飘零半生未遇明主,今遇主公实乃三生有幸,若主公不弃,禄山愿拜为义母。”   原本神色还算平静的闫嵩,闻言眯着眼看着眼前这般做派的吕禄山。   他眼神带着点挑剔的冷晦,但面上却是嘴角微翘,露出笑意。   而听到这句词的潘玉莲:……   别搞啊!!!   “哈哈哈,小生竟是错过了什么?”   伴着笑声行来的是个形貌昳丽,白布袍的年轻郎君,周身再无其他奢华的装饰,只一支乌木簪子高束长发,又洒脱又清雅。   待走近,他含笑间对着潘玉莲端正作揖行礼,:“小生狄怀真,拜见主公。”   好了,她的最后一位先生适逢其时的到了。   潘玉莲再请吕禄山起身后连忙顺势收手,含笑间对着狄怀真点点头,:“玉莲见过先生。”   狄怀真闻言直起身,含笑间略微歪头看向了还跪着的吕禄   山。   吕禄山眯了眯眼,他面无表情的起身,朝着狄怀真走去。   狄怀真坦然的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的迎着吕禄山的眼睛。   娘嘞,光想着牛人牛*了,不想这些人个顶个的有个性了。   潘玉莲咽了咽口水,她强撑着挪动腿想走过去,却被闫嵩不动声色的拦住了。   “主公莫急,这两位小先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骤然相逢相较长短是难免的,不过他们必定都是有分寸的。”   笑的眼尾挑起的闫嵩轻声道:“主公能抽身而来实属不易,机会难得,嵩敢问主公如今可是中选入宫了?”   闫嵩的话霎时就抓住了潘玉莲的注意力。   二人说话的功夫,狄怀真和吕禄山果然也没打起来,当然,也可能是单方面的殴打(bushi)。   ……   最后,赶在青雨和青月回来之前,四人就结束了‘元觉寺’会议。   会议确定了‘高标准不负皇恩,严要求扎根朝堂,有效率保障民生功绩,后宫求生不拖后腿,前朝打拼做大做强’的中心思想。   是的,潘玉莲那点畏惧避宠的小心思压根就瞒不过在场其他人的眼睛。   而这三人压根一点也没逼迫潘玉莲在后宫使劲的意思,唯一的要求也说的委婉——   请潘玉莲尽量保住命。   最迟,最迟,最迟皇帝驾崩时,三人联手足以将她从皇寺捞出来,去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自由自在的活着。   会议结束后,潘玉莲看着从不同的方向下山的三人,她吸了吸鼻子,暗戳戳的想——   三带一,还是三个王炸在手,她总不能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吧。   …… 第24章 迟早真香临近六月,天色亮的……   临近六月,天色亮的越发早了,一早银灰的天边就叫晨光染了层淡淡的亮金色。   长春宫   不知跪在神像前多久的荣妃睁开眼,她的目光直勾勾落在香炉里已经燃了大半的香上。   透过小窗被遮了一半的光落在身前,采秋看着明明暗暗间脸色好似愈发阴沉的荣妃,只觉得心惊胆战。   直到听到殿门口有了动静,采秋不知不觉间吐了口气,她朝着殿门口疾步走去,冲着来人呵斥:“沁儿,这吉时都快到了,还磨蹭什么呢?!”   “好在没有误了娘娘用药的吉时,否则叫你们吃板子都是轻的。”   挨了训斥的小宫女陪着小心进了小佛堂。   一进去,她就跪在荣妃身旁,恭敬的垂首伏低身子,高举托盘,:“娘娘,还请用药。”   荣妃伸手——   “嘭!”   冒着热气的药碗落回了托盘。   汤药四溅,骤然变了脸色的荣妃拿起药碗狠狠掷在沁儿头上,:“贱婢!”   “误了吉时不说,又端来这么烫的药,是何居心?!”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的沁儿额角很快就流出了血,可她顾不得伤,神色惶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解释,:“娘娘容禀,是今早上熬药的小方子一早吃坏了肚子,又碰巧太医院里的……”   一旁的采秋扑过去看着荣妃的手,急急道:“娘娘,烫着没有?”   看荣妃的手指肚子只是有些微微的泛红,采秋松了口气。   她回过身打了还在辩解的沁儿一巴掌,:“糊涂东西,这哪里有你吵嚷的份,还不快收拾。”   “仔细些!”   “若留下什么碎片东西伤了娘娘,你有几条命能抵的!”   吃了巴掌的沁儿连忙不再言语,飞快的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荣妃看着模样凄惨的沁儿片刻,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呵,本宫就知道……”   “本宫就知道宫里的人瞧着本宫请了神婆算了吉时又开了药,如今诞育皇嗣有望,一个个眼热心火的要坏本宫的事!”   说到这,荣妃狠狠瞪着沁儿,十分笃定的道:“是谁指使你坏本宫吉事的!?”   当真是飞来横祸。   这么天大的一口黑锅扣下来,可把沁儿吓得够呛。   她哆嗦着身子砰砰磕头,:“娘娘,娘娘明鉴,没人指使,没有其他人指使,今日当真是无心之失。”   荣妃咬牙笑着点点头,:“好啊,本宫还不知你是这般的‘忠心耿耿。”   “来人啊!”   “给本宫把这贱婢拖出去杖刑。”   “本宫倒要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殿外的宫人很快拖着面无人色,额角流血又哭求讨饶喊着冤枉的沁儿出去。   目睹这桩祸事的采秋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荣妃的面前求她三思。   “娘娘,您为着神师入宫的事费心许久,好容易皇后娘娘松口,如今宫里上上下下也都为此事盯着,实在不宜再起干戈……”   “更何况,从来没有在宫中这般行刑的例子,娘娘,您是千金之躯,怎能叫这起子贱婢染了一身腥啊。”   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可事关皇嗣,荣妃却半分也不肯松口,一意孤行叫拖了人去院中刑罚。   “娘娘,娘娘,奴婢冤枉啊!”   “娘娘开恩啊,娘娘……”   ……   再过两日就是秀女入宫的日子,长春宫忽然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阖宫,还未至晌午,荣妃已经被请到了坤宁宫。   这会儿坤宁宫内并无旁人,也没其他声响,静的叫人害怕。   进得殿中,只微微抬首瞧着高居上首脸上没什么神情的皇后,哪怕不认自己有什么大错的荣妃此刻心中也无端生出了几分怯意。   她脚步慢了些,却没敢停,走过去就先规矩的行礼问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未央。”   薄皇后一贯不爱在妃嫔行礼的时候刻意折腾,可这次却没有叫荣妃起来,神色颇为冷淡,:“知道本宫为什么请你来吗?”   这般直不直,弯不弯的一直行礼最是难受,荣妃身子微微颤了颤,却道,:“娘娘,臣妾,臣妾宫中的宫人行事莽撞,伺候主子不尽心,臣妾气急了这才……”   “嘭!”   眼见的皇后娘娘动了真怒,本就站不住的荣妃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   跪着的荣妃抬头看着薄皇后。   她跪的直,仰面间满是委屈,:“娘娘,臣妾入宫十二年,从来勤勉奉上不敢有半分不敬。”   “臣妾不求其他,只求膝下能有个一儿半女承欢膝下,这些年臣妾拜神求佛,求药问道不知几百,几千次……”   说着,说着,荣妃委屈的声音都哽咽了,她是真的觉得长春宫内的宫人是被他人收买存心要坏她的好事。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可她们却心怀不轨,存心要坏了臣妾的好事。”   薄皇后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即便是强忍着不肯落泪,却依旧红着眼,全无从前意气风发光彩的荣妃。   荣者,宠禄光重,裕亦为耀。   以此为封号,可想而知当初还在王府的涂娴是何等华光粲然的模样。   可自打入宫后,吃了这许多不计其数的坐胎药,又尝试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偏方,人是越发左了性情。   初时,薄皇后察觉此事还有意拦着,只荣妃却暗地里憋火,还跑去慈宁宫明里暗里的费口舌,似荣妃的求子心切的举止可不就正和上头的那位‘活祖宗’心意么。   后来,薄皇后也就不拦了。   就像前几日甚至还请了劳什子的安灵婆进宫,算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狗屁喝药吉时……感叹荒唐之余,皇后娘娘心下却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对着荣妃道,:“行了,你起来吧。”   看荣妃起身时偷偷擦眼泪的举动,薄皇后抬手叫冬英扶人坐下,语重心长的道,:“当年还在潜邸的时候你就陪在陛下身边了。”   “入宫后陛下赐你长春宫居住,就连你封妃时的封号都是陛下亲自拟定的……可想而知,陛下对你却是寄予厚望的。”   “可你呢,如今行事却愈发失了分寸。”   “你在宫中这些年,可知有妃嫔下令当庭杖责宫人的规矩?”   “即便宫人真犯了错,自有慎刑司的掌事处置。”   “你是一宫主位,再过几日秀女都要入宫了。”   说到这,薄皇后的语   气沉了些,目光更是定定落在荣妃身上,:“这次入宫的秀女,可是太后她老人家从选秀开始就一直上心的……你该知道轻重。”   皇后的这番话听得荣妃悄悄擦着泪的手一顿。   随后她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是,臣妾知错了,全凭娘娘吩咐。”   见荣妃知错,再者过两日又是秀女入宫的时候,薄皇后顾念荣妃的面子也没重罚,只罚了她两个月的份例。   领了罚的荣妃心头一松,她安稳的坐了下来,喝了几口茶又磨蹭磨蹭等眼睛的红痕不那么明显了才告退。   ……   夜里,草草用过晚膳的薄皇后还翻着手上的花名册,上头拟好的是新入宫秀女们的进宫后入住的宫室。   这次入选的秀女共有九人。   旁的倒没什么,唯独那对颇得太后娘娘青眼的‘妙人’却出了点岔子。   相处这么年,薄皇后深知太后娘娘的性情,她老人家被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养尊处优这些年,自然最爱面子。   这次潘氏女当街骂哭何氏女的事,明面上太后娘娘没什么表示,但实际上老人家显然很是恼火,不仅出手压了位份,现下更是连住处都安排在了……   “娘娘,小黄门来传,陛下的御撵往坤宁宫来了。”   闻言薄皇后合上了手里的册子,去了前殿。   今日是大朝会,忙碌了一整日的明崇帝是踏星乘月而来。   宫人奉上茶汤后很快就退了出去,明崇帝半靠着榻上,他闭着眼捏了捏眉心,淡淡的道:“今日长春宫里又闹得什么。”   早上长春宫里发生的事薄皇后虽然有意压着,却也知道瞒不过皇帝。   这会儿她三言两语就说清了来龙去脉。   说到最后薄皇后放缓了口气,:“荣妃虽然有错,却也算是事出有因。”   “臣妾已经罚过荣妃了……被责打的宫人臣妾已经命医女去看过了,待养好了伤就挪去花鸟司当差。”   听完薄皇后的处置,明崇帝没有再说什么。   安静片刻,薄皇后又适时地提起了关于秀女入宫的事,还命冬英送上了名册。   而明崇帝的心思显然不在上面。   他摆摆手,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只道:“行了,既已定好就不必改了,入宫后叫她们学好规矩再觐见。”   从前秀女们中选入宫后压根没有继续学规矩的一说,显然,长街上骂哭秀女的事也叫陛下知道了。   薄皇后没有多言,点头应下了。   冬英看了眼薄皇后,见人点点头,便无声地捧着册子躬身退了出去。   内殿只剩了明崇帝和薄皇后。   烛火映照的灰影拖长,蔓延在刻着如意吉祥纹饰的窗棂上。   静谧的宫室内,透过灯罩映在明崇帝的脸上的昏黄烛光仿佛削弱了那层帝王的端严若神,淡漠冷肃,恍惚间透出淡淡的疲惫来。   今日的大朝会上热闹半分不减。   当年夺位之争凶险,但谁叫先帝的子嗣颇多,因而明崇帝登基后,还活着的手足有不少。   按说这些人大多都早该打发出去就藩,免得在朝堂上借机搅弄风雨,但坏就坏在明崇帝膝下无子。   这下可真是有皇位要继承了。   便是骨肉亲子对着这个位置杀红眼的都不在少数,更不用说隔着一层的子侄了。   最怕的就是谁都有可能。   欲壑难填。   一个个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很难说私底下用皇帝无子这个借口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私欲有都多少。   宗亲藩王私底下掐得眼红,还有朝堂、地方上的文官武将,清流权贵,姻亲世家统统搅合在一起……   现如今明崇帝压着,朝堂上维持在一个诡异的平稳中。   这幅平稳的状态,谁也不愿贸然打破。   因而即便明崇帝对一些混在朝堂的无用官员不满,对他们的德行知道一二,行事却也颇有几分掣肘。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明崇帝微微仰着头闭目静神默然时,薄皇后就这么望着明崇帝的侧脸,安静的陪在一旁坐着。   直到明崇帝睁开眼——   他脸上的倦色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面色淡淡的端起茶盏,:“诚王世子妃送了牡丹来?”   薄皇后回过神,笑着道:“是,前个儿世子妃入宫请安,又专门送了异品舞青猊来。”   ……   冬英候在殿门口,听着殿内帝后隐约的说话声,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素月清辉,晚星密布,想来明日是个好天气。   后日……   后日秀女就该入宫了。   想想那位‘骁勇异常’的潘秀女,嗯,真想看看真人是个什么模样。 第25章 没十个八个人来,我可不走了……   六月初一,黄道吉日。   宫殿上的琉璃瓦染上淡金色时,慈宁宫里早已弥漫着檀香,郑嬷嬷脚步轻快的迈进了小佛堂。   小佛堂前,虔心礼佛的闻太后一直没睁眼。   郑嬷嬷没敢出声,静静的躬身候着一旁。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见太后娘娘睁开眼,对着供奉的观音像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后,郑嬷嬷连忙上前伸手扶起了闻太后。   被伺候着净了手,坐在榻上的太后娘娘端起茶盏抿了口热茶,:“新人都接进来了?”   “是。”   郑嬷嬷接过太后娘娘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去接各位小主的青轿已经回宫了,想必这会儿小主们已经在宫室内休息了。”   觑着太后娘娘的脸色,郑嬷嬷又道,:“内务府已经制好了诸位小主的牙牌,只待……学好了规矩,司寝房那边就能挂上。”   闻太后揉了揉额角,随即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有意思。”   秀女都中选入宫了,不赶紧伺候御前不说,这可倒好,还要学劳什子规矩。   学规矩这事是陛下金口玉言说起的,想想当日选秀的情形,郑嬷嬷放缓了声音,:“娘娘您也知道,陛下最是看重规矩。”   “实在是那两位秀女行事颇有些……颇有些出人意料。”   说出人意料都是轻的,长街上的事都传遍宫中了。   ‘BIG胆’的潘玉莲给所有人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宫里新进了九位秀女,其他秀女还不知道谁是谁呢,但没人不知道潘玉莲。   掀起眼帘看了眼郑嬷嬷,闻太后神色难明,:“都打听了?”   郑嬷嬷躬身道:“回娘娘的话,都打听清楚了,入宫参选时,潘府里其他几个姑娘连番推脱,惹得林夫人大怒,潘小主则是急急求着要入宫来参选的,再有,潘小主甚是喜爱金玉之器……”   听到这话的闻太后脸色倒是稍稍缓和了些。   喜好金银玉盏,华服美婢,广府豪厦的这都是人之常情。   都是肉体凡胎,无欲无求不沾纤尘的神仙早就登天去了。   倒是那段时日的闻太后惦记着‘神梦’,陷入疯魔般的一定要让人进宫,但随着时间过去,也可能是人进宫了缘故……   闻太后现如今倒是没那么抓着救命稻草般的疯魔感了。   人一清醒,因着选秀期间潘玉莲和何玉珊的表现倒是颇感蹊跷。   是的,闻太后很是清醒——   哪怕皇帝再好,可时至今日入宫这事,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的。   旁的人如何闻太后管不着,可既然都入宫参选了,若是敢将其他人都当个眼盲心瞎的蠢笨痴愚之徒,卖弄心眼自以为聪明的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闻太后会让她知道,什么是天威不可负,皇恩不可欺。   根据查探来的消息看,潘玉莲是个庶出,倒是识文断字,但显然书读的也不怎样,拘在后宅里成日和姐姐妹妹的争夺东西,吵架拌嘴,再加上年纪又小……因而潘玉莲生的那般蠢笨,浅薄轻狂就不足为奇了。   “何小主三岁的时候生母因病早逝,何大人娶了张家姑娘做续弦,这些年这位张夫人很是有些慈爱的名声,她待何小主很是宽和……无所不依。”   无所不依?   好一个无所不依,瞧瞧,这不就又养出一个蠢笨的?   得了,说这两个人有那心眼联手做戏欺瞒,妄图落选都像是个笑话。   再想想她们的脾性……   。   一个张狂浅薄,一个娇蛮任性,因着皇帝的喜好,宫中哪有这般模样的妃嫔?   闻太后摇摇头,无语之间又忍不住笑了。   “行了,既然皇帝让学规矩,那就学吧,已经进了宫,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见闻太后眉眼舒展,郑嬷嬷脸上也有了笑意,:“那两位小主的位份可是要……?”   就这么两个笨蛋,若当真顶着得她青眼的名头入宫,只怕连一轮试探都挡不下来,现下她自己出手压一压,反倒没那么显眼了。   闻太后摆摆手,:“还是如此吧。”   “对了,回头叫人多费心看顾些她们,好歹是哀家看着选进来的,若是吃些教训就罢了,且留住命。”   “是。”   ……   下了青轿,跟着内监往西宫去的潘玉莲一路穿过连庆门、万和门、栖安门……感觉走了老远的潘玉莲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   临华宫这名听起来不错,可这宫室的位置也太偏了吧。   她知道自己表现十分的不讨喜,嗯,就是那种伺候皇帝都得往后排的不讨喜,但现在她被发配的是不是忒远了些?   女主住在那些偏僻的地方,是为了先抑后扬,养精蓄锐以求一飞冲天。   而她就不用了吧?   讲道理,她这种人不就该在那些花团锦簇的地方凑热闹,当个漂漂亮亮,甚是亮眼,可堪入画的背景板吗?   潘玉莲瞅了瞅身前引路的内监。   进了宫到这会儿,这内监看似态度恭顺,嘴上也说的好听,可翻来覆去就是奉命引路,其他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这宫里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出点什么事,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了。   更何况,她这般模样……   说实话,如今的潘玉莲貌美连她自己心都慌。   是的,这么说听起来确实是挺不要脸的。   但想想原著里的‘十八禁’可统统都是用在了她身上。   原著中的剧情快开始了……她长得也越发不知收敛。   这世上谁能不爱漂亮?   但现在的潘玉莲已经开始疯狂的用恶劣的脾性和越发垃圾的气质死命的拉低美貌。   系统的商城潘玉莲翻了许多次。   原本只想避宠的潘玉莲一点也不想继续在服装上花钱,但现在她开始来回搜检,看看有没有增加小白花气质,增加好感之类的套装效果,削减她这幅靡丽妖颓的欲望。   这段时日,潘玉莲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时为自己进宫的决定而松口气。   若是没能进宫,哪怕她躲开了男主,只要她还活着,她的下场也决计好不到哪去。   想的极端的时候,潘玉莲也曾握着簪子动过些什么极端念头……但看来看去,潘玉莲自己却也舍不得伤了这份容貌。   这辈子,她是迈不过自己的这份色欲了。   回过神,眼看着快出了长街……潘玉莲缓缓神,随即她打定主意后狠狠心——   只听她“哎呀”一声就是一个踉跄。   身旁的提着小包袱的太监连忙扶住了潘玉莲。   “小主当心。”   引路的内监听着动静也连忙回转了头,看着被扶着的潘玉莲,他急道:“小主可是伤到了哪里?”   “嘶——”   尝试着挪动腿脚的潘玉莲眼眶都红了。   小珍珠在眼眶里打转,潘玉莲强忍着泪眼,蹙着眉摇摇头,:“太疼了,走不了了。”   …… 第26章 岂有此理潘大胆“扭伤了?”……   “扭伤了?”   听着小太监来禀报潘宝林在长街扭伤脚踝的消息,站在含章殿外的魏公公拧了拧眉头。   待问清楚小太监这事后,魏公公挥挥手打发了人离开,自己转身回了殿内。   含章殿内很是安静,因着不是小朝会,这会儿也没有其他的官员,只明崇帝一人高居御座。   明明昨夜里为着批折子明崇帝子时才歇下,今个儿一早,依旧不过卯时就起身了。   明崇帝穿着身几近玄色的祥云团龙袍,便是殿内一人独处,他也神色如常的端坐着,沉渊凝默,像是所有人都逾越不过去的高山。   魏公公端着新茶轻手轻脚的进去,见明崇帝看着手里的折子,他没敢出声搅扰,就这么静静的伺候在一旁。   直到明崇帝放下折子,端起茶盏时看过来一眼,魏公公才上前说起了新入宫的潘小主扭伤脚踝的事。   按说潘玉莲如今不过是后宫中的区区一个宝林。   这个位份的小主,说的难听些,那压根就连端在牌面上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她还是格外不讨喜的那种。   可问题是,今日才是新小主入宫的第一日啊,这,这连午膳的时候都没到。   若是刚入宫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遭人暗算,这……这也忒不像话了点。   听见魏公公的话,明崇帝端着茶盏的手微顿。   潘玉莲……   明崇帝还真的记着这人。   甚至这会儿听魏顺忠一提起,明崇帝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潘玉莲的模样。   年少轻狂,潇洒昳丽的明崇帝便是登基之初都很是放肆荒唐过一段时日,后来随着高居御座的时间一长,这种放肆的激情逐渐消弭,明崇帝选择牢牢握住了帝王的权势。   潘玉莲的模样——   当初选秀,看见潘玉莲的第一眼,明崇帝冥冥之中潜意识里只觉得有点危险,是的,危险,是那种叫人……刺激的危险。   坦诚的讲,明崇帝喜欢又不喜欢这种感觉。   说不喜欢是因为明崇帝的掌控欲极强——   这种控制欲甚至都包括了他自己的情绪。   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控制的感觉。   而说喜欢……   他骨子里本能的生出了点追逐这种危险刺激的欲望,这种若有若无,勾勾缠缠的欲望惯会蛊惑人心。   明崇帝本想放过‘心猿意马’一次,可人却偏偏入了宫。   “……引路的太监是小贵子,还有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确实都说是小主无意扭伤了脚踝……”   明崇帝饮了一口茶。   素日正合适入口的茶汤,这会儿却有些烫了。   他搁下茶盏,神色如常的平静翻开了奏折,:“既是不慎扭伤,就让她好好修养着吧。”   “是。”   跟在明崇帝身边的魏公公自然也是知道明崇帝喜好的,他们陛下素来着意的是温婉端方又知规矩的佳人。   像潘宝林这样不规矩的……   选秀那日未陪伴御驾,至今都未见过潘玉莲的魏公公在心中摇了摇头。   他领命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此刻独留在殿内的明崇帝目光却没有落在折子上,他悠悠望着窗外传来啾啾声的鸟雀,忽而淡淡的笑了笑。   帝王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但于一人一事而言,退不过三。   ……   临华宫   “扭伤了?”   听到这话的温昭仪蹙着眉,脸色不大好看。   本来么,自打秀女选秀开始,宫里面谁没听几耳朵这位潘秀女的事?   潘玉莲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浅薄张狂,不守规矩。   这印象来的其实有些失真,毕竟潘玉莲还能正常的参加选秀,就说明她的这点事压根就没那么严重。   再说了,性情跳脱的难道只有潘玉莲一人不成?   说穿了,还是因着她生的姿容太过。   还是那种与素月清风,温婉秀美白月光形象一点边都不沾的‘浓墨重彩’。   这届秀女中可堪较量的一个都没有。   再加上传言中太后娘娘格外中意这事,才让她拱到了人前,成了出头梭子。   如此种种,潘玉莲不守规矩的事,深入人心。   温昭仪最重规矩,她十分不喜欢潘玉莲这样不得体的麻烦。   但这次安排宫室的事连皇后娘娘都没能插手,她显然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不过既然人都来了,再说其他的也无济于事。   温昭仪恼火嫌弃之余却也做足了准备,准备好好掰一掰潘玉莲的性情。   毕竟她是一宫主位,潘玉莲若是闹出点什么丢脸的事,到时她的脸面也连带的一起被扯下来。   但等到这会儿,却等来潘玉莲伤了脚踝的消息。   潘玉莲伤在长街,众目睽   睽之下阖宫都知道了,她难不成还能刻薄的逼着人拖着伤腿来行礼?   好么,新入宫的妃嫔不来拜见主位,反倒逼着主位娘娘去‘拜见’。   真是倒反天罡,简直岂有此理!!!   ……   ‘岂有此理’的潘玉莲这会儿正卧在偏殿的榻上。   沾着刚入宫第一天就伤了的‘光’,这会儿是太医院的御医来给她仔细诊断。   潘玉莲生的白,肌肤水汪汪嫩的能掐出水来,脚腕处的红肿看起来颇为惊心。   一旁的医女帮着查看伤势的时候,轻轻动一下潘玉莲就抖一下,看起来好不可怜。   “小主不慎挫伤了脚腕的软骨,待红肿消退之后便能贴了伤药,待会儿微臣会给小主开些内服的药,小主按时服用即可。”   说完伤势,御医又说起了养伤的事,:“这几日,还请小主不要挪动,静养为宜。”   “要养多久?”   宫中的御医们本就小心,问他们,贵人们养伤,那自然是越久越好。   因而听着潘玉莲的问话,御医略一沉吟,斟酌着道,:“民间都言伤筋动骨一百天,所幸小主伤的不重,但半数之日得是有的。”   半数?   那不就是五十天?   四舍五入就是两个月。   哈哈哈,好,好,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避开新人侍寝的日子,她可真是个机灵鬼。   喜上眉梢的潘玉莲‘腾的’一把捂住脸,顷刻间她就挤着眼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眼泪不多?   没关系,那就嚎叫来凑。   冷不丁的,屋内众人被潘玉莲的动静吓了一跳。   一旁的听梅关切的看着潘玉莲,正想问问她是不是哪里又疼的厉害,就听潘玉莲伤心又凄然的哭嚎开了——   “呜呜呜,要修养三月,那我岂不是,岂不是三个月都不能侍寝了?!”   被温昭仪打发来看潘玉莲的连嬷嬷连同皇后娘娘身边的苓姑姑,两人刚踏进偏殿,迎头就赶上了潘玉莲这‘惊天动地’的一嚎。   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   这,这……   嚯哦,果真是开了眼了。   …… 第27章 啥?咋不让人侍寝?凭什么?……   被引进殿内的连嬷嬷和苓姑姑见了礼起身后,一抬头,但见榻上青花缠枝的半臂衫和胭脂色的罗裙堆叠,层层锦绣衫里轻轻裹着抹珍珠色,偏这抹珍珠光的主人生就了一副顶顶艳气奢靡的皮囊。   此刻她握着方白色的绣帕一面擦着脸上的泪珠,一面抬眼看人——在潘府的时候,潘玉莲就养成了低头的习惯。   如今这习惯她是改不过来了,抬眸看人的时候也是从下往上,眼尾微微挑起,压着的那点艳气透出来就带着点挑衅的张扬,又因着她眼尾发红,眼中盈泪……这点挑衅变成了暧昧的嚣张。   那股柔柔弱弱的嚣张劲勾的人格外上头,十分想做点什么揉碎她这点嚣张劲儿。   连嬷嬷缓缓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换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见过大世面的苓姑姑同样恍惚的默了默,随后她脸上才带着点关切的道:“听说小主您不慎伤着了,皇后娘娘命奴婢过来看看小主。”   “呜呜呜,嫔妾,呜呜呜,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挂怀。”   看潘玉莲哭的哽咽,捂着脸抽抽搭搭的泣不成句,苓姑姑看向了一旁的御医,:“董御医,潘小主的伤势……”   从进殿后看了潘玉莲一眼,之后就一直不敢抬眼得董御医低眉垂眼的回话,:“小主在无外力的情况下不慎扭伤了脚腕……确需好生静养。”   看潘玉莲那么激动的惦记着侍寝,董御医忍不住补了一句,:“小主的伤势不重,可若不当心,初次养伤落下了病根,只怕之后扭伤会成了习惯。”   一听这话,潘玉莲哭的愈发的大声了。   宫里的娘娘们都是各府的贵女中选,即便不是温婉秀美的性子,那也格外的端庄自矜。   这样的娘娘各有各的风姿傲气,少有当着外人的面哭的时候,即便事有万一……那也是几近无声的飞快拭去眼泪,断然不肯叫外人看了笑话。   看潘玉莲半点体面也没有,伤心的整个人都哭的发颤模样,苓姑姑和连嬷嬷感叹之余却也只能安慰潘玉莲好好养伤。   为了叫潘玉莲宽心,苓姑姑原本来宣布潘玉莲得学规矩的事,也变成了安慰潘玉莲的借口——   小主快别伤心了,其他的新入宫的小主也得学规矩呢,最起码学规矩的这半月也没人能侍寝不是?   听到苓姑姑的话,潘玉莲心底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事,明摆着不就是冲她来的吗?   噫,皇帝这个老登真烦人,得亏她不用去伺候。   哭哭啼啼,心不甘情不愿只能养伤的潘玉莲很快就送走了连嬷嬷和苓姑姑。   但谁成想这两人只是个开始,紧接着偏殿就迎来了各宫一波波来送赏赐和‘看望’潘玉莲的宫人。   这些人毫无例外都是来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潘玉莲到底生了什么个模样。   想想也是,如潘玉莲这样式的,多新鲜呐——   模样是与‘世俗之美’格格不入的咄咄逼人。   是选秀期间声名远扬的轻狂张扬。   是前所未有当街悍然骂哭一同中选秀女的第一人。   是刚入宫第一天就受伤的倒霉笑话。   ……   同这些饶有兴致的来,双眼略微迷瞪的宫人一同离开临华宫偏殿的,还有一只‘青鸟’。   【谣言鸟(贵宾一级解锁)——宫中人言可畏,小主可凭借青鸟占据口舌之利。】   【注:宫斗模式包含传播流言(贵宾一级解锁)及栽赃陷害(贵宾三级解锁),每月仅可选择一种模式使用,该次数不可累计,每月进行刷新。】   这只鸟花了潘玉莲10000枚银叶子。   除了激活系统后积攒的银叶子,潘玉莲还搭上了200枚金叶子用于兑换银子。   原本这个游戏里的银叶子还能通过推主线剧情掉落,但系统战斗功能损毁,直接绝了潘玉莲无偿获取资源的途径。   商城里的什么东西都得氪金,10枚银叶子得用1枚金叶子换。   一入宫就换这么值钱的鸟,是因为潘玉莲……心虚,是生怕宫里的人精瞧出她避宠的心虚。   要是明崇帝是原著作者的亲儿子,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俊朗如玉,美仪瑰貌的男主。   潘玉莲压根都不会这么费心,即便她大声嚷嚷着想避宠,也指定会得到一个白眼和奚落,嘲讽她脑内生疾或是不要脸皮的做作虚伪。   但偏偏这本书里的皇帝是个低配、丑化的背景板。   说的刻薄阴损又泯灭人性一些:   皇嗣——这是给皇帝侍寝后,最有可能得到,也是后宫妃嫔最最最重要的政治资源,是宫妃最重要的晋位凭证,是老年生活的保障。   但问题是,皇帝他不能生啊。   这个通过侍寝能得到的最重要的资源直接没了。   第二,皇帝确实生的不咋地,以貌取人便是又老又丑。   日日夜夜对着自己的这张脸,潘玉莲的眼光已经仰的高高的落不下去了,那些夜里压在她身上的噩梦,一度成为了潘玉莲的阴影。   和那些宫中待一辈子的妃嫔不一样,潘玉莲是有希望出去的。   三个牛人只要有一个能起来,从皇寺里被捞出去的潘玉莲后半辈子吃喝不愁,所以她不愿意去面对皇帝。   但皇帝这种生物,绝对是个敏锐的小心眼。   嚯哦,要是叫皇帝发现潘玉莲敢嫌弃他。   你猜破防的皇帝会怎么对待她?   潘玉莲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做个“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谣言鸟的功能是释放流言,促进宫中小道消息的传播。   妙就妙在潘玉莲待君之心是假,侍寝之意为虚。   正和流言的特性,说的就是虚言假话。   让流言飞起来——   最好让全宫中都知道潘宝林的一片‘赤忱’火热奉君之心。   照常理,新人入宫的前三月是关键,这期间司寝房也会按规矩将这些妃嫔的牙牌放在第一册,皇帝也会特意翻这些新的牙牌。   等过了这个时间,那就没这待遇了。   宫里的美人那么多,皇帝还能惦记着新人里睡没睡谁?   想想贪图富贵、粗鄙浅薄的草包美人一入宫就惦记着侍寝,简直恨不能拖着断腿去侍寝的焦躁,偏偏期间却总能出各种各样的意外,泪眼汪汪的苦苦等候却侍寝无望,最后在宫中寂寂无声的沉默下去……这不就是最好的笑话吗?   笑吧,笑吧。   她们人前笑,潘玉莲人后笑,嗯,大家都开心。   …… 第28章 病弱美人白月光buff惹不起,这是……   因着潘玉莲的身份低,身边能用的宫人不多,除了听梅也就只有一个粗使的宫女和两个小太监。   潘玉莲才刚入宫,她要吃的汤药听梅不放心其他人碰,于是等送走了进进出出‘来看猴戏’的宫人后,她又马不停蹄的去给潘玉莲煎药。   这会儿内殿格外的安静。   粉青色的帘帐垂着,躺在榻上的潘玉莲仰头看向了虚空中的游戏界面。   【“嘭!”】   屏幕中绽放出了一缕小烟花。   【恭喜小主成功入宫。   小主身份信息已更新——   凌云阁:大晋朝宫妃——宝林(正八品)   贵宾等级:1级(充值30元解锁,充值180元可解锁下一等级,已充值50元。)   宫斗伙伴:听梅、狄怀真、闫嵩、吕禄山。(点击可查看伙伴个人信息,页面排序仅以人物激活顺序进行排序)   宫斗模式:已开启一级传播流言模式。(栽赃陷害模式贵宾三级解锁)   云裳羽衣阁:已开启。   已装备服饰——【粉黛娇香】、【丽人春日宴】、【海棠圣体(粉彩绝版)】   未装备服饰——【雨花芙蓉耳饰碎片*7】、【玉念流芳服饰碎片*11】、【娇莺啼头饰碎片*3】……(未集齐套装,无法穿戴装备)   剩余抽卡数:0。   聚贤阁:已开启。   人物碎片若干。   剩余抽卡数:0。   商城已激活。(请前往商城详情页购买道具)   仓库已开启。   梦幻家居城已解锁。】   ……   【小主位份颇低,宫斗颇为凶险,小主需戒骄戒躁,奋发图强,继续努力!】   潘玉莲看着系统最后的评语。   从前系统哄人充值的时候可是很客气。   上句话带着‘请’,下句话带着‘呢’,如今入宫了就换了副嘴脸?   嗯……   ‘不努力’的潘玉莲压根没一点羞愧反思的意思。   还在潘府和那两姐妹斗嘴的时候,她们三个人就无师自通吵架的精髓:   秉承着吵架不为对错就为了恶心别人,坚决不内耗的核心思想——擅长从旁人身上找错,甩锅甩的十分顺溜。   当然,这种和真善美一点不搭边的行为都不用多说,那妥妥的就是邪恶阵营反派、恶毒女配、作死炮灰的专用技能。   潘玉莲知道她这德行烂的不行,但她却一点忏悔的念头也没有,也不想改。   这会儿她戳了戳虚空中的屏幕:“讲道理,统儿,这世道是我不努力的问题吗?”   “要我说,但凡你能给点力帮我直接托生成皇帝,咱爷俩早就吃香喝辣的了,还用得着在这为了点零碎的八角五毛掰扯,还能为‘五两银’折腰?”   “对了,我都入宫了,你没送点什么礼包庆祝一下?光放点烟花是不是忒小气了点?”   系统:……   空气中很是安静,没等来回馈的潘玉莲也不奇怪,她点开了仓库,瞅了瞅自己的代金券,拢共剩了三十四张。   算上潘府里搞来的7200两白银,是的,潘玉莲的银子又多添了一大笔。   临入宫前她收到了那位林外祖送来的2000两白银、在杭州读书的潘泽送来了500两、就连已经嫁出去的潘大姐潘云若也送来了300两……‘潘要钱’的名头属实是深入人心。   潘玉莲这会儿暂时没有充值的打算。   这系统确实也是死要钱,但它的要价也是物有所值。   如今还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灾祸,潘玉莲准备攒一攒,贵精而不贵多。   除了代金券,仓库里头就只剩下了在宫外用不了的那些梦幻家具。   两个珍品,一个家具十连大礼包。   潘玉莲点了点,很快弹出了提示:【小主目前居住宫室为临华宫偏殿,是否绑定该处宫室使用家具?   (注:小主另迁新宫时,可使用银叶子更换家具绑定地点。)】   别说,这会儿的系统还挺贴心,屏幕中出现了潘玉莲现居偏殿的地形地貌,将家具直接拖放在虚拟地图上就可以了。   大晋朝明宫分为东西两宫。   后妃居住的西十六宫地方不小,每个宫室都有主殿、侧殿、偏殿、厢房,剩下的就是些角房,耳房……   不是潘玉莲自轻,她位份不高就是明摆的事实,按说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去住厢房挤一挤,但现在她住在偏殿。   借着地图,潘玉莲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居住的宫室——这处的宫室形状有些奇怪。   嗯,应该说有些畸形,房屋边角处这一处多一块,那一处短一块的凹凸,十分不契合贵人们四四方方、藏富纳气的审美标准。   这么看……这倒像是一处为了主要宫室对称,镇压风水才修出来的异形房。   想明白了的潘玉莲倒是颇为宽心,宫里的人最是忌讳这个,但潘玉莲还在乎这?   想想前世,那些房东们无所不用其极隔出的奇葩住处,这点异形房算个啥?   不用去挤厢房,美滋滋。   潘玉莲打开了家具——   紫檀如意摆件(珍品,增加舒适感)   连云岁华八角宫灯(珍品,增加温馨感)   漆木圆凳(凡品,小幅度增加区域清洁度)   ……   将这些家具挨个摆好的潘玉莲扭头打量了一眼无实物的宫室内。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会儿宫室内忽然看起来明亮温馨不少。   将道具花光光的潘玉莲心满意足的重新躺平没多久,听梅就端着汤药来了,身后还跟着串小尾巴。   汤药还需要晾一晾,潘玉莲先看向了在她面前跪下的几个宫人。   原本新人入宫的流程该是这样的——   随着引路太监进宫。   到达居住的宫室后,见一见往后跟着伺候的宫人。   略微修整后去拜见主位娘娘,聆听教诲……   但是受伤要趁早的潘玉莲半点也不含糊的搅合了这流程。   一早上这临华宫热闹的插不进空子,潘玉莲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不敢打扰,直到这会儿才敢跟着听梅进来。   “奴婢翠云拜见小主。”   “奴才贵福、贵喜拜见小主。”   就这三个人,不对,其中负责清扫偏殿庭院和前院回廊处的贵喜属于流动人员,只能算半个。   因着温昭仪重规矩,临华宫的宫人这会儿看起来也都是低眉顺眼的规矩恭顺。   肉眼看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潘玉莲给了赏就把所有的宫人都交给了听梅。   听梅是宫里的老资格了,再加上外人眼里还有她选秀的时候伺候过潘玉莲的缘分和情分……这三人看起来一点异议也没有。   领了赏宫人们就退了出去,听梅留下伺候着潘玉莲喝药,这个间隙潘玉莲问起了宫里需要注意的娘娘们。   听梅想了想,认真的道:“若说这宫里的娘娘……除了皇后娘娘,那就是昭妃了。”   昭,这个封号历来都是有点讲究的。   “容仪静美,柔德慧和……”主打就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呼——   仿佛嗅到了某种瓜香甜的气息。   最爱听八卦的潘玉莲来了兴致,她兴奋的催促起了听梅,:“快说说。”   “昭妃娘娘原是徐大学士的长女,也是京中顶有名气的才女,温娴雅静,品貌绝佳……传言当年陛下还是瑱王殿下的时候就对这位徐姑娘一见钟情。”   “然而不巧的是,二皇子竟也对这位徐姑娘情有独钟。”   说到这,听梅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当年选秀的时候,这位徐姑娘被先帝   爷指给了二皇子。”   “钦天监也看了吉时,还定下了婚期,可徐姑娘还未过门,二皇子就忽然得了急症走了……”   走了!?   二皇子年纪轻轻的,这个时候噶了,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果然人不可貌相。   没看出来啊,皇帝这个老登年轻的时候这么疯?   潘玉莲警醒自己,能从夺位之争里杀出来当皇帝的,哪怕长得再抽象,内里也没一个是草包。   “二皇子去了,徐姑娘的婚事也耽搁了下来……直到陛下登基后未等选秀就礼聘徐姑娘进宫,还封了妃位。”   啧啧啧,这是抢来的白月光啊。   新帝抢哥哥的爱妻,小嫂子变爱妃,果然够勇。   “自入宫后,昭妃娘娘的身子就不好,因而经常在琼华宫静养,若是昭妃娘娘身子不适,陛下会亲去琼华宫……”   这,这,这位竟然还套了层‘病弱美人白月光’的buff!!!   潘玉莲闻言肃然起敬:惹不起,这是真惹不起。   …… 第29章 含入V公告元旦快乐   潘府   “夫人,夫人,夫人……”   一手夹着官帽,一手撩着绯红色官袍衣摆的潘老爷额上汗珠密布,他一声声的喊着人,脚步匆匆冲进了宁丰堂。   听着动静的林夫人忙从里屋出来。   顺手打发了下人离开,看着潘老爷这般慌慌惶惶的神色,林夫人略一思索,随后便蹙着眉道,:“老爷,可是四……可是咱们小主,在宫中又出了什么事?”   显然潘玉莲入宫后第一天就扭伤自个儿的事,潘府也听着了信。   说起潘玉莲从莫名其妙中选到回府,再到内监来府中宣读入宫后的位份……府里就没一个气顺的。   按说潘老爷是个五品的京官,按着惯例和顾忌体面的意思,中选入宫的姑娘位份即便不是六品,七品总该有了吧?   可偏偏,潘玉莲入宫后就是一个区区八品的宝林。   如今大晋朝里后妃的位份有多难升?   除过大差不差侍寝后升一级……从前还有个母凭子贵的由头,皇子也好,公主也罢,总归是个体面的原因。   可现在呢?   官员们私底下都觉得明崇帝重规矩,好面子,这样的皇帝陛下不会大咧咧的说因着哪个宫妃伺候的好他就给人晋位。   贵人们那要的都是体面,像是侍疾之类的理由就显得光鲜亮丽的多,但宫里统共就皇帝、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三个正经主子,总不能轮流身体不舒服要人伺候。   因而这体面的借口就得给得圣心的人,像潘玉莲这样的就甭想了。   潘玉莲这个不争气的本就位份低,甚至一入宫,光养伤就他*的养了两个月!   想起这事,本就抑郁烦闷的潘老爷将官帽往桌子上一丢,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满是懊恼又后悔的重重叹了口气。   “早知当初就不叫她入宫选秀了!”   宫中若是出点事,落在潘府的头上那确实是大事。   林夫人拉住潘老爷的衣袖,仔细问道:“老爷,玉莲到底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   说着林夫人还下意识描补着出主意,:“您也知道她这性子……不过虽说玉莲脾气是浅薄张扬了些,却惯来也是个能看清眉眼高低的,这次她是不小心冲撞了哪路贵人?”   “宫里若是使不上劲,可能托人去府外帮着说和说和?”   潘老爷摆摆手,:“玉莲?不是她的事,她在宫里还好端端的待着呢。”   一听不是宫里的事,林夫人霎时松了口气。   又看潘同典明明是急慌慌的来,这会儿偏绕来绕去的卖关子,林夫人也不惯着他,转身自己坐在了椅子上,还伸手端了茶盏。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潘老爷看着林夫人有些不快的冷淡脸色,自己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痛苦的道,:“夫人,信王孙,信王孙进京了,明日就要入宫了。”   信王孙?   哦,提起这位林夫人也有印象。   “可是民间寻来的那位?”   看潘老爷神色痛苦的点点头,林夫人越发奇怪了,她不解的道:“这人寻回就寻回了,他要进京或是入宫和咱们府上有什么干系?”   “他,他……”   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的潘老爷放下了手。   他半瘫在椅子上,脸色发白的看着林夫人,:“夫人,你,你还记不记得,去岁,去岁仲冬(十一月)时拿着我爹留下的信物来咱们府上的那人?”   “这人……我记得啊,好端端的,老爷提起他做什么?”   为着这事,林夫人当时还十分不敬的悄悄埋怨了两句潘老爷子,要报答恩情,什么样的法子没有?   一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泥腿子,文不成武不就,哪怕他有点上进心,考个秀才的名头呢?   连民间的平头老百姓都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道理。   即便要定亲的是府上的庶女,可到底在眼前金枝玉叶的养了这么多年,断然没有眼看着叫人这么作践糟蹋的道理。   因而对于潘老爷没有应诺婚约反倒将人打发走的举动,林夫人是十分赞同的。   提起他做什么?   潘老爷倒是想不提,一个泥坑里刨食的贱民上门来求亲,府上毁约……这么丢脸的事岂能传出去?   一个贱民而已,潘府自然是能压得死死的,半点风声不露。   可现在……人摇身一变成“龙孙”。   想想当初府里对着这位王孙是如何毫不留情的翻脸、威逼利诱间轻蔑又刻薄至极的羞辱……   再想想府里那帮龟孙们为了表忠心,是如何铆足了劲,使着下三滥的龌龊手段收拾人下的狠手……   ‘嘶——’   倒抽一口冷气潘老爷只觉得心惊肉跳,两股战战,脑后生针,通身嗖嗖冒凉气。   之前说老王爷寻回了信王孙,人在兖州养伤,潘老爷听完也没当回事。   毕竟谁他娘的能想到,这世上当真有那么癫疯的离奇事。   但现在想想,这位信王孙需要养伤……养的是个什么伤?   你说信王孙他,有没有,有没有可能磕坏了脑子,全然忘了在潘府遇见的事?   再度戴着极端痛苦面具的潘老爷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他就这么无力又满目苍凉的看着林夫人。   “……”   林夫人不解……   林夫人游疑……   林夫人:!!!   突然间想到某个荒谬绝伦的可能,林夫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她哗啦一下起身,失手打翻了茶盏都顾不上,再开口时声音尖锐到几近破音,:“老爷,你,你是说,他,他,信王孙……”   潘老爷绝望的闭着眼,格外沉重的点了点头。   ‘哐当——’   林夫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回了椅子,暑九艳阳天,林夫人却冷的手打颤。   “祸事,祸事,塌天的祸事啊……”   ……   临华宫   这两月,后宫中的风头和热闹多多少少都与新入宫的小主们有关,因着潘玉莲一入宫就修养,临华宫里反倒显得很是安静。   没了‘十八禁’精神压力的潘玉莲现在很是心平气和。   这辈子她连男主的面都没见过就进了宫,男主对她有什么大搞颜色的想法自然无从谈起。   而一般的小说里,男主登基的时间也不会太迟,背景板有背景板退位的时候。   不过就忍这几年而已。   她不用腆着脸低眉顺眼的讨好和伺候老皇帝,不用绞尽脑汁的去宫斗……只需安安静静的躺平,就能等着出宫养老。   慢慢翻了翻身散了散汗,潘玉莲飞快对着自己摇了摇手里的团扇。   有得必有失,如今不过夏日的闷热而已,她忍得住。   呼呼——心静自然凉。   心里有盼头的潘玉莲忍得住,临华宫里的其他人却已经忍不住了。   这会儿三五一群,聚在角房前的廊阴下吹着过堂风的几人尽皆神色闷闷。   汗珠落进眼睛里蛰的人生疼。   贵福撩起青灰衣袍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闷闷的骂了一句:“**的。”   擦完汗,贵福甩甩袖子,有些烦躁的对着偏殿的方向努了努嘴。   “还真就躺   了两个月了……你们觉着是怎么个章程?”   宫里有点门路的哪个能不知道陛下的喜好,贵福也是看潘玉莲的模样才有剑走偏锋搏一搏的把握。   但谁成想,这不声不吭的,一等就操蛋的是两个月。   再拖一拖,只怕真就拖进这泥塘里翻不了身了。   这会儿临近傍晚,依旧暑气难消,翠云热的脸上泛红,她抿抿唇没有言语,贵喜也只是憨憨的陪着一笑。   对着模样秀气的翠云,心里头有点想法的贵福没有动怒,一扭头,他朝着贵喜瞪眼,:“笑,笑,笑,笑着屁,你他娘的没长嘴啊?”   “要不是你小子名字里也沾福有个贵字,你当爷爷我愿意理你?”   看贵喜蔫不出声的低着头挨骂,大热天的贵福骂了两句也懒得骂了。   他蹲坐着靠着栏杆,仰着头喃喃道:“当初常爷爷说这位小主沾着点福相,我才托关系来这伺候……莫不是我听差了,这位其实没那个运道?”   听贵福提到常内监,翠云朝着自己扇了扇风,小声道:“如今潘宝林伤好的差不多了,温昭仪吩咐了明日要一同去中宫拜见……不如再等等?”   闻言贵福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   …… 第30章 晋(大修)亮个相吧,小宝贝!!!……   夜幕黑沉,巍峨的皇城像是裹着热气沉闷屹立,一盏盏宫灯连绵不绝的蔓延开又渐渐的熄灭,慢慢的,天边朦胧间透出一线亮光,昏黑与明光暧昧交缠之际,西十六宫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   【“嘀——!”】   【“签到完成”】   【“已成功领取代金券*1”】   没法躺被窝里玩手机,夜里也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潘玉莲已然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今个儿是八月五日,潘玉莲一数背包,正好攒了七十张代金券,瞅了瞅上面648元的礼包,潘玉莲恋恋不舍的关掉了屏幕。   伤好了以后,就该去侍寝了……让她想想,崴脚的借口已经用完了,她再能有个什么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去伺候老皇帝,实现完美的躺平生活?   一边想着,潘玉莲一边起身,这会儿端着茶盏的听梅,已经从外间走了进来。   看着潘玉莲要起身,听梅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行至榻前,她左手将茶盏往小桌上一放,右手已经伸出去扶住了潘玉莲。   “听梅。”   瞧人这么紧张,彷佛她是个什么珍贵又稀罕、稍微磕碰一下就会碎的青花薄瓷似的,潘玉莲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   “我的伤早就好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说着潘玉莲还跺了跺脚,紧接着又原地蹦跶了一下,笑道:“喏,你瞧。”   瞧着潘玉莲脸上带笑的模样,听梅应着声,随后松开了手,跟着潘玉莲去伺候她在净室梳洗。   等洗漱完,翠云端着铜盆收拾了东西出去,听梅扶着潘玉莲去梳妆台前上妆打扮。   两个月没人打扰的潘玉莲休息的很好,她轻快的轻声哼着曲,伸手从红木匣里翻捡着首饰。   潘玉莲这个位份,也就比芝麻绿豆大的九品好一些。   尚珍房送来的首饰,外头光鲜亮丽看着还行,内里的材质却很是寒酸,连单纯的银饰都很少,其他的要么就是铜镀银的,要么就干脆是铜的。   潘玉莲从潘府那对姐妹花打秋风讨来的金镯和金簪子,都不能戴。   在宫里,要是戴了超出品级的东西,那就是僭越。   你瞧,除了跪拜行礼,就连一个人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睡什么,戴什么都有这么严苛的划分。   一层层的踩践,一层层的勒紧。   规矩就是这么一层层的剥开皮,叫人赤裸着血肉往上爬。   所幸潘玉莲的物欲很低,或者说她所拥有的那张堪称奢华靡丽的面容填补了她的这份对于珠光宝气、金玉之饰的欲望。   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反正尚衣监和尚珍房送来的衣裳、首饰,还有两月前那些到临华宫‘探望’潘玉莲的宫人们留下的首饰衣料……造型和颜色都格外的夸张。   主打的就是规矩内尽可能的花花绿绿一团富贵艳色。   潘玉莲本就生的秾丽稠艳。   从前还在潘府的时候,她打心眼里惧怕原著中那能堆磨着磋人神志,色欲刮骨的‘十八禁’手段,因而绷紧了精神,瞧着还不明显。   但自打入宫后,无风无险,安安静静躺平两个月的潘玉莲那是彻底没有了压力。   精神格外松懈下的她,整个人总是透着点欲望被满足后的懈怠感。   再配合上她那副悠然慵惬、懒懒散散、任情流思的妖颓艳气……再用这些‘煽风点火’般的配饰,可不就是艳气成精似的捏团往天上飞?   偏偏宫妃不打扮又不行,为着这些‘不怀好意’的首饰衣料听梅没少闷气。   她曾专门禀明潘玉莲此事,还想着私下托人去尚衣监和尚珍房重新制了首饰衣物来,可潘玉莲却没同意。   瞧着潘玉莲这会儿更是半点也不收敛的捡了里头颜色最是绚烂夺目的首饰,听梅微微蹙了蹙眉。   因着选秀之时潘玉莲那副铆足了劲儿要进宫的模样,再加上潘玉莲扭伤了脚踝还格外伤心时嚎啕大哭,懊恼不能侍寝的姿态,连听梅都看走了眼,只当人是真奔着‘皇恩浩荡,宠冠六宫’来的。   之前潘玉莲养伤的时候听梅不敢多言,怕潘玉莲惦记着侍寝争宠急出什么事来,但现在,她忍不住轻声开口劝了起来。   “小主,您本就生的,生的实在光彩过人,耀目非凡,今日是您去中宫请安的第一日,阖宫的妃嫔都在,若再用这些太过艳丽的首饰和衣裳……”   听梅的话没说完,她顿了顿,又委婉的加了句,:“更何况,陛下甚是喜爱清淡之色。”   潘玉莲扭头看着听梅,就见她是一脸认真的模样。   相处两个月,两人脾性本就十分契合,听梅也是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潘玉莲没了隐瞒的心思。   等听完潘玉莲拒绝奋斗,试图躺平到出宫的意思。   听梅:???   她试着劝潘玉莲打消这些颇有些天真又任性的想法,但很显然,她没劝动。   听梅:……行吧。   小主还,还年轻,刚入宫,这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很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潘玉莲就出了偏殿。   ……   临华宫   “娘娘,潘宝林到了。”   闻言,正对着青莲花鸟纹铜镜描眉的温昭仪蹙了蹙眉。   她放下手里的青黛,看着镜子里印出的竹丹有些不满的道:“既来了,就叫她在外间候着就是了。”   “急什么,莫不是还要我去拜见她不成?!”   这两月潘玉莲在偏殿养伤,温昭仪也没按照原计划叫人去教她规矩。   实在是温昭仪就没见过如潘玉莲这般,这般不要脸的浅薄粗鄙之人——当着宫里那么多人的面,她就敢哭着嚎着,将伺候圣驾的事嚷嚷开。   虽然这事确实是个事实,但贵人们要脸啊!   要是这会儿再派人去教规矩,好家伙,那这位潘宝林还不得满宫里去哭着喊着说她都断了腿还得爬起来学规矩。   就那短短几日的见闻,温昭仪是打从心底里觉着潘玉莲真会这么做的。   潘玉莲不嫌丢脸,她丢不起这人!   见温昭仪脸色不好,竹丹却没走。   她自幼就跟着温昭仪,一直伺候着进了宫。   竹丹她是最知道温昭仪的性子。   这,这今日要是潘宝林当真那般打扮,跟着她们姑娘一同出去……那还不得被气的直抽抽?   “娘娘,宝林今日的打扮,实在是,实在是太过……”   竹丹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支吾了一瞬,随后干脆的道,:“趁着如今还有时间,不如您亲自瞧一瞧?”   眼不见心不烦的温昭仪没有‘屈尊降贵’的去‘拜见’过潘玉莲,这   会儿听着竹丹的话,她又是好奇又是不屑。   “呵。”   冷笑了一声的温昭仪当真起身就奔着前殿去了。   这会儿等在前殿的不止有潘玉莲,临华宫内其他宫室的人都到了。   来了以后,对着一连串的什么曾美人,张才人,刘贵人、柳淑女……挨个行礼的潘玉莲简直了。   感觉这满宫里拎出来一个都比她位份高。   哦,不,还有几个采女,更衣排在最后。   对,关于请安还有一个事。   大概率是宫里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正七品以下连跟着主位娘娘去坤宁宫站在殿外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这会儿潘玉莲甚至都在想——   这两月这么安静,她甚至都没感受到宫斗的威力,是不是,是不是大家其实都不太敢轻举妄动?   这么多人,哇,那真要斗起来可真是够够的了,他么的来场大逃杀都绰绰有余。   温昭仪从内殿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堆里的那张生面孔。   “……”   身旁的竹丹连忙伸手扶住了温昭仪。   温昭仪揉了揉眼睛,随后又看了看潘玉莲。   第二次看这人的时候,温昭仪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是的,她甚至都无缘无故的笑出了声。   一贯绷着脸的温昭仪很少有笑的时候。   这会儿满殿的人对着温昭仪行礼的时候,心下还觉着纳闷。   被扶在上首的温昭仪摆摆手,叫众人起身后她唤了声:“潘宝林。”   被点到名字的潘玉莲这会儿满脸是美滋滋的笑意,她越众而出,屈膝又是一礼,:“嫔妾宝林潘氏,见过昭仪娘娘,娘娘如意安康。”   温昭仪没有二话,干脆道:“去,把你这身打扮换了!”   潘玉莲欣喜的神情霎时一僵,她有些无措和慌张的看着温昭仪,:“娘娘,这,这,嫔妾,是哪里……”   嗯?!   没有见到想象中这位‘大名鼎鼎’的潘宝林梗着脖子顶撞温昭仪的场景,满殿的人不免有些失望。   看着潘玉莲站在那无所适从的模样,温昭仪使劲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   “去,现在去换身橙黄的高腰襦裙来。”   光是想想外头的人议论起潘玉莲来还挂着临华宫的名头,温昭仪都觉得全身发麻。   她连连道:“披帛去换成绿色的。”   “还有半臂衫,也换成和襦裙同色的。”   看向潘玉莲头上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温昭仪觉得眼睛疼:“把你脑袋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拆了,捡了颜色素净的戴!”   看潘玉莲站在原地没动,温昭仪瞪着眼,:“还不快去!”   潘玉莲的作妖计划夭折了。   如今她是在温昭仪手底下混饭吃,得罪不起,没必要硬抗。   潘玉莲站在原地,她一面开始拆着头上的珠钗,一面委屈的看着温昭仪,:“回禀娘娘,嫔妾,嫔妾没有橙黄的襦裙。”   她拉了拉自己花花绿绿间绣满花鸟鱼纹的裙子,:“尚衣监送来的都是这样的。”   看看手上造型略有些浮夸的镀银首饰,潘玉莲又是委屈,又是不舍的抹了把眼泪。   “嫔妾的首饰也都是这样的……”   潘玉莲紧紧攥着手里的首饰,又哭唧唧抹着泪,倔强的小声嘀咕:“……真的很好看。”   蠢货,痴笨!   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潘府里是怎么教的?   她到底是怎么中的选?   温昭仪咬着牙,扭头对着竹丹道:“去,现在、即刻带着潘宝林去后殿重新梳妆。”   “就按本宫刚刚说过的那些,捡了不逾制的全部都给她换上!!!”   ……   坤宁宫   打扮一新的潘玉莲站在一堆的美人、淑女、才人和良人里。   这两月新入宫的秀女们侍寝后升了一级,也多在这里了。   说来,潘玉莲确实是最惨的。   她和何玉珊入宫时统统成了宝林,但何玉珊现在已经成了正七品的才人,只有潘玉莲还在原地踏步。   天光大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与众不同的潘玉莲身上。   温昭仪的审美很有水准,她的东西,哪怕是捡了最不起眼的,也比潘玉莲收到的东西好太多。   你能想象一个满级漂亮buff叠满,打扮合适,没法子开口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或者用粗鄙浅薄的姿态疯狂拖后腿的潘玉莲是个什么模样吗?   讲真的,只能用昂着头的姿势努力拉一拉平均分的潘玉莲有些气短。   这会儿一个身影慢慢的挪到了她身旁。   用余光看清是谁的潘玉莲心头一惊——你不要过来啊!!!   “啊,瞧了半天我当是谁呢。”   何玉珊阴阳怪气的道:“哦,原来是你啊。”   何玉珊一开口,周围不管做什么的妃嫔顷刻间都分出了注意力放在了这对‘卧龙凤雏’的身上。   当初潘玉莲当街悍然骂哭何玉珊的事,这宫里就没几个不知道的。   何玉珊抱着胸,含笑间她直勾勾的看着潘玉莲。   “怎么,潘宝林到这会儿忽然是哑巴了,不会说话了?”   潘玉莲干巴巴的道:“见过何才人,才人吉祥。”   如今潘玉莲的身份吃亏,一点也不想和何玉珊掰扯,眼看何玉珊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她环顾四周,微微提高了声音,:“何才人,我同你之间可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叙旧的话好说。”   “如今可是在坤宁宫,要是闹出点什么动静惊扰了凤驾,这儿可没人吃罪的起!”   看热闹是一回事,把自己搭进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出声劝着何玉珊了。   临华宫的曹美人站了出来,:“何才人,这会儿正是各宫娘娘请安的时候,娘娘们最重规矩,才人还是不要自误的好。”   “是啊,何才人,你别冲动。”   “何才人,你消消气。”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闹将开来,你也平白受罪……”   与何玉珊同宫的林美人走了出来,她对着何玉珊也说了两句什么。   何玉珊挣开拉着她的人,她对着潘玉莲哼笑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放着狠话:“潘宝林,我们来日方长啊。”   求求你了,赶紧走吧,谁他*的想和你来日方长啊。   潘玉莲面上硬气的哼了一声予以回敬,心里已经麻爪了,可以想见,往后这样的麻烦事不再少数。   院里这场风波结束后,又等了许久,潘玉莲才终于等到了皇后娘娘的召唤。   还是那句话,潘玉莲就不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她错过了新人集体阖宫觐见的日子,也没资格叫满殿的妃嫔专门等她一个人。   于是,请安散了后潘玉莲才能有个拜见皇后娘娘的机会。   被宫人引进去的潘玉莲压根就不敢乱看。   她神色认真,端端正正的对着皇后娘娘行了跪拜大礼:“嫔妾临华宫宝林潘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未央。”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一起身,潘玉莲抬头的瞬间,两人都被对方给镇了一下。   潘玉莲瞧着皇后娘娘,五官秀美,脸型不是棱角分明的英气,也不似江水软月的软润,两者结合的正正好,舒展又大气。   就连皇后娘娘穿的,也不似想象中和这宫中众人恨不能清冷冷的颜色,是件正红色裙衫相连诃子裙,上头用银色的线绣着细密的牡丹,外面罩着一件颜色稍浅的大袖衫,淡紫色的披帛搭在臂间。   云鬓峨峨,乌发堆叠,前端是累丝嵌宝衔凤冠,两侧是蝙蝠纹含珠金步摇。   眼前的皇后娘娘,结结实实告诉了潘玉莲什么叫华贵之美。   想想皇帝那个老登的模样……   打住,打住,潘玉莲及时拉回了脱缰野马般的思绪。   这位皇后娘娘坐在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位置上了,手握的权势也少有人能及。   母仪天下。   不需要旁的人替她想什么了。   薄皇后微微一怔后也回过了神,她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压迫感,语气还有些温和:“坐下吧。”   “前段日子你扭伤了脚,这些时日可彻底养好了?”   “御医说这伤养不好,可是会落下   病根的。”   看潘玉莲要站起来回话,薄皇后摆摆手,:“这会儿殿里没其他人,你坐着说就是了。”   潘玉莲连连点着头,语气带着雀跃:“娘娘,我……嫔妾已经养好了,一点也不疼了。”   说着潘玉莲还小幅度的跺了跺脚。   这个举动惹得薄皇后笑了起来,她看着潘玉莲,:“你如今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嫔妾是延康三十一年生人,八月初三的生辰,如今已经十六了。”   八月初三,算来生辰才刚过。   薄皇后记得当年她选秀之时也才十六岁,也是生辰刚过就指了婚,一晃眼,竟是十七年的功夫就过去了。   不恶意搞事的潘玉莲确实讨人喜欢。   薄皇后都没忍住和潘玉莲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一个打扮十分干练的姑姑进来,潘玉莲才告退了。   不过离开的时候,潘玉莲出乎预料的收到了一份生辰礼。   这是薄皇后特意给她的。   “小主。”   候在殿外的听梅见潘玉莲出来时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抿唇一笑。   她扶着潘玉莲,十分配合捧着生辰礼一步三回头的潘玉莲放慢了脚步。   活到现在,潘玉莲旁的没什么长进,审时度势的眼力见儿却是日益增长。   啧,这位皇后娘娘行事可是顶呱呱的,连她这样的小角色都记得补上一份生辰礼。   讲真的,潘玉莲接收恶意习惯了,对于这种好意……她下意识就往‘地沟’里琢磨。   一路琢磨着的潘玉莲从坤宁宫出去不久,刚拐过庆禾门,迎面就正好撞上了往坤宁宫去的一行人。   前头引路的内监潘玉莲还认识——就是那位几个月前还给秀女们准备轿子的常公公。   宫中这么大,来来回回那么的妃嫔和宫人……再能遇见这就是缘分啊。   为这份巧妙缘分的潘玉莲脸上露出点笑意。   待看清潘玉莲的模样,显然还记着人她的常公公也笑了。   他对着潘玉莲躬身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小主。”   等见过礼,常公公就先转身对着身后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身形高挑修长,肤色微黑,鼻梁高挺,五官周正又仿佛带着点艳丽的人道,:“王孙,这是宫中的小主。”   等介绍了这么一句,常公公又飞快的对着潘玉莲道,:“小主,这是信王孙。”   按说,骤然相遇的双方只需要礼貌颔首后就能离开了。   可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常公公这短短的几个字——猝不及防间叫潘玉莲生吞了一个惊雷!!!   你**的说这是谁?   信王孙???   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另一个信王孙?   潘玉莲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费尽心机想躲的人,就在这寻常的时刻,这不起眼的地方,他妈的相遇了?!!   命运你这个‘心性健康’的小可(傻)爱(*)!!!   一旁的听梅最先察觉到了潘玉莲的异样。   她不动声色的用力握了握潘玉莲的胳膊。   潘玉莲强忍着崩山倒海般的情绪,努力像正常初遇、完全不认识人一般的走完这个过程。   结果刚抬头,正对着一双眼尾狭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内里的眼珠子漆黑,忽而朝她微弯一笑。   大热的天,潘玉莲愣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强逼着自己潦草的点点头后,握着手中的生辰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眼见的这一幕的常公公没觉出什么不对,慕容烨也神色如常的继续跟着常公公穿过了庆禾门。   临转弯的功夫,慕容烨眉眼微抬,向潘玉莲离去的身影轻轻投去一瞥。   ……   待用过晚膳,帝后二人在坤宁宫自然的说起了今日入宫的慕容烨。   明崇帝微微靠在连云案桌上,有些感慨:“朕还从未见过老王叔这般欣喜失态的模样。”   薄皇后闻言道:“苍天庇护,叫王叔寻到了人,这世上血脉至亲总是割不开的,更何况,即便流落民间数年,这孩子竟也生的仪表堂堂,进退有度。”   想起慕容烨身上带着的生气,明崇帝眼里也透出点笑意,:“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宴了,正好,等中秋宴上,叫他们都认认人。”   说完了中秋节的安排,薄皇后想了想,:“之前不是说信王孙还在养伤?”   “这孩子在民间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不如叫御医再去看看,开些温补的方子也好。”   明崇帝点点头,:“也好,就叫周院判去吧。”   提起养伤的事,薄皇后就忍不住想到了也养好伤的倒霉蛋潘玉莲,是个模样顶顶漂亮的姑娘。   又生的心思浅淡,没什么城府。   潘玉莲伤着脚腕的时候,就嚷嚷着侍寝的事,连薄皇后也听说了,这会儿她笑着看向明崇帝,:“陛下,宫外的王孙您上心惦记着,这宫里可还也有个伤愈的呢?”   如今薄皇后少有这般打趣他的时候,明崇帝挑了挑眉,就见薄皇后笑着也倚在了桌上,:“那小丫头今日臣妾瞧见了,模样生的却是干脆利落的漂亮,说话的时候还透着点机灵劲。”   要不是今日正赶上信王孙进宫,薄皇后还想着多留会儿人。   “陛下,新入宫的九个秀女里,如今就只剩下她了。”   “潘大人大小也是个五品的京官,这宝林的位份,确实也是低了点,今日她连阖宫拜见穿的衣裳,都是温昭仪给的……也算吃够教训了。”   听明崇帝‘嗯’了一声,薄皇后没有继续言语,待掌灯时分,帝后二人就歇下了。   ……   临华宫   黑咕隆咚的夜里,一闭上眼,就记起今日‘惊魂一面’的潘玉莲失眠了。   她开始试图安慰自己,慕容烨是男主不假,但她现在已经进宫了,男主再神通广大,还能把手伸进皇帝的后宫里来?   要知道,老皇帝还没死呢。   沾着她这般模样,若是出点什么流言蜚语的,就很容易往颜色上面搞去,偏偏这种俗气又暧昧的桃色流言,也往往不需要证据,还传播的最是快。   男主又不是无脑的疯批,他的首要目标必定是搞皇位。   但越是安慰自己,潘玉莲就越发像是杠精似的和自己抬杠——   老皇帝这会儿是没死,但……他总有死的一天啊。   到那时,谁还能挡得住男主朝她伸过来的手?   按着潘玉莲原本的躺平计划,这个世界慕容烨还没进京的时候她就已经入宫了,无论潘大老爷上蹿下跳的怎么想法子补偿,这主意都打不到她身上。   她二姐潘文珺是女主,又对男主有恩情……按原著里写的,等这两人爱恨纠葛上几年,男主的气也早该消了。   他也没有理由再惦记着折腾、连面都没见过,还已经在明崇帝后宫中寂寂无声数年的潘玉莲。   但现在,潘玉莲所有平安无事的想法都叫这一次猝不及防的相遇给搅合的稀巴烂。   要是没见过面还好说。   但现在见了面,还是在男主刚回京满心报复的时候,在潘玉莲收拾的漂漂亮亮,捧着生辰礼春风得意的时候——   没人能对潘玉莲这般时候的皮囊不动心。   除非这个人……不行。   但男主不是不行,他是很行啊。   潘玉莲这个充斥不健康颜色的小脑袋恍惚间还冒出个十分肮脏想法——这个时候,搞这种身份的她……是不是来的更刺激?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潘玉莲自己都吓了一跳,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想了些什么东西。   她难过又痛心疾首的捶着自己的脑袋,完了,完了,她就是看那些东西看坏脑子的。   潘玉莲,你清醒一点啊啊啊啊!!!!   ……   整   整一夜,清醒不了一点的潘玉莲瞪着眼胡思乱想到天亮。   结果天亮了也没消停,一大早的,潘府就火急火燎的往宫捎了封信。   这信,是借着林夫人突发恶疾的名头送来的。   林夫人病了?   看着捧信而来的听梅说起这事,潘玉莲有些不明所以,林夫人病了给她送信?   难不成是想要宫里的御医?   “小主,府中送来了两封信。”   眼看着听梅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封信,潘玉莲一瞬瞪大了眼睛。   夹带私信……潘府是不是疯球了?   听梅实际上是她的铁心腹不假,但明面上她们两个才认识了不到两个月,就这都敢让她偷偷送私信过来?   看出潘玉莲疑惑的听梅上前一步,轻声道,:“来送信的嬷嬷话说的很有水平。”   “话里话外的透出的音听得像是试试奴婢忠心不忠心,有没有胆量,能不能做小主您的心腹……”   当然,话说的再好听,再有水平也抵挡不住潘府确实是着急上火,病急乱投医的举动。   这也是潘玉莲疯狂的想找高水平盟友的原因。   潘老爷这个人,小事大精明,大事小精明。   一只脚踩着正道,一只脚踩着歪门邪道。   能力范围里的事,他能张罗着给你玩出花来,但遇上超出能力范围的事,他就有些顾头不顾腚。   说他为人媚上欺下,上善下苛,逢上则喜、逢下则欺说的一点也没错。   还不是金字塔顶尖的达官显贵呢,就已经染上了视下民如草芥的要命心气。   这样的德行,不吃大亏显然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但凡当初他能对男主好点结个善缘呢,不就没这‘家破人亡’的祸事?   哦对,就这样潘大老爷还没吃啥大亏,苦头全他*的叫潘玉莲给吃了。   听梅将信放在了潘玉莲的手上。   “小主,先看看信吧。”   “府上这般急慌慌的送来,只怕是当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潘玉莲吐了口气,颇感无奈的接过了信。   她敢用脚趾头发誓,这里面绝对没憋好屁,八成还与男主的事有关。   那封明面上说林夫人身患恶疾的信,潘玉莲草草看过几眼,随后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封夹带来的私信上——   “玉莲吾儿,见字如面。”   “经年之来,细数府中当属吾儿玉莲最为乖巧,秉性烂漫纯稚,纯孝端敬,府中数载,晨昏定省从无有缺,汝今入宫不过两旬,为父时常感叹,却似三秋有余……”   这开头,肉麻的潘玉莲那叫一个头皮发麻,脑后生风。   这是准备了什么天大的麻烦准备生吞活剥了她?   强忍不适的潘玉莲飞快的往下看重点——   “汝祖父因故于八年前与外人儿孙定亲……然念及此人不过乡野一村夫,勤勉操持贱业却恐三餐不能果腹,衣食温饱皆有所虑。”   “汝姊妹几人不敢言金枝玉叶之贵,经年却爱护有加,锦衣玉食无有不依……”   这封信里接下来的措辞,潘大老爷那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无辜又可怜的就和朵‘稀世白莲花’似的。   他将原本看不上男主毁亲的事,一股脑儿的往不愿意看着她们这些女儿吃苦上面推……   这些也就罢了,更叫潘玉莲火冒三丈的是,她都进宫躲这瘟神了,潘大老爷还在锲而不舍的将这口黑锅往她头上扣!   就在男主慕容烨刚进京,潘老爷意识到大事不妙后,当天潘府已经将模样更娇俏的潘芳燕给送去了信王府。   因着男主没收人,给潘府原样退了回去,急的潘大老爷连脸都不要了。   他在信里明里暗里的说这门亲事原本是定给潘玉莲的。   铆足了劲儿PUA潘玉莲,试图让她心怀愧疚的认定,潘芳燕是替她挡了灾,潘府也是替她挡了灾……   紧接着,潘老爷就露出了这么疯狂扣锅和PUA她的用意——   要潘玉莲赶紧想想办法,不管是献媚摇尾也好,是弯腰爬跪,逢迎讨好也罢,想尽一切办法给皇帝吹吹枕边风……   啊呸!!!   还给她定亲?!   定你爹个头!   这个老毕登,好事轮不到她潘玉莲,坏事一想一个准。   他*的,她都进宫了,还阴魂不散的上赶着卖她。   见潘玉莲脸色发青,胸膛起起伏伏间几欲喷火的模样,一旁的听梅忙上前顺了顺气。   “小主若是有气往外发也好,切莫因他人之言气伤自个儿。”   缓了这茬的潘玉莲这会儿却是连气都发不出来。   她甚至莫名的想发笑。   这*的都是些什么狗屎?   将手里的信给了听梅,坐在榻上的潘玉莲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   “算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听梅你看自己看吧。”   接过信的听梅看的很快。   看完这封信后,听梅的脸色简直和信里的内容一样精彩。   她捧着信的两只手都有些发颤,:“这,这小主,这事是不是真如……”   潘玉莲摆摆手,:“想来潘大老爷也没心情大费周章的来和我开玩笑。”   “事情一定比他信里说的还要糟糕。”   “行了,这信也甭留着了,烧了吧。”   “……是。”   听梅端来个小铜盆,在蜡烛上点燃信封后丢了进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想办法解决。   不管潘老爷做人做事有多垃圾。   但他没有把头藏在沙子里自欺欺人装看不见的当鸵鸟,而是第一时间就立马开始想方设法补救的利索劲就很顶用。   火苗顷刻间窜了起来,听梅仰着头看着榻上直挺挺躺着,动都不动的潘玉莲,:““小主,这事您打算……”   什么打算?   潘玉莲伸手抓着床帐上的如意穗——   把潘大老爷给扒光了,敲锣打鼓,五花大绑的送到信王府去。   让男主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玩什么花样就玩什么花样,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的这个打算怎么样?   ……   潘老爷甩上门的‘破锅’还没解决。   临近黄昏的时候,司寝房的刘公公领着一串人,端着范就来了临华宫。   ‘歘拉’一下,满宫的目光紧紧粘在了这位刘公公的身上。   直至目送着人进了偏殿——那是潘宝林的住处。   司寝房里人出去,这宫里哪个不高看一眼的捧着?   不过端着范儿的刘公公显然没真叫这份抬举捧得瞎了心。   一进去,他就利索对着潘玉莲行了一礼。   “见过潘宝林。”   等行了礼,正要习惯性起身的刘公公却没听到那句熟悉的公公请起身。   堪堪停住行礼动作的刘公公险些闪了腰。   他满心疑惑的抬起头,就见面前的潘宝林怔愣在原地。   直到她身旁的宫人都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这位仿佛欢喜的过了头的潘宝林才‘活’了过来。   这位主儿脸上没有喜气,整个人就和做梦似得上前了一步,“公公,陛下当真是宣召,宣召……”   看着已然激动的说不出完整话,甚至‘喜极而泣’间被侍女扶住的潘玉莲。   刘公公那点疑惑和闷气都变成了无语和好笑。   他倒是一点也没觉着奇怪。   毕竟当初这位潘宝林,刚入宫拖着伤腿都恨不能侍奉御驾的事,在这宫中谁人不知?   刘公公直起了身,笑着道:“是小主,确实是圣上宣召小主去御前侍奉。”   “一会儿伺候您梳洗的嬷嬷们就来了,您好好准备准备,等晚上的时候,鸾车就来接您了。”   “多谢,多谢公公……”   看拿绣帕半捂着脸的潘玉莲咬牙切齿的道着谢,听梅连忙拿出个分量不轻的荷包,上前送到了刘公公的手里。   “多谢刘公公,公公   您辛苦。”   看着面前高兴的快‘疯了’的潘宝林,刘公公了然一笑。   他收下了荷包,随后对着潘玉莲道:“那奴才就不打扰小主了,奴才告退。”   贵福笑着上前弯着腰送着刘公公往外去。   翠云都不用听梅多说。   待刘公公刚一出去,她就高兴的蹿过来直道:“奴婢去给小主打水。”   贵喜也笑的露出两颗大牙,:“奴才就在门口候着,有事小主您吩咐,奴才马上就去办。”   听梅也笑着,伸手扶着高兴的真快‘疯了’的潘玉莲往净室去。   “小主。”   这会儿再无旁人,听梅脸上的笑意也散了。   她看着潘玉莲——   要是没有信王孙的这事。   虽然她们小主不想侍寝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和任性,但托宫中女人多的福,实际上这事还真的有能操作的空间。   但现在……   听梅认真的道:“小主,若是之前,您不想侍寝也无妨,可是现在……您不能冒这个险了。”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人心险恶,人言更可畏。   万一有人将潘玉莲一直不曾侍寝的事,同潘府与信王孙定亲的事联系起来怎么办?   再有,如今信王孙……留京了。   夺嫡的事,这谁又能说的准呢?   若陛下当真有个万一,旁的人也就罢了。   可要是那位与她们小主结了退亲仇辱的信王孙……   听梅做起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当初不谁也没想到这人能是王子龙孙。   她们小主生的这般模样……仿佛春野里勾的人心里长了草的风。   春风一吹,漫山遍野的草拼命的冒头,看不见边际。   偏偏入宫后一直又不曾侍寝。   若是陛下驾崩时,小主还是完璧之身,这个身份……着实是太暧昧也太刺激了。   刺激的听梅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 第31章 江(大修)喂点不健康的……   黄昏褪尽。   天边原本像裹了层彩绸的云朵,也叫漫无边际的黑光悄悄吞噬金黄银红的光团与黑沉沉的暮色交织,蜿蜒随着微风飘落向天的尽头。   含章殿   魏顺忠这会儿候在殿外。   他正瞧着眼前天边那抹金红的云彩被黑光吞没时,却见一道人影踩着最后的余晖而来。   天色乍黑,人影显得有些模糊。   不用看清脸,只看那行走的姿势,魏忠顺就知道这是哪个‘孙子’闻着味来了。   汪岑,内尚监三总管。   也是他们陛下豢养在内尚监里的头号‘恶犬’。   恶犬,有着像狗一样灵敏的‘嗅觉’、尖利的‘爪牙’。   他们还拥有两幅面孔。   一面会对着主人匍匐而跪,打滚卖乖。   另一面,对着‘猎物’却穷凶极恶的龇牙咧嘴,闻着味悄悄扑上去,咬定目标就死不松口。   ……   当年先帝还在时,因着诸多皇子斗争的厉害,而朝堂中那些搅和进这场斗争中的朝臣们,也是一个比一个刁滑。   垂暮年年的先帝颇有些精力不足,心思也越发的敏感和多疑,因着朝野内外他谁也不放心,便开始着重提拔宫中的内监。   有了皇帝的授意,宫中的内监的势力急剧膨胀,又因为是皇帝贴身伺候的人,他们要给皇帝传的话,可要比那些外臣方便的多。   越发年迈昏聩的先帝,给了内监们超出期待的权力。   这份满溢的权力,慢慢的催生了一种可怖的野心。   他们的目光,开始悄悄落在了下一任天子的继承上……   偏偏在内监的握着的权势到达顶峰时,这场‘美梦’被毫不留情的敲碎了。   明崇帝登基后内尚监虽然还在,但拥有的职权却被拆的七零八落。   其他的太监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唯独有支探听消息的队伍被留下了下来。   他们没有了处置官员,私设刑堂问罪的权力,却还有御前奏对的资格。   给皇帝递小话……就问这朝中哪个不怕?   大臣们对明崇帝留下这些心思阴诡的阉人,表现的十分心痛。   他们一致认为他们英明神武,端严若神的陛下是被这些谄媚小人蒙蔽。   但登基后显得爱惜名声的明崇帝,在这件事情上却压根没有半分的动摇。   ……   被朝里朝外,无数人咬牙切齿的恨着,恨不能撕烂那张嘴的奸贼阉宦汪岑,却并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相反,他生的肤白,面容文秀,身形瘦长,和和气气的总是带笑。   乍一瞧,就像个饱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似的。   走近来瞧着站在殿门前的魏顺忠,汪岑含着笑,十分有礼的颔首见过人。   “魏公公。”   曾经也被‘咬’过一口的魏公公,瞧着汪岑含笑的模样背后就毛毛的。   他爷爷个腿,这小子笑成这样,指定没好事。   心头大骂的魏顺忠也笑的亲切,:“汪公公。”   说着,他上前一步,瞧瞧天色又看看眼前的人,:“哟,这么晚了,您这是……”   汪公公十分好脾气的笑着道:“奴才有桩事要禀明陛下。”   点到为止的寒暄后,魏公公目送着汪岑进了殿内。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又出了什么事。   瞧了瞧天色,魏公公心头忽而轻轻叹了口气,只盼着不是大事,不然他们陛下又该歇息的很晚了,明日还是小朝会……   哦,对了,说起休息,魏公公还猛然记起他们陛下今夜宣召了那位潘宝林侍寝的事。   这要是耽搁了……这位主儿,那还不得满皇宫的哭去?   不得不说,潘玉莲人设打造的实在成功。   不过一个八品的宝林,却是宫中人尽皆知,连御前伺候的大忙人魏公公,都对潘玉莲印象深刻。   ……   临华宫   这会儿尽管时辰还没到,满殿却漂浮着一种微妙躁动的气息。   身旁伺候的宫人都笑着,实在是笑不出来的潘玉莲心头烦躁。   她有种想骂点什么都不知道该骂什么的乱糟糟。   太清苑的惊鸿一瞥,给潘玉莲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夜里的噩梦加剧了这份阴影的可怖。   但这事若是展开,潘玉莲其实都能想到其他人对她心态的讶异和嘲讽。   都进得宫了,还由得你挑三拣四?   捏着那么一个大的‘金手指’,不想着赶紧往上爬,你还想避宠往后出宫去过什么自由的日子,你脑子没坏吧?   现如今潘玉莲恨不能自己能有个什么疯狂的欲望,能支撑着她能熬过对皇帝的阴影。   潘玉莲开始一遍遍的告诫自己,现在她是明崇帝的后妃,争宠和侍寝是正儿八经的事,也能光明正大的往上爬。   可要是慕容烨当真存着这样的心思,等皇帝驾崩了,那就没人能护着住她了。   更要命的是,男主对她没有情意,只有退亲之辱的恨意。   若为发泄欲望,她就会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皇帝自己选择压住的人,必定一辈子都不得见天日。   ……   躲是躲不过去了。   潘玉莲也很清楚,事到如今,不管她想不想,她都得去陪着老皇帝睡一觉。   哪怕只有一回。   最起码,她不能好好的、干净完整的,叫其他人存在些不能言说的妄想。   打定主意的潘玉莲给自己鼓着劲。   但想到当初偷看皇帝时的那个场景……生怕自己被压得当场吐出来,实在没法的潘玉莲找出了自己的钱匣子。   戳开了游戏系统,她仰着头看向虚空中的屏幕,双手捧着所有的钱。   “系统,我有钱。”   “我把这些全都给你,只求一样东西。”   潘玉莲说着还放下钱匣子,认真双手合什拜了拜,:“我求求你,你能不能给我换个什么类似做‘春梦’的道具?”   “就像其他小说里写的那种,用了以后,皇帝就能自己玩自己然后做个春梦的道具?”   “……”   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游戏屏幕,潘玉莲想了想,又换了个更低   难度的要求。   “也可以不对皇帝用,对我自己用也行。”   “就是那种吃了或者用了以后就可以神志不清,看不清人影的药或者道具?”   “……”   这只是个游戏系统,不是许愿系统。   从前潘玉莲暗戳戳的内涵系统‘死要钱’的嘴脸。   但现在连氪金都没法氪的时候,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   ……   戌时三刻,送宫妃去御前的鸾车停在了临华宫的宫门口。   听梅一路扶着潘玉莲从偏殿往宫门口去。   巍峨皇城隐没在黑夜里,只露出个沉沉的模糊轮廓,长街上四处很是安静。   登上鸾车,临进车轿前,潘玉莲一下握紧了听梅扶着她的手。   所有人都在笑,包括潘玉莲自己。   夜风轻轻,宫灯轻晃,那抹黯淡的灯光彷佛映亮了潘玉莲含笑间眼里含着的点点泪光。   只一瞬,潘玉莲回过神后就转过脸,慢慢松开了手。   临松开的那一刻,听梅却下意识握住了潘玉莲的手。   潘玉莲回过头,却见听梅仰着头看她,轻轻的道:“……小主,您,您之前还不是嫌轿子里闷,说是要吹着夜风,慢慢,慢慢走去延英殿的吗?”   听梅的话一出口,周围不管是提着宫灯的还是架着车的,一下都愣住了。   愣了一瞬,其他的宫人就琢磨过了味来。   他们垂着头没有言语,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相互之间挤眉弄眼的使着眼色——没有主子示意,妃嫔身边的宫人哪敢说这种话?   今天晚上,这要是真一路就招摇的走去……   那不就和敲锣打鼓着大声嚷嚷的告诉满宫里自己要去侍寝没两样吗?   嗯,果然是名不虚传‘潘宝林’。   过来接人的张太监心中也在啧啧称奇。   在这宫里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识。   但在去侍寝这事上敢这么折腾的……少见。   这宫里,满皇宫的宫妃那自是恨不能规规矩矩、顺顺利利的赶紧到延英殿。   见潘玉莲车轿也不进了,就这么站在那儿忽然扭头看了过来,张公公正要开口拒绝,但话到嘴边却绕了个弯——   这会儿就这么拒绝……   说实话,张公公还真有点不敢。   这位主儿可就要去侍寝了。   一直负责帝王床榻之事的张公公,和宫里其他人看待妃嫔的角度不太一样。   甭管他们陛下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气度的妃嫔,但既然选了人进宫,还传了人去御前——今夜谁说破天去,睡在陛下身边的可都是这位潘宝林。   你说他这会儿要是拒绝了,万一被这位潘宝林给记恨上……一会儿她使起性子开口给陛下吹起了枕头风怎么办?   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蠢事,宫里旁的人干不出来。   但放在这位心性浅薄,无脑张扬又不守规矩的潘宝林身上,那可真说不定啊。   再有,不管旁的人说的多难听,但今夜张公公看着潘玉莲的模样,心头却在犯含糊。   也就是他们陛下了……   但凡这位小主要是搁在旁的地方,你就说她不招人稀罕?   想想刚被整治的尚衣监和司珍房,此刻对着潘玉莲这般史无前例的‘刁难’,张公公愣是露出一个温吞的笑脸来。   “按说,这,这也确实没有小主您不能走着去延英殿这样的规矩。”   “不过这宫里的地方大,要经过的路也长,小主您若要是自己走着去,那多累啊,又怕耽误时辰……”   怕担责任的张公公,话没敢说死,但潘玉莲却听懂了。   她也不要张公公明说什么担这个责任。   二话没有,潘玉莲自己直接跳下了车。   一路往延英殿走去。   这忽然‘偷来’的片刻延迟,叫人闷闷的心头忍不住生出点轻松来。   看着跟着引路太监往延英殿去的潘玉莲那副脚步雀跃的模样,跟在后头的张公公摇摇头,慢慢架着车跟上。   都不用再想,这事明天,不,今晚在这宫里会传成什么样。   啊,真是好大一场热闹等着瞧。   想到这,一直瞧着潘玉莲的身影的张公公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这场热闹里能没有他就完美了。   ……   躬身提着宫灯走在前侧引路的宫人,步行前来侍寝的宫妃,跟在后面晃悠悠慢的令人发指的鸾车……这一行‘活久见’的奇特侍寝队伍终于到了延英殿。   走了这一路的潘玉莲脑子彻底放空了。   此刻的她就像个没有什么情绪的机器人一样,脸上设定好了标准样式含羞带怯的表情,留听梅在宫门口,自己毫不犹豫的跟着宫人进殿。   这处隐秘的帝王寝宫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天家富贵,潘玉莲压根就没心思看。   见宫人推开了内殿的宫门,怕自己说不利索话的潘玉莲头都没抬,横着劲儿进去就是一个干脆的行礼,:“嫔妾临华宫宝林潘氏给陛下请安,陛下长乐未央。”   身后跟着的章掌事和其他宫人已经被潘玉莲一气呵成的举动给惊呆了。   刚刚还在殿门口就给这位小主说了陛下不在的事……合着这位小主光惦记着侍寝的事,这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反应过来后,章掌事哭笑不得的连忙上前扶起了潘玉莲,:“小主,陛下这会儿还在含章殿呢。”   人不在?   被扶起的潘玉莲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寝宫,心中绷着的气都被这意外‘嗤’的扎了个洞。   章掌事扶着潘玉莲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还请小主在此处稍作歇息。”   没心思搭话的潘玉莲点了点头,待宫人们退出去后,她就直勾勾的垂着眼继续放空自己开始鼓气。   也不知等了多久,殿门又被推开了。   原本坐着一动不动的潘玉莲一个激灵,整个人从圆凳上弹起,结果一抬头,就见一个不认识的公公领着听梅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魏顺忠正对上潘玉莲怔怔然看过来的模样。   这一眼看了个亮堂的魏公公整个人都顿了顿,随后躬身道,:“奴才魏顺忠见过小主。”   听梅走过来扶住了潘玉莲,低声道:“小主,这位就是御前伺候的魏总管。”   哦~长夜漫漫,春宵苦短……皇帝不来,来个太监?   当了半晚上‘机器人’的潘玉莲嗅到了搞事的气息。   啊,这仿佛又回到熟悉赛道的感觉……   潘玉莲陡然来了精神。   她抬眸看人时微微挑起了眼尾,又露出了那种靡丽带感的嚣张劲儿:“敢问魏公公,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小主,刚刚御医来报,说昭妃娘娘突发旧疾……陛下这会儿,这会儿已经起驾去了琼华宫,特命奴才来送小主回宫。”   魏公公说完,却没听见潘玉莲有什么反应。   他抬头,还没等看清潘玉莲的表情,就见人肩膀一抖,用帕子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魏公公:……   这位小主的花样,真是防不胜防。   送着哭哭啼啼,抽噎着的潘玉莲上鸾车时,魏公公莫名又想叹气又想笑。   再想想他们陛下那副端正严明的模样……这可真是。   ……   慈宁宫   等太后娘娘读完今日夜里的经,郑嬷嬷连忙上前扶着闻太后坐在了榻上,又奉上了香茶。   闻太后饮了一口茶,:“今日给妃嫔都请过脉了吗?”   自打这批新人入宫后,闻太后就十分上心,特别是给新人请平安脉的事都过问了。   郑嬷嬷连忙道:“回娘娘的话,御医都请过平安脉了,诸位小主都,都脉象平和。”   脉象平和,那就意味着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闻太后掀起眼帘看了郑嬷嬷一眼。   迎着目光的郑嬷嬷没敢说   话。   好在不过安静了一瞬,闻太后抿了口茶,又道,:“今个夜里侍寝的……就是那个叫玉莲的,记得让宫中的御医也按时去请平安脉。”   虽然如今的闻太后已经没有了如选秀时的那般急昏头的冲动和非‘玉’不可的执拗。   但对着何玉珊和潘玉莲,闻太后心头却还是有几分惦记的。   特别是潘玉莲……这都入宫快三个月了!   难不成大费周章的选进来,只是叫人进宫来演笑话的不成?   郑嬷嬷心头悄悄吸了口气。   她看着闻太后,轻声道:“娘娘,刚刚,刚刚因着昭妃娘娘突发旧疾,急召御医,陛下去了琼华宫……”   “嘭!”   茶盏直接落在桌上。   “混账!”   此刻拍着桌子的闻太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当年,当年他为了娶这个女人闹出了多大的风波?!”   “那可是他二皇兄未过门的妻子!”   “他叫人戳着脊梁骨都不怕,一定要迎了这个病歪歪的女人进宫,这些年,这个女人绊住他,连个一儿半女的都没有!”   新仇旧气一起涌上心头的闻太后好一通数落。   看闻太后眼睛都红了,郑嬷嬷连忙上前轻抚着闻太后胸前顺着气,:“太后娘娘您息怒,息怒,万不可为此伤了凤体。”   余怒未消的闻太后冷笑了一声,:“突发旧疾,听听,这回儿她又犯了旧疾。”   忍无可忍的闻太后看向了郑嬷嬷,:“你命人带潘宝林给哀家带到这慈宁宫来。”   郑嬷嬷虽然不解,却不敢问,正要领了差事去办,就见闻太后又道,:“你和燕秋亲自去琼华宫请陛下这会儿来慈宁宫,燕秋留下给昭妃‘侍疾’,和御医一起,务必盯着昭妃身子好了为止!”   是,郑嬷嬷半点不敢耽搁,脚不沾地的离了慈宁宫。   ……   哭的十分卖力,演的格外上头的潘玉莲被提溜到慈宁宫的时候,人还是蒙的。   看着潘玉莲努力控制着抽噎,却还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实在不成体统,瞧着也不像是能继续侍寝的样子,闻太后头疼的打发了人去偏殿。   擦干净的脸的潘玉莲,待在慈宁宫的时候还有些不安,毕竟谁能想到这个晚上她会经历这么多魔幻的剧情?   她要去侍寝的人,先是被皇帝给退了回去,叫她唱一首‘完璧归赵’,结果哭到半路,就给拎到这了慈宁宫。   当看见郑嬷嬷手里端着酒壶进来时,潘玉莲哆嗦着干咽了几次口水……这,这,这更魔幻的都有呢?   要是她今晚没法侍寝……她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   明崇帝到了慈宁宫的时候,闻太后不再是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的眼眶泛红,透着不曾安眠的疲惫。   母子两心平气和的说了会儿话,偏殿的潘玉莲就被扶了出来。   结果一出来,潘玉莲就和醉猫似的整个人蜷缩着膝盖,叩头跪在地上。   这……   闻太后下意识的朝着郑嬷嬷看去,她是让人喂点暖情的酒,但没让人醉成这样啊。   郑嬷嬷表情讪讪,她也没想到,扭个头的功夫,这位小主那般实诚,听了吩咐就直接掀开酒壶对着喝了。   因着明崇帝生的实在高,他这般站的近些,投下的影子笼罩住了缩手缩脚跪在他面前的潘玉莲。   明崇帝垂着眼看了几眼跪在身前的‘醉猫’,:“今夜儿臣传召了潘宝林御前侍奉,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将人给灌成这样的闻太后难得的都没有多言语。   她捏着眉心,摆摆手将这场闹剧的‘主演’给轰了出去。   被两个宫人扶着出了慈宁宫,瞧着实在醉的不成样子的潘玉莲被送上了御撵。   轿撵里的明崇帝一如既往坐的端正,而醉的脸颊晕红,闭着眼,偶尔发出轻轻吸气声的潘玉莲,软的和没骨头似的,随着轿撵的行进,她的身子不由得一歪一歪的蹭着明崇帝的腰侧。   一次,两次……明崇帝没有言语。   到第三次时,潘玉莲直接叫人给伸手摁住了。   …… 第32章 文(大修)不走寻常路的争宠侍寝……   在慈宁宫的时候,已经不抱多少多余希望的潘玉莲狠狠心给自己灌了不少的酒。   这暖情酒的后劲,格外绵长。   这会儿哪怕觉出身下一晃一晃的,潘玉莲也做不出什么大的反应,她只觉得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像往天上飞。   啊,也不对,她的身上也热。   是那种顺着全身经脉,一股股的热气蹭蹭蹭的往外冒的热气,催的人五脏六腑都烫烘烘的含着丝火似的。   潘玉莲挣扎着想开口吐出这丝热气。   结果她刚张开嘴,刚试着发出个短短的颤音,就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给捂住了嘴。   酒意上头,迷迷糊糊的潘玉莲睁不开眼。   她用力伸手推搡捂着她嘴上的恼人东西,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挣不开。   挣扎了几下都没成功的潘玉莲,转而去摸索着拉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好凉快凉快,透透气,结果她摸索着不知道抽出来什么的时候,两只手就被什么东西都给绑了起来……   潘玉莲,沾着她仿佛身上就被染遍了颓丽的欲色。   一贯端严若神,神色淡淡的明崇帝,此刻坐在御撵上却是难得的衣冠不整。   更觉得不同寻常的是在这空旷的长街上,他怀里抱着人的姿势——   鬓发松散的潘玉莲已然醉的眼神迷离。   没有之前低眉顺眼的奉承讨好,没有刻意挤眉弄眼的矫揉造作,也没有昂着头瞪着眼的尖酸粗鲁。   仿佛与生俱来的那副咄咄逼人的艳丽也在这温柔怔忪间缓和了尖利,带着点清冷的脆弱和缠绵的绯红欲色。   刚上御撵时,潘玉莲还窝在明崇帝的身旁的地方。   可这会儿,她又是滚,又是蹭,上半身已经磨蹭着蜷缩间卧在明崇帝的腿上,不仅身上那件杏色的高腰襦裙蹭的凌乱,带着香气的细汗贴着衣衫往外渗,就连她的披帛……也系在她的手腕间。   尽管此刻潘玉莲的的手腕已经叫绑着了,但她人却不老实,猫似的贴着明崇帝腰间那柄双龙戏珠玉带贪婪的来回蹭凉意。   连绵不绝的湿热气息,长长短短的扑在腰腹间,时不时还发出猫似的轻轻喘气声。   自绑着潘玉莲手腕的后的明崇帝就一直没动。   他垂眼静静看着窝在腿上的潘玉莲蜷缩着翻滚或是轻轻的喘息。   直到潘玉莲又要出声哼唧时,明崇帝才伸手去阻。   结果这次他的手刚搭在潘玉莲唇边,食指那节修长又冰凉的指节,就被人忽然给叼住了。   呼——   这一下叫明崇帝抬起头,闭了闭眼。   他试着往外抽出指腹,却不妨潘玉莲含的更紧,还哼唧了一声。   明崇帝没有再试着动了。   此刻他的一只手指尖叫潘玉莲叼着,另一只手拉着缚住潘玉莲手腕的披帛。   绯红色的披帛一圈圈缠绕在明崇帝掌心,他微微拉紧,潘玉莲的两只手就一动都不能动。   他微微抬起手,长袖自然的垂着,慢慢覆在了潘玉莲的脸上。   黑色混着金边的祥云团龙袍盖在绯红的美人面上,遮住了所有的旖旎。   偏偏看不见,指尖的触感仿佛更清晰了些。   手指被咬着,又会被微尖或是平整的牙齿来回的咬着,只觉麻酥酥的痒意。   ……   倒是从慈宁宫到延英殿的路,这一次显得格外的漫长。   ……   待到了延英殿,魏公公同身旁伺候的宫人正要上前扶起潘玉莲时,却被明崇帝抬眸看过来的一眼给钉在了原地。   明崇帝自己伸手抱着人,一路从宫门进了内殿。   净室内,宫人已经备好了水。   这次明崇帝甚至都没留宫   人伺候。   待打发了所有的宫人出去,明崇帝伸手将潘玉莲放在了一旁休息的榻上。   他慢慢俯下身,注视着身前被自己全然笼罩住的人。   “潘玉莲。”   有谁在叫她?   潘玉莲寻着声摆了摆自己的小脑袋瓜儿……这会儿周身倒是不晃了,但她还是热啊。   “热……”   被解开披帛,解放双手的潘玉莲又开始去拉自己的衣裙。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来。   它直接按停了潘玉莲又开始试图解开衣衫的举动,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还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是谁?   你不知道你是谁还要问旁的人?   我管你是哪个葱?!   三番两次被阻拦的潘玉莲,蹙着眉不耐烦的开始哼唧。   “放开……”   一只手就能捏住了潘玉莲两只手腕的明崇帝,仿佛没有受到半分眼前活色生香一幕的影响一般,神色如旧的又问了一遍。   挣是挣不开了,试了几次都不成功的潘玉莲努力睁开了眼,开始尽力瞅着眼前的人。   这是谁……不认识。   看着歪着头,整个脸上都染着胭脂色,迷迷瞪瞪瞧着他的潘玉莲。   明崇帝伸出手,他慢慢拂过潘玉莲刚刚蹭乱头发后散在脸侧的发丝,:“还认得朕是谁吗?”   朕?   潘玉莲努力睁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她记得自己确实悄悄见过皇帝一面。   但……那个老登不长眼前这样啊。   脑子糊涂的潘玉莲嘴上却不含糊。   活在这个世界,你可以忘了自己是谁,但绝对不要试试‘九族消消乐’的威力。   她嘴里下意识的开始嘀咕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   自看见潘玉莲后,明崇帝第一次笑了。   明崇帝生了双桃花眼,素日的清冷和威严盖过了那份昳丽的艳气,这般一笑起来就仿佛漾着点暖光。   他松开了压着潘玉莲的手,随后带着人一起进了水池。   总算是没那么热了。   嘿嘿嘿,潘玉莲无意识的傻乐了起来。   只是她迷迷糊糊的被揪住,没有直接栽进水里。   ……   痛饮一壶水酒吃醉后的潘玉莲这会儿散了热,倒是脸上还有些小珍珠。   只不过一个还在控制着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凑在她耳边说些什么……潘玉莲压根也没心细分出神细听。   烦躁不已的她直接伸手挥出了一巴掌。   结果因着脱力反倒像是变成了抚摸。   “……滚。”   这个字倒是说的字正腔圆。   身侧抱着她的人愣了一下,随后笑的全身发颤。   潘玉莲勉强睁开眼也没看清。   什么鬼东西,都滚啊。   ……   翌日天光大亮,系统的叮当声提示音吵醒了潘玉莲。   【“恭喜小主,‘海棠圣体’完成进化”。】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潘玉莲下意识开始进行签到。   听着签到完成,潘玉莲才醒了醒神。   结果刚睁开眼,扭头看向床榻上的一侧陌生的布置时,潘玉莲整个人吓得一个激灵。   这不是她住着的临华宫偏殿!!!   潘玉莲一骨碌爬起来就跳下了榻。   环视四周陌生的场景,潘玉莲捶了捶脑壳,叫昨晚上那一壶酒给喝断片了!   殿内潘玉莲发出的动静,霎时就惊动了殿外候着的宫人。   满脸含笑的章嬷嬷一进来就看见穿着里衣,站在床榻旁的潘玉莲。   她连忙跑过来扶着潘玉莲,关切的道:“小主您慢些。”   明崇帝一早就去开小朝会。   昨晚过了时辰,潘玉莲也没离开。   今早明崇帝没吩咐,也没人敢嚷嚷着要送了潘玉莲回去。   醉的糊里糊涂的潘玉莲不太能记清昨晚醉酒后的事,但这会儿瞧着章嬷嬷,潘玉莲总算有点印象了。   八成,昨晚她,应该已经完成了睡觉的目标?   趁着章嬷嬷去取衣服的时候,潘玉莲脸上稍显疑惑的站在原地,悄悄伸了伸手又动了动腿……她甚至还来回跳了一下。   身姿矫健,身手敏捷……   这,这没,没什么感觉啊?   要不是看着胳膊上的吻痕,她都觉得昨晚啥都没发生?   老皇帝他……是不是不行啊?   想到这,潘玉莲猛地点点头。   是了,还非常有这个可能!   难怪宫里面……一个皇子公主都没有。   暗地里想着些大逆不道东西的潘玉莲,穿戴一新后就回了临华宫。   路上,潘玉莲又查看起了早上那会儿游戏屏幕上的提示——   话说靠这种方式进化?   系统,你这玩意儿它正不正经?   ……   所有人都知道,不守规矩的潘宝林昨晚侍寝开始就没守规矩,来来回回的她甚至在延英宫过夜了……   从前说潘玉莲不守规矩,那是嘲讽她的话,如今说她不守规矩,这就变成真的了。   坤宁宫里,满殿的妃嫔瞧着潘玉莲行动自如的跟在温昭仪身后进了殿。   “嫔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意安康。”   薄皇后一点也没刁难潘玉莲的意思。   等她行了拜礼后,就连忙叫身旁的宫人扶起了潘玉莲。   而坐了满殿,原本咬牙切齿背地里骂着潘玉莲狐媚子的妃嫔忍不住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   面色红润,脚步轻快,行礼的动作格外流畅,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半点弱柳扶风的姿态都没有。   这……众人的眼神来回飞了一瞬。   想想人是从太后的慈宁宫被接出去的,这事莫不是别有蹊跷?   若为着什么莫名其妙的莫须有跳出来去针对一个宝林,那都显得丢份。   啥也没看明白,正常行动的潘玉莲顺顺利利的回了临华宫。   晌午还未用膳前,一行太监到了临华宫。   除了惯例赏下的东西,他们还带来了给潘玉莲晋位的懿旨。   穿着绯红色内监服的太监正在高声宣旨:“今有宝林潘氏,恭顺仁孝,鸿禧闱服……仰承太后慈谕,特晋为正七品才人,钦此。”   “嫔妾接旨。”   跪在地上的潘玉莲十分欣喜的接过圣旨,叩头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嘭!”】   在潘玉莲接过旨意的瞬间,听见了烟花炸开的声音。   那个自打潘玉莲进宫后不充钱,一度就和死了一样安静的游戏系统又有了动静——   【“恭喜小主的宫斗事业更进一步,距离‘宠冠六宫’更近一步,请小主前往‘凌云阁’查看当前位份。”】   ……   含章殿   这会儿候着殿内的魏公公站在一旁,悄悄的看着明崇帝。   面色淡淡,神情清冷……   陛下一直就是这个模样,魏公公不觉得惊奇,可昨晚上延英殿里的那动静,他们可都听见了。   结果听章嬷嬷说,那位小主今早起来不仅自己跳下了榻,健步如飞,生龙活虎的就差跑起来了……   潘玉莲以为老皇帝不行的这事众人皆知。   她也不好问。   想着宫里的人没遮遮掩掩的,她忽然扭捏起来岂不是反倒显得她很知道皇帝不行,假意装样?   皇帝不行这事虽然是心知肚明的,但这事你就不能露出来。   所以潘玉莲大大方方的如常行动,甚至瞧着精神头更好了些。   这男人和女人床榻上的那点事……魏公公即便是个太监也知道一二。   从前宫中的妃嫔,侍寝后都是那样的……   这位潘小主却是这样的,偏偏她粗鄙浅薄,心思浅显……因而是不是没想起遮掩?   明崇帝仿佛脑后长眼似的冷不丁看过来一眼,本就心虚的魏公公被唬了一跳。   他连忙打着哈哈似的提起了潘玉莲晌午受赏的情况。   魏公公的弦外之音明崇帝听没听懂不知道,但关于潘玉莲的‘活泼开朗’的情形,明崇帝却听得一清二楚。   哦,昨晚上泪汪汪,哭唧唧,双手连连作揖讨饶……原是骗人的?   摩挲着食指上红痕的明崇帝,若有所思的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 第33章 学我那丑丑胖胖,抽象的皇帝老……   琼华宫   “嬷嬷,我来,我来。”   见从慈宁宫来的那位燕秋嬷嬷要上手,松琴连忙笑着上前,端过了桌上刚清出来的汤药。   燕秋嬷嬷也没和松琴争这个差事。   她对着松琴点点头,还十分用心的嘱咐道:“这汤药要趁热用才好呢,快端着去服侍昭妃娘娘用药。”   松琴点头应着,两人一同从小厨房出去。   路上燕秋看了松琴一眼,随即有些担忧的念叨着:“嬷嬷我想着是不是再去问问许太医,看看昭妃娘娘心悸绞痛的病症可还有没有根治的法子?”   “如今昭妃娘娘身上不痛快,陛下一直惦记,太后娘娘也跟着烦忧,还盼着昭妃娘娘身子能早日康复才是……”   松琴一路笑着,只当听不懂燕秋嬷嬷明里暗里的暗示。   反正自打入宫起,太后就十分不待见她们娘娘。   但不待见就不待见,在这宫里有陛下的圣心比其他的什么都强,太后娘娘也不是就只能如这般敲敲边鼓?   这些年琼华宫的人从初时的诚惶诚恐到现在都习以为常了。   等过几日太后娘娘面子上过得去了,陛下就会将这老嬷嬷给打发了。   进了正殿,松琴就见昭妃倚在榻上出神,她的手边依旧还放着那本《九梦谭记》。   许是身子弱的缘故,昭妃的脸色较常人更苍白一些。   偏她的秀发却没有沾着久病之人的病气,乌黑的发密密垂在腰间,兼之身形清瘦,颇有种乘风清月的美感。   “娘娘,汤药好了,您趁热喝。”   听着声音的昭妃回过神。   她没看松琴端来的药,只是低头轻轻的摸着手边的书册,眼里透着亮光。   “松琴,本宫见着他了,他虽然生的黑了些,但那双眼睛,却还像小时候……像极了玉音姐姐。”   “他年幼的时候,本宫还抱过他,他那会儿才那么一点大。”   昭妃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他同玉音姐姐来看我的时候,还带着……”   温柔的回忆戛然而止后,昭妃的神色就变的激动了起来。   她恨恨的捶打着床侧,万般恼恨,:“可恨本宫无用!”   “玉音姐姐去了,本宫却连她的孩儿都护不住,叫他这些年流落民间吃了不少苦……就连,连一个小小的工部郎中,也敢那般折辱于他。”   如今世人皆知宫中有个陛下不顾伦常,一意孤行迎入宫中的昭妃娘娘,宠爱非常。   于昭妃而言,她在这天下最尊贵富贵的地方,享尽荣华,帝王爱幸。   但于当年的徐灵容来说,却是煎熬恐惧,生不如死。   她心悸绞痛的毛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因着二皇子身故,徐灵容从人人艳羡的皇子妃,一朝跌入无底深渊。   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毕竟谁敢对二皇子生前定亲之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甚至民间都说徐灵容是不祥之人……   不仅外人忌讳她,徐府亦是,徐父甚至日日忧惧于皇帝会迁怒降罪。   府里其他兄妹也暗恨婚事被连累耽搁。   那日,她甚至亲耳听到她的弟弟盼着她能主动为二皇子死殉……留下一个贞烈清白的好名声,也好过府里上上下下这样被她牵连。   当年的明崇帝还未登基,也没法对着兄长留下的未过门妻子关心过切。   因而这样不堪回首的日子,徐灵容整整煎熬了四年。   这四年里,她唯独从虞玉音那里得到了慰藉。   她们是总角之谊,手帕之交,最煎熬的那一年,虞玉音甚至还时常抱着当初只有两岁的慕容烨去看她。   那个奶呼呼的孩子还会抱着她,喊她姨姨,给她擦眼泪,给她带糖果子……   见神色激动间捂着心口的昭妃,松琴连忙上前扶住了人。   “娘娘,您当心身子,如今万不可激动。”   看着昭妃难看的脸色,松琴连忙又拉出了慕容烨,宽慰着昭妃,:“娘娘,如今小王孙已经被寻回,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今信王妃不在……娘娘您千万保重自己,才能看着小王孙啊。”   “是,本宫还得好好看着他……”   昭妃闭了闭眼,强忍着心悸,端起松琴送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待喝了药,昭妃缓了缓神,神色颇有些冷冷的对着松琴吩咐道:“去徐府告诉我父亲,我最恨背信忘义之人,潘府,我瞧着不痛快。”   除了在宫外的潘府……还有在宫里的潘玉莲。   潘府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左不过都是些贪慕虚荣,恬不知耻的贱人。   拍拍屁股转身就想入宫常享富贵?   没有这么好的事!   因着陛下喜欢清雅端方的贵女,又看重规矩,所以宫中位份高的妃嫔也如此行事。   即便结怨暗恨不已,明面上也没有如市井妇人那般当众撕破脸,撒泼咒骂,恶语相向的。   当然,这份体面现在得除过荣妃。   但妃嫔们明面上不起冲突,不代表私底下不会做点什么……   昭妃捏着松琴的胳膊,轻轻的嘱咐了几句。   松琴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是。”   ……   长春宫   “娘娘。”   采秋扶着又跪完神像的荣妃起身。   这些日子,宫里头的事,荣妃压根都不去掺和。   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谁进宫了,谁得宠了,谁不得宠了,她也丝毫不理会。   现在荣妃就是一心一意的拜神,然后按着吉时喝药,只等着她求来的神药喝完了,就按着吉时去侍寝。   看着这次荣妃这样虔诚笃定的模样,采秋都觉着心惊。   以前荣妃虽然也吃药,但那也只是光服药而已,时不时的求求这个菩萨,拜拜那个神佛。   可这次却是完整结合了所有的流程——   求神、算吉时喝吉药,算吉时侍寝……越是麻烦,荣妃反倒越是虔诚,越是笃信。   采秋甚至都不知道要是这次荣妃的希望落空了,这事该如何收场。   伺候着荣妃净手用药,端着药碗出去的时候,采秋看见踢着石头子唉声叹气的采青。   她皱皱眉,上前拉过人,:“娘娘还在里面呢,你在这叹的什么气?”   采青闻言却又叹了口气。   “陛下今日又传召那位潘宝林,哦,不对,现在该叫她潘才人了。”   听着这话采秋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采青。   “她是宫里的妃嫔,自然得侍奉御驾,陛下愿意传召就传召,碍着咱们宫里什么事了?”   采青颇有些神神秘秘的拉过采秋。   两人站在临近殿门口的窗前。   “我就是觉着这位主儿,忒有些邪性,你说说,她明明生的那般模样……太后娘娘却不管不顾的非要让人进宫。”   “昨晚上昭妃娘娘犯了旧疾,陛下明明都已经到了琼华宫,却愣是被召去了慈宁宫,还带着人去了延英殿,今日陛下甚至又传召了这位潘才人……”   等铺垫完了一连串,采青又煞有其事的问着采秋:“你知道这位小主叫什么名字吗?”   采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就听采青长叹了口气,:“我可打听清楚了,叫玉莲呐。”   “你说咱们娘娘那么喜欢莲花,就连咱们供奉在神像面前的灯都是莲花灯……偏她叫这么个名字,你说说,她岂不是,偷着咱们娘娘的福气?”   “万一真叫她偷着了,再叫她生下个皇子……”   这些话乍一听起来像是有道理,但稍一思索,却是牵强附会,一派胡言,无稽之谈!   采秋瞪着采青正要说什么,却见殿门被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荣妃直勾勾的看着采青,:“你说什么?”   采青和采秋被吓了一跳,采秋正想打个马虎眼,   却听采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   采秋眼睁睁看着荣妃的脸色一点点的变了,显然是真的将这狗屁不通给听了进去。   见荣妃脸色阴沉的进殿去看灯,采秋一把拽住了采青,气急了,:“你这混账,你无缘无故的故意说这些话做什么?”   “挑拨娘娘对上那位潘才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采青瞪着眼,挣脱了采秋拉拽的手,反问道:“好处?”   “那你倒说说,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那你还……”   采青扭头看着殿内,随后又看着采秋,认真道:“采秋,那你说真的,你真觉着咱们娘娘这一次,能称心如意?”   采秋咬着唇,没有言语。   “娘娘如今的性子……”   “唉,采秋,不怕你笑话我。”   采青叹了口气,:“这次我是真的害怕,你说说,要是这次娘娘这么费心,最后还是那个结果……到时候会怎么样?”   “还不如提前找个理由……”   到时候,哪怕真出了什么事,也能有个由头,不至于让荣妃真的发疯。   “潘才人心性浅薄,性子张扬又不知收敛,父亲也不过是工部郎中,根基浅,现在又得罪了昭妃……”   采秋听懂了采青的意思——   不外乎就是潘才人这个软柿子好拿捏,荣妃真要收拾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待进殿时看着荣妃摔了满地的灯盏,采秋沉默了,任由采青上前对着荣妃又说着什么。   ……   临华宫   当听到御驾亲至的消息时,整个临华宫里的宫妃都候在了宫门口。   精心打扮过的温昭仪看了一眼站在右手的潘玉莲。   这一眼的眼神有点复杂。   昨晚潘玉莲去侍寝,一波三折般的‘吊诡’之事宫里哪个没听着?   不管是不是顾忌着慈宁宫的缘故,总之陛下今夜确确实实是没去陪伴那位昭妃娘娘。   这些也就罢了。   更令温昭仪没想到的是,这么个浅薄蠢笨,不守规矩的麻烦精,竟然真的能引得陛下到这偏远些的临华宫来。   潘玉莲叫温昭仪幽怨莫名的一眼看的全身的汗毛蹭蹭往外竖。   再看看周围宫妃们个个都盯着宫殿门口,伸长脖子期待的模样,站在这的潘玉莲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不够敬业了。   对着那副尊荣的老皇帝,还能这么卷,潘玉莲只觉得……活该她入宫只能当个宝林。   世人常说,有一就会有二,果然底线被拉低后,有些事情就会变得顺其自然。   是的,昨晚吃醉后的潘玉莲确实已经没有那么恐惧了,隐约记得老皇帝好像没有想象中的胖?   行,能忍得住不吐出来,凑合的过得去就行。   更何况,她现在人睡都睡了,不图点什么,岂不是亏得慌?   “陛下驾到——”   温昭仪带着众人齐齐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都起来。”   潘玉莲努力露出了最是倾慕的神色,呵,既然要卷,那就大家一起卷,她也不能输。   待做足心理准备后抬起了头——   落日熔金,天地间昏黄与明色交错。   被层层侍卫簇拥着走进来的人,被层染着金红之光的烟青色常服裹着,堆叠的衣摆处是若隐若现的银色云纹。   你瞧他,最先品出的是那股独一无二的气韵,身上带着这个世界特有的古典美,还有举国供养出的权势滋养出的从容不迫和清冷些的静谧。   不是,你是谁?   我那看起来丑丑胖胖,有些抽象的皇帝老登呢?   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给了潘玉莲巨大的冲击。   原著中从来没有描述过皇帝的容貌风姿。   仿佛他就应该是个丑恶的背景板,他膝下无子就是为了给男主占着帝位,他夙兴夜寐处理朝政,只为给男主打下一个‘盛世名君’的基础……   但现在出现在潘玉莲眼前的,是个在角色描写外自由生出骨血和风貌的君王。   关键是,他长得……要不是潘玉莲也生了副花容玉貌,他们俩谁了睡谁,嗯,这事还真不好说。   周围的妃嫔已经规规矩矩的收回了目光,余光注意到潘玉莲不守规矩的满脸惊叹,眼里恨不能冒出星星的模样,不由心头暗自恼气。   陛下自是英明神武,但你也不用这么不要脸吧?   昨晚侍寝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   装什么装!   “陛下。”   装的十四五六的潘玉莲乐颠颠的往前挪了一点。   反正她就是个浅薄的草包。   趁着现在她和皇帝的交情不深,形象还没定下来,先试一试这位看重规矩陛下到底能受得了哪一步也是个好事。   …… 第34章 城金色传说   当众发出动静的潘玉莲轻而易举的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但看起来明崇帝并没有和潘玉莲在宫门口多说什么的打算。   两人很快往偏殿,一前一后的行去。   留在原地的温昭仪攥紧手,定定看着明崇帝带着人离去的身影。   不过看了一瞬,温昭仪回过神收了目光就面无表情的往主殿行去。   温昭仪最是好面子。   尽管数日不见明崇帝,她心里头有着点什么,但也确实做不出当众邀宠的事来。   “娘娘。”   待走了两步,温昭仪身侧的姚贵人挨的近了些。   她开口说话的声音很是温柔,:“娘娘,陛下难得亲至临华宫,只是潘才人的住处……只怕不大得体。”   同为临华宫住着的宫妃,姚贵人自然知道潘玉莲住的那处用来镇压风水的宫室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而她们陛下有些挑剔,惯来享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如今心血来潮走这一遭,若是因着稀奇古怪的住处觉着碍眼,拂袖而去……   温昭仪脚步顿了顿。   她看了姚贵人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吩咐了身旁的宫人留在这看着,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传至主殿。   温昭仪想,她没别的意思,只是若潘玉莲行为举止不当,惹得陛下拂袖而去,丢的是临华宫的脸。   ……   临华宫偏殿。   潘玉莲从没有自苦和虐待自己的打算。   对于自己目前或者说很有可能长期居住的地方,她花了不少的心思。   地方不行,那就氪金来凑。   别跟她说她就是个靠金手指的废物。   不听不听。   她倒是巴不得有个金大腿来用用。   要不是没钱,潘玉莲恨不能将游戏系统用的飞起。   风水这玩意,潘玉莲不懂。   但没关系,系统可以懂。   待解锁了家居城的布置,吞了潘玉莲十张代金券后,它给潘玉莲的住处设置了一个最合理的布置方案。   扬长避短。   那些背包里的‘梦幻家具’潘玉莲也没有浪费,统统往上面招呼。   这会儿待走进偏殿,看着这间宫室的明崇帝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殿内的陈设……   不是和潘玉莲靡丽妖颓的模样般富丽堂皇的耀眼。   张扬浅薄的潘玉莲,却没有用超出规制的东西。   殿内多用青、蓝和淡粉三色,摆设错落有致并不杂乱。   在布置的明亮又温馨的室内,还有些超乎意料的趣味。   窗户上糊着一层明纸,夕阳西下,屋内的珠帘承接天色间最后的那一抹金红的亮色。   不是什么值钱的珍珠,甚至连大小都不一样,但拼凑的图案却很有趣。   待屋外的光透过窗棂映在珠帘上,连串的珍珠都带了不同的光晕,一闪一闪的骤是好看。   这抹亮色也映在了明崇帝的眼睛里——   张扬浅薄,粗鄙蠢笨是外人对潘玉莲的印象。   但无人知的那个夜色里,明崇帝真正摸到的是一抹超出规矩的鲜活和天真气。   除了在朝堂上握住权势的时候,明崇   帝已经很有没有这种情绪上的波动了。   他难得的起了好奇心。   为了这点好奇心,明崇帝甚至亲自踏进了潘玉莲居住的宫室。   一个人的居所,总是会符合自己真实地心意。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惊喜。   ……   见明崇帝忽然不动了,跟在明崇帝身后的潘玉莲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   她飞快的环视着屋内,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超出了规制,但看来看去,也瞧出个所以然来。   待明崇帝垂下眼看向了潘玉莲,潘玉莲心跳都加快了。   要是因着皇帝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忌讳,她莫名其妙的倒在这……多冤啊。   潘玉莲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露出个谄媚的笑容来。   “陛下,可是嫔妾这里有什么,什么不妥的地方?”   “陛下恕罪,嫔妾确实是初入宫中,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嫔妾马上就改,还请陛下……”   紧张起来的潘玉莲无缝切换了那个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变得点头弯腰,谄媚逢迎的保护机制模样。   这样的她极大的降低了那份靡艳的危险性,浅薄的俗气。   “很好看。”   潘玉莲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明崇帝垂眸看着潘玉莲,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很好看。”   看着潘玉莲恍惚间骤然亮起的眼睛。   自登上了这个位置,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仿佛被吞噬了那些常人的情感,越发淡漠的明崇帝漫不经心的轻轻笑了笑——   瞧,又抓到了那抹天真气。   而潘玉莲抑制不住的多了些激动——   老天爷啊。   有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见鬼’的世界里遇上个不扫兴的‘正常人’有多难?   哪怕刨过皇帝的身份加持,这份被认同的愉悦感都足以叫人快乐了。   待跟着人进殿,潘玉莲这会儿越看坐在榻上神色清冷的明崇帝越觉得开心。   进了宫,她是要在明崇帝这个‘大BOSS’手底下讨饭吃的。   他越好伺候,潘玉莲越觉得高兴。   清冷些……清冷些好啊。   喜不喜欢的先不要紧,他最起码像个‘正常人’。   总比那些喜怒无常,一言不合就叫人把你拖出去砍死的暴君,来的好太多了。   至于皇帝不行……不行更好啊。   这幅生就适合‘十八禁’的模样,叫潘玉莲对某些事上无意识的存在排斥感。   从今夜看见明崇帝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超出潘玉莲意料之外的惊喜。   潘玉莲的位份低,只要出去,她就得拜这个敬那个。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原本计划花十分力气‘讨好’老皇帝往上走一走的潘玉莲现在是愿意花十二分的力气。   这世上,就从没有哪条规矩会因为说妃嫔费尽心力讨好、侍奉皇帝就被拖出去弄死的。   而潘玉莲显然不吝啬这份力气。   试一试,有系统在,潘玉莲的底气总会足一些,能快点往上升一升也是好的。   她看着明崇帝,:“陛下,嫔妾给您泡茶来?”   明崇帝注视着潘玉莲脸上的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得了应承的潘玉莲立马扭头对着听梅道:“去将准备好的东西都端上来。”   听梅:……   她看了眼无知无觉的明崇帝,又看了眼兴冲冲的潘玉莲,最后低下头领了命,:“是。”   明崇帝以为的泡茶,便是宫人泡好后,由潘玉莲亲自给他端过来。   却不妨宫人这会儿将一连串的东西摆放在了桌上——小泥炉里火苗跳动着舔舐壶底,盛着玉泉水的茶壶微微冒着热气,桌上摆开了茶罐、杯盏……   转身去桌前的潘玉莲瞅了眼屏幕——   【“御膳房——美味佳肴会让人心情愉悦,也是宫斗路上的小助益,请您亲手制作一份佳肴,在这寒冷的宫中给人心带来一丝的温暖。”】   这是随着晋升位份的旨意一同解锁的新功能。   刚解锁的时候,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系统还是那副熟悉的吃相。   解锁菜谱要钱,磨练熟练度要兑换食材,这也要钱。   甚至因为这玩意没有实体,现实里的潘玉莲得用真东西同步进行训练。   虽然宫中的妃嫔也会给皇帝送个汤,送个点心的表表心意。   但显然没有哪个妃嫔会真钻进厨房里苦心孤诣的大搞厨艺。   温昭仪本来就不待见她。   她再钻进小厨房搞事……嗯,作死的事就算了。   因而潘玉莲选择了茶艺,这玩意儿不用火灶和锅碗瓢盆,在屋里也能练。   她又花了十元的代金券买了茶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疯狂开始练习。   ……   在潘玉莲开始泡茶前还试探性的看向了明崇帝。   要是皇帝拦她,她马上放弃。   不想明崇帝惊讶之余,却真没有拦着她。   整个人就坦然又淡定的坐在那看着潘玉莲开始泡茶。   【“嘭!”】   滚烫的热气上浮氤氲在潘玉莲眉眼间。   当屋里有淡淡的茶香弥散开来时,屏幕上绽放出了一缕烟花。   【“假意易得,真心难求,您的心意,难能可贵。”】   【“恭喜小主,因您倾注十分的心血,制作出‘金色传说’!】   诶嘿嘿,成了!   金色传说欸,应该会很好喝吧。   潘玉莲喜滋滋的端着茶,走到明崇帝的身边:“陛下,泡好了,这是“困鹿仙”,您尝一尝。”   这份茶不是潘玉莲份例里的东西。   这是她晋位时收到的赏赐,也是潘玉莲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好茶。   烫的指肚通红的潘玉莲仿佛没觉出痛。   她眼里含着夏日盛阳一般,亮晶晶的一片。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随后慢慢伸手端过了茶盏。   看了眼杯盏中金黄澄澈的茶水。   恍惚间明崇帝觉着自己端着的不是茶,而是一份沉甸甸的热气。   明崇帝很清楚,潘玉莲不曾对他动过真心。   不管刚入宫的潘玉莲恨不能拖着伤腿侍奉他的“真情”传的有多真切。   但他握住过潘玉莲,他知道,她没有那份真心。   但此刻,明崇帝意料之外的叫这虚情假意间灼热又不加掩饰的真心实意给……烫了一下。   从前还是瑱王时的明崇帝,虽然在外人眼里神情端肃了些,但他喜怒哀乐俱全,有悲有喜。   可登基后,这些情感渐渐无知无觉的消弭了。   明锐察觉出这份变化的明崇帝曾经试图抓住这些消散的情感。   他试了所有的法子,甚至不惜用疯狂的荒唐来填补这份空洞。   他抓住任何有可能引起一丝情绪波动的人或事。   不顾一切的喂养那个扭曲出来的‘情感空洞’。   越是拼命的抓住,越是抓不住。   抽离出所有情绪的明崇帝,也将人……看的越发清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人心是不能直视,但越发看的清楚的明崇帝心头扭曲的情感空洞越发的壮大。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崇帝喜欢规矩。   宫里的所有人都很规矩,规矩的团成一个阴影。   直到冒出个不规矩的潘玉莲。   就如此刻……   明崇帝低头喝了口茶,迎着潘玉莲期待的眼神,慢慢的点了点头。   他说:“很好喝。”   第二次,明崇帝又抓住了那抹透着欢快的天真气。   明崇帝淡淡的垂下眼,心头失控的恶意,开始不受控制的翻滚了起来。   他的食指轻轻颤了颤。   他想放过潘玉莲的,真的。   从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开始。   刻意的无视,本来就是另外一种更深的注视。   但现   在……   那抹吞噬了他所有情绪,藏在阴影里隐晦的贪婪、暴虐、愉悦在叫嚣着催促他——   全力抽出这份天真气,喂养自己。   ……   环境确实能塑造人。   这些年旁的潘玉莲没什么长进,但她抱大腿的技能确实是点满了。   她敏锐的察觉出明崇帝并不讨厌自己的这份‘不规矩’。   好,不讨厌就有搞头。   话说要是她能混到‘昭妃娘娘’的份上,男主还敢对她有什么想法吗?   即便是不求着她吹枕头风,也不敢得罪她吧?   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能她被轻易处置。   思及此,潘玉莲看着明崇帝越发的热忱——她要抱大腿,抱得牢牢的。   看着明崇帝又吃了口茶,还点点头,潘玉莲笑的弯了弯眼,她要封明崇帝为‘捧场王’!   这份愉悦一直延续到临睡前。   解了外衫,上了榻的潘玉莲忍不住打量了眼明崇帝的腰部……以下。   温而不厉,清冷内敛。   明明手握最顶尖的权势,却不会目中无人的刁难人。   不扫兴,会捧场……这样的明崇帝简直完美。   或许老天爷也记恨他,叫他的完美……略有瑕疵。   潘玉莲只是扫了一眼。   但只是极快的一眼,叫明崇帝抓住了,甚至敏锐的察觉还品出了点意思。   靠在床榻上的明崇帝捂着眼,忽而轻轻的笑了起来。   潘玉莲仔细看了眼身上,没有什么不妥。   “陛下?”   “无事。”   已然取了明珠金发冠的明崇帝散着发,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是另有一番风味的温柔又昳丽,迷得人五迷三道的。   他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很是温柔的道:“睡吧。”   临到这会儿,潘玉莲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慢慢的躺了下来,绷紧着身子,屏住呼吸没敢动。   “睡吧。”   第二次听到明崇帝的声音时,明白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潘玉莲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因着屏气的时候长了些,潘玉莲忍不住吸了口气。   她很清楚的嗅到身旁淡淡的龙涎香。   没有抽过烟的苦涩臭气,也没有汗烘烘的汗味。   这种名贵矜重的香气,仿佛沁入了明崇帝的骨子里。   潘玉莲不自觉的多吸了吸。   仿佛对潘玉莲的举动无所知的明崇帝闭着眼,很是安稳的躺着。   慢慢的,潘玉莲也闭上了眼。   早上去坤宁宫拜见,回来又接旨,拼命布置寝宫又提着心预备和皇帝见面的潘玉莲很快沉沉的睡着了。   明崇帝睁开了眼。   黑夜里,那双叫潘玉莲曾经迷迷糊糊记住又下意识不曾回想过的眼睛,黑沉沉的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它慢慢的环绕在潘玉莲的身上。   被吞噬了所有情绪的明崇帝,反而能轻而易举的就露出叫人最喜欢的模样。   端看他愿不愿意而已。   很不幸,现在的他……愿意。   隐匿在黑暗里的目光扭曲贪婪又清冷克制。   再养养吧。   …… 第35章 首不同凡响潘才人与‘疯疯’火火荣妃……   临华宫   主殿,因着姚美人的话心头忍不住生出点念想的温昭仪一夜几乎就没合眼。   她就那么躺在榻上,睁着眼看着外头的天色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娘娘。”   竹双走了进来,轻轻的道:“陛下已经起驾了。”   起驾了?   温昭仪脸色怔怔的坐了起来。   从来这宫里位份低的妃嫔,都是叫鸾车给送到延英殿去,大多数高位的妃嫔才会让陛下亲至殿中。   伺候了这么久的明崇帝,她们哪里不知道她们这位陛下是多挑剔的一个人?   旁的都不用多说,就只说潘才人的住处。   虽说偏殿确实较厢房宽敞,但长长短短,那般难受的紧,偏偏她们陛下竟然屈尊降贵的待了一夜?   怎么就那么喜欢潘玉莲?   垂青那个浅薄粗鄙,蠢笨张扬的女人,甚至愿意爱屋及乌?   不只是温昭仪不解,整个临华宫的宫妃就没有能想通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临华宫的地方偏僻。   说穿了,被打发到这里的妃嫔都不算多得圣心的,上头再压着个重规矩,好面子的温昭仪,这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本来么,大家都一起不得宠的好好地。   结果现在忽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羽毛生的格外绚烂的傻鸟眼看着有飞天的架势,这能舒服吗?   特别是姚美人点了句潘玉莲的寝宫,给旁的人留了点念想的时候。   早早聚在主殿时,几个妃嫔都忍不住开始议论了起来。   “昨晚上陛下竟然就在那处宫室歇下了。”   “只不过去延英殿侍寝了一次,陛下明明都到了琼华宫……隔天陛下竟然就亲自来看她了。”   这宫里的人都见识过昭妃的‘荣耀’,哪怕泛酸也习惯了。   偏偏潘玉莲愣是将已经到了琼华宫的陛下都给引了出来。   “我说呢,咱们那位……”   张贵人没指名道姓的说人,就用眼神往偏殿看了一眼。   她眼神阴阳,语气嘲讽。   “呵,刚入宫的时候,她就惦记着侍寝,哪怕是拖着断腿都不消停,合着人原来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   一旁的妃嫔听得用帕子掩了掩唇。   还没等她们多蛐蛐两句,精神奕奕的潘玉莲就到了。   心情好,昨晚休息的也好的潘玉莲整个人容光焕发,配着那副漂亮的晃眼模样,简直看的人格外的扎心。   但明明几个人刚刚说的各有阴阳,这会儿不等潘玉莲行礼,曹美人就笑着伸手拖了拖潘玉莲。   “咱们都同住临华宫,都是一宫的姐妹,潘妹妹不必多礼。”   看着曹美人的举止,一旁的妃嫔眼神闪了闪。   她们都等着有个出头鸟去试一试潘玉莲呢,结果曹美人却是个不争气的!   一旁的柳淑女站了出来。   众人暗含期待的看过去,却见她瞧着潘玉莲,脸上也带着笑,:“瞧瞧,都说潘才人生的出众。”   “我瞧着现下是越发的风采过人了。”   “对了,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   柳淑女认真道:“我却是一贯都不喜甜食,潘妹妹可有喜欢用的月饼点心?”   “我宫里的青芽做的确是好吃,若是不嫌弃,妹妹到时从我这宫里取就是了。”   曹美人和柳淑女就是其他宫妃的缩影。   不仅是殿内的妃嫔,就就连温昭仪今日早上看着潘玉莲,也半点没有像往常那般挑剔她的打扮。   其实你真问问这满殿的妃嫔,谁想对潘玉莲这么客气?   实在是潘玉莲的性子,大家都知道——   蠢笨粗鄙,张扬浅薄,不守规矩。   要是你在这给她脸色看,她当场梗着脖子将你顶撞回来,你罚是不罚?   昭妃娘娘病着,或许是因着慈宁宫的嬷嬷还在琼华宫……但陛下确实是来看潘玉莲了。   换句话说,潘玉莲现在是踩着昭妃的脸面好好站在这,在场的哪一个有自信能自比昭妃娘娘?   所有人捧着潘玉莲的场面,看的温昭仪心烦。   她没叫人再多说,起身出了殿门,乘着撵轿带着一行人往坤宁宫去了。   走在往坤宁宫去的路上。   潘玉莲颇感神奇的看着这一幕——   明明刚刚在殿内,大家对她的话还一个比一个说的客气,姐姐妹妹的一团和气。   偏偏这会儿……   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最先开始紧走两步的,紧接着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默契加快了脚步。   就连最前端,那些抬着温昭仪轿撵的宫人们都是。   这要是昨晚发生点什么……   于潘玉莲而言,现在这就是赤裸裸的难堪了。   更何况走不动道,落在后头的潘玉莲这还不得再被冠上一个恃宠生娇,藐视中宫的罪名?   潘玉莲眨眨眼,对着扶着她的听梅小声道:“走,我们也走的快一些。”   这会儿较劲……   虽然明知有些不妥,但听梅看了眼眼神亮闪闪的潘玉莲,嘴角   翘了翘,:“是。”   明明昨晚上是潘玉莲侍寝……   这谁敢落在她后面?   偏偏她们快,潘玉莲也不慢。   而这竞争似的速度一旦提上来了,就降不下去了。   沾着潘玉莲的光,大早上的长街上就上演了一场神奇的“体育竞技”——   临华宫的人就和参加了场“竞走赛”似的,咬着牙相互追赶,迎着秋风,所有人愣是喘着出了一身的汗。   到了坤宁宫,脸色通红喘息不已的宫妃实在引人注目。   同临华宫相熟的几个妃嫔忍不住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   狼狈的张才人喘了口气,她脸色难看的瞧着同温昭仪一同进殿的潘玉莲。   这个贱人,就是故意害她们出丑的!   ……   还真别说,这么走痛快是痛快,就是冷不丁忽然这么暴走,腿还真有点撑不住。   潘玉莲被扶着进坤宁宫正殿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是的,潘玉莲又能进正殿了。   别管她位份低不低,也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这后宫的存在归根结底是因着侍奉皇帝。   因而侍寝第二日的这份体面,宫里得给。   按例潘玉莲应该是站在温昭仪的身后,但瞅着她的模样……薄皇后命人赐了个绣墩给她坐。   昨日潘玉莲进殿来请安的时候,一心只惦记着自己‘皇嗣大业’的荣妃,压根就不大关心人,略瞧了两眼就再没搭理过她。   但现在,她却是认认真真的打量着潘玉莲,仔仔细细的咀嚼着她的名字——潘玉莲。   待薄皇后从内殿出来后,所有的宫妃一同起身行礼。   “都起身吧。”   上首的薄皇后从不在妃嫔请安的时候磨蹭着刁难,她很快叫人起身后就先说起了中秋的事。   “今年的中秋宴依例设在荔秋殿。”   “陛下的意思是今年中秋宴是家宴,除了往年的几位亲王和世子,还有前不久进京来的信老王爷和信王孙……”   信王孙!   一听这名字,潘玉莲的耳朵下意识的竖了起来。   自从那日偶然遇见人,再加上潘大老爷一封信进宫,催的潘玉莲狼狈的往皇帝的龙床上爬后,她就再没听着这人的什么音信了。   潘府……还有个潘文珺在,林夫人的父亲也是那位管着盐差的三品大员。   于潘玉莲而言,潘府倒不了就行。   至于潘大老爷的前程……潘玉莲巴不得他升不上去。   他这样精明用错地方的人,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能坏事。   握的权势越多,坏的事越大。   到时候一旦出事,指不定宫里的潘玉莲都跑不了,要被牵连着脱层皮。   而对这位信王孙……说实在的,潘玉莲如今不怕了。   皇帝像个‘正常人’不难伺候,往后她还会往上走。   这位‘龙傲天’再傲,那也得看看遇上什么样身份的人。   没身份的潘玉莲被他玩弄,哪怕死的凄惨,也不会有人多说一个字。   但明崇帝的宫妃,还是有几分得宠的妃嫔……没疯就不会碰她。   心病消了一大半,潘玉莲神色自在了不少。   皇帝不能生,虽然这么想,对于那位难得显得‘正常’的陛下有些不道德,但如果不为长远计,只求生活质量而言,这是好事。   刨过那些确实倾慕皇帝的妃嫔,宫中为了争侍寝的机会斗的“穷凶极恶”的情况,就会少一大半。   所有人都不能怀。   什么怀孕,什么流产陷害也没了音信,没有丧子之恨,你死我活的仇恨也会少很多……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静静坐着发呆的潘玉莲垂着眼,漫无目的的想着不着边际的事。   ……   “潘才人。”   刚出了殿门,潘玉莲就遇见了王秀薇。   这是和她一同进宫的秀女,哦,对,人家这会儿已经是从五品的良媛了。   潘玉莲行了一礼,:“见过王良媛。”   王秀薇看着眼前的潘玉莲。   今日的潘玉莲换了身鹅黄的半臂衫,稍显淡的黄色很是娇艳,下面陪着的是条藕荷色的花鸟间裙,绕着同色的披帛。   从决定往上走开始,潘玉莲就收起了闹笑话的那套。   再加上尚衣监和司珍房在潘玉莲晋升为才人后,就很是乖觉的送了一堆的好东西。   如今的潘玉莲打扮得体,不管她性子怎么样,但现在走到哪,都是叫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潘妹妹快不必多礼。”   王良媛从看见潘玉莲开始,脸上就带着笑,这会儿她伸手扶了扶人。   等潘玉莲站直身后,她含笑间语气温婉的道:“咱们都是一同入宫的秀女,颇有些缘分。”   “只不过初入宫的时候,潘妹妹就在养伤,确实也不好打扰,幸而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等说了两句好话,王良媛就道明了来意:“如今宫中的金桂开的甚好,潘妹妹不妨也一同去赏景?或是取了桂花熏衣制香,也是好事。”   这是再向她发出联络情谊的邀请了。   说来潘玉莲还在选秀的时候,和永巷里的秀女就没有关系处的好的。   旁的人瞧不上潘玉莲和何玉珊这对‘卧龙凤雏’。   潘玉莲也不信,在选秀短短几日就能处出什么‘革命’友谊。   说白了,她们的关系比同事的关系更复杂也更残酷。   潘玉莲看了眼不远处的人堆,在那等着的就是在永巷里的秀女们。   直到潘玉莲的目光落在了站在里面仰着头,朝着她瞪着眼的何玉珊。   这位大小姐真的是……   潘玉莲顿感头疼的移开了目光。   虽然直到现在,潘玉莲也没后悔过在长街上和何玉珊撕巴开的那一场……当初回潘府的时候,潘文珺都私底下问过一句,问她是不是左了主意,想和何玉珊联手筹谋着落选。   不夸张的说,潘玉莲那会儿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别把旁人都当傻子。   这世上从没有你是个聪明蛋,别人都是傻逼的道理。   “王姐姐。”   “按说同姐姐们赏花是件雅事。”   潘玉莲也微微昂着头,挑着眉眼使劲看着瞪着她的何玉珊后,挺起了胸,:“只是我身上确实不太痛快,改日吧,改日我向姐姐赔罪。”   王良媛顺着潘玉莲的目光落在了何玉珊的身上。   见这两人隔空都瞪着眼较劲的模样,她不由的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潘妹妹说的哪里的话。”   “今日我贸然相邀,却是我思虑不周……既然潘妹妹身子不爽利,就请早些回去休息吧,往后总有机会的。”   见潘玉莲走了,一同参选入宫的几个妃嫔连忙走上了前围住了王良媛。   “王姐姐,潘才人应了没有?”   “她这会儿怎么就走了?”   “……”   王良媛朝着众人解释的时候,眼神一直是看着何玉珊,:“潘妹妹说她身子不舒服,就先走了。”   闻言,旁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何玉珊气的重重哼了一声,:“谁稀罕啊!”   ……   含章殿   晚间的时候,候在殿外的魏公公看着提着食盒走过来的采青,眼睛微微眯了眯。   “魏公公。”   待人过来的时候,魏公公脸色带着点笑的道:“采青姑娘。”   采青将手里的食盒往前提了提,:“这是我们娘娘命奴婢给陛下送来的杜仲桑贝汤,秋日里最是润肺滋补。”   “还请公公通报一声。”   在这宫里,妃嫔虽然不能明着邀宠,但往御   前送个点心,送个什么汤水的却是委婉的心意了。   今夜要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   魏公公看着眼前的采青,心头叹了口气。   荣妃的那个模样,宫里谁不知道?   说也没用,劝也没用,还有个太后娘娘也颇为……   现如今连魏公公都听过几耳朵关于这位荣妃娘娘算着吉时喝药,算着吉时拜神敬香,甚至是准备算吉时侍寝的事……他们陛下难道还不知道?   算吉时侍寝……这事先不管荒唐不荒唐。   你说说,就算真打算这么做,就不能暗地里来?   自个儿知道吉时悄悄的侍寝就是了。   非得闹着满宫里都知道?   天知道魏公公听着这个事的时候,心里头是怎么无法可说的奇诡之感。   是真疯啊,就这么愣往陛下的身上撞?   就他们陛下的性子……除了刚入宫的时候或许着急皇嗣配合着荒唐了一阵,什么时候再为这事急过?   甚至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因着此事抨击朝政……   魏公公贴身伺候了陛下十几年,也能瞧出几分性情——他们陛下只怕连带着子嗣之事都厌恶了起来。   “采青姑娘。”   怕沾着火,魏公公暂时没往殿内去。   他开口委婉的提点着采青,:“今日御膳房晚膳时已经往御前奉了许多的鲜汤……怕只怕和这汤药性相冲。”   “不如请娘娘改日再送了这汤来?”   你们宫里这今日的吉时传的满宫都是,陛下能去?   不如换了一天,哪怕也是吉时,也悄悄的不叫满宫都知道啊。   看起来采青没听懂魏公公的暗示,或者说被荣妃逼得无法。   她看着魏公公不住地恳求,神色急切。   行吧,好言难劝该死鬼。   魏公公无奈的放缓了声音,:“既如此,你在这等着吧,我去禀明圣上。”   采青连连的道:“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不一会儿的功夫,魏公公就从殿内退了出来。   他看着握紧食盒,满眼期待的采青,无奈的摇摇头,:“采青姑娘,快回去吧。”   看着脸色慌张,站在殿外还是不肯走的采青,魏公公只恨不能将这长春宫的主仆脑子里都扒拉开看看里头是个什么玩意。   主子糊涂,身旁跟着伺候的人也是。   对于这种听不懂人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霉的糊涂蛋,魏公公向来客气。   他好声好气的道:“这儿是含章殿,陛下还在里头批阅奏折呢,采青姑娘,你且快些离开吧。”   “娘娘送汤来也关心陛下的身子,更是一番好意,若你在这犯起了糊涂,再叫你们主子被你连累,那才真是坏了事。”   看着采青恍恍惚惚离去的身影,魏公公面无表情的靠在了殿门口。   荣妃,唉,也是可惜了。   ……   与长春宫隔着一条长街的就是长丽宫。   因而长春宫里有个什么动静,长丽宫听得最是清楚。   长丽宫里住的是宣妃。   她和荣妃还在王府的时候就不对付,如今进了宫,关系却更差。   从前宣妃还会和荣妃亲自对阵,当面敲锣打鼓的对上。   但自从荣妃吃药吃的……有点疯了以后,宣妃就不大爱和荣妃打交道了。   与宫中一卦的清雅秀丽的宫妃不同,宣妃的模样生的略微有些英气,她的母家卫家具都是些武将,当年卫家倒向瑱王的时候,卫于璐就被指给了瑱王。   这会儿,宣妃正对着镜子拆环卸簪的时候,听着长春宫的热闹,她忍不住头痛的按了按眉心。   “这又闹的是什么?”   “总不能这大半夜的又要念经吧?”   不怪宣妃头痛,这宫里的人现在都潜意识避开了瞧着已经不太正常的荣妃。   连宣妃自己都是。   但宫里的事却不是这么算的。   旁的人敢退,不代表荣妃就会知道分寸。   再加上两个宫就这么近。   荣妃不知收敛疯狂折腾的时候,连带着长丽宫也一道跟着遭殃。   整日里香灰火烛,见天不停的烧。   那连绵的烟气风吹不净,飘过来熏的人想吐不说,荣妃吃了药,精神头好的不得了。   好么。   她是越折腾越有精神,有精神就更折腾。   那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诵经、祈福、敲锣、击钟……简直乌烟瘴气搞得花样百出,宣妃简直烦不胜烦。   很难说现如今荣妃宫里的事,像笑话似得传的满皇宫都知道,这事有没有长丽宫出了份力气。   可偏偏宫里人眼里,荣妃吃药吃的已经……   她是个可怜人。   不仅皇后娘娘多怜惜几分,太后娘娘就更不用说了。   宣妃冷眼瞧着——   宫里人这么‘惯着’,荣妃现在只怕也尝到了几分奇怪的甜头,秉承着‘她疯她有理’的邪门歪道,越发来劲了。   有这么个‘邻居’,睡都睡不安稳,饱受折磨的云樱这会儿满脸喜色的踏进了内殿。   “娘娘,荣妃娘娘今个儿派去御前的宫人被赶回来了。”   哦,是,今夜是荣妃的吉时。   这是邀宠不成……   等着看这场笑话等了好几日的宣妃默默地笑了。   她揉揉发青的眼底,笑着点了点头,:“本宫说呢……怨不得人要这么发疯呢。”   云樱笑着补了一句:“娘娘,还有呢……”   还有?   宣妃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她问道:“那陛下呢,莫不是没在含章殿歇息。”   “娘娘慧眼如炬。”   云樱捧了一句宣妃,笑着道:“陛下去了临华宫,又召幸了那位潘才人。”   “潘才人?”   闻言,宣妃乐不可支的靠着桌子,笑了起来,:“先是昭妃又是荣妃,这位潘才人果真是不同凡响。”   好,好,好,她如今是收拾不了抱着个‘疯牌’蹬鼻子上脸的荣妃了。   但这宫中人才辈出,且有的是人能给她好看。   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会儿再听着隔壁长春宫的动静,宣妃甚至都不觉得怎么吵了。   她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就匆匆洗漱上床了。   “快,快,熄了灯就寝,本宫明日一早就早早的去坤宁宫。”   “是。”   云樱噙着笑,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就吹了灯盏。   …… 第36章 发(小修)潘府“夜……   潘府   “夜里凉,老爷,用些汤吧。”   瞧着散了衙回来,强压着兴奋劲儿的潘同典晚膳的时候都没用多少东西,林夫人专门嘱咐厨房熬了些荤汤,夜里的时候送到了书房。   林夫人进去送汤的时候,钻在一堆书稿里的潘大老爷闻声抬起头。   他点点头。   待接过邬嬷嬷奉上的温度适宜的汤,他一连喝了好几口,随后笑着称赞道:“好喝,夫人有心了。”   潘同典生了副好皮相。   他这般在烛火里笑吟吟的看人时,看的林夫人忍不住拂了拂手上的绣帕,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瞧着老爷的模样,可是有什么好事?”   “是。”   说起这个,潘大老爷就来了劲,:最近宫中要修缮福济殿,不仅是这处宫室,还有东宫里的承乾宫、延嘉宫……”   潘同典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的郎中。   司里分内房科和外房科。   内房科负责内府的宫阙,殿宇,红铺……从古至今,只要修缮的事,过过手可就是天大的油水。   从前的潘老爷够不上这样的差事,但这回,潘老爷却被点了出来做这美差。   福济殿也就罢了。   可承乾宫、延嘉宫那都属于东宫。   从前,这地方可都是皇子居住的宫室。   明崇帝登基后,西十六个叫后妃们塞的满满当当,整个东宫却空了许多年。   现如今,朝堂上关于明崇帝过继宗亲皇嗣之事……已经有不少的声音了。   这会儿修缮宫室,也是在结善缘啊。   “如今咱们玉莲在宫中颇得了几分恩宠,信王孙宽厚仁慈,若是文珺能……”   潘府悔亲的事……在潘老爷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等待中信王府并没有宣扬开来,甚至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再之后就是潘玉莲成功侍寝,还引得陛下亲至临华宫……   时日一长,那些担惊受怕就开始变得侥幸起来。   想想信王孙才被寻回,又是刚入宫。   再者因着潘玉莲入选进宫,侍奉帝君,潘府也不是那个求告无门的下下门第……若是这时候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只怕信王府也有几分顾虑。   这叫潘老爷悬着的心放了一小半,忍不住连连称赞自己送人去参选有多英明。   又得知潘文珺有施手赠银之谊后,潘老爷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这个晚上,越想青云路越激动的潘老爷,志得意满的在书房熬了一整夜……   烛火慢慢黯淡下来的时候,天边也慢慢泛起了鱼肚白。   ……   天亮了。   整个明宫都热闹了起来。   昨晚长春宫的事,但凡这宫里哪个有点耳目的没听着?   若是之前,这么屁大点的事在后宫中这么提起的资格都没有。   要知道在那个斗争凶狠的时候,也就是明崇帝刚登基的那会儿,宫里面为了生下皇帝的第一个皇子,所有的妃嫔都杀疯了。   再有个太后娘娘在里面搅合,她们铆足了劲儿疯了一般斗红了眼。   初次选秀时入宫的秀女有三十七人,如今只剩下了五个……那段时日,薄皇后夜里几乎都不怎么敢睡,时时刻刻紧盯着后宫。   就这么斗了三茬秀女进宫……慢慢的,宫里宫外都已经回过味来了——   这宫里那么多的妃嫔,不说谁被暗算小产了吧,却是连个怀有身孕的动静都没有过。   生不下来啊!   还争个什么劲?   到潘玉莲进宫,正是‘后宫争霸赛’的‘赛季中段’。   这个时间段,宫中其实最是和平。   毕竟这宫里没人能生,朝堂上明崇帝也暂时没有松口提起过继的事。   前朝观望的多,站队的人不多。   后妃们属于前挨不着皇嗣,后挨不着朝堂勾连。   这会儿妃嫔抱着看热闹的轻松心态,一波波的往坤宁宫赶。   许是薄皇后这些年来做的实在出色圆满,后宫中除了早逝的陆贵妃,明崇帝再未册封新的贵妃。   偶尔只有贤妃和惠妃会协助薄皇后处理宫务。   一连三次侍寝,潘玉莲也算有资格走入宫中那些娘娘们的眼中了。   今日坤宁宫请安,除了昭妃依旧在养病,所有的娘娘们都早早的到了。   同荣妃结怨已久的,又何止宣妃一个?   诸位妃嫔请安后,坐在右侧的贤妃看了看绷紧嘴角坐在那的荣妃,又看了看低眉顺眼站在温昭仪身后的潘玉莲。   贤妃就这么来来回回看了两次,随后冲着荣妃直笑。   她也不说话,只悠悠然的拿茶盖刮着茶盏。   原本请安过后妃嫔说话时显得吵闹的坤宁宫这会儿诡异的很是安静。   能用来做小卒子冲锋陷阵的妃嫔都在殿外站着。   身份一般的,不敢对透着点疯劲的荣妃说什么。   而经历了那场残酷又惨烈‘血肉角磨机’斗争活下来的娘娘们也不会轻易下场……   没人说话,就是不停的用眼神将潘玉莲和荣妃来回的连线。   站在温昭仪的身后,暗暗叫苦的潘玉莲放慢了呼吸。   她连头都不敢抬,就这么‘夹紧尾巴’站着。   临华宫的消息并不灵通,或者说即便温昭仪能打听出了什么,也不会告诉潘玉莲。   一直到今早上侍奉明崇帝离开,潘玉莲才知道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便在现代,神经病杀人都不犯法的。   更别提现在是一个位份高,宫中‘巨头们’怀着怜悯的荣妃了。   这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只叫平日里对着‘天灾人祸’能躲就躲的潘玉莲心惊胆战。   按着温昭仪一贯的表现,好面子的她勉强算的上半个大腿。   今早上开始,潘玉莲都不敢离开温昭仪半步。   “皇后娘娘。”   一片安静中,荣妃开口了。   ‘刷——’   所有的人顷刻间就提起了注意力。   连薄皇后都不自觉朝着荣妃微微倾了倾身子。   “臣妾的宫中供养了七盏八宝如意莲花灯。”   荣妃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正常。   她对着薄皇后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微微带着点笑。   “现如今已经诚心敬供了四十五日,待到中秋节过后,就满了七七四十九日。”   “臣妾供灯时曾发了愿,日日夜夜跪祝祈福,为太后娘娘,为陛下,也为皇后娘娘,千岁长安,福运长隆,国运昌盛……”   原本也笑着的宣妃闻言不笑了。   她微微坐直了身子,略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荣妃。   现如今她不怕荣妃发疯,就怕荣妃‘正常’。   没有揪出来那位潘才人敲打,这会儿徐娴这么“正常”是想干什么?   待说了一连串夸张的仿佛天下太平,山河隆运都在这几盏灯上后,荣妃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皇后娘娘。   “如今,只差福禄尊贵之人添福,在中秋团圆夜供奉月前,就能求得圆满……”   “还请皇后娘娘恩准能添了灯油,允准臣妾供奉在荔秋殿。”   为这事啊……   殿内竖起耳朵的所有人听得都有些恍惚,但荣妃说出来,却是一点都不违和。   薄皇后点点头,倒也没有推拒。   宫里最近没什么大事,请安散的也快。   直至请安散了,荣妃自始至终都没像潘玉莲投去一个眼神。   好似潘玉莲这个人连供奉莲灯这事得半点皮毛都比不上。   倒也是,如今宫中谁不知荣妃走火入魔般的吉时求子心切?   只怕也顾不上同潘玉莲计较什么。   明明是兴冲冲的来,但今日早上坤宁宫的请安一行,颇有种虎头蛇尾,叫人心头乏味,空落落的感觉。   往外走的潘玉莲倒是开心了。   她没和荣妃打过交道,但看周围的人的神情,她就知道关于荣妃的种种传言不虚。   瞧不上为难她,这是好事啊。   温昭仪出殿门的早,又是乘着轿撵,因而她走的很快,落在后面的潘玉莲也没怎么留意。   她和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了温昭仪一早上。   温昭仪本就不待见,瞧见她更烦。   长街,一路的几个宫人悄悄的瞧着潘玉莲。   而心情甚好的潘玉莲也没发现,她脚步轻快的被听梅扶着往临华宫去。   直到穿过庆禾门,和来人猝不及防撞上——   “小主!”   “诶呦!”   只听得一声惊叫,随后就是连串的尖叫声。   ‘哗啦——彭彭——’   瓷器落地的破碎声和铜盏落地的声音连续不断的传来。   潘玉莲趔趄的往后退了一步。   等她回过神,就见眼前和‘多米诺骨牌’似得一连串倒在眼前的宫人。   红木的托盘落在四方,盛着香油的青玉碗摔的粉碎,瓷片散落了一地,香油的味道弥漫开来,一片片油浸的地方慢慢拓展,还有散落在四周的……莲花灯盏。   只是转个弯的功夫……   眼前这一切快的潘玉莲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愣愣的看着摔在脚边的灯盏。   这一刻,涌上潘玉莲心头的不是害怕,而是恍惚间有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啊~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所有瞧见这一幕的宫妃都走不动道了,隔着不远围着这里,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站在满地狼藉中的潘玉莲没有恐惧战栗,只是心头一阵阵莫名的泛冷。   刚刚留在坤宁宫,和皇后娘娘说了些供奉灯盏之事的荣妃出来的有些迟了。   瞧着这一幕,荣妃整个人微愣之后就是冲天的怒火。   “贱婢!!!”   荣妃都全然不顾体面,眼中冒火的冲了上来。   听梅护着潘玉莲心切,她挡在潘玉莲身前,跪在地上磕着头,连声道,:“荣妃娘娘,我们小主也是……”   在这场心知肚明的‘偶然’里,没有人愿意听   听梅再说什么。   潘玉莲伸出去的手被挤开,几个宫人使劲在左右两侧拽住了潘玉莲。   听梅也被荣妃身边伺候的宫人拉扯着跪在了街边,堵着嘴闷闷挨了几耳光。   气势汹汹,火冒三丈的荣妃冲过来,她毫不犹豫抬头,朝着潘玉莲脸上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从前潘文珺抬手的那个耳光,潘玉莲能躲过。   但现在这个——   “啪!”   精心修剪过的指尖划过潘玉莲的脸上,在上面拉了条长长的血线。   被打的偏过头的潘玉莲嘴角也带上了血迹。   也不知为了今早的事长春宫的人准备了多久。   都不用荣妃吩咐——   只听‘嘭!’的一声,潘玉莲紧接着就被压着跪倒在了满地的碎瓷中。   压着她的人分秒不错的在拼命的使劲。   只恨不能让满地的瓷片,“嗖”的一下长到潘玉莲的膝盖里去。   那些瓷片穿透襦裙插了进去。   骤然的疼痛叫潘玉莲下意识伸手去撑地,瓷片也扎在了她的掌心。   “你这烟行媚视,狐媚祸主的下贱东西!”   荣妃居高临下的指着潘玉莲的鼻子骂——   “还在选秀的时候就不安分,欺辱秀女,放肆不驯!”   “如今入了宫,你却还是这般浅薄粗鄙,宫中无人计较,倒养出了你的嚣张气焰!”   “不知尊卑的东西!”   “祸天害人的灾星!”   “你这贱婢不知使了手段进宫,只怕早就心怀不轨,眼下更是蓄意冲撞要献给陛下的福灯。”   “说,你是何居心!”   潘玉莲木木的看着荣妃。   该求饶吗?   上辈子的事,好像已经隔得很远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   十六年,足够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潘玉莲到底不是真的三岁稚童,对生父潘老爷偏心的父爱,潘玉莲冷眼旁观。   她也不去觊觎和艳羡自己没有的东西,对府里嫡庶分明的制度也没什么不满。   不贪心,就能少很多事。   潘玉莲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又仗着小聪明,日子过得还不错。   当被挑毛病的时候,她就会低眉顺眼的老实认错,事情也会很快过去。   此刻仰头看着目光冷凝,咄咄逼人,似是愤愤间恨不能将她扒皮拆骨的荣妃,潘玉莲动了动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会儿其实就连潘玉莲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用些什么样的目光看着的荣妃。   但显然,这个目光确实是真的激怒了荣妃。   荣妃甚至都没有再给潘玉莲扣着什么‘大帽子’,伸手对着潘玉莲又是一个耳光。   不是被瓷片割开或者是扎穿的疼,而是发麻间胀腾腾的热气。   潘玉莲脸颊上左右两条血线倒是齐整了。   一左一右,极其对称。   这一次挨的打更重,耳朵里嗡嗡一片的潘玉莲却没有偏过头。   她依旧抬起脸,仰面看着荣妃。   荣妃沉着脸,又抬起了手。   ……   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众人眼里,潘玉莲像是被吓得懵了——   麻木的一语不发仍由荣妃处置。   “你要干什么!”   看着身旁何玉珊‘神情激动’的攥紧了拳,红着眼,直勾勾就要往过去的脚步,同宫的林美人连忙拉住了人。   她低声飞快的劝道:“我知道潘才人和你在选秀时候的结怨,她甚至还当街骂哭了你……”   “可你瞧瞧,连其他几位娘娘都没来……如今荣妃娘娘已经气昏头了,你就不用过去再火上添油了。”   看着不远处潘玉莲凄惨的模样。   ‘激动’的眼泪一串串落下的何玉珊松开了攥紧的手心。   她对上林美人的目光,慢慢的露出个笑脸,:“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   到底是在坤宁宫外发生的事。   很快,还在亲自动手荣妃,就被匆匆而来的冬英给拦住了。   薄皇后的反应不慢,但或许就是知道薄皇后会拦,对潘玉莲下手的荣妃堪称争分夺秒般的使劲。   连薄皇后都被潘玉莲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她都先没顾得上问话,只吩咐了马上请太医去救治,送潘玉莲回宫养伤。   荣妃站在坤宁宫里。   在薄皇后当真动了大气的时候,她跪在堂下,最先哭了起来,:“娘娘!”   “娘娘,那些灯盏,臣妾费劲心力养了许久,日日茹素,就是为了奉给陛下,为了奉给娘娘……”   薄皇后看着堂下哭诉的荣妃,眼神带着打量。   荣妃确实是吃药吃的有些糊涂了。   但她即便这般‘糊涂’,下起手来也带着精明的阴损。   一个事出有因的名号会少很多事。   而荣妃一早就选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光薄皇后瞧见了潘玉莲的模样,刚刚东英也说的更详细了些……   不管这宫里宫外对着潘玉莲的模样有个什么看法。   但她最拿的出手的,确实是那张脸。   现在,那张脸被划花了。   满地的碎瓷片上她被压着跪了那么久,膝盖说不定也费了。   荣妃只动手了这一次……   就这一次,稳准狠奔着潘玉莲一辈子不得翻身去的。   “……娘娘,潘才人生的那般模样,哪里是寻常人世间能有的?说不得她就是老天爷降下的灾祸!”   荣妃哭的眼泪直流,话却说得清楚,:“娘娘,陛下明明不喜潘才人,偏偏一连几日传召……这事颇有蹊跷啊。”   薄皇后没说话,她就这么瞧着荣妃一层层推着要将潘玉莲定死。   瞧着荣妃这幅头脑清明,言辞犀利的模样,只怕吃药吃的糊涂了的,另有他人。   直到薄皇后听见了荣妃的重点——   “……潘才人如此不详,又恰逢此时,冲撞了祈福的莲灯,不是吉兆啊。”   此刻的薄皇后甚至都没有生气了。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荣妃,点点头接过话茬,;“那按着荣妃你的意思,该怎么做呢?”   出乎薄皇后意料的是,荣妃并没有撺掇着弄死‘不祥’的潘玉莲。   只是道,:“娘娘,潘才人不详,虽然已经冲撞了福瑞,但到底没有酿成大祸……”   “该择了吉师,给潘才人选个镇灾驱祸的名字,好生压着她的祸气。”   闻言薄皇后揉着眉心——   她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想错了什么。   或者荣妃应该不是吃药吃的糊涂了。   她是真的‘疯’了。   今日她大费周章的出这么重的手,闹出这么大的事,就是为了让潘玉莲换个名字?   ……   启兰殿。   “娘娘,何才人往临华宫去了。”   听着珠儿轻声来禀,惠妃睁开眼,摇摇头笑道:“……咱们这位何才人的心气可真是……”   珠儿:“娘娘,可要将何才人请回来?”   闻言惠妃摆摆手,:“不必了,且由着她去吧,她与潘才人素有旧怨。”   “这会儿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昨晚明崇帝没搭理荣妃遣去御前的人……今日满宫的人确实擎等着看热闹。   荣妃有气,觉着拂了面子收拾潘玉莲不足为奇。   但偏偏这‘热闹’,太重,太凶。   明面上看,潘才人不慎毁了荣妃要奉的灯。   荣妃气急,打了潘才人几巴掌。   听起来完全没问题是不是?   但毁容,废腿,这已经不是出口气的程度了。   荣妃亲自下场……惠妃听得分明,那根本就是要把潘玉莲给完   全废了的程度。   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   临华宫   偏殿门口,气势汹汹的何才人呵退了六神无主的贵福。   她正要大摇大摆的进殿时,又被贵喜拦住了。   待吵嚷了几句,哭的眼睛都肿了的翠云按着潘玉莲的话开了殿门,请了何玉珊进去。   结果临踏进殿门的时候,便是周围宫室内的人都听见了何玉珊幸灾乐祸的嘲笑声:“潘玉莲啊潘玉莲,你也有今天!”   待进了内殿,何玉珊昂着下巴就要打发了宫人出去。   潘玉莲没有阻拦,她神色平静,眼神空洞的看着何玉珊。   “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何玉珊没来得及说话,眼神先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她散着发,就那么平静的坐在榻上,膝盖被纱布包裹着,就连手上和脸上都是。   何玉珊看着看着,眨眨眼,硬是吞回了憋回了眼泪。   她点着头,:“是啊,我是看你笑话的。”   “潘玉莲,你成日里最是伶牙俐齿。”   “关键的时候,你就不会说话了?”   “你就是个浅薄张扬的小人,你傲个什么劲儿?挨打的时候连两句软话都不会说吗?”   对于何玉珊说出的这些似嘲讽又似关心的话,潘玉莲无动于衷。   何玉珊显然也没指望潘玉莲对她有个什么软话。   她使劲眨着眼,眼泪却还是掉了出来。   何玉珊飞快的抹去眼泪,呼了口气。   “当初你在长街救了我一次,救了我们一次,没让他们被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连累……”   “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你。”   “只是为了能让我自己舒服一些。”   听到这,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潘玉莲总算是看向了何玉珊。   “潘玉莲,在选秀的时候……”   “你这个张扬浅薄,粗鄙不堪,尖酸刻薄,小肚鸡肠的女人……你这么讨厌……你看我,不,看我们的时候,眼里含着……”   何玉珊没忍住又哭又笑的神情有些奇特,她颤着唇,说道:“……含着悲悯。”   “潘玉莲,你算个什么?”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怎么敢啊……”   “你一心奔着宫中的富贵来,你连自己都护不住……”   说到这,都不知是在说谁,语无伦次的何玉珊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怎么有脸,你怎么敢可怜别人……潘玉莲,你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潘玉莲怔怔然的看着何玉珊。   极快的控制住了情绪何玉珊,仓促的擦了擦眼泪,;“潘玉莲,长街的‘仇’我何玉珊也得要脸。”   “我知道,我们八字不合,脾性相冲,这是……这是我第二次来寻你的‘麻烦’。”   “这也是你第二次受伤……”   何玉珊忍住哽咽。   她定定地看着潘玉莲,:“潘玉莲,不要再弄伤自己了,这次你养好伤,什么不要管了,往上走吧。”   “你不就是奔着宫中富贵来的吗?”   “再有一次,我再寻你一次的麻烦。”   何玉珊使劲擦了擦眼泪,随后她往门口去,:“等最后一次,我不会寻你的麻烦了。”   “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嘭!”   甩上殿门的那一刻,潘玉莲还能听见何玉珊在外气咻咻的大声哭骂,:“都这会儿了神气什么?!”   “潘玉莲,我等着看你有个什么下场!”   ……   空无一人的宫室内。   潘玉莲没有哭,也没有愤怒的喊叫。   她抬头望着半空中虚浮的屏幕——   “宠冠六宫”四个字依旧在闪闪发光。   她闭着眼,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被丢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老天爷就早早告诉她该走哪条路了。   她自以为是的听话,卑躬屈膝,一退再退,也换不来被当个人看。   躲什么,怕什么呢?   她还有什么退路?   没有了。   潘玉莲,烂命一条干呗。   这狗屎的破世界,活着干,死了算。   【“嘀!”】   【“恭喜宿主正视内心,正式踏入宫斗阶段!”】   【“经检测,宿主达成“宠冠六宫”攻略难度过高,现在赠送一次性道具‘真心是最要紧的’,是否使用?”】   自进宫后,系统就躺平装死,一点也没动过。   这还是一直死要钱的系统在没有充值的时候,第一次主动冒了出来。   潘玉莲直勾勾的看向屏幕。   “使用。”   【“经检测——”】   【“绑定宿主潘玉莲真心程度:0。”】   【“明崇帝真心程度:……0。”】   【“攻略难度:地狱级。”】   【“攻略建议:建议放弃……”】   【注:想成功,先发疯,要么跑,要么疯,没有回头路时请用最汹涌,最浓烈,最不顾一切的情感投喂疯子。“】   【免责声明:此建议仅具备友情参考价值,由此为造成的一切后果,系统概不负责。】   …… 第37章 感慈宁宫自……   慈宁宫   自打闻太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漫天神佛后,她的目光都很少落在后宫上了。   再加上薄皇后素来行事周全,因而闻太后也不会再一再二的插手。   皇帝后继无人,现在争着后宫里的那点权力有什么意思?   不想潘玉莲进宫后,从她侍寝开始就是不重样的‘惊喜’。   这几日,皇帝一连去看了潘玉莲三次。   这还是她那个冷淡的之前连选秀之事都不关心的皇儿?   这与众不同的‘待遇’叫闻太后忽然嗅到了点危险的气息,潘玉莲生的那副模样……闻太后生怕她是下一个昭妃。   趁早敲打敲打潘玉莲,闻太后没意见。   但现在都没过三个月,连请平安脉都诊不出什么,万一真的……   更叫闻太后恼气的是——   “改名?”   闻太后沉着脸盯着跪在面前的荣妃,:“无缘无故的,你惦记着给她改的什么名?!”   潘玉莲是为着什么进宫的,其他人不知道,闻太后还不知道吗?   你现在要给她改名字?   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有多大的脸?   “太后娘娘。”   荣妃压根也没想到今日的事会惊动闻太后。   闻家和涂家世代交好,闻太后这些年也照拂荣妃。   潘玉莲不过小小的一个才人。   她进宫不久,名声也不好听,再加上事出有因,人只要还活着,即便因着下手过重受罚……荣妃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这会儿她跪在闻太后的身前。   知道闻太后最看重什么的荣妃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又搬出了那一套,:“太后娘娘,臣妾这些年无时无刻都想着为陛下绵延子嗣。”   “这几个月臣妾诵经祈福,连喝药的时辰都不敢错了一息,昨夜是臣妾的吉时……陛下,陛下他偏偏被临华宫勾了去……”   看着闻太后一点都不为之动容的脸色,荣妃捂着脸开始哭,:“呜呜呜,就连,就连臣妾宫中供奉许久的灯盏都叫让她给砸了,臣妾气不过,所以才,才打了潘才人几下……”   “嘭!”   闻太后直接气的拍了桌子,:“少拿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糊弄哀家!”   “涂娴,哀家是老了,还没瞎呢!”   看太后当真动气,荣妃不敢再狡辩了。   她仰头看着闻太后,:“不敢欺瞒太后娘娘,臣妾气不过是真的,对潘才人不喜,不喜也是真的。”   “臣妾自诵经祈福以来就日日供奉莲灯玉盏,昨晚明明是臣妾的吉时……陛下偏偏被这长得妖媚的祸水……给引了去。”   “她这个无耻的窃贼偷着臣妾的福气,偷着臣妾的福运,臣妾与她八字不合……”   让一个执拗着性子,吃药吃了十几年,忽然间看见希望的人,接受潘玉莲横空冒出来顶替这份福气?   想都不要想!   现在荣妃一时半会   儿弄不死潘玉莲还是碍着宫规,等人废了,一切就好说多了。   闻太后看着荣妃冷笑了一声,:“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药都没有用……”没用的东西。   荣妃也不甘心,她死死的攥着吉时翻来覆去的肯定。   本来还想狠狠惩治荣妃的闻太后,最后到底还是被荣妃信誓旦旦,满眼笃定这次吉时必成事的模样给蛊惑了一番。   这宫里,谁说皇嗣的事看起来都没啥希望,偏偏走火入魔,偏执的透着几分疯劲儿的荣妃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万一呢……   闻太后看重潘玉莲,不就是为着皇嗣的那一点点可能吗?   “潘才人的名字不会改,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待最后,满心不解,失魂落魄的荣妃退了出去。   听着郑嬷嬷提及潘玉莲的伤势,闻太后闭了闭眼,脸色难看的道:“派最好的御医,全力诊治潘才人。”   若是能治愈,还有几分希望。   若是无法治愈……想到这的闻太后又气的拍了下桌子。   若是出手的是旁的人,闻太后必定叫她好好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   偏偏是荣妃……潘玉莲眼看着是要废了,这时候惩治了荣妃有什么用?   岂不是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说来,建宁侯的夫人确实是怀了身孕……那给荣妃的吉时算的到底准不准?   要不要让皇儿再试一试?   可要想个什么法子?   ……   临华宫   听梅也挨了打,吃了药就被潘玉莲催去了休息。   知道潘玉莲有底气,也想一个人好好静静,她便听话的去了耳房。   这会儿贵福、翠云连带着贵喜,他们三个人都垂头丧气的蹲在了院中。   看着药炉上呼呼冒出的白烟,贵福眼神发怔,:“你说,咱们小主,还能,还能好吗?”   明明陛下都已经连着来看他们小主三次了,要是能再给他们小主一点时间……   可现在却忽然遭了无妄之灾。   那样的伤势,养伤都要养许久,可就算好了……也可能留疤。   潘玉莲本就没有拿的出东西,要是现在连唯一的优势都没了,那在这宫里,还有什么指望?   殿外凄凄惨惨的三人不说话。   殿内,本该凄风苦雨——   “系统,能不能换个加特林或者手枪、地雷,手榴弹?”   【“……无法兑换。”】   “系统,那你给我来个‘人人爱我’玛丽苏终极版的万人迷光环。”   【“无法兑换。”】   “系统,来个催眠的金手指?要加强的特效版,我马上去催眠了皇帝,然后咱们两个联手在这宫中作威作福,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钱都行。”   【“无法兑换。”】   “好吧,好吧,道具换不了,那你现在只用给我赊账,这总行了吧?”   “我先把那些礼包都买了,咱们就能一起顺顺利利的达成目标,对,你还可以给我多算利息。”   【“无法兑换。”】   潘玉莲闻言大怒。   “我要是已经能有那么多钱,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   “你也不想想,多少人的美好未来就是倒在启动资金上的?”   “你这抠抠搜搜的系统,看起来像是我沾了你多大的好处似的,可从我激活你开始,你说说,你自己说说,你给我搞的都是什么东西?”   “换来的道具都没啥大用!”   “现在我给你好好的出着主意,你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你有什么用?”   【“请问宿主是否退出‘福利小游戏“宠冠六宫”—0氪版’在线登录?】   【“是否解除绑定?”】   【注:确认解除后,系统将于三十秒倒计时内解除绑定,已兑换物品不予回收,宿主消费资金无法退还。】   试图PUA系统,进行投机取巧的潘玉莲:“……”   “对不起,我错了。”   潘玉莲拿出了一千两白银的银票,:“系统,进行充值。”   【“亲爱的小主,请问您是否确认充值?”】   “确认。”   【“充值已到账,感谢小主您对本游戏的大力支持,祝您游戏愉快。”】   潘玉莲看着虚空中的屏幕。   看着看着,她伸手笑着戳了戳屏幕,:“你也是个鸡贼的。”   “从前想法设想给我的道具,都是让我能入宫的。”   “我入宫了想躺平,你也一声不吭的装死,除了充值的时候,都不带搭理我的……”   “看我轻飘的自以为是倒了大霉,上头的时候准备豁出去干几票大的,你就忽然冒出来了,还事事有回应。”   系统又不吭声了。   潘玉莲眨眨眼,忽而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包着的脸,认真的道:“其实想想,我也没必要动这么大的气不是?”   “明年二月,童生试就开始了,县试,府试……很快的,到时候,那些先生们就能入朝为官。”   “我原本想的就是安安分分的在宫里待着几年,到时候就能出宫了,现在我成了这样……脸也烂了,腿也断了,养好伤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我这个残废也没人针对……”   【“嘀——!”】   【“友情提示,宿主已穿戴六星粉彩套装——阆苑海棠。”】   【“套装效果:海棠圣体。(该套装为‘某和谐’部门解散后收集物品加工制成,效用颇多,请宿主探索。)”】   潘玉莲犹豫都没有犹豫,点击了套装——   【海棠圣体(已进化激活)——海棠花开了。】   【支持1对*,支持两人*,三人*……支持***您娇嫩的肌肤,我们将为您提供最大的呵护,让您无忧享受***】   “用那种方式进化激活……”   潘玉莲笑着摸了摸虚空中的屏幕边框,:“我就知道你这玩意儿不正经。”   【“左右脸颊:划伤。预计痊愈时间:4天11小时34分27秒。”(可使用银叶子加速痊愈时间)】   【“双手手心:割伤。预计痊愈时间:12天5小时7分15秒。”(……)】   【“双腿:皮肤受损,韧带受损。预计痊愈时间:202天9小时45分9秒。”(……)】   行,果然还是这熟悉的吃相。   “氪吧,氪吧,能氪金就是一件好事。”   潘玉莲一直含着笑同系统说话,:“好的太快了也不行,你把治疗的效果分一些出来,尽量把我的伤口弄得好看一点。”   “断臂的维纳斯知道吧?”   “要的就是那种残缺美啊。”   “对了,先给我搞脸。”   潘玉莲摸着自己的脸。   甭管外头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审美,这张脸是真的顶。   习惯了长久性的视觉冲击,再看其他的,总觉得缺了点啥。   脸在江山在。   她才不信对着个丑八怪,皇帝还能那么有耐心?   哎,你说这要是她在现代开个直播,带个货啥的——   潘玉莲咻咻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又开始‘思念’起了那位难搞的皇帝陛下。   呵呵呵。   现在想想,什么清冷内敛,温而不厉……全他*的放屁。   像这种连系统这个‘死要钱’都忍不住开口,甚至还免费提供提示的人,换以前,潘玉莲一定有多远躲多远,望风而逃。   但现在……   “系统,你赢了,我躺不平了。”   潘玉莲握紧了手,十分认真的看着系统:“你没必要害我,你的话,我也信。”   “前几日我和那位皇帝陛下的相处看起来也很愉快,于情于理,他都会来看我一次……”   “呐,你最好确定自己的提示检   测没有错啊。”   “我脑子一般,也没有察言观色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会的也是笨办法。”   “要是叫皇帝以为我发疯,被拖出去砍死,你就趁早收拾收拾准备给我收尸,再换个宿主吧。”   ……   今儿是大朝会,在乾和门前上朝的官员极多。   像这种朝会,一般都会持续到申时初。   诸位大臣的午膳都是在原地随便用几口点心什么的对付。   不过一顿午饭而已。   大朝会还是每五天一次,因而没人对这事提出过异议。   毕竟当着群臣和天下百姓的面,诸公都恨不能表现自己是个大公无私,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的形象,谁还能为一顿饭的事多嘴?   要是碰上个‘仁善’的皇帝,会命外膳房制些饭菜给诸位大臣。   现在他们碰上的是明崇帝……嘿嘿嘿。   当然这种时候,后宫的事都得为朝政之事让路。   潘玉莲不过一个才人,她挨了荣妃几个巴掌,这算什么大事?   后宫里的风向如今朝着荣妃,关于潘玉莲的伤,也没传出来多少。   不过这点事却瞒不过魏公公。   魏公公这人,心思细腻,做事也惯爱有备无患。   想想陛下一连三日都去看了那位潘才人……   于是趁着午膳的间隙,他就向明崇帝提起了这个事。   本来么,魏公公本只是想着给明崇帝说一声。   若是陛下还能记起这位潘才人,待下了朝,或者说什么时候陛下记起了,可怜可怜这位潘才人也就算了。   谁曾想,明崇帝直接当场起身,午膳也不用了,拂袖而去。   “陛下。”   “陛下,陛下……”   离得近的几位阁老看着满脸惊色没收住露出来一点的魏公公,连忙围着人追问了起来,:“魏公公,陛下这是怎么了?”   “是啊,突然拂袖而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站在外侧的陈阁老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端王世子,随后略带忧愁的道,:“可是陛下身子不适?”   离着御座极远的潘老爷,瞧着忽然起身离去的陛下,又隔着老远看着阁老们围住魏公公的场景……   诶,也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真让人羡慕啊。   潘老爷去倒了杯茶。   混着茶水给自己塞了两口点心后,他忍不住望着西十六宫的方向,也不知玉莲在宫中如何了?   要是潘玉莲能在后宫中争气些,说不得潘文珺和信王孙的婚事都有那么一点的可能。   ……   “陛下驾到——!”   临华宫外忽然响起的通传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要知道,这会儿是大朝会!   陛下丢下了满朝的文武百官,就这么到这临华宫来了???   谁,谁没睡醒?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潘玉莲手忙脚乱的从榻上起身。   不用说她自作多情,这会儿皇帝还能来看谁?   这么有人情味的皇帝陛下……   呜呜呜。   潘玉莲一边拼命的红着眼,疯狂往外挤着眼泪,一边怀疑的看向了系统。   “诶,我说,你丫的不会是想吓我骗氪,故意抹黑我们英明神武,温柔内敛的皇帝陛下吧?”   系统:……   【免责声明:友情建议仅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系统概不负责。】   “行,有眼光,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面拼命和系统胡侃的潘玉莲强忍住背后发毛的哆嗦,眼泪也掉的更真情实感了些。   想想,想想吧,哪个头脑正常的皇帝能忽然抛下朝政,不管不顾的来看她?   想想之前的几个夜晚,她看到的那副端着张又温柔耐心,又诚恳温和的假面出现在她面前的皇帝……   寂静无声的夜里,他就这么躺在她的身侧……偶然她醒来的那一次,迷迷糊糊间,他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   想想黑咕隆咚的夜里,睡在一旁的他摆着那副温柔的脸色,睁着那双黑沉沉,阴森森的眼珠子看着她……   娘耶,这么一想果然更吓人了。   呜呜呜……   “系统。”   听着殿外由远及近,一声声逼近的熟悉脚步声……潘玉莲一脸的视死如归,:“我上了,要是死了,你记得给我上香啊啊啊!”   ……   “陛下——”   偏殿的殿门刚推开,明崇帝就叫沾着血腥那股腥甜气息给扑了满怀。   腿侧和膝盖上的伤已经崩开了,这会儿不住的往外渗血,潘玉莲却没管。   生怕瞧见那双‘黑咕隆咚’的眼睛,这会儿潘玉莲的脸都没敢抬。   她使出吃奶的劲抱着明崇帝,埋在他怀里,哆哆嗦嗦,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陛下,嫔妾还以为,还以为再也看不见您了。”   明崇帝慢慢抱住了潘玉莲。   他手下的身体正在发颤,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潘玉莲从来不是一个多主动的人。   这会儿……   明崇帝手下的动作不慢。   他打横抱起了潘玉莲,将人放在了榻上。   “糊涂!”   “伤了腿还敢乱动?!”   潘玉莲的腿还在流血,明崇帝传了御医来,待诊断过后,医女重新上了药。   待重新处理好了腿上的伤,御医和医女都退了出去。   这会儿明崇帝亲手解开了潘玉莲手上缠着的纱布,她的掌心也在往外渗着血。   明崇帝坐在榻前的凳子上。   他握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潘玉莲掌心渗出的血,语气温柔的带着亲昵和心疼一般,:“疼不疼?”   疼的额上冒汗的潘玉莲慢慢垂下眼,对上了那双从她掌心处移开,由下及上的目光。   那双眼睛,近在咫尺。   明崇帝的样貌不差,面如冠玉,目如点漆。   原本是恰逢其时的溢美之词,但明崇帝的眼睛没有沾上半点的琥珀色。   这般在眼珠子里印出其他人模样的时候,像是将人拖进了那处黑森森的阴影里。   这种背后发毛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果然不是错觉。   潘玉莲轻轻吸了吸鼻子,:“不疼。”   钱到位,系统就是最贴心的伙伴。   潘玉莲脸上的伤不重,这会儿她配着这伤口,看起来就像是烧出裂纹的美人瓷。   让人惋惜又心疼。   明崇帝盯着潘玉莲,仿佛有情人般温柔的轻声斥她,:“撒谎。”   呜呜呜,你说你装温柔装的好好的,也没人想着拆穿你。   别搞啊。   求求你了,继续装吧。   掉着小珍珠的潘玉莲,再次不管不顾的握住了明崇帝的手。   黏糊糊,温热的血满满往外渗出,染了明崇帝满手。   “陛下,只要你来看嫔妾,嫔妾就一点都不疼了。”   明崇帝仿佛被感动一般,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   疼的一个激灵的潘玉莲愣是没敢叫出声。   她眼泪噼里啪啦的落着,却也死死的握着明崇帝不撒手。   她发现了。   她发现了。   她发现了……明崇帝光是想一想这个事,久违的兴奋感在身体里来回的窜动。   上次隐约有这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迎娶昭妃入宫,宫里宫外沸反盈天的时候……那一张张或是担忧,或是痛心疾首,或是激愤的脸庞,前赴后继的挤在了他的面前……可他们都比不上眼前的人。   她自己发现了……   明崇帝握着潘玉莲的手指,都在兴奋的微微发颤……她是怎么发现的?   明崇帝本就生的高,压迫感十足,不过他惯来在潘玉莲的面前像个人。   可这会儿,看着明崇帝不加掩饰,兴奋间闪闪烁   烁的眼神……微微发颤的手指。   从前还会下意识的以为明崇帝是心疼人的潘玉莲,现在却心慌的一匹。   她一把抱住了明崇帝,呜呜咽咽的哭喊了起来,:“嫔妾好疼的,陛下,嫔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陛下……再也见不到您了。”   也是,这么多年了,只出现了眼前的这一个。   明崇帝慢慢闭了闭眼,竭力扼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抱着潘玉莲,一下下的慢慢拍着她的背,:“别怕,朕在这,朕来看你了。”   潘玉莲微微的放松了下来。   这才像个合格的‘温情剧本’。   正温情脉脉间,殿外传来了魏公公通报的声音。   魏公公匆匆赶来了,当然,不仅是魏公公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翘了朝政’的明崇帝,半点犹豫都没有一头钻进了临华宫。   阖宫惊动了。   这会儿,殿外该来的可都来了。   …… 第38章 谢你说她要是怀了孕……   琼华宫   这两日不曾踏出宫殿,就安分在殿内静养的昭妃娘娘看起来气色不错。   殿内,书桌上羊脂玉制成的小香炉内青烟袅袅,飘出些悦神香的淡淡香气,这会儿昭妃娘娘正翻着手上的旧典籍慢慢的看着。   温故知新,每次都能看出不同的东西,这事也是昭妃为数不多的乐趣。   这份闲适,直到松萝神色匆匆的进了殿。   “娘娘。”   昭妃最不喜欢这个时候被打扰,琼华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事。   因而每次能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昭妃慢慢合上了手里的书,:“何事?”   “今日是大朝会……陛下,陛下却往临华宫去了。”   “往临华宫去了?”   听到这话的昭妃甚至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她楞了楞,随即道:“什么时候?”   松萝的呼吸一紧,慢慢道,:“陛下,陛下……现在就在临华宫。”   “皇后娘娘和其他几位宫中的主位娘娘也已经都赶去了临华宫……”   那册精心收藏的典籍扉页在昭妃的手心里被揉成了一团。   昭妃猛地站起了身。   这举动看的松萝心惊。   她连忙伸手去扶昭妃,:“娘娘,娘娘您当心身子。”   昭妃冷着脸:“备撵!”   可即将在要出殿门时,昭妃却停住了。   冷静下来的昭妃站在殿门口。   她死死的攥着手心,一字一句的吩咐道:“去重新打听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着话,昭妃看向了偏殿的方向。   慈宁宫里来的那个老嬷嬷,如今就住在那。   “娘娘?”   昭妃捂着心口,慢慢的往内寝去,:“去打探清楚,本宫就在这等着。”   明崇帝的宠爱……昭妃异常珍视。   患得患失的昭妃从来都是小心在小心。   她不能,也不愿意出一点错。   ……   临华宫   明崇帝此刻就在这偏殿内,因而尽管众人心急如焚,但都不得不止步这道殿门,没有谁敢强闯进去。   躬身站在殿门口的魏公公,此刻心里就别提多后悔了。   匆匆往临华宫赶来的路上,他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要不是他刚刚多嘴,现在哪里的这事端?   即便是要提,也该等到散了朝之后啊。   但谁能想到,他们陛下会忽然对这位潘才人……   魏公公还在朝着殿内通禀,阶下站着的薄皇后脸色凝肃。   这事,薄皇后也确实瞧出了从头到尾都是荣妃自导自演的闹剧……但荣妃这些年颇受太后照拂。   那会儿又被传去了慈宁宫问话。   在慈宁宫的处置出来前,薄皇后没有下令。   否则闻太后若是有个什么不同的想法,就会倒逼回坤宁宫。   朝令夕改的滋味,薄皇后实在是不想尝试了。   “陛下怎么会来呢?今日不是大朝会么……”   站在薄皇后身后的荣妃神色不解,满眼焦躁的开始自言自语。   “陛下又来看她了,勾了一次还不够,迷惑圣上,她果真是祸水……”   从坤宁宫的凤驾启程后,其他的娘娘们也都不得不跟着来。   站在一侧的宣妃听着荣妃的话,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两步,随后她扭过头朝着人群里看了看……   没有看见昭妃,看来今日陛下的新欢旧爱们碰一碰的场景是不可能出现了。   贤妃和惠妃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从前这宫里就有个昭妃,为了她进宫的事,前前后后闹出了多大的事?   所幸昭妃就是个病秧子,十九**的时候得静养……但从前昭妃再怎么样,她也是个知分寸的,没有惹得陛下忽然丢下朝政就到了西十六宫的场景。   后宫争宠是一回事,涉及前朝又是一回事。   所有人里面,这会儿脸色最差的还属温昭仪。   她都控不住自己的脸色了,眼神发怔的盯着临华宫的偏殿。   殿外站着的人心思各异间,只听‘哗啦’一声,偏殿的殿门被打开了。   今日是大朝会,明崇帝也穿的朝服。   大晋朝尚黑。   官家御用的除了明黄色便是玄色,明崇帝今日所穿的也是玄色的龙袍,唯独胸前是用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也就是这一团金龙,这会儿沾着抹血迹。   “臣妾叩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阶上的明崇帝没有继续往下走,他垂眼看向了阶下行礼的众人,:“起来。”   “谢陛下。”   今日的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后宫里先引起的争端,因而起身后的薄皇后最先往前走了两步。   她先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揽,朝着明崇帝请罪:“臣妾管教后宫不善,惊扰圣驾,还请陛下责罚。”   薄皇后一贯如此,明崇帝没说什么,却先看了一眼站在薄皇后身后的荣妃。   这一眼看的荣妃立马走了出来,:“陛下,陛下,此事臣妾冤枉,还求陛下万不可听信小人进言……”   明崇帝都来了这么久,也不知在里头听着潘玉莲那个下作无耻的窃福贱人说了多少。   荣妃抹着眼泪又开始搬出了那套说辞,:“今日之事实在是事出有因,臣妾虔心祈福,日日茹素为供养莲灯祈求……”   刚刚潘玉莲压根提都没提起这事。   这会儿明崇帝听着荣妃慌慌急急的又搬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哦?”   “听起来,这倒是潘才人的不是了?”   见明崇帝没有如想象中的大发雷霆,荣妃这会儿脑子里反倒有些清醒了。   她不敢直接踩死了潘玉莲,嘴里的话拐了个弯,:“即便潘才人不是故意撞毁了那些福灯……可那些灯,臣妾日夜供养,是要献给陛下……”   “潘才人冲撞福气,当时臣妾气急了才对潘才人出手训诫,打了她几巴掌。”   没错,眼看着自己一点错都没有是不成了。   荣妃避重就轻,咬死自己打了妃嫔的错,又暗戳戳的换了话——   潘玉莲无心之失都是个冲撞福气的祸患,这要是她有意作恶……那还得了?   宫里的娘娘们做事,最爱委婉,最好是找十个八个的人来兜圈子。   但荣妃瞧不上潘玉莲,或者说不认为区区一个才人值得她如此费心。   她比之潘玉莲分量不知重了多少倍,所以她干脆亲自下场,就是为了一击必中,务求不会节外生枝。   到底是从三届‘宫斗’赛里杀出来的半个‘赢家’。   虽然荣妃现在间歇性的也有点‘疯’,但她准备的计划和如此行事……却也敏锐的踩在了明崇帝‘理智’的线上。   情感仿佛被吞噬的‘空洞疯癫’和明崇帝极强的掌控欲纠缠在一起,撕扯着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   明崇帝如今看重规矩。   这规矩也是明崇帝为了自救,捆绑和拉住他理智的缰绳。   他疯狂的寻觅‘情感’喂养自己,却不会放任自己真的疯了。   ……   没人知道这会儿明崇帝在想些什么。   他就这   么站在台阶上垂眸,像是再看荣妃,又好像不像。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慢慢迫近……   看着脸上丝毫不见怒气,眼神沉沉看过来的明崇帝,荣妃是真的怕了,她背后一阵阵的冒着凉气。   全场鸦雀无声,薄皇后想说什么,喉头却像是哽住了,吐不出声音来。   “太后娘娘驾到——!”   某种微妙又叫人窒息的气场忽的被钻出了个孔。   明崇帝慢慢收回了看向众人的目光,他抬头看了看天,微微的闭了闭眼。   “皇帝!”   被扶着气势汹汹走来的闻太后确实是气坏了。   她甚至想揪住明崇帝的衣袖咆哮——   选秀的时候,你不是连看都不想看潘玉莲一眼吗?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宫里有了一个昭妃已经够够的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潘玉莲?   甚至更让闻太后怄的心肝肺都疼的是,这人还是她一定要亲自选进来的!   “今日是大朝会!”   “文武百官都在乾和门等着和皇帝商议国事……”   闻太后红温了。   她甚至都不敢想是自己推了个什么“误国误民”的祸水到皇帝的身边。   “皇帝如今却丢下群臣,丢下家国百姓,一意孤行跑到这后宫来看一个宫妃……”   ……   殿内   听梅原本撑起肩膀,侧着身子竖起耳朵朝着殿外,面露期待的神情,叫突然出现的闻太后给打散了。   有太后娘娘在,又说的这番话……   看来想叫陛下严惩荣妃,好好为她们小主出气的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   “小主……”   听梅忍不住有些沮丧和心疼的看向躺在榻上的潘玉莲。   她想安慰安慰人,却不想潘玉莲对她笑了笑,神色淡淡的道:“无事。”   潘玉莲是真的不觉得失望。   从来没有期待过的事,何谈失望?   想什么呢,指望一个真心度为0的明崇帝为她讨个什么公道?   荣妃是什么人?   涂家是簪缨世家,钟鸣鼎食,与王朝休戚与共。   而潘家又是个什么?   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已经是潘父了。   五品京官,在升斗小民的眼里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大官,但在那些权贵的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即便不考虑这些外在因素……荣妃比她位份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她还咬住了事出有因。   这世上,就连那些‘大逆不道’的不臣之人都会打着个‘清君侧’的旗号行事……   而且就算现在要罚荣妃,能罚多重?   顶天了降位、禁足,罚俸,不痛不痒。   可潘玉莲呢?   大庭广众之下,她被羞辱,被斥责不详,让她毁容、断腿……   要是没有系统,她就已经是个残废,苟且的等死之人了。   听着闻太后在外头慷慨激昂,痛心疾首的声音,潘玉莲笑着的点了点虚空中的屏幕。   这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其实压根就没把她当人看。   那晚她想都没想就命人给潘玉莲送了催情酒……要是明崇帝没来呢?   吃了那玩意儿的潘玉莲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不过是不在意而已。   至于明崇帝——   一直含笑的潘玉莲淡定的看向了虚空中的屏幕:   【贵宾等级:1级(充值30元解锁,充值180元可解锁下一等级,充值240元可解锁贵宾三级。】   【贵宾三级解锁宫斗功能‘栽赃陷害’。】   【已充值71元。】   “栽赃陷害”里就包括假怀孕和流产的手段。   要问宫斗手段里最屡试不爽的手段有什么?   顶到最上面的,一定是有关于皇嗣的问题。   明崇帝的这宫里不正常。   也不知是原著作者为男主顺利上位预留的缺口,还是一点点盘根错节发展出的问题——   这宫里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偏执的疯劲儿。   闻太后现如今一心求皇孙都求得疯了。   明崇帝看起来正常,可他的问题最大。   他又一直不肯立嗣,若是现在后宫里有人怀孕又被害的小产了……   嘻嘻嘻,皇帝不是需要被浓烈的情感喂养吗?   丧子之痛够不够?   不够没关系,还有别的……   如今什么三观,什么良心都统统被潘玉莲给踢到了一边。   人既视我为草芥,我亦视人为猪狗。   潘玉莲现在只缺钱而已,不过她能签到,代金券的充值也算。   快了,快了,等她充够钱。   嘻嘻嘻。   ……   果然不出潘玉莲所料——   此刻殿外对于荣妃的处置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褫夺了荣妃的封号,又罚了她三年的俸禄,甚至连禁足的事都没有落下。   毕竟闻太后对于荣妃算吉时的事还记得一清二楚,印象深刻。   从选秀那会儿荣妃就在准备了,费了这么久的功夫,忽然禁足了算怎么个事?   岂不是白瞎了?   不光如此,闻太后甚至还想借机严惩潘玉莲‘冲撞’福灯的事。   昭妃再不济,那也仅限于后宫争宠,也没有惹得明崇帝丢下大朝会……闻太后是真的想趁着这次收拾了潘玉莲这个不省心的。   不过这事叫明崇帝给拦住了。   也不知明崇帝抱的什么心态,总之他甚至都没让其他人进殿瞧见潘玉莲如今血糊糊,凄凄惨惨的模样。   倒是明崇帝自己处置完了所有事,转身进了偏殿。   一进去,就见潘玉莲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从早上就开始疯狂给自己洗脑,全程站在明崇帝角度里思考问题的潘玉莲,这会儿眼神里也带上了点意思。   潘玉莲的目标很明确。   她养伤的这段时日,不能叫明崇帝把她丢下。   现如今她在这宫里,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还都是她搞不过的——   闻太后如今口口声声的规矩、不详,眼看着是恨不能弄死她。   荣妃,不过是皇帝没搭理她派去与御前的人,忽然一出手就险些弄死她。   说实在的,潘玉莲也是大意了,这几月宫中的日子确实轻松,轻松地潘玉莲都没啥紧张感。   还有昭妃……细细反思自己,恨不能扒出每一根线条的潘玉莲记得很清楚,明崇帝是已经去了琼华宫,又被请了出来。   这位“白月光”对自己就没一点点的看法?   尽管连见都没见过这位娘娘,但潘玉莲如今却看谁都想害她。   明崇帝,始作俑者,却也是她唯一的靠山。   潘玉莲脸上的伤本就不重。   从系统收了钱办事以后,她就再没裹纱布,细细的两条鲜红又揉着点粉的划痕斜错。   潘玉莲那副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艳气叫这伤贴着,带着点楚楚可怜的凄美,颓丽。   她的腿伤的重,这会儿又上了药,重新包扎好后就露在了外面,上头还有其他没那么严重的划痕和扎出的伤口。   作为原著里一个博人眼球的‘十八禁’艳星似的角色,潘玉莲确实生的动人。   现在她伤着,就就这么躺在那不能动,眼睛夹杂着无望又渴望的望过来……这种畸形的美着实富有冲击力。   明崇帝往床榻前走的脚步都微微顿了顿,听梅无声的抬起脚,躬身悄悄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了明崇帝和潘玉莲。   他眼神晦涩的迎着潘玉莲的目光走了过去。   待走到榻前,明崇帝坐了下来。   他神色堪称温柔的摸了摸潘玉莲的头,:“怕吗?”   恐惧,厌恶,憎恨,痛恨……当真是让潘玉莲格外的‘真情实感。’   眼里还噙着泪的潘玉莲翻身坐起一下就抱住了明崇帝。   她哽咽着说:“害怕。”   宫里的人都守规矩。   多年七戒八条的贵族教育,耳濡目染,日积月累这些规训就刻在了骨子里。   再加上宫里的规矩,叫她们即便倾慕明崇帝,也不   敢出格放肆。   宫里的孩子都懂事的早。   即便是明崇帝小的时候,自从他会走、懂事以后,就没人敢抱着他了。   拥抱——这种亲密又出格的举动,在这宫里,像是一种奢侈又错误的存在。   偏偏潘玉莲抱得很紧。   紧的两个人之间没有半点的空隙。   她像是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给勒进明崇帝的身体里去。   呼吸、体温都在这一刻黏糊糊的交错。   这种绝无仅有,出格、放肆、大胆又过分亲密的举动对于明崇帝来说……他的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害怕还抱。”   潘玉莲还是不松手。   她热乎乎的眼泪掉在明崇帝的胸前。   “嗯,害怕也抱。”   小小的一个人,软乎乎,热乎乎……仿佛一只手能掌握到她,这种感觉也不是错觉。   她没有旁的依靠,在疯狂的渴求着掌握。   他在被需要,哪怕是直视了阴影之后。   明崇帝没有说话,从进来时脸上噙着的笑也慢慢的消失了。   他慢慢伸手抱住了潘玉莲,扶着的她的背,将人整个都压进了胸膛。   直到血腥气忽然弥漫开的时候,明崇帝猛然将潘玉莲压回了榻上。   他蹙着眉,神色不再是像模像样的温柔,而是透着阴郁,:“你的腿还伤着!”   潘玉莲没吭声辩解什么。   她仓促的擦着眼泪扭过头,手指却还勾着明崇帝的衣袖。   从头到尾,她都不曾问过一句关于这次荣妃是怎么处置的事。   像是她眼睛里只瞧见了明崇帝,一点都留不下空给旁人。   “朕传御医重新来给你看看。”   本来没准备再去上朝,兴致盎然又想瞧热闹的明崇帝这会儿却站起了身,:“朕晚上再来看你。”   “潘玉莲,老老实实的养伤,不许再动了。”   ……   乾和殿前,潘大老爷脸色青白,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站在那。   他的周围这会儿甚至都已经空了。   潘老爷是想尝尝万众瞩目的滋味,但绝不是现在——   在陛下丢下了群臣,去后宫了,看的,看的甚至还是他的那个女儿之后……   “潘大人。”   听着齐阁老的声音,潘同典腿肚子都在晃。   他弯着腰,汗如雨下,连声应着:“在,在,下官在。”   “潘才人……可是潘大人府上的掌上明珠。”   “哈,潘府当真是教的好!”   潘同典素来就没有什么风骨可言。   这事,朝中的诸位大人们瞧得一清二楚。   他巴结的上官或许会给个笑脸朝着他‘嘬嘬’两声,但朝中瞧不上他的大有人在。   说这样的潘同典养出一个谄媚逢迎,没脸没皮,魅惑君主的‘妖精’来,当真是叫人毫不意外。   “噗通”一声,被阁老问责,被群臣群起而攻之的潘大老爷直接跪下了。   他满头大汗的道:“误会,误会,此事必定是存在误会。”   “小主,不,小女生性天真,绝对……”   “哦,潘大人的意思是本官与诸多同僚都在此,这么多的人,皆是有眼无珠,头眼昏花之辈?!”   潘大老爷疯狂的连连摇着头,:“误会,误会,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这么说,潘大人是对潘才人行此蛊惑之事是心知肚明的?”   “果然是家风如此……”   “自古以来就是红颜祸水,误君误国……”   群情激奋间,徐大学士格外的安静。   他站在不远处淡定的看着这一幕,这和当年冲着昭妃,冲着徐家来的何其相似……   但此刻叫的凶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全在陛下的心念之间——   当年这些人跳着脚,个个恨不能死谏的模样历历在目,但现在,他还不是好好的站在这?   他的女儿,还不是宫中人人都不敢冒犯的昭妃?   作为过来人,格外有经验的徐大学士,这会儿盘算的却是是潘同典领的差事。   快了……修缮而已,至多三月。   前不久还对昭妃有些不满的徐大学士,这会儿却忍不住赞起她的先见之明。   陛下的荣宠……名声是不大好听,但这里面的好处,谁体验谁知道。   这宫里,有个独一无二的昭妃已经够了,实在不需要又冒出一个不知所谓的潘才人。   想什么来什么,只听殿外忽然响起了通传声——   “陛下驾到——!”   跪在那连连给潘玉莲推脱责任,险些被喷死的潘老爷连滚带爬的起身,跟着群臣对着明崇帝行礼。   待众人起身后,场面有一瞬的凝滞。   看着御座上明崇帝神色冷清,面色端肃看过来的模样,一时竟然没人敢冒出头去公然提起刚刚明崇帝去了后宫的事。   觑着明崇帝的脸色,作为心腹的户部严尚书先站出来。   他们这位陛下回来了……还好,还好。   不过他们陛下的脾气……   这会儿要是闹开,可就真就闹大了。   因而严尚书一本正经的说起了正事,就这种略显诡异的沉默中,旁的事又慢慢的先压了回去。   ……   待回了慈宁宫,闻太后听得明崇帝人去了前朝,却还是留下了人在临华宫,还以潘才人受伤需静养为由守在那纹风不动的事,脸色实在不好看。   这会儿倚在案桌上的闻太后叫郑嬷嬷按着额头。   按了一会儿,闻太后闭着眼,慢慢吐了口气,:“去,叫燕秋回来。”   “昭妃静养了这几日,身子也该恢复了。”   “是。”   郑嬷嬷都没敢多说话,麻溜的出了慈宁宫。   ……   …… 第39章 大金哒!!!   虚空中的屏幕被戳的轻轻晃了晃。   “系统,现在给我兑换一个能实时查看好感度和真心度的道具。”   【“……无法兑换。”】   又是这四个字。   看的潘玉莲都要翻白眼了。   “我也是看过许多小说的了。”   “系统,你看看人家搞攻略的时候提供的帮助可比你给力多了。”   “我现在也没要求你给我换个‘吊炸天’的道具,只是一个相对基础的道具而已。”   【温馨提示:本系统仅为福利小游戏附带系统……无强制攻略任务,无强制攻略人物目标。】   【另:“为保护小主身心健康,该类型道具仅为免费赠送款,不支持兑或购买。”】   【注:所有人物均为完整的个体,人心不可久视。】   “……”   潘玉莲无语的冲着系统翻了个白眼。   “我都被搞到这地方来了,还差点被搞死,你现在给我说的保护什么身心健康?”   对于潘玉莲试图讨价还价的举动,系统从来都不予理会。   眼看从系统的身上占便宜是不成了,潘玉莲咂了咂嘴,品了品系统的说辞。   每一个稍显离谱的规定后面,都必定发生过什么更加离谱的事情。   人心不可久视……   潘玉莲久久的注视着系统的提示。   能看透人心不是一件好事?   到时候,她就……   等等,等等,仔细思索反应过来后,潘玉莲悚然一惊。   她险些就冲动的闷头给踩进坑里了。   明崇帝是个皇帝。   他“正正常常”的过了这么多年……   都说天威难测,这,这,他要是觉得有个能看穿他想法的人。   以己度人。   潘玉莲自己想想,若是现在有个能看穿自己的人……她是个什么体验?   到底是喜欢居多,还是恐惧居多?   明崇帝不会恐惧。   他这样握着绝顶权势的人,在觉得恐惧之前,绝对会把让他觉得有威胁性的人给弄死。   那他……   远的就不用多说了。   就只说下午那会儿,他抱着她表现出的那点点动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现在想想,到底是潘玉莲在试图‘演’明崇帝。   还是明崇帝觉得新奇或者是想探究出什么,在配合着‘演’   她?   哇。   只是这么想一想,潘玉莲都有种头皮发炸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伸手搓了搓胳膊,安抚自己发麻的神经。   “系统,老实说,我现在有点慌。”   潘玉莲揪着系统的边边,语气都带着毛毛的:“你说,我要是被反过来给‘演’了,忘乎所以的透漏出点什么东西……他能不能揪出你的存在?”   【“系统仅以能量体的形式存在,无法察觉。”】   “哦,他是没法察觉你了。”   “但要命的是他能搞我啊!”   潘玉莲拧着眉揪着系统不放。   她语气满是紧张:“你说说——”   “他是个身份那么高的皇帝,还是个带点“神经病”气质的皇帝……偏偏我现在却连他‘是人是鬼’的都看不清楚,还怎么搞啊。”   “……”   显然,这事得潘玉莲自己拿主意。   “老天爷,天老爷,睁开眼救救孩子吧。”   上一世的生活平平淡淡。   这一世……当真是贼刺激。   “他说他晚上还会来看我。”   潘玉莲双眼无神,:“你让我怎么办?”   “老实说,我现在有点怕他。”   “每次都有种背后发毛的感觉。”   “这种不打不骂,看起来正正常常……”   “你都瞧不出他生气是不是真的生气,喜欢是不是真的喜欢的人……”   “唉,你说说,这种人为什么要出现?”   使劲抓了抓头发的潘玉莲看向系统。   “系统,我想求求你,给我搞个催眠道具吧,不催眠皇帝,就催眠我自己,真的……”   “小主。”   在潘玉莲和个无能为力,疯狂扭动的像个蛆一样的时候,听梅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御医开的药已经好了,您该用药了。”   见潘玉莲伸手掀开床帘,听梅连忙扶住潘玉莲的手:“您的手还伤着。”   想起今日光是御医都来了三回,潘玉莲身上的伤一次次的崩开伤口……   听梅半跪在榻前。   她看着脸色苍白,散着发,便是唇色都比之前淡了许多的潘玉莲,眼里忍不住透出心疼来:“小主,您现在还伤着,该好好静养才是,伤口一次次的崩开……”   听梅的声音低了下去,:“即便能治好,您也觉得疼啊……您该爱惜自己的。”   “我都要被搞疯了,现在爱惜自己有个……”   嘟嘟囔囔说到这的潘玉莲,忽然整个人愣住了,随即她的眼睛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到最后,潘玉莲猛地一拍手,喃喃道:“他*的,这果然是个天坑。”   “难怪这宫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点‘疯疯’的不正常。”   “我险些走上……的歪路了。”   她是个正常人!   她是个正常人!!   再强调一遍——她是个正常人!!!   潘玉莲只觉得从没有哪一刻,她的头脑有现在这么清醒。   当初在外人眼里,她是为什么要进宫的?   还是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   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   对,这才是她正常的目的。   至于皇帝陛下,啊,那自然是因着他生的玉树临风,英气俊朗,温柔昳丽……才会让人日久生情,情难自已的‘爱’上他啊。   今天她的行为有些过激了,确实有些用力过猛了。   就像抱皇帝可以,只要没被推开这事就可以做……但问题是,她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哪个正常人会因为拥抱把自己搞得伤口崩开?   她都不会疼的吗?   这次是她受了无妄之灾,整个人显得有些过激还能解释,对,还能解释。   想想,皇帝给她装起来不是好事吗?   这样的明崇帝……谁看了谁不迷糊?   她拼命的讨好这样的皇帝,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等她顺理成章的‘爱上’皇帝,所有略显过激的行为都可以被解释。   对,她看不了明崇帝怎么想,她甚至还不能琢磨透。   当然,这个神经病的脑回路……谁知道他怎么想?   正常人的情感都是有波动的。   她可以因为一时的感性,对明崇帝丧失理智般的浓情蜜意。   但她冷静下来后,他再想要什么热烈欢快或者痛苦浓郁的情感,就得从她身上讨。   她们之间得建立一个循环的正向回馈。   对,没错,就是这样。   谁规定了一定要被神经病的思路牵着鼻子走?   她是个正常人。   他要来靠近她,他也得是个正常人!   错了也不要紧,她还可以一次次的调整。   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   看着潘玉莲劫后余生般放松下来的神情。   一直没打扰潘玉莲的听梅脸上不由自主的也放松了下来。   “小主……”   潘玉莲这会儿像是觉出疼来。   她没有用手心去握听梅,只是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听梅,还好有你,多谢你了。”   注视着听梅脸上还淡淡的带着的巴掌印,潘玉莲没有大呼小叫的心疼。   她的脸上甚至没什么剧烈的表情,只是直勾勾的,长久地看着听梅的伤痕。   “听梅,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一次就弄死。   想想不久之前,那个还带着天真和任性想法的潘玉莲。   再看看眼前,这个脸色平静,眼神中一片黑沉沉的潘玉莲……   听梅没忍住闭了闭眼,她轻轻蹭了蹭潘玉莲的手背,:“奴婢知道。”   ……   “小主脸上和手上的伤倒是伤的并不重,精心养着,也就无碍了,至于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配着太医院配出来的养容霜,也能恢复十有八九。”   “只是这腿上的伤……”   “小主膝盖处本就伤的深,如今伤口处甚至还出现反复撕裂的情况,只怕,只怕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万望小主顾惜自身……好生静养,免得落下病根。”   御医的话此刻就不停的贵福脑中重复,他一路略显茫然地往耳房里去。   跟着潘玉莲这短短的几月,比贵福之前的十几年都来的刺激。   起起落落。   不,是大落大起落落落落……即将一飞冲天的时候,一栽到底。   那日在殿外,贵福将闻太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将闻太后对潘玉莲的不喜瞧了个明明白白。   还有被罚的不痛不痒的荣妃……   眼下陛下是愿意来看看这位潘小主。   可是哪个得宠的妃嫔会是个双腿不良于行的废人或者瘸子?   他们这位潘才人也向来都不喜欢他们,成日里更是只同听梅说话……   之前三番四次动了想离开念头的贵福,这次确实是不想再拖了。   偏殿。   潘玉莲吃了药,这会儿药劲儿上头,瞅着进来的贵福,很干脆的让人长话短说。   因而隔着一道帘子的贵福也没再多废话。   他对着潘玉莲躬身道明来意,:“小主,如今马上就是中秋了,按例雀鸟司还会放些喜鹊和喙丽鸟……不想这回差事出了点岔子。”   “如今他们急着找会训鸟的人,恰好奴才之前学过几手……”   宫里的这几个司之间相互调宫人帮忙是正常的事,但哪有找人找到后妃宫里的道理?   听梅打量着贵福。   “贵福,小主还在病中……咱们偏殿的人本来就少,你现在跑去训鸟,谁来伺候小主?”   “这不是还有您听梅姐姐吗?”   贵福点   头哈腰的笑着,:“如今小主静养,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差事,眼下雀鸟司的蔡公公实在是催的紧,这,这,这确实也……”   原本昏昏欲睡的潘玉莲一下就清醒了。   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而人最大的教训就是从不从相同的事中吸取经验教训!   摸着良心说,贵福想‘跳槽’的这事,也有潘玉莲一半的责任。   她抱着混日子的心态躺平,仗着有系统就敢‘作死’……   但旁的人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倚仗。   跟着她只心惊胆战,觉着前途无‘亮’。   要是潘玉莲她自己在一家半死不活的破公司里干活,不也得害怕工资发不出来,提前收拾东西跑路?   当然,理解归理解,现如今是屁股决定脑袋。   有前人之鉴,潘玉莲还怕抄作业抄不明白?   跟着贵福一起走的还有个翠云,潘玉莲连象征性的留都没留。   很快,殿里就只剩下了个不愿走的贵喜。   这咋不都走完呢?   潘玉莲对这根独苗也没感觉多愉快。   快刀斩乱麻。   都走完了,她也好重新招兵买马。   “一仆不侍二主。”   贵喜跪在地上,表着忠心,:“小主不嫌弃奴才蠢笨,奴才只愿报答小主的恩情。”   闻言潘玉莲一脸的欣喜。   她厚赏了贵喜,还说会向温昭仪把人要来,专门跟着她,不用再去殿外洒扫了。   一番话听的贵喜感激涕零的退下了。   待贵喜出去,潘玉莲脸上的笑就落下了。   听梅垂着头请罪,:“小主,奴婢有错,这些时日都没有警醒……”   潘玉莲摆摆手。   “归根结底是我让他们看不见希望。”   “更何况,这些日子我烂泥似的一天天混日子,万事做决定的都是我,你就是有十八般武艺,又能如何?”   “听梅,如今我只庆幸,在这宫里还能有个相信的人……从前的事我们就不提了,只说往后。”   听梅一脸郑重的应下了,随后她就扭头看了看贵喜离开的方向,:“小主,这贵喜……”   “你也觉得别扭是吧。”   潘玉莲蹭了蹭下巴,:“说真的,听梅,我现在是看谁都想害我。”   “可不放心他吧……人心又经不住总是被恶意的试探。”   “一次两次,总能将人逼得走投无路。”   “到时候,我总不能对着一个被我逼出歹意的人,洋洋得意跳出来说——你瞧,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那也忒不是东西了。   听梅眼神格外温柔的看着潘玉莲。   这就是她的小主,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小主。   “小主放心,奴婢会看好他的。”   ……   含章殿   “陛下,司寝房的人来了。”   明崇帝将手里的折子合上,都没让托着牙牌的刘公公进来,只随意的挥了挥手,:“摆驾临华宫。”   魏公公闻言嘴里就是一苦。   因着明崇帝缓了搞事的意思,重新又去上朝。   朝堂上关于气势汹汹声讨‘妖妃’的事只是冒了个水花就暂时没了踪迹。   但魏公公可是见识过宫中当年为着昭妃娘娘,里里外外闹得‘鸡飞狗跳’的一幕。   昭妃娘娘是徐家的大小姐。   出自高门显贵。   风雅婉约,又因着心悸,确实平添了‘西施捧心’之美,又饱读诗书,知书达理。   这,这位潘才人还不如昭妃娘娘呢。   张扬浅薄,一瞧就是一个不安分的,最重要的是,她生的那个模样……岂不是生生误了他们陛下的清誉?   魏公公躬着身,小心的道:“陛下,潘才人还伤着腿,御医也叮嘱了小主要好生静养……”   说到这,没听见明崇帝应声的魏公公微微抬头。   一对上明崇帝的目光,他连忙低下了头,只道:“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   魏公公不敢拖延,可今晚明崇帝去临华宫的路上却不太平。   明崇帝先是打发了惠妃送去羹汤的人,紧接着就是送了贤妃宫里点心的宫人。   就这两波还没完。   明崇帝才登上御撵不久,就有薄皇后派去请他商议中秋晚宴的宫人。   过了一会儿,明崇帝又打发了闻太后派去的老嬷嬷……   一路就和‘过五关斩六将’似的到了临华宫。   结果到了临华宫,宫门口还守着个温昭仪。   这回就连温昭仪都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事了。   这满宫的人……都比不过一个废了两条腿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潘玉莲?   ……   在殿内听着信儿的潘玉莲默然无语了片刻。   说个不恰当些的比喻——   明崇帝就和无聊了许久的熊孩子,猛然遇上了一个他觉得有趣的新奇玩具。   他还没怎么玩呢,其他人忽然就给他搞废了,还拦着不让他玩,这他能罢休?   “陛下。”   满宫妃嫔戚戚焉的眼神中,温昭仪被身后的宫人扶着,看着明崇帝头也不回的往偏殿去。   ……   潘玉莲如今拖着两条废腿,也确实没人会让她起身行礼。   明崇帝还特意嘱咐了要她静养。   推开殿门的一瞬间……看着空荡荡的眼前,明崇帝神色没什么变化,脚步正常的往内殿的寝宫去。   今日的偏殿较以往不同。   潘玉莲早早的收起了所有的‘梦幻家具’。   她甚至还让听梅微微挪动了殿内的摆设。   主打一个怎么不舒服怎么来。   这会儿天色黯了,殿内只有昏黄的灯火映在窗户纸上。   原本温馨又明亮的寝宫在半黑不黑的环境里透着凄凉和萧瑟。   灯火映照的边际处,还隐约透着股阴森暮气,就连那原本熠熠生辉的珍珠帘都黯淡无光……   逼仄的住处。   房屋奇怪的形状。   不怎么顺眼的摆设。   还有这昏黑又毫无生气的环境……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走过去,像是抹了坨灰色的雾气在人眼眶里,挤在人厌烦的神经上,来回拼命拉扯着跳动。   直至进入内殿,眼中腾的出现了彩色——   两边是被挂起的垂着如玉穗的粉青色帘幕。   坐在榻上的潘玉莲散着发,她的头上没有什么珠玉配饰。   不远处灯盏上的光透过灯罩落下,拉过了屋内的阴影,重重叠叠的缠绕上去。   按说这样的环境显得可怕了些,挤压在其中的人身上都难免沾着灰色……   可这是潘玉莲。   原著里用最奢靡的笔墨给她赋予颜色,又用最深的欲望拉着她不见天日的潘玉莲。   潘玉莲从没好好的用过她那张脸。   相反,她一直在拼命的作践这份独一无二的气质。   一直都是。   说到底,她自己都害怕那个透着靡丽妖颓,欲念横生,仿佛要拉着人一同跌入欲望中的自己。   就如此刻,这阴影不是在压迫她,反而像是在抚摸她,撩动她。   脚步声惊动了坐在榻上被纠缠的人。   她转头看过来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生动的丽色扑面而来。   “陛下!”   极致的灰闷与极致的亮丽。   尖锐的不适度疯狂的扎着人的神经。   明崇帝站在了原地。   他看着榻上的潘玉莲,半晌,忽而捂着眼笑了起来。   他先是摇摇头轻笑,随后就是大笑。   待笑了两声,明崇帝才重新看向了潘玉莲。   他往前走了一步。   原本笼罩着潘玉莲的烛光也映照在了他的身上,这昏黄的光让他的脸色都仿佛变得温柔了许多。   “潘玉莲,朕给你迁宫吧。”   看着潘玉莲微微发怔瞪圆了的眼,明崇帝还是笑着。   他十分‘正常’的看着潘玉莲,神色清明,眼神温柔的仿佛他刚刚到了临华宫偏殿的那个晚上。   “朕不喜欢今夜看见的寝   宫。”   “它们配不上你。”   明崇帝往前走了一步。   烛火微晃,原本灯火映出的其他阴影,只一瞬就全数变成了明崇帝的影子。   它代替了所有的阴影,结结实实的笼罩住了潘玉莲全部。   明崇帝垂眸看着仰头看向他的潘玉莲,又道:“晋升你为贵人吧。”   潘玉莲不仅问都不问明崇帝刚刚无故发笑的一幕,甚至像是没看见一般。   只待听见明崇帝说起迁宫和晋位的事后,她骤然两眼放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更是极其自然的伸手抱住了站在身前的明崇帝。   抱着明崇帝的腰,潘玉莲这会儿又是感激又是兴奋地来回蹭着。   她激动眼里直冒小星星,嘴里不住的道:“多谢陛下,嫔妾多谢陛下。”   又被抱住了,她的这兴奋劲儿瞧着可半点都不参假。   这一幕,要落在外人的眼里,可当真是符合对潘玉莲没脸没皮,眼皮子浅的印象。   伺候陛下是分内之事,哪有妃嫔能这么张扬浅薄?   但看着潘玉莲笑的合不拢嘴的模样,明崇帝伸手摸着她的头,语气含笑,:“朕记得内库里还有收来的南珠……你喜欢珠帘,就穿起来挂着在新的宫室内吧。”   “哈哈哈……咳咳咳。”   猖狂笑了两声的潘玉莲咳嗽了两声,连连道,:“多谢陛下。”   “嗯,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内尚监制好的‘彩头’,是今日呈上来的……”   潘玉莲的下巴磕在明崇帝的腰上,又是高兴又是不解的仰头看人。   明崇帝含笑垂下眼。   他伸手捏了捏潘玉莲的耳垂,:“唔,朕想想,今年的是……纯金制的月饼。”   “啊啊啊啊!”   她就喜欢金子!!!   潘玉莲睁大眼,略显急促的叫了两声。   要是她身后有尾巴,这会儿说不定就能晃起来。   这种纯粹的满足物欲的快乐着实欢快。   潘玉莲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明崇帝摸着她的头,眼里也都是笑意。   “最喜欢陛下了,最最最喜欢陛下了……”   求求了,继续装吧,就这样的陛下多好?   谁他*喜欢对自己虐心虐肝,掏心掏肺的剧本?   单纯的快乐是走不进心里,但它快乐啊!   老天爷啊,求你让这神经病装的时间在长一点吧。   …… 第40章 家狠人辈出   【“您喜欢什么样的土特产?”   “唉呀,这马上就要过中秋了,应该尝两口月饼。”   “您喜欢什么馅的月饼?”   “‘扁豆馅’的”。】   怪不得那些人都喜欢‘扁豆’馅的呢。   这扁豆馅的是够顶啊。   瞧着眼前仿佛拳头大小的一对月饼,大小,尺寸都和御膳房制的月饼无甚两样。   圆润的饼皮上头一面是嫦娥奔月的景,一面还刻着花好月圆的字样,配上它金灿灿的颜色,简直就是艺术品。   潘玉莲心念一动,半空中的屏幕就冒了出来——   【“请问小主是否进行充值?”】   只要是真材实料的金银,系统就都能充值。   只不过算的就是东西的实际重量,对于加工的精美工艺倒是一点都不肯折算价值。   潘玉莲摇了摇头。   这月饼皇帝才赐下,现在连中秋都没过,就这么充进去可不行。   “不了。”   待潘玉莲看完月饼,又有内尚监和司珍房的宫人求见。   打头的太监躬身捧着匣莹润漂亮的珍珠。   他躬身笑着,直问潘玉莲的珠帘想要制成什么样的。   待认真听完潘玉莲的吩咐,才小心捧着匣子退出去。   这个退下去,那个又走上来。   这些太监的腰都没直过,也不敢乱看点什么,只问着潘玉莲喜欢什么纹饰的青瓷摆设。   明崇帝给潘玉莲重新选了宫室,内尚监的人马不停蹄的开始布置。   这些事并不复杂。   宫里面有宫里面的规矩。   本来只按着贵人规制布置就是了,偏偏陛下金口一开,只说要符合这位潘贵人的心意。   内尚监和司珍房的宫人来的勤。   他们生怕有个什么地方布置的不顺心,叫这位张扬的潘贵人半点面子不给,直接向皇帝陛下告状。   你说说,这世上的事果然是有利有弊。   潘玉莲对外的那副德行——   被群嘲的时候那是没有一个觉着她好的,甚至还叫不少的人觉着处置她是应该的。   但她冒着尖的劲儿,那副格外不好欺负的形象,也确实深入人心。   就现在,宫里面‘看碟下菜’的宫人们没一个敢得罪她。   待一波波送礼、求问潘玉莲喜好的人出去后,殿外又来了人。   隔着殿门,听梅一见来人脸色就是一正。   她连忙压低声音,对着潘玉莲飞快的道:“小主,这位就是奴婢曾经给您说过的那位汪岑,汪公公。”   啧啧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潘玉莲打量着从殿外殿外进来的汪公公。   看不出来啊,这样一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书生模样的人,做的却是心狠手辣,叫人闻风丧胆的差事……   不过想想,这样的人岂不是正和明崇帝阴暗的性子——   明面上都是一副清风霁月,光明正大的模样,背地里其实都带着阴损损的狠劲儿和疯劲儿?   “奴才汪岑叩见潘贵人。”   “汪公公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小主。”   汪岑并没有极具压迫性的身高。   相反,他生的肤白面和,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尤其易于接近。   面前人的这模样,看的潘玉莲是一阵阵的忍不住想起了明崇帝。   话说你们两个人莫不是都是在同一个地方进修过的不成?   这点阴戳戳的‘温柔劲儿’可太对味了。   “小主如今晋升为贵人。”   “按例身边伺候的人也再添一倍。”   汪岑微微躬身,一抬手就叫身后的宫人们走了进来。   这一连串的宫人不算做杂活儿的,能到潘玉莲跟前伺候的就是四个。   三个宫女,一个太监。   这次潘玉莲没有随便的敷衍事。   叫人撂挑子就走的事有一回就够了,更何况,她现在得组建自己的班底了。   “奴才长顺,叩见贵人主子,主子您如意吉祥。”   叫长顺的太监跪在最前面,他整个人瞧着也是个一团和气的利索劲儿。   而这些宫人拜见潘玉莲的时候,汪岑也不动声色的微微抬头,掀起了眼帘——   正值仲秋,满宫的桂花仿佛都开了。   清风卷着四散的香气同温柔的暖光一道从窗棂进来。   香气轻偏又缠绵,顺着不远处坐着的人含笑间的目光过来。   鸦青的长发上是玲珑剔透的玉饰,翠色的绣衫裹着点点的金橙色,瓷白的脸上缠绕着交错的伤痕,不重,就这两道浅浅的伤痕像是裹着眼前的光影勒进人的眼睛里。   潘玉莲适合的淡淡的妆扮。   越淡越艳,越素越靓,美艳不可方物。   潘玉莲也适合花团锦簇般的打扮,越艳越热烈,轰轰烈烈。   没有挤眉弄眼的作践这份亮的眼晕的漂亮,带着伤还含着笑的潘玉莲是绝杀,不然原著里为什么她会被往死了折腾。   汪岑慢慢垂下了眼,之后他一直恭顺的垂着眼,直至从临华殿退了出去。   ……   临华宫中的其他妃嫔还有忍不住出来看热闹的,居于主殿的温昭仪一直待在宫内没有出去一步。   她靠着梳妆台,顺着窗户往偏殿的方向看,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偏殿门前进进出出的热闹。   在这宫里,绝没有感同身受的喜悦一说。   皇帝只有一个。   就算他‘心胸格外宽广’,心尖尖上站满了人,也挤不下那么多。   有人春风得意,就必定有人会黯淡失意。   从前只听昭妃的种种……光是听,可不及眼前亲眼看见来的叫人辗转反侧。   明崇帝又是   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他生的那般模样也就罢了。   还那么会‘演’。   清冷内敛,端严若神。   简直是符合所有人幻想中的帝王模样。   太能蛊惑了。   连潘玉莲这个没有将‘敬仰天子’刻在骨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在第一眼生出了点好感……规规矩矩的温昭仪栽的是一点都没挣扎。   “娘娘。”   看着温昭仪隐在窗棂的阴影里有些发灰的脸色,竹丹眼睛泛着点红,她上前一步,甚至想上手关了这窗户。   温昭仪抬手阻住了竹丹关上窗户的举动。   “看不见,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她喃喃的道:“从选秀时听起她的名头,本宫就不喜欢她。”   “张扬粗鄙,心性浅薄,家训不严,不守规矩,这样的人也配到御前侍奉陛下?”   在一个聚众的大环境里,排外,将会成为所有人裹挟的行动准则。   画风清奇,格格不入的潘玉莲不出意料的成为所有人矛头对准的目标。   “本宫现在还是不喜欢她……”   温昭仪扭头看向了竹丹。   她像是再问竹丹,又像是再问自己,;“可偏偏陛下眼瞧着是喜欢她,喜欢她什么?”   ……   陛下喜欢潘玉莲什么,这事不仅是温昭仪想知道,就问问这满宫的人谁不想知道?   这会儿就有几位年轻貌美的佳人聚在畅和园的观景台上,开口说起了临华宫的事。   “那会儿过来的时候,我可瞧见了内尚监的公公还有司珍房的公公,一波波的往临华宫去。”   秦淑女挥手比划了一个圈,:“那些人各个手里都端着的匣子都有这么大。”   “得了吧,宫中的东西都是有规制的。”   萧美人将秦淑女的手打落,:“那么大的还是匣子?那是箱子。”   选秀的时候秦淑女和萧美人就住在一起。   如今入宫了,住的宫室也离得近,虽然两人总是相互拆台,但关系却也亲近。   没错,在这聚起来的就是新入宫的秀女们,还是身份最高的王良媛给攒起的局。   以往宫中妃嫔们的小宴没有这么容易,只怕人人都会思忖着犹豫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但偏偏这次……   明崇帝的后宫中妃嫔那么多,参加选秀新入宫的妃嫔里都没有得宠的,就这还怎么斗的起来?   如果没有潘玉莲这个搅合事情的意外。   已经疯狂‘厮杀’过,又没有掀起储君之争站队的现阶段,明崇帝的后宫就该是最和平的时候。   原著里的戏份,也都会集中在男女主和参与夺嫡之争的几位世子之上。   再有这次选秀的时候,有潘玉莲和何玉珊这对不守规矩的‘卧龙凤雏’打样,这次中选入宫的年轻秀女们心性稍显活泼了些。   “你们说说,她的脸还有腿都……”   万美人朝着临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这样,陛下竟然还肯去看她,还给她晋升位份,给她迁宫,你说说凭什么?”   “就凭她张扬浅薄,不守规矩?”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就听秦淑女忽然嘀咕了一句,:“说不定呢……”   “……”   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   萧美人瞪着眼打了秦淑女一下,:“胡说什么呢你。”   秦淑女揉了揉胳膊,嘟囔着道:“本来就说不定啊……不然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从前明崇帝喜欢‘规矩’喜欢端方清雅,这宫里宫外的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给塞进那个‘框框’里。   虽然这会儿人人看起来都像是嘲笑和批判潘玉莲,但难说她们真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看着一个个眼神闪闪烁烁,显然当真将秦淑女的话听进去几分的众人。   混在人堆里来蹭着王良媛的份例,一心蹭吃蹭喝的何玉珊都有点想笑。   还能凭什么?   旁的先不说,在座的有几个长得和潘玉莲能比一比的?   以色侍君说出来不好听,可这事它就是真的。   别说潘玉莲伤了腿,哪怕她爬都爬不起来,可只要她的那双眼睛还在……自入宫后,京中也下了几场雨。   每每夜半飘雨的时候,何玉珊都会醒来。   那晚电闪雷鸣,惊雷阵阵的雷雨夜里,她曾经看到过一双含着泪的眼睛。   潘玉莲害怕进宫。   那个看起来没脸没皮,张扬浅薄,被宫里富贵迷了眼的人,夜半呓语的时候在恐惧着这座皇城。   老天爷仿佛喜欢同所有的人开玩笑——   不愿进宫的何玉珊进宫了。   噩梦中都在恐惧的潘玉莲也进宫了。   唯独从苏州远赴京中,看起来心平气和,实则一片死气沉沉的的钟妙珍,顺利出宫了。   ……   “何才人,何才人。”   何玉珊回过神,就见在座的众人都用一种直勾勾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看何玉珊的模样就知道她刚刚走神了。   没人关心何玉珊是为什么跑神了,众人只略显急切的想知道关于潘玉莲的事情。   “何才人,当初选秀的时候,你就和潘才……潘贵人同住一寝,同进同出半月有余……   “想必这宫里,没有比你更了解她的吧?”   只听人提起潘玉莲,何玉珊昂着头,瞪着眼都恨不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团气。   她愤愤的道:“呵,当谁愿意和她住在一起似的!”   “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讨厌的人了!”   “她成日里就会阴阳怪气!”   看起来何玉珊和潘玉莲确实结下的梁子不小。   “尖酸刻薄!”   “牙尖嘴利!”   “张扬粗鄙!”   “不守规矩!”   对,没错,潘玉莲就是这样式的。   你们谁要是想学,那就去学吧。   看着又是恼厌又是嫉妒的何玉珊神色格外认真的不住嘴发恨。   在场的众人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此前选秀的时候,大家还暗戳戳的想着这两人是不是联手‘演’着什么筹谋落选呢。   结果现实是——这两人就是八字不合。   纯恨。   新入宫的妃嫔里,就属潘玉莲和何玉珊结怨最深。   谁不知道潘玉莲刚被荣妃给收拾了正是落魄的时候,这位何才人就半点体面也不顾,撕破脸一般迫不及待的‘打’上门去落井下石。   许是没吵过‘尖酸刻薄’的潘才人,气的出门时都在一边哭着一边放狠话。   “何才人,何才人。”   很快,何玉珊喋喋不休,不重样的抱怨叫王良媛给打断了。   其他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听,隐隐坐在上首,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王良媛却不得不开口打圆场。   “如今入了宫,大家都是一宫的姐妹,这也是缘分,即便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解开的好……”   潘玉莲如今莫名其妙的‘起飞’了,还是正五品的贵人,王秀珍自己都不过是个从五品……   潘玉莲那样的性子,比她位份低的哪里还敢得罪她?   也就何玉珊这个已经和潘玉莲撕破脸,破罐子破摔的傻*才敢这么毫无顾忌的背后蛐蛐人。   何玉珊反应过来后低着头不嚷嚷了。   半晌,离得近的王良媛才听着何玉珊的嘀咕,:“……差点忘了那个小人现在都是贵人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天色欲暮,气清晴好,无风无雨的天边卷了个淡淡的灰边。   候在含章殿外的魏公公心情却没这么好了。   汪岑亲自往临华宫送人了。   听着这个消息的魏公公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像是哽着一团气似的堵在不上   不下。   宫里宫外,够份能骂汪岑的人甭管是吹胡子瞪眼,骂爹骂娘说的有多难听,姓汪的本事确实是真有的。   你说说,一个贵人宫里的奴才,也值当他亲自给送去?   这要是汪岑自己的意思,那就说明这小子是真的看好这位潘贵人。   可这要不是汪岑私下献媚的意思……宫里还能有谁指挥的了这位汪公公?   有个一意逢迎圣意,阿谀谄媚的汪岑,眼明心细的魏公公就把自己的定位挪了挪,没去挤这条赛道。   魏公公八面玲珑,十分擅长给宫里的人适度卖好。   甚至有的事上,他还会委婉的劝一劝明崇帝。   当然,他劝的不多,劝一句不行,也就不劝了。   那位潘贵人的事上,魏公公清楚地记着,他已经向着皇帝陛下进言过两回了。   都说事不过三。   眼看汪岑的动静,魏公公的心里突突着转了个弯儿,心里忍不住起了别的心思。   天色越发晚了,时辰一到,就见刘公公领着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匆匆来了。   隔着老远,当刘公公看着魏顺忠的时候那就和看见‘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似的。   “魏公公,魏公公。”   成日里端着范儿的刘公公端不住范了。   他神色仓皇的拉着魏公公的袖子,满脸的恳切,不住的哀求道:“我的魏公公诶,您行行好,救救兄弟吧。”   潘玉莲还伤着,按着规矩,她的牙牌自然不会出现在这。   明崇帝一人歇下还好说,要是再去临华宫……   刘公公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今夜,今夜要是陛下还不愿意……”甚至连进都不让他进这含章殿……太后娘娘能把他的皮都给揭了。   魏顺忠扶着刘公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拉磨了一会儿,连连保证一定尽力的魏公公就进了含章殿。   这回的魏公公是打定主意不拦着明崇帝,也不想给那位贵人添麻烦了。   却不妨明崇帝竟然真的点头叫刘公公进去。   这已经是最近这段时日,他第几次没有摸着陛下的‘脉’了?   魏公公飞快的掩饰住了情绪,麻溜儿的转身出去。   在殿外看着满脸急切又有点畏惧的刘公公,魏顺忠脸上带着笑。   他伸手拉了人一把,:“站稳喽,御前失仪,够你小子喝一壶的了。”   刘公公一下瞪大了眼睛。   “魏,魏公公……”   魏顺忠笑着点了点头,;“别废话了,快进去吧。”   “多谢魏公公,多谢魏公公。”刘公公一面脚步匆匆的往殿内去,一面连连道,:“得空您一定吩咐一声,兄弟请您喝茶。”   魏公公依旧含笑立在殿前,笼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掐的紧了点。   他抬头往临华宫的方向看了看,随后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别说,是有好几日没有驾这鸾车了。   听着车厢外清脆的铃铛声,悠悠然往甘泉宫去的张公公原本神色淡淡的捏着缰绳,下一刻,他又忍不住下意识的往临华宫的方向看了看。   这份差事张公公已经做了近十年了,来来回回不知送了多少的妃嫔去延英殿。   但张公公敢发誓,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定是潘贵人。   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种。   宫里的人话说的难听,直言那位潘贵人生的那般模样一瞧就是个不安分的。   不安分——   在张公公的眼里就代表着不会泯然于众人。   至于是一飞冲天还是香消玉殒,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那位潘贵人,留下那般浓墨重彩的一笔,一时半会儿是无人能及的了。   就这么一边忍不住的念叨着潘玉莲,张公公一边架着车,就到了甘泉宫的宫门口。   那里早就站着一行人,簇拥着个什么小主来着……哦,对,是万美人。   张公公利索的下车,躬身请安,随后就请人上车,:“还请小主上车吧。”   夜风吹得万美人的手越发的凉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鸾车,又看看张公公。   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夜风吹的,她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有些发颤。   虽然是新入宫的妃嫔,但这位万美人又不是没侍过寝,这忽然又紧张了?   张公公心头不解却也没有出言安慰。   又略微等了等,他就催了一声,:“还请小主上车。”   “张,张公公……”   发颤的万美人紧紧握着拳头,语气都有些发飘:“我,我想……”   见万美人废了半天功夫愣是不上车,又在这支支吾吾的,张公公心里‘咯噔’一下。   他猛地一下抬起了头。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万美人红着脸,紧紧握着手都微微举起,说道:“我,我想走着去延英殿!”   “……”   张公公只觉得夜风吹得人哇凉哇凉的。   他无力的缩了一下肩膀。   这**的叫什么事么?!   ……   临华宫   迁宫的旨意已经下了,但新的宫殿还要收拾,也要选个吉时,因而潘玉莲现在还在偏殿暂时住着。   说明崇帝‘疯’,现在的潘玉莲其实也不遑多让。   她把明崇帝当成了个‘情感储蓄罐’,什么情绪都超级加倍使劲往里头拼命地塞。   喜、怒、哀、乐……甚至她还暗戳戳的准备了一票‘大’的,就等着挑个好时候给塞进去,然后等着罐子被砸烂的那一刻。   昨晚的氛围实在太适合搞些靡丽艳情的东西了。   但潘玉莲腿还伤的严重,明崇帝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丧心病狂的折腾她,搞得血红刺啦的一堆。   再加上明崇帝是个挑剔的人,被潘玉莲蓄意打扮过的这处宫室实在不得他喜欢。   因而潘玉莲今夜很是安心的早早休息。   不想还没等她睡着,听梅就引着人进来禀报。   来的人,正是今日才到她跟前伺候的长顺。   “小主。”   许是拿不住潘玉莲的脾气,又听过她的一些……名声,长顺一进来就跪的很是利索。   潘玉莲点点头,:“起来回话。”   “是。”   看潘玉莲神色温和,长顺起身后大着胆子微微抬起了头,:“本不该来打扰小主休息,只是,奴才听了信儿,就想着过来启禀小主……”   有积极性,还有行动力的人才到哪都是抢手的。   不管什么事,今晚的报信就是一个价值的体现。   看潘玉莲又点点头,长顺道:“今晚陛下召了甘泉宫的万美人侍寝,万美人同小主您一起参选……下午的时候,王良媛又请了新入宫的妃嫔们小聚。”   这些消息倒没什么,那位王良媛请人也请的光明正大,但偏偏……   “今晚上这位万美人,是走着往延英殿去的。”   走着去?   去就去……这两天绞尽脑汁应付皇帝的潘玉莲,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长顺特意跑过来说起这事的必要。   等等。   上一个走着去的是谁来着。   哦,是我啊。   潘玉莲眨眨眼。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听梅,;“你说她是不是……”   见听梅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潘玉莲略感无奈的摸着自己刺疼的断腿。   “我真的……”   “我都被人这给打成……”   都打这幅德行了,还有人敢模仿她?   掐尖冒头,挑战所有人“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得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要是没有系统,你看潘玉莲还敢不敢摆出这么一副浅薄张狂的倒霉模样?   她一定,一定,一定一点都不作妖。   比谁都低调。   现在她断腿的教训就在眼前,竟然还有人敢‘裸装’就学。   这宫里的狠人也真是不少。   …… 第41章 支一家子就要团团圆圆,一个都不能少……   报完信儿的长顺,眼看着潘玉莲没有其他的吩咐,便知趣的从寝宫告退。   他摸黑回屋,刚坐在床沿边脱鞋的时候,就听见了贵喜的声音,:“顺公公,可是主子那有什么事?”   长顺脱鞋的手一顿,随后他脸上露出点笑意,一面继续脱鞋一面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贵人也没有什么吩咐。”   贵喜听着这话,一骨碌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   他这人看起来脾气好,声音也软和:“顺公公不瞒你说,在你来之前,我就在这临华   宫里做些洒扫的差事。”   “可恨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成日里只会闷着头做些琐事……如今咱们小主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我厚颜想着顺公公您也提点提点我,也好叫我能出份力。”   “贵公公这是哪儿的话?”   长顺倒是半点也没应承这份捧得高的奉承,只连连道:“小主刚入宫的时候就是贵公公在身边伺候。”   “论资排辈,我哪里能比的上贵公公?”   “如今我也不过就是做做跑腿的差事。”   同之前贵福颐指气使,幺五幺六的使唤人不同,长顺客气,贵喜也软和,这氛围瞧着一下就好了。   待又来回说了会儿话,最后两人之间客套的称呼也没了,都唤起了对方的名。   看天色不早了,还是贵喜道明日一早还要早早过去听差,二人这才歇下。   黑沉的夜色里,翻身睡倒的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神色。   两人背对过身,无声的寂静里轻的仿佛都听不见对方的呼吸声。   ……   潘玉莲还能睡得住,这宫里面毫无睡意的人却不少。   长丽宫里的宣妃压根都没心情管今夜是谁侍寝的事。   此刻宣妃披头散发,阴沉沉的和爬起来的‘鬼’似的。   她满身躁郁,双眼发恨的盯着长春宫,声音仿佛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般,:“涂娴!断腿的怎么不是她呢。”   眼底透着青黑的云樱听着动静,连忙拿过来几个绸缎织成的指头肚子一样大的球。   “娘娘,您给耳朵里塞着……也能舒服一些。”   “拿走!”   宣妃烦躁的捂着头尖叫了起来。   “堵堵堵!”   “堵的本宫恨不能聋了,半点屁用没有!”   鼻尖是缠绕到骨子里让人作呕的气息,还有折磨人似的连绵不绝念经般的嗡嗡声……   宣妃本就浅眠。   从前荣妃闹腾归闹腾,却还有个睡觉休息的时候。   宣妃被迫也跟着荣妃的时候一道休息。   只能说勉强还忍一忍。   但自从荣妃被夺了封号成了涂妃,虽然有闻太后拦着没有禁足,但她却自己躲在宫里一阵子。   这阵子对宣妃来说,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噩梦。   如今长春宫里除了如火如荼的‘求子大业’。   涂妃还特意拨出了很长一段时间用来祈求祝祷害她丢脸至此的潘玉莲早登极乐。   精神亢奋的不正常的涂妃仿佛一天天都不用睡觉休息似的,宣妃都快要被逼疯了。   但这事只是轻飘飘的说出来,没亲身经历过这种折磨的人,很难感同身受。   再加上闻太后如今开始记挂起了涂妃的吉时,又怕坏了风水,想迁宫躲一躲的宣妃说什么都没有用。   很难想象……从前两人斗的那么厉害的时候,宣妃都没怎么想过要荣妃的命。   这会儿她捂着针刺般一跳跳发疼的额头,眼前发晕间,满心都是真真切切的杀意。   宣妃是真的想弄死涂娴。   两人间只能活一个的那种认真。   “潘贵人的伤养的怎么样了?”   云樱轻声道:“陛下指了袁太医负责潘小主的伤,潘小主的伤势恢复的不错。”   “那就好。”   宣妃嗅着那股熏的人头脑生痛,腹中翻滚,几欲呕吐的香气。   “折辱废身,这等无妄之灾几近不死不休了……结了这么大的仇哪有不报的道理?”   “待她好了,本宫助她一臂之力。”   ……   明崇帝到了延英殿的时候,万美人还没到。   殿内燃着龙涎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熟悉的寝宫内,明崇帝倚在榻上,信手取了个羊脂玉的小葫芦把件。   这整个小葫芦做的很是圆润,细腻的仿佛能吸附住人的肌肤。   明崇帝摩挲了两下,随后盯着手里瓷白莹润的把件看了一眼。   惦记潘玉莲这事……果然就和呼吸一样自然。   潘玉莲之前冲动的想起一出是一出,上头的时候‘疯狂’的感情堪称给的是随心所欲。   接收了一切的明崇帝既觉得刺激,理智和掌控欲又告诉他,有点脱控的危险。   又摩挲了两下羊脂玉,明崇帝随口问起了万美人。   早收到消息的魏公公连忙躬身回禀,:“陛下,万美人她从甘泉宫往延英殿……走着来的,想来是路上稍稍耽搁了一些。”   “奴才这就命人将万美人接来?”   走着来的?   真是……   你瞧瞧,她人不在这,却还是一样的闹腾。   明崇帝笑着丢开了葫芦把件,:“不必来了,既喜欢走,那就走着回去。”   “……是。”   瞧着明崇帝没有宣召其他人的打算,魏公公领了命,很快的退了出去。   半道上,魏公公就遇见辛辛苦苦赶来的万美人。   万美人也识的魏公公。   见着人她脸上骤然露出笑意。   只是还没等万美人说什么,就听魏公公道,:“小主,您请回吧。”   万美人:……   微微惊愣过后,万美人急急地道:“怎么忽然就回去?”   “公公,今夜陛下宣召了嫔妾侍寝,这,这嫔妾马上就……”   魏公公格外平静的看着万美人慌张的神情,这事怨谁?   怨万美人命不好?   偏偏今日陛下处理完政事的早?偏偏陛下想起来问了一声?   归根结底,也是万美人自己想搏一把。   对于这种拎不清自己,看不清牌面上大小就敢押注,甚至连个翻盘机会都没有的人,魏公公都不想多解释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小主,请您回去吧。”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魏公公瞧着了一眼驾着车跟在身后的张公公。   张公公神色平静,两眼无神,一言不发。   这回万美人也是哭着回去的,只不过没有慈宁宫的人来捞她。   抹着眼泪的万美人又累又气,又恨又恼,又羞又愤,最后更是埋怨起了潘玉莲。   要不是有潘玉莲做例,她哪能有这想法,何来今日的无妄之灾?   都怪潘玉莲!   ……   都怪潘玉莲!   隔天到坤宁宫请安的时候,涂妃露面了。   她一开口,这锅就扣在潘玉莲的头上,话里话外无外乎就是潘玉莲起了个坏头。   这回薄皇后没搭理涂娴。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从前薄皇后对涂娴有着怜悯之情。   她嚯嚯事情也都是在她自己的长春宫里。   吃药念经、求神拜佛……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   如今她却开始“吃人”了。   她变本加厉的作践人。   为着一点点不着边际的无故揣测,肆意残害嫔妃。   手段阴毒,心思狠辣。   又仗着有太后娘娘撑腰,更是一点点悔过之情都没有……   涂娴已经不是那个涂娴了。   薄皇后注视着面前这个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进言治罪潘玉莲时又带着狰狞神色的涂娴……心中忽然一空。   “涂妃。”   薄皇后看着涂娴,:“秋风寒凉,你身子不好,回宫静养吧。”   原本还眉飞色舞的涂娴愣住了。   她抬头看着高居上首的薄皇后淡淡的神色,只觉得全身说不出的一阵阵往下坠,:“娘娘……”   瞧着失魂落魄间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的涂娴,昭妃轻轻的看了眼扶着她的采青。   甘泉宫的主位是贤妃。   她一直冷眼旁观涂娴跳腾,直到见人吃了瘪,她才站出来请罪。   因着之前没人钻这“莫名其妙”的空子,规矩模糊,因而薄皇后也没苛刻严惩,只罚了她一个月的份例,又命万美人思过半月。   只薄皇后之后就明确的定下了规矩——   往后所有被鸾车接去侍寝的妃嫔必须乘车,有了规矩,若再犯,严惩不饶。   ……   勉强靠着椅背撑起自己   的涂娴神色浑噩。   她时不时地抬头看着薄皇后。   可薄皇后自始至终都再没看她一眼。   出了坤宁宫,一路同昭妃同路回宫。   原本还计划拿潘玉莲头次侍寝的事去撩拨昭妃的事被涂娴抛诸脑后。   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   “娘娘……”   刚回长春宫,采青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涂妃一巴掌给打翻在地。   “贱婢!”   “都怪你!”   即便当日出事后连番下跪辩解,被太后问责,被罚俸,甚至被皇帝褫夺封号的时候,涂娴整个人都没像此刻一样愤怒。   她眼神阴沉沉,恶狠狠的不停踢着倒地的采青,:“都是你挑唆本宫!贱婢,都是你的错,害的本宫……”   “娘娘。”   匆匆而来的采秋扑过来抱住涂娴的腿。   “还请娘娘息怒。”   看采青被踢得嘴角都溢出了血,采秋哭着求情,:“娘娘,采青这些年在长春宫半点也不敢有一丝懈怠。”   “娘娘,即便采青有疏忽之处,还求您看在采青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恕她吧。”   “娘娘。”   采青爬起身伸手抓着涂娴的裙角,:“奴婢办事不力,娘娘只管责罚,但此事,此事……奴婢绝不认错。”   荣妃闻言大怒,采秋拼命抱着她的腿,回头哭着吼了一句:“采青!”   采青看都没看采秋。   她仰着头,嘴角的血迹还在,:“娘娘,当初潘玉莲不过是一个区区才人。”   “娘娘您贵为荣妃。”   “这个封号,还是陛下亲自赐给娘娘的……”   “娘娘您处置这样卑贱之人,本该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现在,偏偏潘才人成了贵人,她还害得娘娘您被褫夺了封号……”   “娘娘。”   采青含泪看着涂娴。   她满眼的不甘和心疼,:“她不过是个区区才人的时候就能害您至此。”   “她要是当真起来了,这宫里还有谁能帮您?”   “您这些年,忍着恶心吃了这么多药,劳神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在宫中苦苦煎熬了这么久……难不成就是为一个谄媚幸进,粗鄙浅薄之人徒做嫁衣?”   采青的眼泪不停的滚落。   她哑着声音喊:“奴婢不甘心啊,娘娘,奴婢不甘心啊……”   涂娴最后是自己跑去小佛堂静一静的。   采秋擦了擦眼泪,伸手扶着采青,:“你,你,你让我,让我说你什么好,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就更不能善罢甘休!”   采青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擦着嘴角的血迹,:“宫中如今还向着咱们娘娘,潘贵人的伤势如何还没有宣扬出去。”   “可采秋,潘贵人伤的是个什么模样,你也亲眼瞧见了……”   “你扪心自问,就算现在咱们娘娘肯放她一马,潘贵人肯善罢甘休?”   “不趁着现在解决这桩恩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她蛊惑圣心,成了嫔位,甚至昭仪,妃位……反过来折辱欺负咱们娘娘不成?!”   “打虎不死,反受其害!”   采秋一下就松开了扶着采青的手。   她死死的凝视着重新倒地的采青。   采秋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痛恨采青的这张嘴,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又被……说动了。   ……   这段时日一直待在偏殿,安安分分养着断腿的潘玉莲,这个晚上却没有早早的入睡。   她安静的躺在榻上,一直盯着系统。   直到零点一过,系统的屏幕刷新出了新的消息——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为欢庆中秋佳节,现福利小游戏内隆重推出中秋佳节活动和福利礼包。”】   潘玉莲点开先更新的活动,映入眼帘的就是密密麻麻的充值活动——   像什么“月宫仙子”、“玉兔捣药”的限时服装就在不停地闪烁。   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很大一部分快乐都在收集服装上。   华美的衣衫首饰能满足人的收集癖。   但对于潘玉莲而言,这种服装收集的活动更像是骗氪的天坑。   花的钱少了,二星,三星的套装效果一点都不明显,得积少成多。   但花的多了……潘玉莲没有那么多的钱。   对潘玉莲而言,除了博运气抽人物卡和五星、六星这种一分钱一分货贵的要死的套装外,就属神奇道具最有用了。   氪金买服装的事潘玉莲氪不起,也没什么心思氪,她又去看系统推出的活动——   【中秋福利节活动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中秋佳节来临,月光洒落人间时会随机刷新出盛满琼浆玉液的酒盏,还请小主细心收集,兑换丰厚奖品哦。“】   【中秋节福利活动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中秋佳节来临,月光洒落人间时会随机刷新出悬着明月的灯盏,小主可收集灯盏,待挂在宫殿门口,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   “统儿,你说说吧,刷新出来的道具是不是在这临华宫里?”   【“道具随机刷新,还请小主认真收集。”】   潘玉莲看着自己的腿,看看系统。   紧接着她又看看自己的腿,再看向系统的时候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她阴阳怪气的道:“哦,我知道了。”   “你们这个福利小游戏,氪金的时候就对着人各种贴心,现在我一个‘残疾人’……”   【“中秋佳节来临,现贴心为小主提供帮助,所有道具都会出现箭头指引,方便小主收集道具。”】   行吧。   潘玉莲见好就收,免得真把系统挤兑的红眼,撂挑子黑了她的福利。   待搞定了活动,潘玉莲看着系统,好声好气的道:“我之前囊中羞涩,没法多多的氪金,如今皇帝出手还算大方,赏了我些金、银裸子……”   “我就这么多的钱了,我倒是想都充给你……但你也知道,人都是贪心的,只恨不能物有所值……”   话音刚落,系统就弹出来个优惠的活动——   【“原价1888元的中秋大礼包,降价超值抢购!”】   【“亲爱小主,它不要998,也不要888,现在只需88就能带回家,让您的宫斗事业更上一层楼!”】   嗯,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潘玉莲数了数自己的钱。   系统果然有数。   潘玉莲花光了所有的代金券,折上了从潘府带到宫中的金镯子和金簪子,还搭上了些从潘府带来的银票,才的换了这个礼包。   等打开礼包,潘玉莲注视着里头最先冒出来的东西,心口猛然一跳——   【“团圆丹——一家人就是要团团圆圆的,少一个都不行。】   【注:此道具为中秋节限定款,具有时效性,只能供小主自己体验‘团圆之福’至多六个月。】   【使用前提:该道具需小主在解锁三级贵宾,开启宫斗功能“栽赃陷害”后使用。】   “中秋节啊,你给我搞这种道具……啧啧啧,我还以为是中元节呢。”   潘玉莲看着系统,调侃道:“一天天蔫不出声的……你比我还急,比我还狠啊。”   系统依旧没有理会潘玉莲。   大有一副你爱用不用,没人逼你的意思。   潘玉莲看着系统,距离她解锁贵宾三级,只差81了。   ……   潘府   林夫人看着堂下的许姨娘,一脸笑意的说道:“你也不必多担心,宫里传了旨意,咱们玉莲如今被封了贵人。”   “这可是顶顶   好的福事,她如今总算也是有出息了。”   许姨娘本就惦记入宫后的潘玉莲,听人刚入宫就扭伤脚腕需要静养,她就提着心恨不能跪在佛堂里祈福不起身。   后来潘玉莲出事的消息传来,许姨娘彻底坐不住了。   她又没什么本事打听消息,只能在宁丰堂紧紧巴着林夫人伺候,就为了知道潘玉莲的事。   看林夫人说话时眉梢带喜,满脸愉悦不似假的,许姨娘才略微放下心来。   她低眉顺眼的道:“这些年,全仰赖夫人厚爱。”   这话听得林夫人更高兴了。   她又和许姨娘说了几句话,酒气熏熏的潘老爷就回了府。   从来都是巴结旁人的潘大老爷自接了修缮宫室的差事,又有宫中潘玉莲晋封为贵人的喜事,轮到旁人来巴结奉承他了。   “夫人……”   脸色坨红的潘老爷被管家扶着进了宁丰堂。   他笑嘻嘻的冲着林夫人直笑,结果扭头就看见站在堂前给她行礼问安的许姨娘。   潘老爷眯着眼看了看人,随后身子略微站直了些,笑着道:“哦,书芷也在……”   看潘老爷吃酒吃的高兴,许姨娘就更断定了潘玉莲无事。   她本就为了潘玉莲的事才厚颜挤在这宁丰堂迟迟不愿走。   如今得了信儿就不愿在这讨嫌。   许姨娘看向林夫人,:“夫人,妾身去煮些醒酒汤来。”   对着知情识趣的许姨娘,林夫人也很少刁难。   她痛快的点了点头,许姨娘就退出了宁丰堂。   待许姨娘走了,林夫人上前扶着潘同典。   她拿帕子擦着潘同典额上的汗珠,看人满身酒气,醉的站都站不直的样子,又是嫌弃又是心疼的道:“夫君怎么喝了这么多?”   潘老爷却伸手握住了林夫人的手。   他贴着林夫人的手背,:“芸儿,我高兴。”   “真的。”   “老爷我做官这么多年,只有,只有今夜才觉着快活……”   刚刚的酒宴上,所有人都等着他入席才敢坐。   只有他举杯,他们才敢举杯。   所有人都带着笑,小心的奉承他,仔细揣摩他的一言一行……   潘老爷的腰弯的太久了。   他压着自己也压得太久了。   如今一朝扬眉吐气……潘老爷都不得不连连端起酒杯灌着自己,才没露出个得意忘形的模样来。   下一刻,潘老爷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的银票来,塞到了林夫人的手上,:“这些,这些都是给你的……”   林夫人骤然被塞了满手的银票,她都惊了一瞬,:“老爷,这些……”   话没说完,潘老爷捧着林夫人的脸,又用食指轻轻捂着她的嘴,:“这些年,府上里里外外花用的都是你贴补的。”   “还有这处宅子、还有玉莲入宫时带去的银钱……都是你带来的嫁妆。”   “夫人,老爷现在有钱了,都给你……”   潘老爷说着又取出了一把的钱,:“这些,这些剩下的都给潘玉莲,她不是爱钱吗,都给她,在宫里用……”   醉酒的潘老爷这冷不丁的简直叫人戳心。   林夫人的眼睛都有点红,她把银票丢在桌上,只扶着潘同典坐了下来。   待端起茶喂给潘同典,略微冷静下来后她问道:“老爷,这些钱,都是从哪来的?”   潘老爷靠着椅背,:“朝里都说工部是‘贱部’,可工部也是六部里的衙门,哪里真就那般不堪……”   “老爷我如今领了修缮宫室的差事,砖瓦、良木,红泥……都得有人供。”   听明白了的林夫人点点头,待看着银票时又微微蹙了蹙眉,:“老爷,这些……都是?”   这是不是太多了?   闻言潘老爷直笑,:“这可是皇城里的差事,哪里是给那些乡野随便用些破砖烂瓦的搭一搭能比的了的?”   “这份钱,也不单我一个人拿,上上下下都得打点……”   “夫人,在朝为官,得和光同尘呐。”   官场上的事……林夫人也确实所涉不多。   又看潘老爷胸有成竹的模样,林夫人也不再多言。   潘老爷笑着拨了拨桌上的银票,:“这些都给她送去,都送到宫里去。,要是她争气……”   想想徐家,高兴间醉的飘忽潘老爷难得露出些野心来,:“真到那时候,这些算什么,往后,咱们府上要什么没有?   …… 第42章 持(捉虫)‘龙傲天’的心意……   宫中中秋节的晚宴,这次伤了腿的潘玉莲并没有出席。   天色稍晚的时候,她就坐在窗前对月凝望。   想想宫中四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团圆宴间觥筹交错、彩袖翩涟的热闹。   再看看这冷冷清清的临华宫……   月色清寒,透过窗如水华般轻泻在潘玉莲的身上,平添了几分凄楚来。   潘玉莲这模样看的临华宫的宫人心里泛起些不知名的酸楚怜惜来。   果然,这世间万物果然被赋予了人的思想情感就很容易陷入这种象征意义中。   本来只是为了凹一凹造型,顺便顺理成章外出溜达去捡那些散落道具的潘玉莲,都忍不住有一瞬的想家了。   她有些想念那个吃喝随意,嬉闹热闹,还有着中秋晚会,能举着手机和天南海北的人一起吐槽的家,也想念……许姨娘。   不过这思念来的快,潘玉莲打消的也快。   待她的眼神落在梳妆台前的镜子上时,听梅就端着盘子上来走‘剧情’了。   没错。   现如今光在外面‘演’已经不够了。   潘玉莲搁临华殿就已经开始‘演’起来了。   毕竟到她身边的这些人,‘是人是鬼’她都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有准备的潘玉莲现在还能坐的住。   她准备‘送给’明崇帝的‘大惊喜’,稍带手的试一试这些人也不难。   别说,这种里里外外都藏着不知名危险一般格外刺激的‘戏精’生活……潘玉莲现如今却过的格外起劲,仿佛被唤醒了‘表演型’人格,堪称全身心的投入。   至于潘玉莲的精神状态……   嗯,其实只要人愉快,其他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小主。”   按着计划‘走流程’的听梅捧着个装了月饼的白玉碟半跪在潘玉莲的身前。   她将手里的玉碟举高了些,:“这是内膳房送来的月饼,您尝一尝?”   潘玉莲神色寥寥的看了眼听梅。   不过她到底也没有拂了这份好意,伸手取了块造型精雅的月饼。   只是这月饼潘玉莲没吃,攥在了手中。   听梅见状有些无措。   她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宫人。   很快,长顺去提了盏玉兔造型的灯来。   他捧着灯,躬身送到了潘玉莲的身前,:“小主,这是奴才为着中秋扎的灯。”   “这小玩意儿就是供您一乐。”   “您看看留在殿内可好?”   潘玉莲的目光落在这灯上——   嚯,别说,是真漂亮。   竹扎的玉兔灯上糊了层明纸,憨态可掬的圆润造型,便是连长长的兔耳朵都有,这玉兔怀中抱着的明月,正是放着蜡烛的地方。   这会儿还没点灯,若是点起来不知有多好看。   等宫室里的其他人都想方设法的想逗潘玉莲高兴,出各种各样的主意时,新分来临华宫的杜鹃提到外出赏月的建议。   潘玉莲等来等去,可不就是为了等这个事儿么。   宫中的中秋宴,历来都是酉时末至戌时才结束。   除了潘玉莲这个断了腿‘家丑不可外扬’的意外,其他位份高一些的妃嫔都去了中秋宴。   这个时候,潘玉莲就算是外出走动也不怕冲撞了什么人。   眼见潘玉莲总算是有了点精神,临华宫的宫人连忙收拾了起来,贵   喜推来了轮椅。   没错,潘玉莲现在也是能坐着轮椅出去溜达的人。   只不过她暂无外出的必要,也不想看其他人看猴戏似的眼神,便一直在临华宫养伤。   待出了临华宫,在前面开道的是贵喜和长顺。   为方便潘玉莲收道具,推着轮椅走的是听梅,杜鹃跟在一旁伺候,还有两个小宫人也跟在身后。   这会儿坐在轮椅上的潘玉莲手里还提着那盏玉兔灯。   心情愉快些的潘玉莲脸上都带着点清亮的神采,加上她提着这么憨态可掬的灯,别提多吸晴了。   看潘玉莲心情好,众人也放松了下来。   路上贵喜还给潘玉莲讲着中秋节的故事,都是些乡野习俗和有趣的轶事。   潘玉莲一边听,一边规划着路线,时不时的捡个道具。   素月亭是宫中历来赏景的好去处,赏月也不差。   而潘玉莲也不可能被推着满皇宫的到处乱窜。   她大致看了看系统上闪着箭头的地方,从这条路过去,道具也能收集一大半。   过犹不及,这就够了。   “小主,您瞧,这金桂还开的正好呢。”   闻香而行。   连潘玉莲的手上也多了支弥漫着香甜气息的桂花。   “一个,两个,三个……十二。”   这一路上,闪着绿色箭头的‘酒盏’潘玉莲捡了不少,可‘月灯’却是一个都没有。   直到隔着老远,看见素月亭内不同寻常的淡白色箭头时,潘玉莲才露出个笑脸,可算有了一个。   不想走得近了一瞧,潘玉莲心心念念的‘月灯’旁,还站着一个人。   听着动静,这人转过了身,和含笑的潘玉莲正对上了面。   嚯哦——又是桩孽缘。   今日是中秋。   潘玉莲穿着打扮的也十分应景,她穿着身尚衣监送来的新衣,薄绿的裙摆上绣着象牙白的明月祥云图。   清风微动,暗香浮浮,月色朦胧,夜色轻谧。   不良于行的潘玉莲坐在轮椅上。   黑沉中又透着朦胧月色的夜色里,轮椅和靡丽艳情、妖颓的暧昧总是意外的适配。   潘玉莲左手捏着支芬芳馥郁的桂花,右手提着憨态可掬的灯盏,月色披在她的身上,昏黄的烛光映在她含笑的眉眼间……漂亮的叫人恨不能将她撕碎。   亭中,慕容烨一抬手止住了他身后的意欲上前的宫人。   他也没装不认识人,而是大大方方的冲着潘玉莲微微颔首,:“潘贵人。”   潘玉莲略微仰头看着站在亭中的慕容烨。   落魄时期的男主,潘玉莲没见过。   她和慕容烨的第一面就是在坤宁宫外的那‘惊魂一瞥’。   当时的她被吓的六神无主,仓皇而逃。   可经历过明崇帝后,一直绷紧神经,惊惊慌慌的潘玉莲整个人都放松了。   大有一种没有更烂的混不吝架势。   如今再看,除去原著中那些对于‘十八禁的’抵触所带来的‘刻板’印象——   偏爱主角几乎是所有故事里的惯例。   读者也喜欢俊男靓女间的恋爱。   就像慕容烨,他的五官其实肖似其母,生的艳。   这种艳,带着他从前那种蹉跎过拼命弥补的急切和野性,眼神扎的人有些慌。   如今经过了身份变更的不适,顶顶富贵和权势的洗礼……那种浮的人晃眼的气质沉淀了下来。   就如此刻,慕容烨看过来的神情带着点清淡的笑意,这种柔和温雅冲淡了他有些深邃和黑沉沉的眼睛。   恰到好处。   嗯……话说你们三,其实是从同一个地方进修的是吧?   还是说男主最后会被立为储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也是最像明崇帝的?   潘玉莲看着慕容烨,像是认出了人后也露出个无知无觉的愉快笑意,:“信王孙。”   打过招呼,慕容烨拾级而下。   他手上捏着桂花微微举起了些,:“今晚夜宴投壶输了,只得出来做个‘采花郎’,如今花寻到了,就不打扰贵人赏景了。”   “信王孙慢走。”   慕容烨神色从容的从潘玉莲的身旁擦身而过。   许是在这片桂花林中待久了,也许是他手上就拿着桂花,也许是潘玉莲手上也带着桂花……这种如出一辙的香气从两人身旁交错的轻轻拂过。   潘玉莲靠在轮椅的椅背上。   她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桂花,转了转后轻轻笑了一下,随后被抬着上素月亭的时候,她极其自然的丢掉了手里的桂花。   听梅推着潘玉莲往栏杆处走了走。   ‘月灯’到手了。   ……   【中秋活动:道具使用方法如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花好月圆景,只寂寥举杯空问明月青天有何意趣?】   【小主可将收集的酒盏进行合成(每十盏可合成一杯玉液琼浆)】   【待合成后,最想见小主您的人会在吃下一杯酒后来见您,请您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时。(注:该类型道具仅限中秋节使用,过期后道具自动失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请小主将收集到的‘月灯’挂在宫殿门口。共沐明月,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我们也将心连心。(注:该类型道具仅限中秋节使用,过期后道具自动失效。)】   这种半透不透的说明,总是会带来点意想不到的‘惊喜’。   道具到手,在素月亭中赏了一会儿景的潘玉莲只是假意被夜风吹得颤了颤,身边的人就忧心忡忡的劝着她赶紧回宫。   回去的路上,潘玉莲就把酒盏给用了。   来的是谁,她八成不会觉着意外。   倒是长顺在偏殿的门口挂起那盏玉兔灯的时候,使用‘月灯’前潘玉莲戳了戳系统。   “这‘酒’还好说,一会儿来的是谁,我都能看见,但这灯咋办,你说的云里雾里的,我他喵的哪知道是和谁心连心去?”   【“宿主在谁的身边收集‘月灯’,即可与谁‘心连心’,一人一灯,收集的越多,能看到的人越多。”】   【“为方便小主查看,‘绵绵情意’仅以颜色显示,浓度由浅至深。”(注:世间之事难有十全十美,七情六欲皆为情,心意难相通,小主,探查需谨慎)】   “有点地位的都去参加中秋宴了,我这‘残废’连人家宴会的门都进不去,我去哪收集这‘月灯’去。”   对于潘玉莲又在暗戳戳试图讨价还价的行为,系统秉承着不出声,不争辩,不理会的‘三不’政策进行应对。   潘玉莲看着消极抵抗的系统,轻轻点击着屏幕上的使用。   待‘月灯’化作外人看不见的光影投向玉兔灯时,潘玉莲笑着摸了摸系统,:“你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每次搞事情的积极性空前的高涨……”   “系统,你当初其实是不是想把我搞到男主的宫里?”   “见我实在抵抗畏惧,提起人就‘发疯’,这才肯妥协激活,把我弄进明崇帝的后宫来?”   “……”   意料当中没得到任何回应。   潘玉莲笑着戳了戳系统,:“别怕,我也没有什么根据,就是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随便和你说一说。”   “系统,除了被手机爆炸带来的我之外,你之前有没有做过其他的任务?”   “若是有……”   “你和我说说她们,怎么样?”   “我想,系统里的奖品也不是人人都想得到的是不是?”   “总觉得这世上还真的有人会对那些奖励不屑一顾,又或者对强制的任务深恶痛绝的。”   “系统,你有没有遇到过?”   “就是那种威逼利诱下,依旧性情刚烈,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折节的……”   “放轻松,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贪图享乐,贪图富贵,确实喜欢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被人伺候……”   “说真的,前世牛马做久了,无休止的加班,各种各样的扣薪借口我的底线被磨得很低,反抗的劲儿也没多少……”   “好吧,说了这么多,我其实想说的是——”   “你成功了。”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这种欲望带来的力量也是无穷的,被逼急了甚至会不择手段……这可比什么强制任务都来的更   有效。”   “……但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我觉得,这个世界我的嫡姐和那位男主有段感情纠葛就够了。”   “宫斗这种事……刺激是真的够刺激,但这种刺激,我只想经历这一次,一次就够了,好吗?”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听明白了哦。”   “你要钱没关系,你要是什么都不要,才叫人害怕呢。”   “只不过我一直都没钱,没法好好给你充钱。”   潘玉莲笑眯眯的又神色很是温柔的摸了摸系统,:“等着,我快要有钱了。”   不说到时候其他人的贺礼……就闻太后那个‘疯劲儿’,甚至幻想个银山都不算太夸张。   “到时候,我就把钱都充给你。”   “我们两的目标现在明确,利益也是相同的,说起其他的感情太虚,利益的绑定是这世上最牢靠的关系。”   “这个世界,我最大的依靠就是你,我也最相信你了。”   ‘亲亲蜜蜜’的和系统说了会儿‘悄悄话’,很快,长顺就过来禀报说灯挂好了。   眼见的潘玉莲这么喜欢那盏他扎的灯,今晚上的长顺脸上一直带着笑。   潘玉莲看了眼听梅,听梅笑着去取了几个荷包来。   过年过节的宫里头发个喜钱,底下的人也沾沾喜气有个盼头。   “谢小主。”   捧着荷包的长顺第一个跪在潘玉莲跟前谢恩,紧随其后的就是贵喜,他两身后才是旁的人。   待发了钱,潘玉莲就让人去吃月饼。   这会儿领了喜钱,满殿的人都高兴的去了屋子中央吃月饼。   被听梅也塞了个荷包的潘玉莲一边打开荷包,一边被慢慢推了出去。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潘玉莲看了看荷包,只见里头是银子制成的小弯月和小圆月,模样精致又漂亮。   又被认真的哄了。   潘玉莲握着荷包,眉眼含笑的看向了门口挂着的灯盏——明亮的玉兔怀中,抱着团黑色的光。   黑色。   潘玉莲疑心自己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信邪似的又看了一眼。   只见原本散发着淡淡烛光,甚是温馨可爱的玉兔灯盏此刻不见一点清白之光,通体透着浓郁的黑金色,乌沉沉的坠在玉兔的怀中,黑的发邪。   “哈,哈哈哈……”   这一眼看的潘玉莲撑着头捂住了眼睛。   她握着荷包的手都在发颤,整个人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你他*的果然想搞我。   我都他*的躲进宫里来了,你他*的竟然还想搞我?!!   白,橙,黄,绿,青,蓝,紫,你哪怕配个彩虹色呢,可偏偏出了个最深的黑色。   这得是有多恨她啊。   潘玉莲,她这个人仿佛身上就带着原罪似的。   “小主?”   潘玉莲摇摇头。   “我没事。”   “我就知道出个‘海棠’不是意外。”潘玉莲无声地朝着系统露出个笑容,:“你也是想搞我啊。”   仰着头看向那轮黑的‘狰狞’的月灯,潘玉莲脸上带着点淡淡的迷离笑容,喃喃道:“我就是高兴。”   总有人想搞她。   看这程度,还是朝‘死’了搞。   嘿嘿嘿,多刺激啊。   没有惊动其他人进来的明崇帝一进临华宫,就见着了在宫门口,仰头看着盏灯的潘玉莲。   举目是巍峨的皇城,她的身后也是黑沉沉的宫室,她站在明月和黑暗的交界处,烛火化尽月光,飘飘缠缠的落在她的肩上。   栖在月色里的她被惊动了,若有所觉的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怔愣。   明崇帝慢慢走过去。   他身上那种被潘玉莲捕捉到的“淡淡”温柔,其实和月色很配,远看朦胧,近看凛冽。   月色里,他站在了潘玉莲的身前。   在明崇帝过来的时候,听梅就无声的行礼退开了,她悄悄进了内殿,拦住里面的人不出来破坏气氛。   而跟在明崇帝身后的魏公公也下意识的止住了步子,没有跟过来。   这会儿半明半暗的殿门口,明月清灯下,只有一站一坐的明崇帝和潘玉莲。   在大晋朝,后妃们还没有戴护甲的习惯。   潘玉莲脸上被指甲抓出来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有极其细微的粉色痕迹,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完全消除。   中秋节,明崇帝也穿了身绯红色的龙袍。   这抹红也映在潘玉莲的眼中。   欲说还休。   明崇帝伸手抬起了潘玉莲的脸,随后松开手用指节抹去了潘玉莲眼角的泪。   “想家了?”   潘玉莲一下就伸手抱住了明崇帝的腰。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贴着人。   瞧着潘玉莲放肆大胆,极其不守规矩又出格的动作,跟在明崇帝身后的魏公公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见他们陛下没有推开人,反倒站在仍由潘贵人抱着,甚至还伸手摸了摸潘贵人的头……   魏公公瞪大的眼连忙环视了一圈,没有其他外人。   他回头往身后看,跟着进来的侍卫和宫人这会儿都规规矩矩的低着头。   “宫里其他人都往御前送羹送汤的……可这段时日,朕的潘贵人一次都没送过。”   潘玉莲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抱着明崇帝的腰,她顷身向前,贴着的地方又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心跳声仿佛能顺着那抹柔软和晕染开的温热的湿意,一道往他的心里去。   明崇帝的手指落进了潘玉莲鸦青色的长发中,他慢慢的撩着她的头发,又轻轻往下梳着。   淡淡的月色里,明崇帝的声音也温柔的不像话,:“就这么娇气,嗯?”   潘玉莲蹭着明崇帝的腰腹,应了一声,:“是。”   闻言明崇帝笑着拍了拍潘玉莲,她刚起身,明崇帝就弯腰伸手抱起了人。   这次明崇帝没有打横抱起潘玉莲。   相反,这是个很不体面的姿势。   屁股被托住了,潘玉莲下意识的想屈膝,就听明崇帝道:“朕抱得很稳,别怕。”   潘玉莲果然放松了下来。   她两条胳膊搭在明崇帝的身上,头也面朝里歪着枕在明崇帝的颈间,呼吸的热气随着走动扑在他的肌肤上。   只走了两步,明崇帝就笑道:“别闹。”   潘玉莲才不管他说什么,吸着气就往那处吹。   明崇帝在原地停了下来,伸手拍了拍潘玉莲的屁股。   潘玉莲连忙蹭蹭他的脖颈,讨好的笑着:“错了,错了,嫔妾错了,陛下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说着讨饶的话,人还和猫似的蹭,仿佛贪恋着脖颈间跳动的脉搏和温热的肌肤。   将潘玉莲放在榻上时,明崇帝没起身。   黏糊糊的体温在升高,今夜吃酒吃了数杯的明崇帝这会儿仿佛也有点微醺。   他微微歪着头打量了一眼身下的潘玉莲,笑的有些不羁。   明崇帝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领,冲着潘玉莲挑了挑眉,含笑凑到了她的身旁。   “想咬就咬吧。”   听清这话的潘玉莲半点犹豫都没有,‘嗷呜’一声叫叼住了明崇帝的脖颈。   刺痛并没有传来,相反,麻麻的吮咬过后,湿热的柔软安抚了那团被咬住的颈肉。   “怎么不咬了?”   “……舍不得。”   明崇帝松开拉着衣衫的手,之后直接笑着倒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他笑的连带着潘玉莲一起发颤。   半晌,明崇帝止住了笑意。   只是伸手摸着潘玉莲的头时话里还带着笑音:“……小骗子。”   …… 第43章 晋芙蓉春桃彩   荔秋殿   今年中秋节的宫宴,出乎意   料散的较以往都早了些。   待恭送明崇帝起驾后,皇后娘娘也紧接着起身了。   送走这对天家顶尖的“权力夫妇”,其他的人便也陆陆续续的往殿外去。   辞别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后,慕容烨看见了停在不远处凉亭内的昭妃娘娘。   今晚这位昭妃娘娘回去的时候未乘撵轿,只是由左右的宫人扶着慢慢不行回宫。   这会儿像是身子不适,微微蹙着眉捂着心口在亭中休息。   思忖片刻,慕容烨就飞快的走上前去。   “昭妃娘娘。”   看着站在身前行礼的慕容烨,昭妃微愣之后,眼中骤然迸发出了神采。   “起,咳咳……”   话说的急了,昭妃咳嗽了两声后连忙道,:“快起来,不必多礼。”   听着昭妃咳嗽了两声,慕容烨起身的时候,仿佛下意识的关切道:“秋日寒凉,娘娘您要多注意身子,您的心疾……”   说到这的慕容烨猛然反应过来。   他自知无礼又过分关切失言般的连连对着昭妃请罪,:“还请娘娘恕罪,晚辈无意冒犯,只是,只是……”   看着慕容烨这般客气又疏远的举动,原本还含笑的昭妃神色不由得黯淡了些。   也是,现如今隔着那么久——   当初的烨儿又才是那么一丁点大的孩子,只怕压根就记不起她来……   昭妃寻着借口拼命安慰自己,却止不住的失落。   刚刚在宫宴上吃的酒,这会儿像是泛起了淡淡的苦味。   昭妃用帕子遮着脸又咳嗽了两声。   她正要说什么时候,就听慕容烨又道,:“只是一瞧着娘娘下意识就觉着亲切……”   “晚辈幼时不慎坠崖,磕伤了头,关于从前的事,有的模模糊糊记得不大真切……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听着慕容烨忘记了从前,但看着她时仍觉亲切,昭妃心中百感交集。   又反应过来慕容烨竟然是伤了头,她心中骤然一紧,急切的道:“伤了头?!”   “伤的是哪里,伤了多久,可还觉着疼?”   “王爷可请了御医给你瞧过?”   这样的关心急切却又带着温暖,很像他从前的母妃……慕容烨看着昭妃的眼神不自觉透着点孺慕之情。   这个眼神看的昭妃愣住了,却见慕容烨已经飞快的低下头,他显然克制住了这种情感,还悄悄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这个举动看的昭妃心中酸软一片。   她朝着慕容烨走近了一步。   当紧紧攥着帕子的手微微上扬的时候,就见慕容烨抬起了头,轻声道:“秋日夜风寒凉,娘娘尽早回去歇息吧。”   说这话的慕容烨眼睛还有些红,昭妃失态冲动间举起的手也收了回去。   她的目光在慕容烨格外肖似虞玉音的脸上看了看,轻轻颔首,:“信王孙从前吃了许多苦……好在如今都过去了,往后该否极泰来,顺颂和宜,乐哉未央才是。”   慕容烨此刻似乎叫这温暖的关切祝福暖出了些少年气。   他神色动容,对着昭妃郑重施了一礼。   这人来人往的宫中,昭妃再未多言,对着慕容烨点点头后就离开了。   慕容烨一直站在原地,恭送昭妃离开。   等看不见影了,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神色平平,哪里还有半分哀戚不舍?   那日慕容烨在潘府吃了大苦头。   陷入昏迷,险死还生。   苍天怜悯,叫他再醒来时,记起了幼时的事……否则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藩王宗亲这些身份的人,与陛下的宠妃来往过密是为大忌。   在明崇帝膝下无子的当口……忌讳更深。   但这么一份关键时刻说不定就会发挥奇效的‘温香软玉’。   谁不想拉拢到手里?   皇子龙孙,这样的身份丢出去确实是‘掷地有声’,但也要看丢在哪里了。   想着这些事的慕容烨面色平静。   他神情平和,周身气质温润的往宫外慢慢走去,拢在袖中的手却死死的攥着。   潘玉莲……从能被他轻而易举就能碾碎的小小潘府里挣脱了出来。   她成了‘十全十美’里独缺一分的不圆满。   是志得意满间备好的祭品里独独少了份亮色的‘献祭礼’。   ‘望高枝’成了真的‘攀’高枝。   她栖在‘高枝’上。   抓不住也碰不得。   沾不得分毫。   曾经身份卑微的慕容烨在潘府里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屈辱。   这份屈辱,依旧还在。   哪怕他如今贵为皇室宗亲……   他却还是得低头。   碰不得。   潘玉莲的存在就像是提醒慕容烨——   还不够啊。   他站的还远远不够高。   这世上还有需要他忍气吞声的事。   还有他得卑躬屈膝,笑脸相迎的人。   近十年蹉跎在乡野之间为生计所累,慕容烨比之京中的其他几位世子,还远远不如。   因而他得拼命抓住所有的机会,筹谋所有能用上的一点一滴。   他父母双亡,在外人眼里十足的可怜,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机会?   若是过继其他的世子或者王孙,他们的生身父母皆在。   这就注定与陛下永远隔着一层。   甚至往后若有人当真继位,少不得也有厚封生母的念头……   薄皇后,端庄公允,贤德昭彰,母仪天下,却最看重权力……到时候这位皇后娘娘心中作何感想?   至于昭妃娘娘……惨痛‘失去’幼时记忆的慕容烨还记得什么吗?   不,他什么都不记得。   既然不记得,何来接触过密一说?   至于昭妃娘娘她自己一时冲动间想做的什么……与外人有何干系?   ……   临华宫   中秋晚宴散了的时候,温昭仪就知道陛下在哪了,或者说后宫中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看着直直往偏殿行来的温昭仪,守在殿门口的魏公公连忙笑着上前迎了迎。   他拦住了人,:“见过昭仪娘娘。”   温昭仪微微颔首,:“魏公公。”   待打完招呼,温昭仪朝着禁闭殿门的偏殿看了一眼。   “既然魏公公在这,想必这会儿陛下也在偏殿歇息。”   凑得近了,魏公公能闻到温昭仪身上染着点酒气,他的心不由得往上提了提。   但瞧着温昭仪还能被扶着直直的走过来。   人也还算清醒……魏公公思虑片刻,仍旧笑着道:“今日是中秋,也是潘贵人入宫后过得第一个中秋。   “宫中设了宴,但偏偏贵人不慎伤了腿,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临华宫……”   魏公公的话温昭仪此刻兴许就没听进去半分。   她直勾勾的看着魏公公,:“正因为臣妾知道今日是中秋,所以特地来此。”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团圆之时,这样的时候,该陪着陛下的是谁?   是皇后娘娘!   规矩如此,礼法亦如此!   听着温昭仪的话,魏公公只觉得吸进胸膛里的凉气晃悠悠的荡了起来。   他有些头大的看着义正言辞的温昭仪,十分想说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呢,哪里轮得到旁人在这强作出头鸟?   “昭仪娘娘。”   魏公公脸上的笑就没落过。   他微微的压低了声音,:“今夜确实是花好月圆,良辰吉时,只是时辰再好,如今天色也稍晚了些……这夜里风凉,您又饮了几杯薄酒,还请您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啊。”   ……   明里暗地点醒人的魏公公看着温昭仪离去的身影,淡定的拂了拂衣袖。   在这宫里,魏公公想拦住的人,几乎就没有拦不住的时候。   想想也是,十五的团圆夜里,要是温昭仪不慎染了‘风寒’,纪府的老大人和老夫人知道了,该有多挂心啊。   打发了温昭仪,魏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偏殿。   这次,魏公公没有劝明崇帝。   他靠着殿门外的红柱,盘算着事情——   从今夜看着他们陛下专门来看这位潘贵人……好,哪怕不说这事,就只看刚刚两人的相处的情景。   谁见过这样的陛下?   伺候明崇帝十几年的魏公公也没见过。   十几年间也才出了一个这般‘没脸没皮’的潘贵人。   想想他们陛下喜欢的什么样的?   端庄大方,文秀清雅,举止有度,进退得宜……   可这位潘贵人是个什么样的?   那些张扬、浅薄、粗鄙都快被说的烂了……   要挑理,简直连宫门都进不来。   要是陛下喜欢的模样……像昭妃娘娘似的得宠,魏公公那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他们陛下最重规矩,如今却逾越了规矩伸出手拉住了人。   就是不同寻常才叫人心惊呐。   想到这,魏公公就不由的暗暗骂起了汪岑。   他爷爷的,这‘狗’鼻子多‘尖’啊。   旁人连面都没瞧清楚呢,这就已经闻着味就上赶着去了。   想起刚刚在这偏殿看见的长顺……   魏公公——   呸!   一个狗德行。   ……   灯烛高悬,透过纱帐也显得亮堂些。   伤痕交错的落在一双骨肉匀称,莹白细腻的腿上。   即便不是痴迷于伤痕和残缺的‘变态’,都忍不住会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目光。   潘玉莲伤的最重的是膝盖。   在这个医学技术不发达,医疗条件不足的环境里,系统按照最理想的环境估算愈合的时间,都需要七个多月。   所幸御医们没有‘透视眼’,也不是人行“核磁、X光、CT”机。   他们只能大致的估计一下伤势。   甚至伤口愈合情况怎么样,还有一大半是依旧潘玉莲这个患者的‘口述’来判断。   至少四个月。   这是潘玉莲留给自己的养伤时间。   不能再快了。   而腿伤……也是潘玉莲开始利用自身的时候,想明白的一个事。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一个让皇帝自己来主动看她的‘台阶’。   明崇帝这个人,当撕破‘表皮’靠近他时,就有极端不可控和极强的危险性。   潘玉莲主动接近,那就意味着送上门去。   默认得按着明崇帝的习惯和逻辑行事。   直到被‘嚼烂’了皮肉,吸出他想要的‘骨髓’。   但不接近又不行。   皇帝这种身份的‘生物’,你还不能晾着他。   不然晾着晾着,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忽然被Pass掉了。   但现在潘玉莲不能行动。   她属于极端的弱势,这种主动权在明崇帝的手上的时候,他会退半步。   退的这半步不多,却是难得有正常人的情绪,这半步也是潘玉莲想要的。   帐内,手指轻轻拂过潘玉莲腿上的伤,明崇帝蹙了蹙眉。   漂亮吧?   潘玉莲都敢说,就她这样式的,这谁看谁不迷糊?   谁看谁不生出占有欲?   被摸着伤的潘玉莲适时地身上颤了颤。   她抓着明崇帝的手后偏过头道:“这些……都不好看,陛下别看了。”   “朕……”   明崇帝难得的有些沉默。   嘿,陛下你别这样。   潘玉莲心中的小人猛然摇头——   现在的氛围这样好,陛下你忽然搞得‘煽情’些,到头来还不是要她来‘懂事’的哄?   到现在为止,对于涂娴‘轻轻放下’式的处置,潘玉莲是打心底里觉着半点也不意外,也半点不觉得伤心。   在这个不把人当人看的世界里,荣妃陪着明崇帝多久?   十几年。   再少的情分积累了这么多年,也沉甸甸的了。   更何况,荣妃真正对潘玉莲动手的,确实只有几个巴掌。   这才哪到哪?   要不是潘玉莲有系统帮衬着,荣妃处置一个小小的才人这事,压根都不会被摆在台面上来。   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叨叨——潘玉莲这个贱人算什么东西?   她不过是断了两条腿,褫夺荣妃封号何种‘惩罚’太重了。   芙蓉帐内,潘玉莲没有放任明崇帝的沉默延续太久。   现在还不是跟皇帝这种‘没有心’的生物苦大仇深的时候。   她现在还得‘给’。   拼了命的‘给’,不遗余力的‘给’。   予取予给……给到她使劲‘塞满’罐子再砸烂的时候。   ……   “陛下。”   潘玉莲转过头,垂下眼眸看着明崇帝。   她的长发就这么散在枕上,面色绯红,眼里盈润润的不知是泪珠还是被灯火印出的亮光。   她拉着明崇帝的手晃着,:“其实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就是有些痒。”   说着,潘玉莲伸手比划了小小一节,:“就一点点的。”   闻言明崇帝默了默,随后他伸手取了潘玉莲落在枕边的帕子,攥出了个小尖,在潘玉莲结痂的伤口附近细细的钻着。   嚯,还有惊喜?   真是叫人意外。   诶嘿嘿,世上最奇妙的一种感触不就是这种超出意料带来的惊喜?   明崇帝极有耐心的挨个给潘玉莲擦了一遍伤口,他抬眸的时候,正对上潘玉莲清凌凌的藏着笑意,快活的亮晶晶的眼神。   此刻潘玉莲的神情看的明崇帝嘴角不自觉也勾了起来。   “这么高兴?”   对上明崇帝缱绻含笑的眼神,听着他的问话,潘玉莲脸色越发的红了。   她慢慢的伸手捂住了脸。   明崇帝稍有些意外,他正要问潘玉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就见人捂着脸开始抑制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   真是……   少时,明崇帝曾读《庄子》渔夫篇,“礼者,世俗之所为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   当初他不以为然,如今看……   明崇帝摇摇头,却没忍住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人一躺一坐,就这么自然的一起笑了一会儿。   看潘玉莲捂住肚子,明崇帝强忍住了笑,伸手给她去揉。   明崇帝不动还好,他一动,潘玉莲笑的愈发厉害了。   到最后,潘玉莲一边笑着,一边又握着明崇帝的手可怜吧唧的笑着求饶。   “错了,错了,啊,哈哈哈,陛下,饶了我,饶了嫔妾。”   明崇帝笑着握住潘玉莲的两只手,正要说什么,却见着她手腕上露出的那对素银圈。   贪图富贵,贪财爱财的潘玉莲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金银的渴望。   可挨得近了,明崇帝在潘玉莲的身上却很少见着什么华贵的装饰之物。   像这种‘破铜烂铁’……   对,除过潘玉莲这个人外,她身上的这些东西……落在眼光奇高的明崇帝眼里,还真就是‘破铜烂铁’。   只是沾着潘玉莲的身都显得无比扎眼。   配不上。   就如潘玉莲落在这种拥挤,崎岖,狭隘的宫室内,用着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恍若落入淤泥中的珍珠,叫人心头发梗的难受。   她真的,真的,真的就适合在金轮锦奂,玉楼桂殿中,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养起来。   明崇帝拨弄了两下潘玉莲手腕间的素银圈,拉过一旁的绣被盖在了潘玉莲的身上,随后起身下榻了。   结果刚起身,就被潘玉莲抓住了衣带。   明崇帝回过头,就见她顾不得腿伤,趴在榻上仰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点猝不及防间被丢下的慌张,小心翼翼的难过和不舍。   这眼神当真是看的人心头百转千回——   她极度贪恋着他所给与的一切。   痛苦的,温柔的,快乐的,温暖的……   觑着潘玉莲的腿伤,明崇帝闭着眼,揉着头竭力压回了这股透着侵略的亢奋劲儿。   小骗子。   明崇帝置气似的使劲揉了揉潘玉莲的头。   “你就闹吧……老实   待着,朕去外间,等会儿回来。”   说着,明崇帝伸手按着潘玉莲的脸将人给塞回了榻上。   “魏顺忠!”   听着明崇帝的声音,殿外靠在柱子上休息的魏公公一个激灵。   他连忙应着声进了殿,:“奴才在。”   还没进内寝,魏公公就见明崇帝已经自行走了出来。   不是,这不对啊?   难不成是这位潘贵人是个浅薄无知的‘银样镴枪头’,半点用没有?   那他还费着劲……魏公公正叨叨着潘玉莲的不是,却听明崇帝道:“去取了那对芙蓉春桃彩来。”   这是三年前南伽送来的贡品,自送来后就没出现在人前。   当初其他的东西,明崇帝都交给薄皇后分了出去,唯独这对镯子,明崇帝打眼一瞧,却觉得谁都不太合适,因而直接留了下来。   那是种似艳非艳,盈润清透的仿佛都带着娇滴滴的粉彩。   这种娇贵、挑剔的甚至显得有些娇气的春桃粉色……还有谁比那个小骗子更合适?   “是。”   嘿,这世第几次了,他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魏公公一边飞快的应着声,一边出了偏殿往宫中的库房赶去。   ……   坤宁宫   “娘娘。”   听着皇后娘娘仪仗回来的冬英连忙出了殿门,上前伸手扶着薄皇后下了撵轿。   今个儿陪着薄皇后去赴中秋宫宴的是连翘,冬英留在了坤宁宫。   这会儿她回头看了看,却并没有陛下的御撵。   往年每回中秋宫宴结束后,不都是陛下和她们娘娘一同到坤宁宫吗?   冬英朝着连翘看了一眼。   这会儿连翘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   她冲着冬英无声的比了个口型——临华宫。   只提起这处宫殿,除了潘玉莲不做他想。   又是这个潘贵人!   人在临华宫出不来,宫里的事,这几回偏回回都有她!   冬英端着备好的茶奉给了薄皇后,:“娘娘,今个儿是十五,又是月圆之夜,陛下……”   薄皇后接过茶喝了一口。   听着冬英的话,薄皇后半点也不见恼气。   她神色很是平静的道:“即便没有初一、十五,本宫依旧是皇后。”   这些年了,薄皇后从没有过想着靠这些日子留住陛下过。   “到底是她入宫的第一个中秋,又是被荣……伤了。”   规矩之外,人心不是瞎的。   薄皇后也是知道潘玉莲伤的到底有多重。   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对出手的涂娴留了情,之后的处置也……   “此事……也确是本宫处置不公。”   明崇帝去临华宫的时候,薄皇后没有拦。   潘玉莲的这事显然他们陛下也记在心里。   有太后拦着,涂娴侥幸躲过这事,不代表陛下心里也扯平了这笔账。   她要是拦着,不仅是她,陛下也会给涂娴再记上一笔。   “这次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今夜的这个时辰,陛下也会留些情。”   听皇后娘娘这么说,冬英垂着眼心中满腹替薄皇后委屈,但她却不敢再多言什么。   薄皇后不为明崇帝今夜去哪犯愁。   倒是想到了旁的什么,略感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今夜陛下去看潘贵人的事,要是传到慈宁宫去……”   只怕太后娘娘是真的恼了。   “现在就差人去盯着慈宁宫的动静。”   “要是太后娘娘有传召那位潘贵人的意思,立即派人来回禀本宫。”   “……是。”   …… 第44章 江(捉虫)太后娘娘!!!   天色朦胧,若隐若现的还瞧不出云彩。   榻上,原本还在熟睡中的潘玉莲意识却清醒了,她眼睛还没睁开,已经下意识完成了签到。   夜里睡着后勉强还能忍,只潘玉莲这会儿迷迷糊糊醒转的时候,近距离的亲密空间被侵略的感觉就尤为明显。   还有一只手从腰腹处横穿而来禁锢住了她,她的背后紧紧贴着一片温热的地方。   氤氲了一夜的龙涎香和淡淡的甜香缠绵的浮动在芙蓉帐内。   软玉温香,相拥而眠,整个场面旖旎又亲密。   略微清醒过来后的潘玉莲没有试图挣扎,就这么淡定又安然的窝在身后之人的怀里。   人总是会关心肉眼可见的东西,而对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进行下意识的忽略。   就像组成人的不仅仅只有**,还有精神。   但**上的伤能再第一时间得到治疗,精神上的伤却不会,甚至还有人会嘲讽和攻击精神受伤后的不适——   你矫情的什么?你怎么想的,傻*吧?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   从来没得到过的满足也会下意识的排除再外,可当真正拥有的时候,第一次尝试总是最‘疯’的,会像就吃一次饱饭似的不加节制的贪婪索取。   潘玉莲慢慢用手心贴住了明崇帝的手背。   国人含蓄,所有的感情都会留白。   而父母和孩子间这种情感尤甚,甚至还流行‘打压式’教育,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   就潘玉莲这段时日的接触来看——   “情感缺失”的明崇帝仿佛患有一定程度的“皮肤饥饿”症状。   这种在小时候很少得到母亲的拥抱、亲昵的孩子长大后形成的一种潜在而又深刻地对被爱、被关心、被抚慰的渴望感。   明崇帝生在对权力追逐堪称病态的皇室,置身其中,所有的情感和需要都会被扭曲成对权势的渴望。   当权力的欲望被满足的时候,情感会出现空白,他会用更极端的方式将权力握的更紧,填补这份空白。   潘玉莲没想着自不量力的去和明崇帝拥有的‘权力’位置碰一碰,抢占‘地盘’。   她正在试图“勾引”明崇帝的情感中的“留白”。   只要撬开一条缝,慢慢挤,总有能挤进去一点的时候。   很不可思议的是,和皇帝上过床的情欲刺激,还比不过一个单纯的“拥抱”引出来的那点情感蔓延。   握住权力的‘怪物’,享受过**的欢愉,开始像个人一样贪婪的攫取‘温度’填补感情的‘空白’了。   昨日是中秋,大朝会的时间改在今天了。   估摸着魏公公快要喊明崇帝的时辰了,潘玉莲将自己的手塞进明崇帝的手心里,和他十指相扣。   ‘存钱啦。’   “陛下。”   魏公公的话音落下,潘玉莲十指相扣的手就被攥了攥。   闭着眼装睡的潘玉莲很快听见了身后明崇帝闷闷的笑了一声。   偏偏明崇帝什么也没说,眼看着他随手取过丢在一旁的中衣披着就要起身,潘玉莲连忙睁开了眼睛。   她拉了一下衣带,又松开了,随后拉过床上的绣被遮住了脸。   伺候明崇帝更衣的事自然不用潘玉莲这个‘残废’费劲。   捧着龙袍进来帮着更衣的是魏公公。   明崇帝从净室内出来的时候,潘玉莲已经穿好衣服坐在轮椅上了,她什么都没说,就是跟在明崇帝的身后溜达。   直到将人送到了殿门口,明崇帝已经走了出去,可刚踏过门槛,他回头看了眼巴巴看着他的潘玉莲。   潘玉莲早上起的仓促。   一早上又和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人,根本就没得及收拾自己。   鸦青色的长发只随意挽了髻,上头斜插着支玉簪,那件蝠纹如意半臂衫的淡红色越发显得她肤白如霜,她垂下的手腕上还有两支和她一样粉的娇俏讨人喜欢的玉镯。   许是怕被厌烦,又怕阻止她跟着,今早上她就一直悄悄的,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跟在身后的事。   回头——   驻足原地的她仰头看过来的眼神……烂漫又热烈。   潘玉莲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似有似无的充斥着希望,欢快和自由。   她不像是在这重重深宫中   的人,更像……更像是一只生着翠羽,展翅欲飞的小雀。   现在的她只是在这宫中短暂的停留,歇歇脚,很快,她就会扑腾着翅膀飞走。   明崇帝其实隐秘想过许多阴暗的,龌龊的,肮脏的念头……   潘玉莲——   她生的这般绚烂,张扬璀璨。   偏偏越是明光熠熠,越是适合被浓厚的恶意侵占。   控制她,抓着她,关着她,打断她所有其他的念头,侵吞她所有的情感,欢快,哭泣,挣扎,欲望……就像她现在坐在轮椅上一样,哪也不能去。   可出现在明崇帝眼前的潘玉莲,都还没得及让人说什么,也没得及做什么,她就已经自动的将自己给圈进那块地盘里了。   不,不光是这样……   她甚至还捧着许许多多可口的‘蜜糖’,周身沾着数不清的‘甜蜜’愉悦,随后毫不犹豫的躺平,将自己细心的给打包好,卷成一个卷,哼着欢快的小曲再扎上漂亮的彩带,就差将扎带塞到明崇帝的手上了。   于是现在的问题归咎于明崇帝了。   这种出乎意料的惊喜来的实在太过突然……拆还是不拆?   明崇帝转身走了回去。   他戴着的那顶金制发冠上镶嵌着龙眼大的珍珠,黑金交织的龙纹间束着衔珠玉带,缓缓走过来的时候总叫人觉得有种无处可避的紧张。   “潘玉莲。”   明崇帝垂眸的时候看她的时候,潘玉莲也仰头看着人。   她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伸手要去抓明崇帝衣袍,待看着上面平整的袖袍、威严又庄素的龙纹,潘玉莲顿了顿,手向上扬,发誓似的举起。   她神色严肃,头使劲的朝着左右摇摆。   “陛下,嫔妾没有捣乱。”   “陛下明鉴,嫔妾今天早上甚至一句话都没敢说。”   “陛下,您可不能冤枉嫔妾啊。”   什么严肃的氛围,沾着潘玉莲,就给毫不意外的搅合了。   明崇帝笑着将潘玉莲发誓的手给卷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拨了拨潘玉莲手腕间的镯子,语气微扬,带着笑的调侃道:“既然觉着自己理直气还壮……贵人紧张什么?”   潘玉莲咽了咽了口水。   她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随后满脸堆笑的看着明崇帝,好话不重样的张嘴就来——   “自是因为陛下英明神武,生的丰神如玉,神姿高彻,风姿善荣,如瑶林琼树,天人下凡,似嫔妾这等凡人自然瞧得目眩神迷,心神摇曳……”   候在不远处的魏公公紧紧抿着唇低下了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明崇帝也绷不住笑了。   他撑着轮椅的手抬起刮了一下潘玉莲的鼻子,:“你个小没脸皮的……”   看潘玉莲不忿的咬着唇垂下眼,眼睛左右一转,翘起的眼尾透着那股子柔柔弱弱的嚣张劲,就知道她心里这会儿绝对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念叨着什么呢。   明崇帝笑着伸手揉了揉潘玉莲的头,:“你别招朕了啊,朕今日要去上朝,不然他们闹得你连养伤都不安生。”   潘玉莲连忙抬起头。   她的眼里藏着笑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冲着明崇帝眉眼弯弯的一笑。   明崇帝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他捏着潘玉莲的手,轻声道:“朕让他们尽快布置完新的宫室……你迁过去,好吗?”   好不好的都快收拾完了,你现在倒是记起问起我来了?   哦,也不是问她的意见。   恍惚间像是瞧见一个精心设计,布置的格外奢靡精致的鸟笼,朝着她当头扑下……   区别就在于,潘玉莲是自愿‘体面’的进去,还是‘不体面’的被拖进去……   啧啧啧,果然啊,这人总是在冷不丁的‘正常’里透着点疯劲儿。   潘玉莲看着明崇帝含笑的神情,自己也笑了,你说她现在要是拒绝……那得多刺激?   在明崇帝的话说完,潘玉莲却没应下的时候,明崇帝虽然还是笑着,殿内的气氛却略显古怪的阴郁,但这种阴沉沉的气氛里,明崇帝却诡异的透着点兴奋劲儿。   好了,好了,知道你个小王八蛋就是想搞我,但“强制爱”什么的,达咩!!!   潘玉莲飞快的收起了‘作死’的念头。   她眼里放光,格外欢快的点着头,:“好啊,好啊。”   说着,潘玉莲还迫不及待似的捏着明崇帝的手晃了晃,:“陛下,什么时候能迁宫啊?”   明崇帝的笑容一顿。   他紧紧的看着潘玉莲的眼睛,潘玉莲也一直笑眯眯的抬头,毫不闪避的同他对视。   明崇帝摇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即又愉悦的笑了起来,他轻轻的拍着潘玉莲的头,:“快了。”   潘玉莲笑着蹭着蹭明崇帝的手,:“陛下真好。”   “朕的贵人也很好,聪慧敏锐,善解人意……”明崇帝笑着对潘玉莲点点头,:“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好事。”   ……   潘玉莲瞧着明崇帝离开的身影。   哦,这狗崽子还不死心,觉着握不住她,还想搞“强制爱”。   ‘强制爱‘……   哦~潘玉莲眼角微翘的慢慢笑了起来。   好吧,别说她没给他机会。   不过想想现在就这么开搞多没意思啊。   只是单纯的‘你强迫我,我拒绝你’这种‘剧情’也太枯燥无味了点。   这种‘强制爱’的‘刺激’剧本,那更得有点更深刻的情感基础再搞。   唔,就比如‘痛失亲子’的宫妃‘封心锁爱’一心想逃离……这个前提下怎么样?   狗血经久不衰,自然有经久不衰的道理。   就是这种‘爱’里带着‘痛’的挣扎绝望。   ‘痛’里又掺杂着玻璃渣似的‘糖’。   ‘甜蜜’是真,‘甜蜜’也是假。   回忆里裹了层糖霜的过期‘糖’刀人,才叫人掏心掏肺般的上头啊。   潘玉莲一直含笑注视着明崇帝离开的身影,周身甚至弥漫着欢愉的气息,还自带点神神经经的痴情。   一旁的听梅一瞧潘玉莲,叫她笑的身上有些毛毛的,但又自觉有些敏感。   想想潘玉莲和明崇帝,这对颜值顶尖的‘璧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别提有多养眼登对了。   清冷内敛的帝王神色温柔,垂眸时眉眼含笑,样貌靡丽绝伦的宫妃外脆内柔,神色依恋,情意绵绵,恋恋不舍,缠绵又情深。   哦嚯嚯,潘玉莲和明崇帝这对‘虚情假意’的‘绝配’到现在还玩着‘你知我知’的‘小游戏’……但这种堪称‘奢侈’的温情,叫旁观的人已经眼里冒着粉红泡泡的陷进去了。   嗯,甚至就连知之甚多的听梅,瞧着昨晚和今早的场景……也不太分的清虚情假意里有没有一丝真心了。   这会儿听梅跪在潘玉莲的身前,给她腿上盖了个薄薄的小毯子,有些感慨的轻声道:“小主和陛下真是一片情谊……”   不是,现在没外人不用……嗯,你认真的?   潘玉莲的目光略显奇异的看着听梅。   见听梅不是单纯的在人前给她‘铺设’人设,而是真的有那么丝感慨……   潘玉莲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她笑的歪着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等笑过一阵,慢慢喘匀了气,潘玉莲摸了摸听梅搭在腿上的手。   她认真的嘱咐:“听梅啊,人和人的真情……哪有和‘烟花’一样倏地就热烈灿烂的深情。”   “如果你真的遇见了……记住啊,在这人间,所有的‘宽进严出’的美好,那都是诈骗。”   ……   坤宁宫   薄皇后打从今早上妃嫔请安开始,眼皮子就一直再跳。   左眼跳一阵,右眼跳一阵,跳的原本端庄又沉稳的薄皇后心里都有些慌慌惶惶的。   偏偏这会儿,底下的这些人全都明里暗里的说起昨夜的‘十五月圆’陛下在临华宫过夜的事情——   “娘娘,昨晚上可是‘十五月圆之夜’。”   “是啊,每年都只有这么一次,都说‘千里共婵娟’……”   “这样的花好月圆景,良辰吉时正是寓意着陛下和娘娘的圆满情意。”   ”   皇后娘娘,潘贵人,潘贵人她借着养伤的事,一直待在临华宫,说是不良于行都不能来给娘娘您请安。”   “可侍奉御驾的事,她昨夜里倒是做的半点也不勉强……”   潘玉莲还断着腿呢,就这都敢这般歪缠着陛下。   实在太过下作又不要脸了些!   ……   自从薄皇后那天说秋日寒凉,要涂娴静养后,她就告病了,再没踏出长春宫的宫门半步,甚至连中秋宫宴都没去。   而没有涂娴打头阵,在场的其他几位娘娘素来也不轻易开口。   但这会儿站在殿内请安的人多。   光是你一言我一语,明里暗里的阴阳怪气,吵得昨夜浅眠的薄皇后简直头痛欲裂。   “好了!”   薄皇后一开口,整个坤宁宫都安静了下来。   “昨夜的事,是本宫与陛下商议过的。”   “不过是怜惜潘贵人,她入宫短短的几月里就三番两次的受伤,刚入宫的第一个中秋节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过……陛下仁厚,因而亲往临华宫看望潘贵人。”   “另外,昨晚的彤史一早就已经送来了。”   薄皇后看着一个个巴巴望着她的眼神,神色冷肃,清清楚楚的说道:“潘贵人并无什么邀宠侍寝的事。”   “潘贵人的伤,都是太医院里的御医们亲自看过的……她确需静养,待伤势好一些了,自然会来中宫请安。”   “既无错处,何必多言妄加揣测?”   薄皇后素日积累的威严不是儿戏。   她平日里由着妃嫔说些无伤大雅的闲话,也不会轻易动气。   可但凡她脸色沉着的时候,就露出与明崇帝三分相似的端严气势。   她现在亲自开口替潘玉莲解释,要这事过去,谁敢有二话?   整个宫殿内的妃嫔面面相觑一瞬,随后齐刷刷的起身,:“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还没等妃嫔们都坐下,冬英就神色匆匆的进了殿。   她附在薄皇后的耳侧,轻声道:“娘娘,慈宁宫传召潘贵人了。”   就说她的眼皮子一直跳,果然还是应在这!!!   这世上,要论最了解闻太后的人里,做了十几年‘婆媳’的薄皇后绝对算的上数。   闻太后当年或许是当妃嫔的时候,忍的太久,忍的太痛。   待明崇帝登基后,闻太后一朝翻身,性情有些‘偏激’。   她先是将先帝留下的所有宫妃毫不留情,半点也不耽搁的收了锦衣华服给打发去了佛寺,之后又留下了裕太妃在这宫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她是愈发不容人忤逆了。   确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当年昭妃几次心悸时险险将死,很难说有没有这位的主意。   到后来,明崇帝亲去了慈宁宫……这事才算消停了。   但谁让她是明崇帝的亲娘呢?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薄皇后挥挥手打发了殿内的妃嫔。   随后她脚不沾地的被扶着往殿外去,乘了撵轿直奔慈宁宫去。   留在坤宁宫内的诸位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宫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要不,去看看?   人少的时候,做事还容易瞻前顾后。   但人多的时候,胆气就仿佛格外充足了些……想想,她们这么多人,就算要罚想来也重不到哪里去,也不过是罚俸、抄经?   衡量片刻,反正宫里的消遣也不多,陛下又不常去看她们……   很快,一顶顶的撵轿就悄悄跟在了后面。   ……   慈宁宫   薄皇后和带着潘玉莲回来复命的宫人是前后脚的功夫赶到的。   刚到慈宁宫,薄皇后就匆匆下了撵轿,才对着殿门口的宫人说请进去通禀一声,就听见里面响起的尖锐哭声。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嫔妾冤枉啊啊啊啊啊!!!”   “嫔妾日日夜夜恨不能为太后娘娘您祈福……”   再外听着这仿佛“十八般酷刑”的动静,恨不能闯入慈宁宫的薄皇后急的跳脚。   殿内的闻太后这会儿也气的要跳脚——   潘玉莲的伤是真伤,因而她是连人带椅的给拖来慈宁宫的。   这一路上,潘玉莲也半点没挣扎。   她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带来了。   一直到进了慈宁宫,她也是安安分分的坐在椅子上。   她年岁还小,身子有些单薄,人又伤着。   低着头,看着还有点伶仃的可怜。   这股安分沉默的“可怜劲儿”一直持续到闻太后出场——   她老人家刚被扶着坐下,还端着气势没开口呢,潘玉莲忽然“暴起”,眨眼的功夫她就手脚并用的从轮椅上滚了下来。   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快的速度——   撑着两只手,仿佛‘刺啦’一下就爬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得抱住了闻太后的两条腿,开始嚎啕大哭——   “太后娘娘!!!”   “嫔妾是您选进宫的人,呜呜呜。”   “呜呜呜,太后娘娘,嫔妾知道这事的时候,一直心存感激……您不嫌弃我身份卑微,还愿意垂青。”   “嫔妾日日抄经,供奉佛前,只盼着将来有一日能谨献给太后娘娘您……”   “太后娘娘。”   到这会儿慈宁宫里都没有能插上话的。   潘玉莲抱得死紧,就和个牛皮糖似的死死黏在闻太后的腿上。   闻太后想挣都挣不开,想踹也踹不了。   潘玉莲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嚎的声音简直是震山响。   “可嫔妾入宫后就养伤,不仅错过了阖宫觐见,之后也没能有机会见您一面……太后娘娘,呜呜呜,太后娘娘。”   “自打嫔妾断了腿,就被关在临华宫寸步不得出,呜呜呜,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嫔妾的伤好疼啊,疼的夜里都在哭……如今老天垂怜,叫嫔妾终于见着了太后娘娘您。”   …… 第45章 文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慈宁宫外,该到的妃嫔也到了。   毫无疑问,她们也是听着潘玉莲那豁出命似的哭泣叫喊声,只不过离得远,潘玉莲还哭着,因而那些话断断续续的也听不真切。   不过不用听清,看着架势,太后娘娘一定是亲自出手,狠狠收拾了这个不懂规矩,又狐媚惑主的下作之人!   这会儿没人走,倒是聚过来的妃嫔是越来越多了。   ……   慈宁宫内,大半个身子还趴在地上,抱着闻太后大腿的潘玉莲还在吚吚呜呜的哭着。   “太后娘娘……”   要说潘玉莲最值得诟病的是什么?   是那张脸。   没错,甭管她规矩不规矩,性情是怎么样,她长得这个模样,仿佛天生就自带一副“祸国妖妃”的BUFF。   她还没开口呢,就叫人带着某种‘有色眼镜’的眼光瞧她。   可无论潘玉莲是个多靡丽绝伦的模样,这会儿照这哭法,却是半点的气质都不剩了……   而宫中的妃嫔多是贵女出身,那可比潘玉莲有骨气的多了,连跪着的时候,腰背都是挺直的。   就说最得圣宠的昭妃娘娘,哪怕是看似不得已对着闻太后低下了头,那也透着点清冷劲儿……   但这事放潘玉莲身上——   嘿,您甭动手,我自己来。   潘玉莲伤在膝盖处,她下跪是不行了,也不想吃这苦,当然,毕竟光是下跪这诚意哪够啊?   潘玉   莲这都直接‘五体投地’式的卖惨表忠心了。   在潘玉莲的突如其来的‘惊吓’后,反应过来的郑嬷嬷连忙扶住了闻太后。   她又连连对着左右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潘贵人起来?”   “是,是。”   应着声立即就有几个宫人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拉扯潘玉莲。   潘玉莲抱闻太后的大腿哭嚎时抱得死紧,这会儿要被拉开了,她看似挣扎,实则生怕被闻太后给踹一脚,因而松手的贼快。   她的腿又不使劲,软绵绵的拖在地上……   到底是陛下封的贵人,宫人没得令的时候也不敢就这么松手直接将人给扔在地上,只得架着人。   人上了年纪,是真的经不起吓。   倒不是怕了潘玉莲这个人,而是被这宫中绝无仅有的举动给惊了一下。   郑嬷嬷这会儿跪在地上拿帕子擦着闻太后裙摆处的污物。   而脑门上青筋直跳的闻太后则是朝着潘玉莲瞪眼,:“潘玉莲!”   在这宫里,不喊宫妃的品级而是喊名字……嗯,这老太太是真的恼火了。   被架着的潘玉莲吸了吸鼻子,眼里噙着两包泪也不妨碍她听着闻太后连名带姓的喊她时双眼骤亮,:“太后娘娘,您,您还记得嫔妾,嫔妾的名字……”   “……”   闻太后揉了揉额角,随后自己都忍不住,莫名其妙的哼笑了一声。   潘玉莲一来就整这出动静……不夸张的说,现在确实是什么氛围都没有了。   闻太后放下了手,打量了眼潘玉莲。   潘玉莲身上没有什么扎眼的物件。   在那会儿慈宁宫的人刚打着名头要进临华宫来时,潘玉莲就把那对芙蓉春桃彩的镯子摘了,塞给了听梅藏起来。   来的路上,她又把那对‘素银圈’从荷包里翻出来,悄摸的给戴上了。   平日里潘玉莲伤着又不出殿,再戴着那堆压得脑壳疼的东西做什么?   因而她的头上也没有多少的珠玉之饰。   现如今的这场面,看起来潘玉莲就真和遭了‘十八般酷刑’似的。   她发髻松散,衣衫蹭的凌乱,脸上还糊着鼻涕和眼泪,被左右的宫人拉着两条胳膊架着,两条腿软绵绵的拖在地上。   说真的,潘玉莲看着惨是真的惨。   甚至这德行……   要是像昭妃似的,身上透着股世家养出的矜贵,明面上低头,实则骨子里还藏着傲气,同闻太后明里暗里的较劲还有点意思。   但潘玉莲,都不用旁的人再出手,她自己就像是瘫‘烂泥’似的……皇帝瞧上了她什么?   是凤凰青鸾看多了,瞧着个尾巴上插着五颜六色尾羽的稚鸡都觉着新鲜?   此刻,闻太后甚至觉得自己大张旗鼓将人找来的举动……多多少少有点丢份。   但现在人来都来了……   闻太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看向了潘玉莲,:“昨个儿皇帝是歇在了偏殿?”   闻太后的话说完,殿外听着里头的动静消停了些的宫人才敢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这会儿就候着殿外求见。   听着宫人的禀报,吃着茶的闻太后头都没抬。   皇后娘娘竟然也来了?   这个念头只在潘玉莲的脑子里转了一圈,瞧着闻太后不搭理,也没说叫人进来,潘玉莲飞快的收回了注意力,全心全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只见她一下就瞪大了眼,红着眼藏不住委屈,眼泪就下来了。   潘玉莲这几日坐着轮椅不出殿门,便开始苦练茶艺,来来回回烫的有些发红的手指尖还下意识的朝着太后伸着,:“陛下,陛下他说嫔妾的泡的茶好喝……”   不敢埋怨明崇帝,但潘玉莲的满腹委屈确实是藏不住都露了出来,:“太后娘娘,呜呜呜,嫔妾,嫔妾的腿还伤着……”   伤了腿的人不是该好好养伤么?   哪里还有拖着断腿,三番两次爬起来给人泡茶的道理?   闻太后的茶都不喝了。   她略微惊讶的看着潘玉莲,:“你说皇帝去偏殿就是为了……为了让你泡茶?”   潘玉莲连连点头,吸着鼻子,眼泪飘着,看起来甚至是一脸可算有人做主的神情。   这时一个宫人在郑嬷嬷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   听着宫人的话,郑嬷嬷一瞬都忍不住惊奇的看向了潘玉莲。   随后郑嬷嬷对着闻太后也说起了彤史的记录——   自延英殿的那晚侍寝后,陛下数次去了临华宫的偏殿,但这位潘贵人确实……确实没有侍寝。   这是,这是听起来多么荒诞,多么滑稽……的事。   潘玉莲生的这个模样……   皇帝还险些中途‘罢朝’,来了一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祸事’来。   结果你说,他,他单纯就是为了吃一杯茶?   这,这听起来就和天方夜谭的笑话似的荒诞事,还偏偏就是真的?!   这些奇奇怪怪,荒诞,滑稽,莫名其妙不可思议的事夹杂在一起。   再加上明崇帝一直膝下无子……   闻太后整个人都背后发毛,甚至生出点不详的揣测来——   她略微沉思了片刻,命人将潘玉莲放在了轮椅上,随后将她推在了自己的身前,紧接着又打发了所有的宫人出去,甚至连郑嬷嬷都没留下。   不过潘玉莲这个断腿的‘倒霉模样’看起来也并不像是能对闻太后造成威胁的模样。   郑嬷嬷看闻太后神色凝重,也没敢劝,带着宫人们轻手轻脚。   郑嬷嬷出殿的时候,就看见了还候着殿外的薄皇后。   她快步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薄皇后连忙让郑嬷嬷起身,随后看向殿内,:“郑嬷嬷,这太后娘娘忽然宣召潘贵人……潘贵人初入宫,她年岁还小,毕竟还伤着,一直待在临华宫里半步不出……”   原本确实是准备治罪呢,只是现在这殿里的情形……   郑嬷嬷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也是关心潘贵人,这才召人来说说话。”   说说话?   薄皇后也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了,这闻太后和潘玉莲有什么话好说?   ……   不光是薄皇后好奇,就连被留在殿内的潘玉莲这会儿也觉得奇怪呢。   这人咋都走了……这老太太想做什么?   今早上先发制人,给闻太后来了个出其不意的是潘玉莲,这会儿也被闻太后奇奇怪怪的举动给搞得摸不着头脑。   这和她设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这也不像是要治罪的模样。   潘玉莲提着心,暗暗绷紧精神准备——   结果她没等来闻太后的‘大招’,先等来了一方明黄色的手帕。   看潘玉莲愣愣的透着点‘单蠢’的眼神,闻太后的声音都没那么气足了,:“擦擦吧。”   潘玉莲受宠若惊的接过帕子,:“嫔妾多谢太后娘娘,嫔妾多谢太后娘娘。”   嘴里翻来覆去重复这句话的潘玉莲,握着帕子在脸上轻轻的擦了擦就宝贝的捏在了手里。   “潘贵人,哀家有些话要问你。”   顿了顿,闻太后又道:“这话只在这慈宁宫,你知,哀家知,万不可有第三人知道,否则……”   闻太后之后的话还没说完,潘玉莲就和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脑袋晃得都快要出影子了。   她郑重其事的拉着自己的嘴,就和贴条似的,:“太后娘娘您尽管放心,嫔妾保证只对您说。”   闻太后看了几眼潘玉莲。   “哀家姑且就信你一次。”   得了信任的潘玉莲睁圆眼,一脸的庄重严肃。   “潘贵人,你,你……你去延英殿侍寝的那晚……皇帝,不,你可有觉着奇怪的地方?”   不是,你这老太太咋问这问题?   这叫人怎么……   等等,等等。   无缘无故的问起这事干什么?   还把人都给打发走了……   潘玉莲觑着闻太后强自镇定的神情……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浮现在了脑中。   嘿嘿嘿,太后娘娘,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啊。   “潘贵人?”   闻太后瞧着一脸呆滞望着她的潘玉莲。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就见人咬   着唇,脸色‘欻拉’一下就变白了。   这模样……可和羞涩半点沾不上边。   闻太后心里的阴影越发的浓重了,   原本还宝贝的不行的绣帕,这会儿被潘玉莲给无意识的给揉着攥紧了。   她抬头看一眼闻太后,又垂下眼。   再抬头看了眼闻太后,潘玉莲张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咬着唇又低下了头,搅着手里的帕子。   这幅拿腔拿调的姿态,可太能唬人了。   闻太后顾不得其他,倾身靠近了潘玉莲,:“潘贵人,你慢慢告诉哀家,今日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太后娘娘……不敢欺瞒太后娘娘您,嫔妾,嫔妾那晚喝了些酒,吃的有些醉……”   “嫔妾迷迷糊糊的觉着陛下,陛下离得有些,有些远……嫔妾伸手才能够着人……”   “陛下离得有些远,却,却还……只,只觉着下面,下面当时……疼的厉害。”   说着这话的潘玉莲脸色发白,眼泪打着转转,:“嫔妾……嫔妾吃醉了。”   “也不知是不是醉的糊涂了,毕竟第二天身上却是,却是好的……”   这语焉不详的模样,再配着潘玉莲这幅只是提起就又畏又惧,掉着眼泪的模样……闻太后只觉得心头发凉,手心发颤。   潘玉莲一直深处闺中,床帏之事自然一无所知。   她才进宫,年岁又小,还吃了酒……自然不知,这世上还有不沾身,就能亵玩的花样和手段。   到这,潘玉莲的话还没完呢,她倒是对闻太后坦诚的不得了,:“之后,之后,陛下尝过嫔妾泡的茶就觉着喜欢,嫔妾,嫔妾就一直备着。”   闻太后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你……除了泡茶,皇帝就没叫你侍奉过?”   潘玉莲脸上顿时浮现畏惧之色,显然即便是那个晚上吃了酒,醉的迷迷糊糊的都给皇帝的‘手段’搞得疼怕了。   但下意识的畏惧之后,她脸上顷刻间又带了些天真的欢快和自得,:“陛下,陛下一直传召嫔妾侍寝,但又格外怜惜嫔妾,因而只是在一旁安寝。”   难怪……   难怪皇帝明明就不愿搭理去延英殿的潘玉莲,还把人打发了。   偏偏人吃醉后,却又无二话的带走了人。   难怪他对着昭妃……知道她有心悸之症还一意孤行要迎入宫中,明明之前明崇帝给从没这么荒唐过。   身上一阵阵冒着寒气的闻太后只觉得之前这宫里的事,一下就能说的通了。   昭妃是个病秧子。   她患有心悸之症,受不得刺激,也不能劳累,更不能做什么剧烈的运动……皇帝偏偏三番两次的去看人。   徐家是簪缨世家,徐大学士也是饱读诗书之辈,教出的子女也自有一番腹中诗书气自华的傲气。   皇帝对徐家的人,对着这样的徐灵容自然有颇多顾忌和留情。   可眼前这个……   闻太后看着眼尾泛红,自带艳气和丽色的潘玉莲,天真浅薄,张扬蠢笨,自然不用顾忌那么多。   甚至她一入宫就恨不去侍寝的事还传的阖宫皆知,畏惧侍寝,偏偏又以此为荣,虚荣浅薄,自然巴不得皇帝多去看她……   偏偏人又生的这个模样,引得皇帝夜夜垂怜……好似也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皇帝本就膝下无子。   现在又……有不能,不能人道的事,比起这事传出去叫群臣议论纷纷,叫天下臣民耻笑……   还不如,不如沾着个‘宠妃惑君’的风流事?   最起码,潘玉莲的模样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出挑。   说她是个‘宠妃’,引得皇帝“春宵苦短日高起”……绝对没人有半分的怀疑。   潘玉莲眼睁睁的看着闻太后的肩膀微微塌了塌。   那股子中气十足的精神气都短了一截。   这会儿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甚至还带着怜悯和慈爱。   看着闻太后的神情……潘玉莲甚至是拼了命才压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   她垂下头,捂着眼睛肩膀一抖一抖的,:“嫔妾承蒙您的垂青才能入得宫中,嫔妾,嫔妾一直对您感激不尽。”   “当日在坤宁宫外碰碎了荣妃娘娘供奉的灯盏,听说这灯是供奉进献给您的……”   这事显然一直记挂在潘玉莲的心头,甚至看起来……比给皇帝‘痛苦’的侍寝更重要。   “嫔妾,嫔妾的模样不讨喜府中,府中只有祖母对我们这些儿孙颇为慈爱,可祖母走的早……”   “太后娘娘不嫌弃嫔妾身份低微,还愿意选了嫔妾入宫,嫔妾却,却莽撞坏了奉给娘娘您的福灯,损了福气。”   “太后娘娘,嫔妾宁愿是自己折福,不,是折寿……”   潘玉莲红着眼看着闻太后。   或许是‘蠢’人带着天真的傻气,她的眼睛总是亮的,盈着泪的时候睫毛也沾湿了,往上扬,就透着点柔弱的嚣张劲儿,若是往下压着点,就显得格外的脆皮又倔。   她眼泪‘噼里啪啦’不体面的落着,恨不能剖出心来似的,:“这话,当着漫天神佛的面,嫔妾也敢说,甚至只恨说的不够。”   “太后娘娘,这事确实是嫔妾的错。”   “嫔妾伤了腿也是应该的,甚至嫔妾还觉得不够……”   “现下嫔妾身上有伤,还带着血气,只怕冲撞了佛祖……待嫔妾伤愈,您如何处罚嫔妾都不要紧,只是,只是能不能求求您,让嫔妾,让嫔妾来这慈宁宫侍奉您,好生赎罪……”   潘玉莲美的简直是张狂傲慢。   看着她,没人会觉得她温婉贤惠。   哪怕她现在位份颇低,但所有人觉得她该是靡丽风情、嚣张跋扈的张扬和不可一世的不屑。   偏偏她现在又是份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浅薄蠢笨。   她自己的德行,说真的,露在外面的哪德行都对不起这份皮囊,宛若明珠蒙尘。   这样的人是不讨人喜欢,但这份‘真心实意’的‘蠢’若是对着自己来的呢?   潘玉莲生的这般明光璀璨的模样,对着其他人眼睛朝上,眼尾一挑就露出挑衅似的嚣张,冒出点扎人的不驯来,简直气的人牙根发痒。   当初在长街,涂娴就没忍住连连打着潘玉莲没能收手。   偏偏她现在对着人这般的时候……闻太后都恍惚觉出点‘偏爱’来。   甚至对她的这份‘偏爱’是从早逝的祖母身上衍生出来的,就连皇帝……都没得到。   看着潘玉莲的‘断腿’,闻太后想起了涂娴——   欺负这样一个‘蠢’人,还能有什么成就感不成?   之前涂娴还是荣妃给潘玉莲扣‘大帽子’的时候,打着的是‘进献’给明崇帝,进献给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福灯的旗号。   没有这个名头,只有那么几盏破灯,你试试?   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借口,闻太后听过后也没当回事。   可这会儿被潘玉莲郑重其事的翻出来——   她又是祈福,又是   折寿的……甚至潘玉莲还真是这么打算的,苦苦哀求,只求着没有血气冲撞了就来慈宁宫侍奉。   这人啊,就怕比较。   合着涂娴是压根就没旁人放在心上?   借着这设局,祈福的灯说碎就碎,却是半点也没忌讳?   潘玉莲紧紧的攥着帕子,一脸紧张忐忑的看着闻太后,像是生怕被拒绝。   闻太后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潘玉莲死死攥着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这段时日……真是委屈你了。”   一听这话,潘玉莲尽管眼泪绷不住像小珍珠似的落着,可她却是笑的,眼睛发亮的笑着,连连摇着头,:“不委屈,真的,不委屈的。”   潘玉莲柔软的双手握着闻太后的手,:“太后娘娘您这么说,嫔妾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委屈。”   她的皇儿,大晋朝的皇帝……不行。   这事只怕皇帝也不愿让旁人知道。   那这些‘三尺流言’、‘削骨刮肉’般的名头,往后就还落在了潘玉莲这个‘傻子’的身上。   皇帝,不行,那涂娴算的什么狗屁吉时,自然也就半点用都没有……   她甚至大不敬!   闻太后慢慢的捏了捏潘玉莲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因着这幅模样,受了这许多的无妄之灾……”   “这世上哪有旁的人犯错,能躲在一旁自以为是,沾沾自喜,倒叫无辜的人替她担这罪的道理?”   ……   待薄皇后进得殿内,对着闻太后行礼万安的时候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潘玉莲,就见人安然无恙的好端端坐在那。   那阵子哭嚎着叫的那么惨,听得人都心惊肉跳的。   怎么现在瞧着,不像是遭了什么罪的模样?   薄皇后虽然不解,心头却也是松了口气。   待潘玉莲想行礼的时候,闻太后摆摆手,薄皇后也没让潘玉莲起来,:“你还伤着,不用这般多礼。”   闻言,闻太后不自觉的多打量了眼薄皇后。   薄皇后了解闻太后,闻太后也何尝不了解薄皇后?   她的这个儿媳……被她的皇儿给捏成了权力的模样。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对着后妃没那个旖旎的心思,又何必同薄皇后起争执?   薄皇后最爱权力。   而这份权力,源于皇帝给的。   所以她是最维护皇帝……也真难为她,瞒的那样滴水不漏。   母仪天下,端庄公允,贤惠温良。   之前就格外关照昭妃,现在对着潘玉莲也是。   这都是……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闻太后想想都懒得再多说什么,只道:“传哀家的懿旨,潘贵人柔嘉和顺,孝纯贞敬,晋潘贵人为嫔。”   “长春宫涂氏,放肆狂悖,残害嫔妃,毫无悔过之意,降为婕妤。”   薄皇后:“……”   巴巴候着慈宁宫外听信的妃嫔:“……” 第46章 学(捉虫)横推长春宫   宫中安稳了两年,就属潘玉莲进宫后的日子热闹。   你说说她,生的那般模样,蛊惑陛下还算有几分道理。   可太后娘娘,怎么就忽然和……和“中邪”的翻起了旧账?   不仅不认护了多年的涂娴,反倒一心一意的维护起了潘玉莲?   “当初选秀的时候,太后娘娘就执意要人进宫……现在可好了,她才入宫几天啊,这都晋升至嫔位了。”   “呵,不光是晋升位份,太后娘娘甚至还赐了封号。”   是的,不光是晋位,老太太甚至还专门给了潘玉莲一个封号。   就这个封号,都够宫中的人叽咕上两天了。   “临华宫里的那位生的那般模样……”   这要是给个‘丽’的封号,众人都没说上的,偏偏闻太后就给定下个“庄”。   启兰宫里的妃嫔中孟婕妤当时就在慈宁宫外,一听这话,当时就愣住了。   礼恭德惠曰庄,周正端肃曰庄……   就算是单独拎出来看,潘玉莲她配的上哪一点?   今日是启兰宫里孟婕妤开的“小会”。   “小会议”主要目的就是说说潘玉莲的事。   当然,估计这两日宫里面“开会”的不少。   这会儿何玉珊也在。   她捡了个殿内末尾的地方,一边安静的吃着喝着,一边认真听着。   在这宫里,‘独狼’式的人物,常人做不了。   要么‘风驰电掣’杀出一条血路站在尖尖上,要么就是死的最快。   宫里面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后者。   何玉珊自问没那个‘奉君’如意的本事,也想求个安稳,因而对于‘拜山头’的事一点都不排斥。   她甚至早早的就打听着启兰宫里的几个高位娘娘们的性情。   对于这宫里的妃嫔而言,一入宫待着的宫室,绝大多数一待就会是一辈子。   要想日子过得好些,讨好宫中的主位娘娘,才是要紧的。   在启兰宫,惠妃的面何玉珊是够不着了。   她干脆退而求其次,拜在孟婕妤的门下。   孟婕妤听惠妃的,何玉珊就听孟婕妤的。   慈宁宫的热闹,何玉珊那日没敢去看。   她老老实实的回宫等着了,结果等来的就是潘玉莲‘翻身“的消息。   入宫不到半年,就从区区八品的宝林成了从五品的庄嫔。   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   确实极适合她。   虽然只是从五品,但是在宫里的后妃而言跨过这个槛——嫔位,已经能有银册了。   可以被宫里的人称为娘娘,在宫中行走时还能乘轿撵,从前宫中娘娘们不多的时候,甚至都勉强能作一宫主位……   何玉珊被嘴里松软酥香的糕点给甜的眯了眯眼。   真快啊。   “何才人。”   听着有人叫她,何玉珊连忙将嘴里的糕点硬吞了下去,放下手里的半块点心就利索的站起了身,:“娘娘。”   这会儿殿内的众人想着潘玉莲,就忍不住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何玉珊——   这容貌么,确实也算娇俏。   当然,到底沾着年岁小的便宜,自然也丑不到哪里去。   除此之外,你要说她还有个什么出众的‘风头’……别说,嘿,那还真找不着。   要不是选秀的时候,她和潘玉莲有同住一屋的缘分,又是双双被太后娘娘看重选入宫里……   在这宫里一抓一大把的才人堆里,她连被提起的价值都没有,更别说坐在这殿里听吩咐了。   孟婕妤端着盏茶轻轻的抿了抿。   这会儿她没说话,先开口问起何玉珊的是成贵人。   “听说你和潘……你和庄嫔在选秀时同住一寝,甚是热闹?”   从前格外关心潘玉莲的,还只是一同参加选秀后入宫的妃嫔。   如今随着潘玉莲“一跃而起”,关注她的人身份也就‘水涨船高’了。   当着众人的面,站着的何玉珊闻言脸色就是一苦,不见半点之前对着潘玉莲“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嚣张跋扈。   废话,两人现在差着一截呢,看起来潘玉莲要‘收拾’她也不费力。   于是,殿内的妃嫔就见何玉珊字斟句酌的道:“回贵人的话,嫔妾之前参选的时候确实和,和庄嫔娘娘同居一室。”   “庄嫔娘娘生的光华夺目,最是,最是天性烂漫……”   何玉珊这般“前倨而后恭”,硬着头皮哼哧哼哧往外硬是挤着好话的模样,逗得殿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上首的孟婕妤也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她瞥了一眼何玉珊,摇摇头,:“罢了,罢了,瞧你现如今也没那份胆气了。”   “这些话,你就留着说给自己听吧。”   殿内,坐在下首,与成贵人相对而坐的是燕美人。   这会儿她仔细看了眼被嘲笑的脸色通红,低着头恨不能缩在角落里,叫人忘记她和潘玉莲有个什么瓜葛的何玉珊。   想了想,燕美人朝着孟婕妤道:“婕妤娘娘,这位庄嫔娘娘如今不仅有晋位之喜,马上还要迁宫了。”   “这两件事一道贺,合该隆重些,只是……庄嫔娘娘还需养伤,只怕也不能出来走动。”   “宫中现如今难得双喜临门,若只是遣了宫人前去道贺,难免显   得太轻浅了些……”   燕美人回头看了一眼何玉珊,言笑晏晏的道:“娘娘,正巧咱们宫里的何才人与庄嫔娘娘结‘缘’不浅。”   “不如就让何才人……”   虽然燕美人的这话没说完,但宫里的人却抿出了意思。   啧啧啧,不说这两位选秀时‘纯恨’结下的梁子。   就说庄嫔还是潘才人那会儿落难的时候,这位何才人就一刻不等的登门‘羞辱’。   这仇可结的大了。   如今且是风水轮流转,这是让何玉珊‘体面’的自己送上门去啊。   一听这主意,何玉珊顿时心头大骂起了燕美人。   ‘你个***,你***的,***。’   这宫里的人,果然眼睛一转,轻轻巧巧的就是一个‘一石二鸟’的阴毒馊主意。   当真是无时无刻都没个消停。   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给人添堵。   推她出去给潘玉莲赔罪,不叫这恩怨连累启兰宫……虽然这事做的不地道也不仁义,但何玉珊也能理解。   可你就不能换个时候?   潘玉莲大好的日子,非要让她去上门添堵?   就潘玉莲对外的那个德行,她要是真对‘送上门的仇人’做出什么事来,没人觉得意外。   好么,你潘玉莲前脚才被封嫔,还给了个‘庄’的封号,结果后脚就对着其他上门道贺的宫妃刻薄羞辱,这,这……岂不是打太后娘娘的脸?   只听“噗通”一声,何玉珊就对着孟婕妤跪下了。   众人瞧得清楚,这位何才人显然也对自己对庄嫔曾经做了什么心中有数。   这会儿她满脸都是慌慌惶惶的哀求,:“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真的知错了。”   “往后,往后只要是庄嫔娘娘去的地方,嫔妾一定退避三舍,不,不,嫔妾从今往后都不会踏出启兰宫半步,婕妤娘娘,还求您……”   “何才人说的这是什么话?”   “好端端的你幽居宫中?”   “知道的,说这是你自己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启兰宫无故苛待宫妃呢。”   在这宫里,随时随地都能搭起“戏台子”。   这不,有人唱红脸,自然就有人心有灵犀的唱起了白脸。   “何才人,你也不必如此惊慌,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从前,你也不过是不懂事,才闹出点‘误会’来……”   放屁!   要是有人如潘玉莲一般在长街那般受辱断腿后被‘打上门’去落井下石,骑着脸欺负,呵呵,这仇……扒了层皮都是轻的!   “是啊,何才人,如今潘贵人被封为庄嫔,这可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亲赐的封号……足以说明咱们这位庄嫔娘娘的心性,你怕什么?”   好歹还记着惠妃,被撺掇的心思不定的孟婕妤也没当场敲定何玉珊去送礼的事。   惴惴不安的何玉珊回了自己的厢房。   还没能等午膳的时候,就等来了确定的消息——由她亲自去给庄嫔娘娘道贺。   ……   迁宫的事,随着潘玉莲的晋位诏书一同敲定了吉时。   长信宫,这处宫室一直没有宫妃居住,位置上左临乾和宫,右临景祥宫,离着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也不远……   按现代的话来说,潘玉莲是一下从‘郊区公寓’干到了市中心的‘独栋别墅’。   甚至不光是宫室里的布置,明崇帝还给潘玉莲居住的侧殿亲自给提了匾——玉椒殿。   ……   听着信儿的昭妃手上的书册也不翻了,她神色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茫然。   昭妃向来都不在乎闻太后做了什么。   反正她老人家之前闹得就够多了。   这么些年,不还当‘宝贝’似的捧起个吃药吃的‘神神叨叨’的荣妃,搞得长春宫那里乌烟瘴气。   可昭妃在乎明崇帝。   在乎帝王对她这宫中独一无二的情感。   明崇帝是拉着徐灵容出‘深渊’的人。   他不在乎她曾经订过亲的身份,不顾世俗的‘千言所向,万人所指’,顶着所有的骂名,将她纳入羽翼下保护……   从此没人再敢说徐灵容不祥,那些人连跪在她脚边奉承的资格都没有,徐家上上下下对着她也格外的依顺……   若不是荣妃的‘前车之鉴’实在太过惨烈和深刻,徐灵容甚至都想不顾一切的给明崇帝诞育皇嗣……   可现在——   “桂殿嶔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   昭妃喃喃道:“独居长信宫,又赐玉椒名……陛下这是当真要金屋藏娇不成?”   若说从前针对潘玉莲,单单是因着潘府背信弃义的缘故连诛,可现在……昭妃的心里都空落落的像被风吹得透着沁骨的寒气。   ……   穿过一片香泥细草的广场,但见青木苍苍,遮掩着不远处的雕梁画栋,列华松兰。   略微走近,便见崇阁巍峨,宫殿辉煌,下有朱红漆木合抱,上有琉璃瓦泛着金光,金辉離面,瑞气朝朝,殿前还提着字——玉椒宫。   天家富贵,销金如土的场面,潘玉莲从前想不太出来。   就她的这水平,也就不会闹出皇帝用着‘金锄头’的笑话。   临华宫的宫室确实是偏了些,越偏……于宫中的人而言,越是不得圣意,更不用说潘玉莲住着用来镇压风水的‘异形房’了。   或许临华宫的主殿会富丽堂皇些,但潘玉莲也没那个心情打量。   但长信宫的富丽堂皇,金焕巍峨就直观的摆了眼前了,殿内淡淡的香气轻溢,又有重重织花锦帘高悬,上头的边角处绣着如意祥云纹饰,各色珍珠帘随风而漾。   不是潘玉莲在偏殿内的小打小闹似的那一副珠帘,也不是捡了品相不好的凑个意趣,而是层层叠叠的璀璨,绕过屏风就有串出如意纹饰的……贴着内寝的地方,还有花鸟鱼纹饰的。   殿内是长鸣鸟状的宫灯,里头的灯油烧着,半分烟气也没有,又因着珍珠的光芒不似其他刺眼,道道流光溢彩的光华温柔的映入眼帘。   潘玉莲的目光落在了屋内的装饰画上,上头的金鸾展翅欲飞,脚腕处和翅膀上却绘着锁链似的如意纹饰。   行吧,环视了一圈殿内,潘玉莲点点头。   还好,还好,明崇帝是个大方的人。   看起来不仅没有让她‘吃糠咽菜’的打算,也没有把她搞在狭窄憋屈的‘小黑屋’里虐身虐神的意思。   【“嘭!”】   在潘玉莲被扶着坐在主位,接受完宫人拜见的时候,又听见了烟花炸开的声音。   【“恭喜娘娘晋升‘嫔位’,宫斗事业更进一步,距离‘宠冠六宫’更近,请娘娘前往‘凌云阁’查看当前位份。”】   【“恭喜娘娘迁居新宫室——长信宫。”】   【“该处宫室暂无主位妃嫔,经检测,娘娘您的位份最高,请问娘娘是否绑定长信宫作为‘家园’?】   废话,这长信宫里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可不是只有她的位份最高吗?   潘玉莲戳了戳系统,:“绑定家园有什么好处?以后万一要是还得挪地方,这‘家园’还能不能改?”   【“福利小游戏,请娘娘自行探索游戏的乐趣。”】   【“另,初次绑定家园免费,若娘娘需要更改,可使用金叶子解除绑定,重新选定‘家园’地址。”】   【首次绑定‘家园’,免费赠送‘家园礼包’。】   自从那日中秋节的‘促膝长谈’和诚挚的‘心交心’后,这游戏系统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动静。   这会儿再出来,开口娘娘,闭口就是送免费礼包……   “绑定吧。”   “要是往后需要改……金叶子而已,再氪就是了。”   潘玉莲笑眯眯的应下了系统的建议。   她不仅绑定了家园,还重新又花了十张代金券让系统出了   新的设计图,将之前的‘梦幻家具’给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摆放。   【“滴——!”】   【“娘娘已使用家园礼包,该礼包特殊道具正在激活中,预计两个工作日内完成激活,请娘娘耐心等待。”】   待休息了一阵儿,长信宫里的人心照不宣的收拾起了东西,预备着今晚接圣驾的事。   按着宫里的潜规则,妃嫔晋位又迁新宫,一般当天晚上陛下都会亲去宫中看看。   这会儿宫里忙慌慌的,外人也不会上赶着添乱,待三日后,就是各宫来往走动,登门道贺的时候。   潘玉莲行动不便,在殿中坐着,随手抽出了放在格中的棋盘,自己跟自己下玩。   长顺则是将宫里的消息说给潘玉莲听。   这首要的热闹,就是关于长春宫的。   别的都不说,就凭长街的那一场羞辱和毒打,哪怕潘玉莲自始至终嘴上就没说过涂娴的半句不是,甚至连哭求个公道都没有……   但你要说潘玉莲是‘佛陀’转世,挨了打还关心对方手疼不疼……心头半点不恨?   呵呵呵,这话说的,贤妃养的那条狗听了都不信。   长顺公公多灵性的人啊。   旁的他先往旁边放放,就专盯着长春宫降位的事。   这不,果然叫他等来了‘好消息’。   这会儿声情并茂的说给潘玉莲听——   要说这宫里,对潘玉莲晋升的事真心实意感到高兴的,恐怕宣妃就属头一个。   从前宣妃和荣妃虽说品阶一样。   **妃有闻太后明里看顾,又有薄皇后暗里护着……宣妃少不得要忍气吞声。   可现在呢?   涂娴和潘玉莲结下的可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小怨。   这事,这辈子她们两都过不去。   如今一个晋位,一个降位,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心意还不明显吗?   “当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那日慈宁宫的风声传出来的时候,宣妃还勉强按捺着自己。   待懿旨一下,正式晓谕六宫后,宣妃一刻都等不得了,她登时就领着人直接往长春宫去了。   那会儿长春宫里堪称是愁云惨淡,宫人一个个的垂头丧气。   殿内,采青这个‘乌鸦嘴’又在挨打。   说真的,抱着头挨打的采青都有些茫然了。   她挑拨潘玉莲的借口确实有些浅陋。   细究起来甚至站都站不住脚,也就只有‘走火入魔’的荣妃听进去了几分。   可现在……邪门的是,还真他*的应验了!!!   想想她当时还说什么来着?   “宣妃娘娘。”   一开宫门,就看见了领着乌泱泱一群宫人的宣妃,采秋都有些无措,:“您,您这是……”   “你们荣妃,哦,不,现在是婕妤了,人呢?”   “在,在殿内,奴婢这就去禀报……”   采秋的话没说完,云樱直接上前一步就推开了人,:“大胆奴婢!”   “宣妃娘娘都亲自登门了,还在这挡着门?!”   云樱动手就是一个信号,宣妃身后的宫人连忙上前按住了采秋,将人拖到了一边。   一进去,宣妃就看见了摆在宫院中间的神坛,上头还烧着香,烟气四散,就是那种叫宣妃深恶痛绝的味道。   “拆了,都给本宫拆了!”   这一路过去,长丽宫里的人见坛就拆,见香就灭。   上头乱七八糟的什么铜灯玉盏,金饰银器,铜锣青鼓,香烛青烟统统都给拆的七零八碎的堆在一边。   涂娴本就‘疯’,在长春宫里折腾的更是乌烟瘴气的癫。   能在这宫里留下的妃嫔都是格外能忍的。   气势汹汹的宣妃人多势众,堪称横行无忌。   瞧宣妃这幅模样,长春宫里生怕和潘玉莲似的吃了教训的宫妃都缩在自己的宫里,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   ‘横推’了长春宫的宣妃一路就到了主殿。   待看见里头毫无体面,披头散发的涂娴和倒在地上带着伤的采青,宣妃摇摇头,对着涂娴轻蔑的一笑,:“涂娴,你这动手打人的毛病是改不过来了?”   “宫妃不够你打的,连身边伺候你多年的宫人都能下此毒手……太后娘娘说你心性不正,看来说的半点不错。”   “卫于璐!”   扑过来的涂娴被宣妃身旁的宫人给拦住了。   看着外间被拆的乱七八糟的院子,涂娴心中恨得滴血,她红着眼瞪着宣妃,:“如今也是你这个贱人对着本宫来落井下石了。”   “本宫就知道,本宫就知道你们都见不得本宫好……”   涂娴翻来覆去的开始念叨,:“一个个就知道盯着本宫的吉时算计,要坏了本宫的风水……”   瞧着涂娴如今的模样,连宣妃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她原本格外神清气爽的痛快都打了个对折。   “涂娴,这宫里没人盯着你的风水。”   “你在这长春宫怎么折腾都没人管你,可你……潘玉莲这人和你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动她,就为了一个名字?”   “说真的,涂娴,这事荒唐的我都没敢信。”   “就为了一个名字,你就对人下毒手,要她死在这宫里!”   “涂娴,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人……”   看着涂娴丝毫不为之所动的模样,宣妃摇摇头,:“罢了,再说从前有什么意思,看着我们相识十数年的份上……涂娴,你停了那些药,也不再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将养些……”   “卫于璐!”   涂娴发恨得咬牙骂道:“不用你在这假惺惺的端着虚情假意害我!”   “你藐视宫规,无故闯入我的宫中!”   “四处打砸,拆我神坛,毁我风水,又刻意羞辱于我……你现在仗势欺人,可你关不了我一辈子!”   说着涂娴就激动了起来,:“我要去禀告皇后娘娘,你等着……我要去告诉皇后娘娘!”   听到这话,宣妃不仅没拦着涂娴,反而对着她冷冷的一笑。   “去就去,当谁怕你不成?”   “正好,本宫也有事要禀告皇后娘娘!”   吵吵闹闹的两人这‘官司’直接就闹去了坤宁宫。   ……   这事之后是个什么处置,因着宣妃和涂娴还在坤宁宫没出来,长顺暂时还没听着信。   不过不光是长信宫,其他宫里的人也‘伸长脖子’瞧着这场热闹。   唯独慈宁宫,瞧着对这场‘闹剧’那是半点也不关心。   散了朝,明崇帝就被请到了慈宁宫。   …… 第47章 城行不行?   对于潘玉莲那日在慈宁宫和太后娘娘到底说了些什么这事,宫中就没有不好奇的。   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明崇帝。   可当他问起潘玉莲的时候,潘玉莲只是一味的笑眯眯撒娇卖乖。   顾左右而言它。   看潘玉莲昂着头直笑的样子,思及此事她也没吃亏,明崇帝便也没有逼问,由着潘玉莲去了。   再有,闻太后这几日病了。   这回病的是不同寻常,甚是严重,那是经也不念了,佛也不拜了……   听着信的明崇帝匆忙挤出时间亲自到了慈宁宫一回,可他都没见着要静养的闻太后一面,直接被打发了。   那两日的闻太后,确实没做好见明崇帝的准备。   毕竟儿子不行这事……做母亲的谁听谁不上火?   又要治,又想瞒……将自己关在慈宁宫冷静好几   日的闻太后,好悬忍住了去张榜天下,遍求名医的冲动。   这会儿闻太后看着从殿外进来的明崇帝。   广袖长袍,腰衔美玉,身形修长,清冷端严,不徐不疾……   从前杀伐果断的明崇帝眼神沉沉,只是看着人的时候就显得压迫性十足,如今却显得越发从容内敛。   于无声处静听风雨雷落。   她的皇儿风姿样貌、脾气秉性,什么都好,甚至好的完美,唯独……   一想起这事,闻太后就觉得心中郁郁,如鲠在喉。   明崇帝给闻太后请安的时候,就瞧见了闻太后的脸色。   这次看起来可和之前闻太后装病闹腾的时候不一样了。   这是真的病了。   明崇帝离着闻太后近了一步,:“秋日寒凉,母后身上若觉得不适万不可拖延,可请了蒋御医来瞧过了?”   “御医是怎么说的?”   从前闻太后假借着头疼脑热的事,没少闹着明崇帝,可这会儿她却只是摆摆手,:“不碍事,不过是贪这夜景,吹了阵夜风而已。”   见明崇帝瞧过来时微微蹙着眉的模样,闻太后连忙避开了明崇帝的目光,又催着让人坐下。   “皇帝忙于朝政,都累了一天了……咱们母子之间还用的着像外人似的客套,快坐下。”   说完,又命宫人奉了茶水点心来。   明崇帝在慈宁宫的时候,历来都是安稳的坐着,听闻太后说话。   可这回……   明崇帝看着闻太后字斟句酌,甚至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关心。   他的食指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   慈宁宫的晚膳今日用的早了些,甚至都不是叫御膳房送来饭菜,而是慈宁宫里的小厨房送来的。   看着混在汤里的肉苁蓉,还有摆在他就近处炖的软烂的干姜羊肉、还有和鹿茸在一起切的细细的不知名的条状物……   明崇帝的筷子没动,只是抬头看了眼闻太后。   闻太后下意识的躲开了明崇帝的目光,随后定定神,若无其事的笑着给明崇帝添了碗汤。   “这些日子朝中秋收及赋税事忙,皇儿你劳心劳力数日……啊,这汤今日的小厨房确实瞧得烧的不错,皇儿且趁热尝尝。”   许是闻太后自己都不知道,每当她心虚的时候,就开始喊着明崇帝皇儿。   明崇帝看了看送到面前的汤碗,淡定的朝着闻太后点点头,:“多谢母后。”   说完,很是自然的拿起汤匙在里面慢慢搅了搅。   见明崇帝神色如常,闻太后一直盯着人挺直的脊背也不由的弯了弯。   潘玉莲一直觉得明崇帝是个名副其实的‘控场王’。   或许是久居高位,也或许是人人都会下意识的捧着、顺着明崇帝的缘故。   当皇帝愿意的时候,即便他的话不多,神色依旧,但奇妙的是,气氛会是缓缓地又淡淡的慢下来,看起来很是和谐。   这会儿‘和谐’的氛围显然也蛊惑住了闻太后。   再加上明崇帝自始至终也没好奇的问过一句那日潘玉莲在慈宁宫的事,神色又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习惯‘输出’的闻太后话不由的习惯性多了起来。   “……今日是玉莲晋位和迁宫的好日子,按说,皇帝你是应该去看看她。”   “只是……”   说到这,闻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只是她还伤着腿呢。”   “她膝盖上的伤,伤的有些重。”   “哀家已经问过御医了,说即便这些日子她恢复的很好,也还得静养至少三个月。”   “甚至外伤瞧着好了,往后能不能真的恢复如初,都还不知道呢……”   明崇帝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看着闻太后的神情——   那日在临华宫,若不是明崇帝挡着,闻太后甚至能当场就叫人把潘玉莲拖出去治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是真心有些怜悯?   “皇帝,她年岁小,又是初入宫,经历的事不多。”   “甚至才入宫短短的几月里,还多在养伤。”   “虽然生的漂亮的太过,惹来颇多争端……”   “但人的什么模样,也是老天爷给的。”   “她看着是心性张扬,其实为人并不坏。”   “生性烂漫,虽然太过天真了些,但也是赤子心诚。”   “玉莲这孩子是个实诚的……人还是哀家一眼瞧上,选进宫里来的。”   “说来,这就是缘分。”   想起那日潘玉莲只是提起‘侍寝’之事,就脸色‘歘’白,又畏又惧间心有余悸,两眼盈泪的样子。   闻太后都忍不住委婉的的多劝了皇帝几句——   收着手点,别把人折腾坏了。   “对了,之前昭妃总是心悸……”   “这病得细心将养……只怕她夜里惊梦,睡得也不是很安稳,皇帝若是得空,也去多多看看她。”   说着这话的闻太后扫了眼这满桌子的菜,连忙转了口风,:“哀家知道皇帝念旧情。”   “只是这两日忙忙乱乱的,宣妃和涂娴闹腾,惹得宫里的旧人们也不静心……皇帝不如去看看入宫的妃嫔们?”   说着闻太后还让郑嬷嬷将那日潘玉莲吃的暖情酒给送了过来,:“秋日寒凉……这酒喝了也能暖暖身子,只是不可贪杯,若是吃了三杯,只怕是要吃醉的……”   明崇帝深深的看了眼闻太后,又看了看满桌‘不同寻常’的菜,再看了看桌上盛着酒的玉壶……他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忍不住嘴角勾起,轻轻的笑了笑。   闻太后叫明崇帝笑的一愣。   随后就见明崇帝起身对着她行了一礼,:“母后的心意,儿臣明白了。”   “还请母后早些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这,这……”   闻太后都愣了一下。   她看着明崇帝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满桌子的菜,想起刚刚明崇帝露出的笑……听着殿门关上的声音,闻太后跟着一颤。   郑嬷嬷连忙扶住了闻太后,:“娘娘可是觉着冷着了?”   闻太后闻言攥紧了郑嬷嬷的手,:“青文,刚刚哀家,哀家有没有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啊?   至于说起妃嫔侍寝的事……从前闻太后比这‘炸裂’的言语多了去了。   今晚的太后娘娘,瞧着对着陛下甚至很是慈和温柔呢。   这么想着的郑嬷嬷连连的摇着头,:“没有,没有,娘娘您也不过是记挂着陛下的龙体,关心了几句。”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这话的闻太后还觉着心虚,这会儿背后凉飕飕的和着了风似的。   她连忙起身朝着小佛堂走去。   “阿弥陀佛,哀家还是去拜拜菩萨吧。”   ……   看明崇帝从慈宁宫出来,魏公公连忙上前,:“陛下,可要回含章殿?”   明崇帝是散朝的时候就被请到了慈宁宫。   以往这般突然到慈宁宫出来后,明崇帝都会去含章殿。   但今晚……明崇帝笑了笑,:“去长信宫。”   “是。”   魏公公领命后半点也不耽搁,:“陛下起驾。”   ……   长信宫外,待转过载着翠柏青木的院落,往前一路都点着明灯,两侧的小苗圃中是精心打点移栽来的花株,芬芳四溢。   宫人都跪在殿门口迎接圣驾,而明崇帝却没见着这座宫殿的主人。   殿门被推开了,一进去,却见重重的织金花帐落着,只有朦胧的光影透过帘幕若隐若现。   明崇帝站在原地看了两秒,随后笑了起来。   没急着往前走,明崇帝先摆了摆手。   原本跨过了门槛跟着进来的魏公公立即低着头,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殿门被关上了。   屋内无声的静谧却和这从手上掀起的锦帐一样,柔柔的从心头拂过。   一重重的掀开,一点点的走近。   越是靠近内殿,灯火的光芒越发的明亮,与珍珠光交相辉映——   “陛下!”   被高高掉起的希望没有落空。   红尘泛泛,深宫重重,锦绣未央,奇珍异宝,熠熠生辉中的万千光华,你却只能看见她眼里的光芒。   明崇帝眨了眨眼,脑海中甚至有片刻氤氲的飘幻。   他按了按心口。   ‘咚咚咚——’快的有些失序了。   明崇帝缓缓的放下了手。   他没有靠近潘玉莲,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人,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一字一顿的慢慢道:“进了这长信宫。”   “潘玉莲。”   “从今往后,只会有你,也只能有你。”   废话,你这鸟笼子都这么费劲儿的精心造好了。   我不住进来,你能消停?   潘玉莲顷刻间笑的眉眼弯弯。   她含笑看着明崇帝,:“陛下在这。”   “把嫔妾的家也安在这。”   “嫔妾哪也不去。”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轻轻的笑着点点头——潘玉莲,你最好是。   潘玉莲不良于行,她这会儿没坐轮椅,就坐在榻上,因而是明崇帝自然的走了过去。   待站定的时候,明崇帝离着潘玉莲很近,偏他没说话,只是神色认真的打量着潘玉莲。   潘玉莲摸了摸了脸,好奇道:“陛下瞧什么呢?”   听潘玉莲问起,明崇帝神色清淡,一本正经的道:“哦,朕瞧瞧某个心性张扬,其实为人不坏,生性烂漫,虽然太过天真了些,但也是赤子心诚的实诚人……生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话说的……   潘玉莲自然的伸手紧紧搂住了明崇帝的腰,整个人笑的身子往后,使劲仰了仰头:“快,快,陛下再多看看。”   明崇帝眼里染上了笑意。   他伸手捏住了潘玉莲的脸拉了拉,:“朕其他的什么都没瞧见,哦,倒是有一个厚脸皮精。”   潘玉莲咯咯咯笑着往后仰,明崇帝顺着潘玉莲的力气,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榻上。   潘玉莲蹭了蹭明崇帝倒下时护着她头的手,歪着头对着明崇帝笑道,:“陛下累了一日了……许是累的眼睛都花了,嗯,快,陛下再仔细看看。”   闻言明崇帝直接笑着倒在了潘玉莲的身上,:“你呀……”   说起这张脸……潘玉莲脸色有城墙那么厚,她才不会害臊呢。   明崇帝从一片温香中抬起头的时候,就见潘玉莲眼里噙着笑,垂下眸,眼底满是温柔的看着他。   明崇帝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他注视潘玉莲,慢慢的靠近了她的脸颊。   潘玉莲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   这种香气并不重。   离得远了,甚至都不明显。   可靠的近了,却一直都能嗅到。   它经久不散的香气霸道的刻在了明崇帝的骨子里,也侵入了潘玉莲的记忆里。   两人呼吸交缠的时候,潘玉莲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额头上被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   耳边是明崇帝的声音,:“嗯,朕看清楚了。”   “果然是纯质可爱。”   潘玉莲不怕明崇帝搞她搞颜色,就怕明崇帝搞‘抽象’。   他又生了这么个昳丽的模样,平日里当着外人的面又清冷内敛居多,有那么一霎那,这情绪……潘玉莲都没接住。   明崇帝伸手捂住了潘玉莲的眼睛。   “潘玉莲……”   捂住了眼睛,听觉仿佛都灵敏了许多。   潘玉莲听着明崇帝这会儿喊自己的名字,仿佛都像是恨不能把她咬在嘴里嚼碎了般透着几分咬牙切齿。   果然,人不是机器。   想的再多,想的再好,做的准备再多,还是会出岔子……   听着明崇帝的声音,潘玉俩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她伸手抱住了明崇帝,:“陛下……”   “呵。”   而近距离清楚听着这冷笑的潘玉莲又是一颤。   明崇帝捂着潘玉莲眼睛的手没松开。   看着潘玉莲心虚的不敢乱动,由着他捂着眼,攥着腰……竖起耳朵,竭力用全身的感官接收他情绪的模样,明崇帝嘴角微微上扬。   他慢条斯理的问道,:“说说吧,你在慈宁宫那日,给太后说什么了?”   想想今日明崇帝是先被火急火燎的请到了慈宁宫,随后才到的长信宫……潘玉莲心头越发的虚了。   果然‘胡说八道’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不过那会儿实在太合适走这条‘捷径’了……比潘玉莲哭着在闻太后面前求十场都有用。   因而潘玉莲没忍住。   想来这太后娘娘应该不会糊涂到强行贴脸开大——   直接当面问明崇帝行不行吧?   潘玉莲强忍镇定,一派‘天真’的道:“那日太后娘娘只是问了问嫔妾的伤……啊,是还问起了陛下到临华宫的事。”   “陛下宅心仁厚,宽和慈悲,可怜嫔妾初入宫中,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宫里,因而来看了看嫔妾。”   手心里的睫毛一个劲儿的扫过……明崇帝神色淡定的看着满嘴胡言乱语的潘玉莲。   待听完她捧过来的‘高帽’,明崇帝不急不慢的接过了话,:“于是太后娘娘就在今夜,为‘宅心仁厚,宽和慈悲’的皇帝陛下,特意准备了一桌子的药膳汤。”   “嗯,像什么鹿茸虎鞭汤,肉苁蓉……”   好啊,她没露馅,队友卖了。   这会儿潘玉莲都有些拿不准明崇帝的意思,毕竟说一个男人不行这事……   她‘安静如鸡’的听着明崇帝的话,待察觉明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潘玉莲露出一个乖巧又天真的笑——   陛下说的什么,嫔妾听不懂呢。   明崇帝松开了捂着潘玉莲眼睛的手。   刚刚明崇帝的手只是虚虚的捂着,潘玉莲眨了眨眼,就看清了她身前的明崇帝。   背着光的明崇帝居高临下垂眸看过来的时候,宛若神祇。   ‘神祇’朝着她‘慈悲’一笑,:“好好养伤。”   ……   第二天,潘玉莲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甚至连签到的事都迟了。   梦里她做了一晚上的鸟,结果还没等飞呢,就被藏在树梢的蛇一口给吞了。   啧啧啧,就说睡觉前不能被‘恐吓’,看看,她的美梦果然被搅合了吧。   宫中从秋日开始就一日日的越发凉了。   潘玉莲坐在一堆柔软又温暖的锦被里。   香气伴着暖意弥漫,熟悉的气味会叫人觉得安神,潘玉莲就这么坐在榻上发了会儿呆,随后戳开了系统的屏幕开始签到。   【“嘀——!”】   【“签到成功”】   【“已成功领取代金券*1”】   【“特殊道具已激活,正在赶往长信宫的路上,请娘娘注意查收。”】   “这么快。”   当初系统一说两个工作日,潘玉莲还以为会拖个两三天呢。   “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殿外一阵喧嚣声传来。   潘玉莲还隐约听得两声贵喜着急的声音,:“快,抓住。”   “快抓住它。”   “它进殿了!”   很快,一个白色的身影窜进了寝宫。   “喵。”   潘玉莲一抬头,就见一只波斯猫出现在眼前。   这只小猫通体纯白,柔软的长毛看起来极其富有光泽。   它的两只眼又圆又大,水润润、蓝汪汪的甚至比那些蓝宝石还要好看。   这会儿它就这么蹲在榻前,仰着头冲着潘玉莲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喵。”   哇,长得漂亮,声音甜度赛高,听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家园里怎么能没有萌宠的陪伴呢?”】   【“深宫寂寞,娘娘可有爱宠陪伴身侧,家园出品,品质有保障,无需驱虫,不会生病,极通人性,是您陪伴的首选。”】   “系统,谢谢你,我很喜欢。”   潘玉莲朝着猫伸了伸手,:“咪咪,来。”   【“娘娘是否为爱宠命名为咪咪?”】   潘玉莲连忙摇了摇头,叫咪咪只是下意识招呼猫的反应,给猫起名……   “她生的这么漂亮,叫她珍珠吧。”   猫进了玉椒殿,又蹿进了内寝,外头的宫人急的跳脚也不敢强闯进来。   今日守在外殿的是贵喜。   他没近身侍奉过潘玉莲,也不敢进去。   因而被寻来了的听梅匆匆进了内殿的时候,就见潘玉莲眼睛亮亮的撸着怀里的那只猫。   见听梅进来,潘玉莲笑着举起了猫的爪子对着她摇了摇,和猫一起对着听梅:“喵。”   十分漂亮的人抱着十分漂亮的猫,一人一猫一起‘喵’。   听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走近了潘玉莲:“娘娘,这是……   ……”   潘玉莲点点头,:“珍珠是它送来的,我很喜欢。”   听梅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只是要出殿对着外头的人吩咐留下这只猫的时候,听梅猛的想起了什么。   她转身看着潘玉莲,:“娘娘,陛下不喜狸奴,从前贞嫔娘娘身边就有只猫,后来也匆匆送走了……”   看了两眼潘玉莲怀中的猫,听梅道:“看这狸奴的品相,应是番邦进贡之物,才留在御兽园里,由宫人照看。”   不喜欢猫?   好吧,喜不喜欢的这事儿是他的自由。   但皇帝不喜欢……这谁还敢养?   潘玉莲看了看猫,又看了看听梅。   再低头看着怀里小可爱那对“蓝汪汪”里清晰映出她的模样……   “陛下又不会一直待在长信宫。”   “他来的时候,珍珠暂时先去旁的地方睡一觉。”   “等他走了,珍珠就出来撒欢。”   既然见都见不着珍珠,他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要紧的?   看潘玉莲实在喜欢,又是那个地方送来的猫,不怕野性难驯……听梅想了想,也没有多劝。   待出了殿,听梅就对着焦急候着外间的御兽园宫人说庄嫔娘娘要留下这只猫。   贵喜闻言悄悄拉了拉听梅的衣角,:“听梅姐姐,陛下……宫中的娘娘们都没养狸奴的。”   听梅点点头,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   “这事我刚才也给娘娘说了,只是娘娘如今行动不便,更不爱坐着……出去,想想有个消遣也好。”   “更何况陛下身边都有宫人随侍……到时候,咱们警醒着上些心。”   贵喜听明白了听梅的意思。   他点点头,带着两个领了赏钱的御兽园宫人出去的时候,神色淡淡的嘱咐着什么。   御兽园的两个宫人连连的点着头。   ……   前朝事忙,明崇帝也有两日没踏进后宫了,潘玉莲也悠悠闲闲的撸了两天猫。   待各宫开始送贺礼上门的时候,潘玉莲的长信宫顷刻间就热闹了起来。   坤宁宫、琼华宫,甘泉宫,长丽宫……一波波的宫人进进出出。   潘玉莲才缓了口气,就听见宫人前来禀报,:“娘娘,启兰宫的何才人在外求见。”   …… 第48章 首想打烂潘老爷的屁股   长信宫   “嫔妾给庄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如意。”   被宫人引着进来的何玉珊一进来,那是丝毫犹豫都没有的就给潘玉莲行了个大礼。   这一幕落在外人的眼里,当真是十分的识时务。   看潘玉莲没应声,何玉珊躬身行礼的身形僵硬,但脸上的笑却依旧灿烂。   嗯,瞧着就和粘在脸上去似的。   略等了等,何玉珊便微微将手里捧着的东西举的高了些,“喜气洋洋”的高声道:“嫔妾是奉命来给娘娘送贺礼的。”   “恭贺娘娘晋升嫔位。”   “再贺娘娘迁居新宫,荣岁长青。”   许是瞧着何玉珊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有点趣,潘玉莲才肯懒洋洋的点点头,十分轻慢的摆摆手,叫人起身。   待何玉珊起身后,潘玉莲挑着眉,一脸刻薄劲儿的正想说什么,忽而又朝着左右宫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一直待其他的宫人都出去了,何玉珊绷紧的身子才微微放松了些。   只是想一想之前她哭哭啼啼的上门去‘放狠话’,大言不惭的许着老死不相往来,结果现在一扭头就得登门‘赔笑’……何玉珊心头别提多尴尬了。   这会儿她甚至连抬头看向潘玉莲的勇气都没有。   其他的宫人都退出去了,听梅倒是还在,她还轻轻的搬了个绣墩给何玉珊。   这种无言的默契让何玉珊的尴尬消退了不少。   待坐下后,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潘玉莲。   富丽堂皇的锦绣玉殿内,那片杏色和蔷薇红热烈的撞在一起,配着那副春花晓月般的容貌,轰轰烈烈的绚烂漂亮。   暖光透过明亮的窗纸进来都显得格外的温柔。   光影中,她就这么半倚在紫檀木的连云案桌上,垂下的手腕上透着抹莹润的粉彩。   她的手腕也粉粉的,像剥了壳的荔枝。   这么静静地看过来……胜过千言万语。   潘玉莲被养的很好。   当这个念头清晰的出现了何玉珊的脑海里时,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甚至忽然没来由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何玉珊不肯叫眼泪落下,只是强自镇定的垂下眼。   大抵,大抵百感交集就是如此吧。   此刻的玉椒殿内,很安静。   曾经碰在一起就会‘横眉冷竖’,吵吵闹闹的两人,现如今却是‘相顾无言’。   “在启兰宫,还过得安稳吗?”   听着潘玉莲的声音,何玉珊霎时挺直了背,她点点头,:“挺好的。”   像是生怕潘玉莲下一刻就‘感性’的说上一句,要是过得不好就搬来长信宫之类的话。   何玉珊不停气的道:“我一入宫跟着孟婕妤,宫里也没人敢对我不客气。”   “我还挺喜欢启兰宫的……只要不沾着你的事,没人会特意提我。”   何玉珊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曾看潘玉莲。   “从选秀开始,瞧着你身边就不安稳,现如今想来果然没错。”   “潘玉莲,待这次你打发了我,我们再没其他的交集……往后,我就在这宫中安安稳稳的待着。”   其实想想在这宫里,她们从一开始的泾渭分明,竟然就是最好的相安无事。   潘玉莲之后还要搞事……最好是离她远点。   看着绷着一股劲儿的何玉珊,潘玉莲笑了笑,整个人也挑起了股傲慢劲,:“行啊,你放心,往后我不会扰了你的清净。”   话说完,潘玉莲就看了眼一旁的听梅。   听梅点点头,朝着何玉珊走过去。   潘玉莲的脑回路,何玉珊是想不明白的。   她甚至还觉着潘玉莲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因而看着‘气势汹汹’朝着她过来的听梅,何玉珊被唬的身子直往后移。   她略带惊恐的道:“你要干什么?”   听梅来回交错的拉了拉手指,:“小主,得罪了!”   见听梅扬起了手,何玉珊浑身一僵,随后她抿着唇紧紧的闭上了眼,不闪不躲的停在原地。   “啪——!”   何玉珊听着声音就是一个激灵,结果脸上传来的不是痛感,而是像被揉面团似的搓开的劲儿。   “啪——!”   这次何玉珊忍不住睁开了眼。   她寻着声音望去,就见潘玉莲正两只手相击,面无表情的拍着巴掌。   “……”   你看,她就说吧,潘玉莲想的什么,一般人都想不到吧?   何玉珊闭上了眼,嘴里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惊叫和闷哼声。   ……   殿外候着的宫人隐约听见了巴掌声。   其他宫里暂时还没走的宫人们挤眉弄眼的打着眉眼官司。   半晌,就见低着头捂着脸的何才人脚步踉跄的走了出来。   她刚往外走了两步,殿内传来了庄嫔的声音,:“何才人。”   “往后,不要踏入长信宫半步。”   “若是在宫里其他地方见着本宫了,就识趣的离得远些,免得本宫看见你就觉着心烦。”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两行泪顺着何玉珊的眼睛上滚了下来,划过她红彤彤瞧着像被扇的有些肿的脸颊。   偏偏她愣是站在原地硬挤   出了笑。   转身对着玉椒殿连连躬身应道:“是,是,庄嫔娘娘放心,嫔妾一切谨记,一定。”   没人知道何玉珊那日在长信宫里遭遇了什么,只是旁的人在她跟前提起潘玉莲时,她都是强颜欢笑的挤出一堆好话。   连民间都讲究‘民不举官不究‘。   因而即便何玉珊看起来在长信宫里吃了苦头,还挨了打,但她自己不言语,甚至被人一问,咬着牙就说‘庄嫔娘娘’宽厚大度诸如此类的话……旁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潘玉莲痛快出气,何玉珊干脆认怂。   因而这两人从选秀开始的争端,像是倏地就画上了句号。   ……   黄昏的时候,长信宫里正清点着满宫贺礼。   旁的东西宫人都收录入库,唯独潘府送来的东西,没人敢乱动,交到了潘玉莲的手上。   那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木匣,瞧着那匣子的模样也装不下什么‘稀世奇珍’。   而潘玉莲心里也有数——   她进宫的时候,将潘府给掏的有点狠。   潘府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拿出什么更体面的东西来。   甚至指不定里头还能翻出一堆潘老爷情深意切,‘肉麻’到掉渣的话来。   想想潘老爷的这份“感人肺腑”的心意——   嗯……   潘玉莲就手塞进了小案桌旁边的暗柜里。   待用过晚膳,懒洋洋和珍珠窝在一起打了会儿盹的潘玉莲才想起这匣子。   闲着无聊,东西送都送了,潘玉莲准备品鉴一下潘老爷的文化造诣。   看看有没有能挑出来“麻一麻”明崇帝的。   打开柜子,取出匣子,撕开红封,潘玉莲随意的往里头看了一眼。   最上面放着的,好像是一张银票?   潘玉莲来了点兴致,她伸手去拿,一边拿还一边忍不住笑了笑。   府上这是钉死了她‘死要钱’的名头。   甚至开匣见钱。   看着匣子的厚度,这要是都叠着银票,那得有多少钱啊……   笑着笑着,潘玉莲很快就笑出不出来。   她一脸惊色的看着手里的木匣。   翻了翻。   不死心又数了数——   多少?   你告诉她这是多少?   整整八千两!!!   这会儿潘玉莲握着钱的手都有点抖。   潘玉莲之前进宫的时候,死皮赖脸的撒泼般朝着潘老爷和林夫人使劲要钱。   林夫人抽调府里账上攒下的银子事,潘玉莲隐约也知道一点。   当初凑过这一茬,潘玉莲就没想着再朝潘府伸手……可你瞧瞧,现在府中送来的贺礼,里头竟然有这么多钱!   潘府家业单薄。   潘老爷又要打点上官,这可不是空口白牙一张嘴,人家就会买账的。   这些年,府上其实大半靠着的是林夫人。   林夫人出自林府。   林府是有钱,但再有钱,关林夫人一个外嫁女有多少事?   现在忽然送来了这么多钱……   潘老爷疯了?   这是整个潘府都被打包卖了?   这日子不过了?!   “听梅,听梅。”   听着声的听梅连忙走到了近前。   “娘娘。”   潘玉莲将手里的匣子递给了听梅。   见潘玉莲神色凝重的模样,听梅没有多言,接过匣子定睛一看——都是银票!   这么多的钱……   听梅一下也反应了过来,她左右翻翻,没看见其他的东西。   “娘娘,府上可送了书信来?”   “呵。”潘玉莲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一口气送来这么多钱,却连个只字片语的都没有,我都……”   这确实像是潘老爷能干出来的事。   不为别的,就是为彰显他心诚!   美名其曰,攒情分。   待往后有事,他才好张嘴……   只怕这会儿他还在府中洋洋得意的幻想着潘玉莲爱不释手的捧着匣子,感激涕零,激动落泪的场景……   当然,这也确实符合旁人眼中潘玉莲一贯头脑简单,张扬浅薄的形象。   潘玉莲神色幽幽的看着听梅,:“听梅,你看我像是个脑子被钱蛀空了,看不见其他东西的蠢货吗?”   “娘娘。”   听梅安抚的拍了拍潘玉莲的手,:“娘娘您心中自有沟壑,只是从前不得已,只能自污保身……如今您入宫还不到半年,旁的人哪里能知道您铅华尽洗的模样呢?”   “喵。”   怀里的珍珠也适时的软绵绵叫了一声。   潘玉莲被听梅顺着毛撸的烦躁炸起的刺消了消。   她伸手撸了撸猫,珍珠也被摸的‘呼噜’。   潘玉莲从前的希望,都全数寄托在潘文珺的身上,她压根就没指望过潘老爷有个什么好事拉拔她一下。   潘文珺是女主……原著里也没癫到男主‘六亲不认’,两人还能顺利HE的地步。   因而除了潘玉莲这个安抚男主的‘祭品’,其他人的日子过得都还算不错。   还是那句话,潘玉莲自己去博自己的‘好日子’,潘府不拖后腿就行了……   记着这一茬,再加上之前位份低,打探消息也不方便,潘玉莲都没怎么关注过潘府。   他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宫斗’上。   但现在……   潘玉莲慢慢的揉着手里的珍珠的头,:“我差点忘了,如今我也是个人物了。”   “连连晋位,太后赐封号。”   “陛下赐居长信宫,赐名玉椒殿……眼瞧着都能当陛下的‘宠妃’了。”   说穿了,宫里的手段来来回回就那么多。   再加上还连个怀孕的人都没有,宫斗一大‘杀器’直接停摆。   更何况之前连荣妃都没能弄死潘玉莲,她现在甚至还榜上了‘太后’……在这宫里,如今靠着寻常的手段是斗不倒潘玉莲了。   “原以为只是争宠而已。”   “我的性子扎眼的不讨喜。”   “看我不顺眼的大有人在,荣妃又疯……”   荣妃做事这么狠,后来扒出来就为着改命和撞风水的事……潘玉莲其实确实是信的。   再加上,头前夜里吉时被抢的事一刺激——   一个吃药吃了十几年愣是把自己‘吃疯’了的人,性子偏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荣妃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可怜人。   当然,她可怜归可怜,潘玉莲却没有半点用自己的“命”去安抚和温暖荣妃的宽容。   “……搞不死我,就去搞潘府。”   潘同典幼时靠着县令爹,前半生靠林家,后半生靠潘文珺。   在这举全世界之力‘托举’男人‘飞升’的规矩里,他基本上没怎么吃过大苦。   再加上他格外弯得下腰,又舍得费力气下本钱讨好人,因而没人去专门挑过他的事……   但这不代表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相反,潘大老爷浑身都是小精明里扎出的窟窿眼。”   “一戳一个准。”   钱不是万能的,但钱财的分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价值的最直观体现。   “一开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这事不会就这么了结的。”   潘玉莲盯着那叠银票,喃喃的道:“这不是贺礼……这是买命钱啊。”   “这甚至已经不是奔着普通争宠去的了。”   “谁会这么恨我?”   “甚至是想从潘府开始,连根撅断所有人的命?”   听着潘玉俩的喃喃自语,听梅心头越来越凉的时候,渐渐冒出一个人来。   “娘娘……”   潘玉莲看着听梅,听梅也看向了潘玉莲。   想一想,别说,还真有这么个人——   “信王世子。”   没错,中秋节过后,慕容烨的身份也换了新的。   想起那盏黑的发亮的宫灯,潘玉莲几乎都要将人给钉在‘生死大仇’的敌人上了。   但到现在为止,慕容烨明面上还没有针对过潘府的半点,仿佛和潘府的仇怨一点都不存在似的。   原著现在是靠不住了,但人设、剧情却确实还有辅助价值——   男主不是个慈悲的好性。   这段时日,潘玉莲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琢磨明崇帝了。   慕容烨的事离得远,还有潘文珺缓冲,潘玉莲便暂时没去管。   哪曾想一转头,他已经暗里筹谋着要她的命了。   患有一定程度‘被害妄想症’的潘   玉莲甚至觉得宫里都有人正‘磨刀霍霍’,举着刀要冲着她来。   暗箭伤人,才是真的防不胜防。   甚至就连之前荣妃针对她的事,潘玉莲现在都忍不住画上了个问号,扒拉着‘吹毛求疵’的挑起了忽略过的小问题——   荣妃觉得她抢了吉时,恨她,潘玉莲哪怕觉着这事操蛋的无处说去也得认。   但无缘无故的,惦记着给她改名做什么?   荣妃是有点偏执的‘疯’,但她不是白痴。   哦,她就这么一拍脑子,说必须给潘玉莲改名?   “听梅。”   潘玉莲抱紧了怀里的猫。   暖呼呼的猫紧紧贴着潘玉莲,呼噜噜的压着潘玉莲心头冒出的寒气。   “你说这宫里……其实是不是有人已经再给他帮忙了?”   “荣妃的缺点那么明显。”   “挑拨她,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想想,慕容烨最后还做了皇帝——   端看明崇帝的那股子‘阴戳戳’癫癫的难搞劲儿,光在朝里朝外下功夫指定是不够了。   在后宫里使劲,让陪伴十几年的人想法子刺激他,说不定效果更好一些。   潘玉莲太知道一个‘精神病’的威力了。   “还有信王府的事。”   说到这,潘玉莲认真的看着听梅。   “我说信王世子想做皇帝,甚至还有可能成功,听梅你信不信?”   听梅看着潘玉莲沉肃的脸色,慢慢的点了点头,:“娘娘说的,奴婢信。”   “娘娘,若说信王爷,奴婢还真听善嬷嬷提过。”   听梅跟着善嬷嬷的时候很长。   善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她又爱喝酒,也没怎么防备着那会儿年纪还小的听梅。   到底和寻常人不一样的听梅记忆里很好。   她仔细的想了想,慢慢的道:“信老王爷戎马半生,打仗是一把好手,早早的被封了亲王。”   “当年先帝的几位皇子里,信老王爷就最支持陛下,这事后来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陛下登基后,待信王府也格外的优容信任,不仅连连加官进爵,加封食邑,甚至连兵权都没收回……”   “只是当年信王孙走丢后,信王妃自责不已,郁郁成疾,不久就去了,信王世子也没能撑多久。”   “世子一去,老王妃……也没撑住。”   短短数月,发妻亡故,儿媳儿子相继离世,孙子走丢……   这般挖心掏肺的痛,铁打的人都遭不住。   “信老王爷一夜白头,最后更是病的起不来身,回了封地修养……交出了兵权。”   交出兵权——   听到这,潘玉莲一个激灵。   她甚至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往人性最恶毒和最不堪上去想了。   看着潘玉莲的神色,听梅点点头,:“娘娘,当年之事,确实有人也是这么想的。”   冷静了些的潘玉莲摇摇头。   “太过了……行事不会这么明显的。”   “更何况,若当真是他做的,信老王爷现在不会活着。”   “善嬷嬷也说不是,当年为着这事,军中猜忌四起,边关不稳,朝堂上闹了好一阵子。”   “现在信老王爷好不容易才寻回了信王孙……”   该说不愧是男主么。   信王府这么惨,还是在明崇帝登基之初,和信老王爷没来得及发生龌龊的时候。   就明崇帝的这个性子……   “其他的世子已经输了,甚至直接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潘玉莲一下下的摸着怀里的猫,:“没有其他‘惊天动地’的事,谁也动不了这位信王孙了,甚至陛下天然的就会偏向他。”   “听梅,从现在开始,想办法盯着潘府,不吝钱财。”   听梅点点头,:“是,奴婢明白。”   “还有,我们明日一早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薄皇后是潘玉莲第一个目标。   明崇帝信任她。   太后挑刺,却也信赖薄皇后。   闻言,听梅下意识的看向了潘玉莲的腿。   按着御医的嘱咐,潘玉莲这伤,至少还得静养两月。   潘玉莲笑了笑,:“到底还算是开挂,这伤不碍事,有钱就行。”   “更何况,躲是躲不过去了。”   “现在是有人想弄死我。”   “我不会在这长信宫坐以待毙的。”   “先下手为强。”   “我爬都要爬出去把人给找出来……”   潘玉莲从没想着明崇帝这个神经病对她有什么‘真情’。   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的教训,潘玉莲已经吃的够多了。   潘玉莲的目光落在了系统里的‘团圆丹’上。   这玩意是礼包开出来的限定版的道具。   反正潘玉莲从没见过礼包里的道具有重复的。   说不得,最好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都出来——   潘玉莲只有一个想法。   管他黑的,白的,有的,没的,趁着这个机会都给刺激的跳出来。   想搞她,那就来。   到时候统统都送去给她的‘孩子’陪葬。   正冷笑的潘玉莲扭头一看桌上的钱匣子,笑意顿时一僵。   她肩膀缩着塌了塌,安慰自己道:“罢了,钓鱼哪能没有鱼饵呢,只希望这鱼饵被吞下去的时候,我还能拉紧鱼竿站在岸边。”   可想了想,潘玉莲又实在不放心潘老爷。   她现在当真是对潘老爷半点都不抱希望了。   甚至总觉得这人能给她捅出一个天大的娄子来。   拜他所赐,‘钱多咬手’是个什么滋味,潘玉莲有一天竟然能尝到。   别问,问就是痛苦,贼拉痛苦。   潘玉莲一脸难受的合上了钱匣子。   她扭头看向了听梅,:“听梅,陛下今夜可还歇在含章殿?”   听梅点点头,:“是,陛下今夜没有翻牌子。”   “诸位大人可出宫了?”   “晚膳前就已经出宫了。”   闻言潘玉莲长叹了口气。   连个推脱的借口都没了啊。   按着潘玉莲和明崇帝的默契——   长信宫是她的‘地盘’,可含章殿……   那是明崇帝的地盘啊啊啊啊!!!   “算了,这事不能隔夜,隔夜了‘味道’就变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甚至这事……潘玉莲现在潜意识里都在想,明崇帝到底知不知道?   说实话,潘玉莲拿不准。   尽管潘玉莲在一遍遍的告诫自己——   不要“神化”敌人,也不要过分“神化”皇帝给自己压力。   但明崇帝那个疯子……   唉,他咋就不能是个好糊弄的傻子呢。   潘玉莲无力的将钱匣子给了听梅,:“装在食盒里带着吧。”   “我们现在就去含章殿。”   动身前,潘玉莲想起了什么,:“对了,先推我去院中,拿上剪刀。”   “是。”   …… 第49章 发他人莫睹,王览其状   秋月当空,水华似镜。   因着陛下今晚没有召见妃嫔,各宫落钥的也早,黑沉的夜色里,长街上都格外安静。   可这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行抬着撵轿的宫人,这会儿就出现在去往含章殿的路上……该说不说,在这宫里,你是当真能切切实实尝到权势的甜头。   潘玉莲刚入宫就扭伤了脚腕,挤在临华宫的偏殿修养的那段时日,内尚监、司珍房……这几处送去的东西都没法看。   不过是将将踩在了不吃罪的底线上。   也亏得听梅认识御膳房的人,又使了些银子打点,潘玉莲吃的东西才算不错。   但自从潘玉莲‘咸鱼翻身’后,在这宫里那真是“天高海阔”,就连内尚监都上赶着孝敬她。   像潘玉莲今晚乘的撵轿——   长信宫都还没开口呢,内尚监的人早早的就改造了一副撵轿备着。   不用潘玉莲来回挪动,是直接推着轮椅就坐上去的那种。   别说,宫里的人手艺还真是顶。   这般赶着日子,紧巴紧改造出来的撵轿和潘玉莲坐着的轮椅卡的严丝合缝。   高度也调节的正好。   她坐上去很是稳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因是在宫中星夜出行,又盘算着高调‘钓鱼’的事,潘玉莲没搞轻装简行那一套,前拥后呼的出发了。   估计她才出门,这动静就已经传遍了宫中。   ……   宫中自从秋风起后,是一日寒过一日了。   夜里出行的潘玉莲身上还披着件绣了粉蜀锦葵的薄披风。   怕潘玉莲膝上的伤口吹着风,听梅又在她腿上盖了层小毯子。   待下了撵轿,坐着轮椅被推着到含章殿外的台阶处,她就没再动。   旁的宫妃都是能直接走到殿前的,但潘玉莲显然不行。   倒是魏公公隔着老远看见潘玉莲过来,主动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走近后的魏公公一直躬着身。   因着潘玉莲坐着轮椅更显着矮的缘故,他的腰比寻常更弯的低了些,满脸含笑的道:“奴才见过庄嫔娘娘,娘娘您吉祥。”   潘玉莲也笑着对魏公公颔首,随后她偏头看向了听梅手里提着食盒,:“魏公公,今个儿长信宫里的小厨房炖了些淮山沙参玉竹汤。”   “这汤最是补气生津,就想着给陛下送来。”   说完,潘玉莲朝着含章殿看了一眼,:“只是不知……方不方便。”   魏公公一听这话,便应道,:“还请庄嫔娘娘您稍候,奴才去御前通禀一声。”   “劳烦魏公公了。”   魏公公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脸上带着笑再一次跑下了台阶,:“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看着潘玉莲的轮椅,魏公公看向殿门口的宫人,:“来呀。”   “送庄嫔娘娘进殿。”   话音刚落,就有四个太监跑了过来。   他们前后左右一搭手,利索的抬起轮椅就平稳的送到含章殿门口。   潘玉莲被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了高居御座的明崇帝。   细数起来,不过三日不见而已。   但如今,满宫灯烛轻晃,宫人像是一尊尊沉默的雕塑,沉默又安静的伫立在边侧,一封封的奏折堆叠在御前,他隐在身后的阴影里,凝沉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望过来,仿佛不带一丝情绪的审视。   当轮椅慢慢的停下后,殿内愈发的安静了。   这气氛……潘玉莲的心头都跳的有些失衡。   但好就好在她坐在轮椅上,就算是腿软了也不至于出丑。   *的!   就说火候没到,换地盘见面不是什么好事……都怪潘老爷!   骂骂咧咧,心头恨恨的潘玉莲来了精神,她一直藏在披风里的手这会儿终于取了出来。   一捧娇艳欲滴的月季里错落的夹杂着木芙蓉的鲜花,倏地挡在了潘玉莲的脸上。   但挡住了不到片刻,潘玉莲左右看看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连忙放下花丛,正儿八经的道,:“嫔妾给陛下请安。”   仿佛听到了一声轻笑,紧接着身旁的宫人沉默又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看着这动静的潘玉莲难为情一般,垂下了头,举着手里的花束慢慢的遮住了脸。   含章殿,殿内也有御阶,偏偏潘玉莲不良于行。   若要靠近,她上不得。   那便只能有人亲自下来。   随着脚步声传来,一道身影站在潘玉莲的身前。   明崇帝刚靠近,就见眼前的人忽然放下遮住了脸的花束——   娇艳欲滴的一束“深浅红妆”后,猛地露出一张更加靡丽清艳的美人面。   “陛下,这些花都是嫔妾今夜亲手采的。”   说着话,那束芳蕊丽色就被捧到了他面前。   捧着花的人笑的烂漫热烈。   “不管东风留且去,芳心常得四时春。”   是说花还是说人?   哦,你看她弯弯的笑眼里亮晶晶的藏着愉悦的狡黠和欢喜——   原来是骗的‘心上人’到了面前。   ……   说起来,潘玉莲一直觉得明崇帝有点奇特的特性——   当你对着他猛烈的输入什么情感的时候。   他像是会带着模仿性质的反馈出来一点相似的情感。   这事得好坏,潘玉莲也说不上。   但此刻,她就这么认真的捧着花,含笑看着明崇帝。   她只有一个念头,浪漫至死不渝。   潘玉莲眼睁睁的看着明崇帝眉眼处慢慢的染上了笑意。   他垂眸看着花束,伸手时垂下的广袖拂过潘玉莲的膝盖。   待轻轻点了点潘玉莲捧着的花束最中心开的最盛的月季花花蕊,他含笑道:“独汝天恩偏受尽,占他二十四番风。”   没防备这一下的潘玉莲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潘玉莲送花的时候,明崇帝只是浅浅的笑。   她脸一红,明崇帝却当真笑了起来。   明崇帝笑着捏了捏潘玉莲红的发烫的耳垂,:“你呀……”   又揉了揉潘玉莲的头,明崇帝便笑着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往御阶上走去。   潘玉莲被放在了御前的案桌上。   她伤着腿不能站,因而直接坐在了上面。   这处案桌上放着一堆半裹着红绸的匣子,要比其他地方都高一些。   这么坐着,潘玉莲同明崇帝的脸自然离得更近了些。   潘玉莲很少脸红。   宫里的人总是在嘲讽她不守规矩的时候,也没少捎带着骂她没脸没皮,潘玉莲又挂着一副尖酸的刻薄样,看起来着实没心没肺。   但如此刻般面色绯红的潘玉莲,天生的就带出了缠绵的欲气。   她抬起眼,又很快的垂下眼,眼里水润润的一片。   欲说还休。   一贯在临华宫或是长信宫中,对着潘玉莲时总噙着点笑意,端着一副温润模样的明崇帝看起来侵略性一点都不强。   他甚至和个‘清心寡欲’的泥菩萨似的,抱着潘玉莲这片软玉温香岿然不动,最多就是抱得紧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潘玉莲一直很主动,也敢在慈宁宫‘编排’明崇帝……   偏这会儿明崇帝没有笑。   他盯着潘玉莲的眼睛里,黑压压的一片。   伸手取过潘玉莲手里的花束,放在了一旁。   “秋日夜里凉。”   他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膝盖,声音有些哑,:“过来的时候这里吹着风没有?”   潘玉莲摇了摇头。   “没有,听梅盖了条毯子给嫔妾。”   刚刚明崇帝抱着潘玉莲过来的时候小毯子就掉了下来。   这会儿正被缩在轮椅后低着头装‘木头人’的听梅抱着。   听梅不是没有眼色的人。   可她手里提着食盒……   寻常的妃嫔怕坏了规矩,很少来含章殿,送汤送水的也一般都是宫人。   即便是妃嫔另有要事请见,进殿后也会先奉了汤羹点心,与明崇帝寒暄一阵子。   哪像潘玉莲这个‘恋爱脑’似的,三两句的话还没说完,就和皇帝黏糊到一起去了。   顺着潘玉莲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明崇帝就看见了听梅……和她手里的食盒。   明崇帝转过头看了看潘玉莲,随即摇着头笑了起来,:“哦,原来有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潘玉莲一下就瞪大了眼。   她把自己的脸挤到了明崇帝的面前,:“陛下,陛下您瞧瞧。”   明崇帝倒是真的随着潘玉莲的话瞧了。   左看右看,只瞧见了一张眼尾带红,两颊粉润,裹着靡丽欲色直叫人心猿意马的芙蓉面。   看的人真想狠狠咬一口,叫她颤着身,哆嗦着轻哼,红着眼掉一掉小珍珠。   “陛下也瞧见了,嫔妾生的这般模样……”   潘玉莲煞有其事,忧心忡忡的道,:“若是嫔妾日日都到这含章殿来歪缠陛下,那得被人说成什么样啊。”   “陛下本就政务繁忙,夙兴夜寐,片刻都不得闲……”   潘玉莲说着说着,忍不住满眼心疼的摸了摸明崇帝越发清晰的下颌线,:“若是再叫他们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成日里嘴上瞎嚷嚷的胡说八道冤枉人,岂不闷气?”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   他脸上的神情像是笑,又像是参杂了点别的……这种绝无仅有的神情快的一闪而逝。   还没等潘玉莲瞧明白,就被明崇帝抓住了手——   他在她的指尖咬了一口。   不疼,却惊得潘玉莲下意识瞪圆了眼。   眼圆乎乎的,和只狸奴似的……   想到狸奴,明崇帝眯着眼打量了眼潘玉莲。   眼前的这个可不就悄摸的藏了一个么。   这是含章殿,觑着明崇帝的脸色,出于对于未知‘领域’的谨慎,潘玉莲止住了‘探索’的脚步。   这会儿她拉住明崇帝捏她的手,有些懊恼的道:“诶呀,嫔妾一瞧见陛下,竟然就把其他的事都给忘了。”   闻言明崇帝哼笑着捏了捏潘玉莲的脸,却到底还是应了她,叫听梅送了食盒上来。   明崇帝左右看了看,听梅正想去将轮椅给搬上来的时候,他却摆摆手没叫她去搬。   “怕不怕?”   明崇帝忽而贴近了潘玉莲,没头没脑似的问了一句。   潘玉莲什么也没问,她摇摇头,真心实意的道:“有陛下在,嫔妾什么都不怕。”   “不后悔?”   “不后悔。”   “好。”   明崇帝笑着点点头,潘玉莲自然的伸手环住了明崇帝的脖颈。   抱着人,明崇帝丝毫没有犹豫的直接往御座去。   眼睁睁瞧着明崇帝和潘玉莲一起坐在了御座上,听梅整个人哆嗦了一下,随后她死死的抿着嘴低下了头。   御座很是宽敞,潘玉莲蜷缩着都能躺下的那种,因而两个人坐着一点也不显拥挤。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不仅没有推拒,还和个‘傻大胆’似的好奇的东摸摸西摸摸。   “怎么样?”   潘玉莲略显兴奋的神情这会儿却有点垮了。   她摇摇头,小声道:“又冷又硬,咯的人屁股疼。”   说着潘玉莲的腰还往后靠了靠,显然她靠了个寂寞,:“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依靠都没有。”   明崇帝伸手揉了揉潘玉莲的头,:“因为这个位置,本来就是这样的。”   潘玉莲看着明崇帝,她眨眨眼,:“陛下威仪四海,深受千千万万人敬仰,平日里已足够辛苦,若一人处理政务的时,还这般苛待自身,岂不更叫人心疼?”   说着,潘玉莲左右看了看,:“不如夜里的时候就铺上软榻靠枕,陛下也能舒服一些。”   明崇帝颇感新奇的看了两眼角度刁钻的潘玉莲。   就见她说完这话后就去掀开了食盒,伸手朝着里头的汤盅摸去,随后有些庆幸的道:“还好,还好,还是温的。”   这汤潘玉莲可没敷衍。   她早早的就给系统充钱解锁了汤品,今晚上又坐着轮椅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半天。   汤不多,只有两碗的量。   潘玉莲给她和皇帝一人倒了一碗。   或许是真的好喝,也或许是心情不错的明崇帝给面子,碗里的汤他都喝完了。   喝完汤,潘玉莲取出了下层的匣子,:“陛下刚刚喝的是淮山玉竹汤,这道是金银满堂。”   这是今晚的‘主菜’了。   见潘玉莲已经取出了匣子,听梅收了汤盅和碗筷,提着食盒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这会儿殿内,只有明崇帝和潘玉莲。   明崇帝接过了匣子,打开,朝着里头看了一眼。   满匣子的银票和金锭,潘玉莲分文未动,全数在此了。   不过明崇帝显然和‘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潘玉莲不一样。   他笑着朝潘玉莲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调侃道:“今晚费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拿这个‘贿赂’朕?”   ‘拿这个考验干部?’   ‘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   啊呸,串台了。   潘玉莲连忙甩出去那句记忆深刻的台词。   她双手合十朝着明崇帝拜了拜,:“是啊,嫔妾就是想‘贿赂贿赂’陛下,有事好张口求求陛下。”   “这样啊……”   明崇帝挑了挑眉,随后将匣子在手里随意的敲了敲。   他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潘玉莲,极有暗示性的道:“嗯,就这些东西……好像不够啊。”   闻言潘玉莲垂下了眼,像模像样的紧张捏紧了衣领,:“那可如何是好?”   她一抹眼睛,挤着声音细声细气的道:“小女子身无长物,若是,若是您不嫌弃……”   话没说完,潘玉莲自己先没忍住恶心,笑着倒在了明崇帝的身上。   明崇帝也笑着扶住了潘玉莲,:“好了,好了,朕应了你,说说吧。”   潘玉莲点点头,随后一五一十的将东西是打哪来的,什么时候收到的,说的一清二楚。   “……陛下,嫔妾入宫的时候,从家中带来的家财颇为,颇为丰厚。”   “这些年,府上本就……本就一直靠着嫡母带来的私产供养。”   “若是送来了五百两,甚至是一千两,这些府中咬咬牙,或者卖了庄子也能凑一凑……嫔妾厚着脸皮也就收了。”   “可这是整整八千两。”   这是什么概念?   在除过绫罗绸缎,冰炭火耗之类的隐形福利上,潘老爷的正经年俸,折算下来约摸是二百五十两。   若是按着贪污受贿罪论处,潘大老爷都能被当庭杖责至死……   从头至尾,所有人都没想过潘玉莲会这么干脆的就把这事戳到皇帝的跟前。   毕竟人都是贪婪又经不起诱惑的。   这么多钱……谁能不动心?   若是一贯“要钱不要脸”潘玉莲动心,不管不顾的收了这银钱也就罢了。   即便她不收——   在这个讲究连坐,亲亲相隐的时代,看见这么多的钱,她必定先和潘府通气。   待打听清楚事情后,潘玉莲再想脱身也出不来了,必定会被一并拖下水,帮着隐瞒……   钱少了还能说的清,不痛不痒的挨个训斥也就罢了。   钱多了……实实在在的买命啊。   来的路上,潘玉莲还琢磨过来点味道——   潘老爷只怕也有些心虚,又实在是叫人装到局里,脱不了身,这才一句话都没有,送来大把金银,愣是要拖着她一起下水……   明崇帝看着伏在他身上的潘玉莲,挑过了她垂落鬓边的发丝,:“你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朕治你爹的罪?”   这不是为了扔掉“坑爹”扔过来的黑锅吗?   “陛下,我爹只是一个五品的京官,他没那么大的本事……谁愿意给他这么多钱?”   “若是他自己贪心作祟,被治罪也是罪有应得,只是……”   说到这,潘玉莲颇为难堪的咬了咬唇。   她噙着泪抱着明崇帝,埋头在他怀里轻声道,:“故而,故而嫔妾深夜至此,搅扰陛下……就是为求陛下高抬贵手。”   “可此事若不是为他……”潘玉莲抬头看着明崇帝,:“眼下陛下不仅赐居嫔妾长信宫,还亲赐名玉椒殿,若是为着嫔妾……累的陛下名声受损,嫔妾往后都无颜面君。”   说来说去,明崇帝在潘玉莲这的分量,听起来比天都大。   谁能挡得住一个漂亮的叫人眼晕的小娇气伏在怀里,满眼都是你偏偏又眼泪汪汪的模样呢。   不管是真情假意。   由此刻的她泪眼婆娑,柔声细语的来做,简直迷得人头晕眼花,心神摇曳。   明崇帝擦去了潘玉莲眼角的泪,轻叹了一声。   潘玉莲握住了明崇帝的手。   这会儿她的‘小珍珠’还挤在眼眶里看人,:“陛下   ……陛下,可是嫔妾让陛下为难了?”   明崇帝用另一手慢慢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叹息间感慨道:“须臾之间,美貌横生……”   “近之既妖,远之有望,骨法多奇,应君之相,视之盈目,孰者克尚。”   “私心独悦,乐之无量;交希恩疏,不可尽畅……”   听到这的潘玉莲伸手取下了明崇帝虚虚捂着眼睛的手。   “陛下。”   迎着明崇帝的目光,潘玉莲偏头蹭着他的手,轻声道:“……他人莫睹,王览其状。”   明崇帝微愣之后转而闷闷的笑了一声。   他眼神温软的伸手摸着潘玉莲的头,:“潘玉莲……朕若是真成了昏君,你必定就是朕身边那个‘蛊惑圣心’的‘妖妃’。”   “嗯。”   潘玉莲点点头,无所畏惧的应着声:“陪着陛下。”   ……   装满金银的匣子早就丢在了地上,里头的银票散了出来,金银也滚在了地上,此刻却无人相顾。   深夜里像团轻飘艳气的小漂亮,走进了一个积攒着深深权欲的地方——   见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   腿使不上劲,被扶着抵在御座上的潘玉莲嘴里咬着根手指。   她昏昏沉沉间想——   这地方刺激是刺激,只是这座椅实在硬邦邦的,果然难受。   嗯,明崇帝垫在下面的时候,倒是还行。   ……   夜风刮碎了殿内的动静,裹挟着支离破碎的轻喘飘了出来。   殿外的魏公公惊的瞪大了眼看向了听梅。   而‘弱小无力’的听梅抱紧了怀里的食盒,被魏公公看的低下了头。   一言不发。   站在原地的魏公公脸色白了红,红了白。   最后他干脆围着宫殿走了一圈,将这会儿候在殿外的宫人挨个都嘱咐了个遍。   平日了笑眯眯的魏公公沉着脸的时候,脸上像是裹了层霜冻的寒气,:“御前伺候,便是人不伶俐,手脚慢些也不打紧,最要紧的,是分寸!”   “这人失了分寸,也就一道跟着没了命。”   “宫里宫外的,多少人盯着呢。”   “若是叫咱家耳朵里听着一点从这传出去的风声……不问缘由,一律禀明御前,拔了舌头拖出去乱棍打死!”   说完这些,魏公公转头看向了听梅。   他温声道:“夜里风凉,娘娘如今身边又离不得人……听梅姑娘且去歇歇,待娘娘有什么吩咐了,姑娘再过来伺候?”   听梅没拂了魏公公的好意。   她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魏公公引路的干儿子小松子去了耳房休息。   ……   长信宫的那位自进了含章殿就没出来。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才坐着轮椅被送上了撵轿……   这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后宫都炸了!   …… 第50章 感和谐你我他   慈宁宫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格外的浅眠,特别是惦记着患有‘难言之隐’明崇帝的闻太后。   一个男人‘行不行’这事,寻常时候哪里仅凭一双肉眼就能瞧明白的?   闻太后借着‘头疼’的事传召了数位御医,旁敲侧击的问起了此事。   但偏偏她的话又不能说的明白,因而得到的答案也很是模糊。   甚至听得御医们口中最好的办法,就是患者本人将身体状态和行房事时的具体问题给列出来……   这,这,这你让闻太后怎么说?   在慈宁宫翻来覆去犹豫了好几日,闻太后最后也没能定下个什么想法,只是愈发的上火,起的也越早。   这会儿闻太后正为了压制满心的躁郁念经呢,郑嬷嬷就一脸凝重,神色匆匆的进了小佛堂。   “太后娘娘。”   闻太后先是不紧不慢的双手合十朝着菩萨又拜了拜。   这才看向了郑嬷嬷,:“一大早的,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挨了训的郑嬷嬷很是麻溜的低头,:“奴婢有错,惊扰太后娘娘……”   “行了,行了。”   闻太后如今不耐烦听这些话。   她被郑嬷嬷扶着往榻上去的时候,问道:“说说吧,宫里又有什么事闹腾?”   这两年明崇帝的后宫里很是安稳。   毕竟妃嫔‘阶级’固化,得宠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   碍着面子和规矩,上头又有薄皇后压着,除了习惯性四处求神拜佛求子的妃嫔……   当然,之前宫中‘求药’之事也很是疯狂。   但之后出来个‘嗑药嗑疯了’的荣妃作例,也没人敢怎么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求子’药。   除过不死心还为‘皇嗣’折腾的,其他的人不过就是拌拌嘴皮子的功夫……像明崇帝刚登基那会儿的‘前两届’宫斗赛那么拼命的事已经没发生过了。   “太后娘娘,昨夜,昨夜庄嫔留宿含章殿了!”   “留宿含章殿?!”   已然做好迎接太后娘娘雷霆大怒的郑嬷嬷看着闻太后先是一惊,整个人更是豁然起身。   可随后那点怒气又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似的,怒气戛然而止——   甚至闻太后还慢慢的坐了回去。   这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闻太后反倒是吓着了郑嬷嬷。   闻太后若是发了脾气,郑嬷嬷还不担心。   可闻太后这般‘诡异’的平静,倒叫郑嬷嬷心头不安。   她小心的扶着闻太后,:“太后娘娘,陛下,陛下这些年夙兴夜寐,最是于政事上勤勉,可自从庄嫔……”   天子是不会有错的。   郑嬷嬷这话里话外的风头,自然是朝着潘玉莲去了。   但闻太后这会儿听着郑嬷嬷的话却越发的不得劲……之前选潘玉莲进宫的时候,还怕她惹出风波来,但现在,闻太后巴不得潘玉莲能让皇帝对着她能行。   毕竟哪怕潘玉莲真的想成为‘妖妃’,也得皇帝能做点什么啊!   看闻太后的脸色有些发怔,透着些灰白抑郁之气,却又浑然不是生气的模样,这会儿摸不着脉门的郑嬷嬷渐渐的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皇帝……”   闻太后喃喃的念了一句。   只觉得心头‘五苦’杂陈。   有一个‘不行’,但是又想表现的自己‘很行’的儿子。   甚至这个儿子还是个皇帝。   是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念着‘无德之君,天降罚惩,无嗣绝祭’的皇帝。   想来他之前无法,只得守着昭妃这个病秧子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才出来个‘不谙世事’、‘浅薄纯稚’、‘天真烂漫’美貌近妖的潘玉莲。   她还正巧能严丝合缝的挡住那些揣测。   闻太后甚至想着——   她要是再出手,万一这人‘折’了,她还能从哪弄来一个这样的‘潘玉莲’赔给皇帝?   更何况,潘玉莲这‘小可怜’还是个命运多舛的‘倒霉蛋’,进宫后不到短短半年的时候,就伤这伤那的。   或许是知道皇帝‘不太行’之后,闻太后才能更客观的看待这次‘夜宿含章殿’的事——   要是旁的妃嫔用些手段取悦帝王还能说的过去。   可潘玉莲还伤着腿坐着轮椅呢,她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哦,就她这样的,还能一路爬到皇帝的身上去献媚勾引?   简直笑话!   还不是皇帝……   “就说哀家病了,要静养,谁来了都打发走。”   闻太后阻拦不了皇帝的心意,也不敢掀开皇帝瞒了这么些年的‘遮羞布’刺激他。   但这回,闻太后也不愿意碍着什么‘规矩’再去做主惩罚‘不守规矩’的潘玉莲。   说真的,闻太后到现在都能记起那日潘玉莲握着她的手,乖乖的,眼里含泪却又对着她笑起来的模样。   闻太后轻叹了口气,:“再去挑些上好的血燕叫御膳房炖了,日日给庄嫔送去,这事不要声张。”   郑嬷嬷:???   自从那位庄嫔娘娘来过慈宁宫走了之后,她们太后娘娘看起来就奇奇怪怪的……做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事来。   但看闻太后此刻那般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神情,郑嬷嬷又不敢多问什么。   “是,奴婢马上去办。”   ……   长信宫   昨晚潘玉莲就没宫,一早回来又要去坤宁宫请安,这会儿整个长信宫的人进进出出的忙着。   “我承认之前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对不起,我有错。”   “统儿啊,你这玩意儿还能进化不?”   “或者你能不能给我一些**药之类的东西?”   之前还嘲笑着系统‘不正经’的潘玉莲着实是换了副嘴脸。   这会儿她正趴在榻上由着听梅擦拭身上,自己指着屏幕里显示已穿戴不可移除的‘阆苑海棠’套装问着系统。   他*的,就说送上门去没好事。   潘玉莲愤愤的咬着牙,翻来覆去的骂着所有人。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想着搞事,就是因为她现在养着伤。   为了防止她冲动之下又不管不顾的崩裂伤口,潘玉莲给系统氪金养伤的时候,还额外交了一笔钱——   让她的腿使不上劲,更不会情绪‘上头’的时候冲动间又站起来。   这就保证潘玉莲不能仗着有系统兜底就‘作死’,不会在这大晋朝当个活体的‘医学奇迹’,能像个正常人似的安心养伤。   可昨晚……   他**的,**!   潘玉莲心头连连骂了几句脏话。   她站不起来,甚至腿都没法使劲撑住自己,被抱着的时候,才发现更恐怖好么!   潘玉莲倒是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之前除了嫌弃龙椅太硬咯的人有些疼以外,其他的还算凑合。   可之后椅子倒是不硬了,可‘哗’**‘哗’*他***!!!   你**的不行,还长得那么凶。   他**的一步到*!   【“很抱歉,系统属于正规游戏公司。”】   【“目前,全世界展开‘和谐’活动。”】   【“为贯彻落实**精神,更是从源头治理‘和谐’问题,进一步推动健康绿色环境,现需要积极配合……”】   “呵。”潘玉莲都愣是被气笑了。   你给这么个道具还冠冕堂皇的假正经。   在这个世界,旁的人看不见潘玉莲在做什么,潘玉莲和系统对话的时候,旁的人也听不见。   但听梅却是例外。   这会儿她看潘玉莲冷笑着和系统来回较劲的样子,不免轻声劝道:“娘娘,您若是觉着不舒服……不如先休息两日,等好一些了再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着听梅关切的模样,潘玉莲搓了搓脸,轻声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那会儿潘玉莲确实是眼泪汪汪的,但系统里的东西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   “现在我就是有点腰酸……”   当然,还习惯性的想掰扯点系统的便宜。   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潘玉莲脸色飞快的正经了下来。   “都说打草惊蛇,昨晚上我都……代价我都付了,哪能猫在这长信宫里等着?”   “宫里就这么点资源,人多粥少,现在我要插进去吃上一大口,你当她们愿意?”   还有潘同典……   潘玉莲昨晚上已经从明崇帝那儿知道了她这‘活爹’到底干了个什么好差事。   换个现代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他负责‘承包’了修缮宫室的‘工程’。   哪怕是现代了解过一点的都知道这里头的油水有多大。   更何况,潘老爷现在是‘官’,亲自负责的‘朝廷工程’。   “他的胆子那么大,胃口那么大,贪了那么多……这宫殿修缮好的那一天若是塌了,只怕砸下来都能压死他!”   潘老爷要是死了,一了百了。   但背着个‘父罪’的潘玉莲能活的痛快吗?   原著里将潘玉莲卖给‘男主’,现在潘玉莲又‘卖到’了明崇帝的龙榻上。   这事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的时候潘玉莲一再暗示潘老爷志大才疏,坏事易,成事难。   他最好是不掌权,被人压着来回办事,办的事还是那种能直接问责他的那种……   但明崇帝那个‘神经病’的想法,潘玉莲拿捏不准,但不怕,现在她有自己的办法。   “你瞧瞧,这前后左右都没一个好东西。”   原著里的情节到底没发生,毕竟潘玉莲已经入宫了。   但这次潘老爷是实实在在的恨不能拖下水淹死她。   潘玉莲对着潘老爷压根就没什么‘削骨还肉’的想法和不舍、愧疚之情,她只要自己心里过意的去就行。   “他不仁就休怪我无义。”   “都攒起来正好给一锅烩了。”   冷笑的潘玉莲撑着手正要起身时笑容倏地就僵了脸上。   看着气势汹汹的潘玉莲忽而卡顿,继而龇牙咧嘴的模样,听梅连忙扶着潘玉莲的腰,将人挪到了轮椅上。   看着哼哼唧唧的潘玉莲,听梅强忍笑意,蹲下身又给潘玉莲揉了揉腰,随后才推着潘玉莲往外去。   缓过劲儿的潘玉莲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轮椅,感慨道:“还好我今天一直能坐着。”   外间候着的杜鹃,看见潘玉莲被推出来,连忙上前道,:“娘娘,您吩咐的衣裳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咱们走。”   ……   坤宁宫   今日宫中的妃嫔来的出奇的早。   只怕昨个夜里一夜没睡的都大有人在。   至于说为什么众人对潘玉莲昨晚在含章殿的这事这么激动,就是因为潘玉莲眼看着有个挡不住起来的‘势头’。   留宿含章殿的,她是第一个。   就连昭妃从前再得宠,都没干过这么出格又不要脸的事。   在这宫里……   呵。   你问问,谁甘心瞧着别人独一无二的风头无量?   端看现在社会里只是眼热旁人日子过的好,就恨不能叨叨着编排‘死’对方的‘好邻居’。   在网上喷天恨地,恨不能人人都活的惨,最后活不下去都去死的‘恨活喷子’。   仅仅七八个人就能组‘一百八十个’群聊、为了涨一分工资、为了晋升个什么组长,有个什么职位就能上演出‘宫斗计’勾心斗角‘的同事……   更何况,是在睡着同一个男人,在这前朝、家族息息相关,利益关系更加复杂,更加‘庞大’到吃人的后宫里了?   在这里,你还能‘真心实意’的为旁人春风得意,独得盛宠而高兴?   呸!   你没睡醒吧?   做的什么叫人恶心的梦?   这份恩宠,给狗都不能给‘她’!   ……   昨个夜里就收到信儿的薄皇后没往心上去,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结果今天早上知道潘玉莲在含章殿……的事,薄皇后都难得的在内寝多磨蹭了一会儿。   说真的,这次就连薄皇后都想去见见明崇帝说说这个事了。   要是想宠幸妃嫔,哪里不行?   就算嫌长信宫远,也能带着人去延英殿……更何况,潘玉莲现在都还站都站不起来。   他们陛下……有多久没这么荒唐了?   薄皇后摸着手腕上的佛珠。   从前这种事,还是落在徐灵容的身上。   那些时日宫里的人背后嘀咕那位昭妃娘娘‘犯心疾’争宠的事,但薄皇后看的很清楚,那是他们陛下自己对着徐灵容有着一种出格的偏宠……   甚至徐灵容自己都因   自知身份有异,因而格外的‘懂事’,时时不忘规劝陛下,颇有‘却辇之德’……太后娘娘也勉强才能容得下她。   但现在的潘玉莲,属实是‘肤浅’又‘张狂’的人,她是半点没沾着这些‘贤惠’。   陛下但凡给,不管好的,坏的,她就敢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接。   至于薄皇后头疼的地方……潘玉莲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   但你和皇帝这种‘生物’,还是带着点‘精神不稳定’内核的皇帝讲什么道德?   系统的话还真没错,皇帝这种人,还他*的要的是‘偏爱’。   他要的是无底线,无节制的偏爱。   甚至还需要不停的证明这点。   而他要,潘玉莲就敢给。   潘玉莲时刻保持追求刺激的‘良好’精神状态,而且和明崇帝相互成就感情刺激。   不然在这狗屎的破世界,迟早都得‘疯’。   ……   ‘肤浅张狂’,时不时在这宫里搞个‘头条消息’的潘玉莲在半道上碰见了宣妃。   只一瞧宣妃的精神状态,就知道她昨晚睡得十分好,整个人都红光满面的。   见潘玉莲停了轿撵,一副要下来见礼的模样,宣妃连连道:“甭多礼了。”   “你这上下都不方便,且安稳坐着吧,给皇后娘娘请安要紧,别在这耽搁了。”   这会儿的宣妃看着潘玉莲,整个人眼里都是止不住的亲近——   宣妃不是自来熟,她之前也和潘玉莲没什么多余的交集……   但是!   你知道对于一个被隔壁‘疯子’折磨了数年,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的人来说,这段安安静静的日子能有多美妙吗?   就为了这事,宣妃硬生生看潘玉莲看的很是顺眼。   昨晚上潘玉莲在含章殿的事,宣妃问一句的想法都没有,她只笑着同潘玉莲道:“长春宫里的那位如今禁足了。”   “本宫就住在长丽宫,和长春宫仅有一街之隔,她闹得那点动静,旁的人不清楚,本宫还能不清楚。”   “说来,就凭她这些年闹出来的事,早早的就够她喝一壶了,要不是太后娘娘慈爱,皇后娘娘宽宏仁德……”   说到这,宣妃看了眼潘玉莲的腿,:“如今皇后娘娘下了谕令——”   “撤了长春宫内的所有祭祀,也停了涂婕妤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又派了太医精心治疗……想来,在她痊愈之前,是不会跳出来惹人厌烦了。”   潘玉莲受了这么大的罪,偏偏她嘴上一句荣妃的不是都没有?   你说她不恨?   呵,谁信?   因而宣妃这是在提点潘玉莲呢——   荣妃之前的靠山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如今闻太后这个墙角被潘玉莲撬过来了。   下令降位治罪就是证明。   可到这会儿皇后娘娘还护着人呢,哪怕有些别的想法……还是不做为妙。   ‘心性肤浅’的潘玉莲一听这话,脸色没绷住‘刷拉’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干巴巴的道:“是么,婕妤,婕妤娘娘要静养……”   宣妃点点头。   看着潘玉莲心不甘情不愿的脸色,她又重复了一遍:“是啊,要静养。”   说完,宣妃朝着坤宁宫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昨晚的动静本宫一早就听着了。”   “今日且有的麻烦呢……”   “庄嫔,你才入宫,人年轻还有劲儿。”   “倒是本宫上了年纪,在宫里折腾了这么些年确实倦了,如今只求日子清净……”   “少陪了。”   潘玉莲有些愣愣的看着宣妃,下意识的道:“是,宣妃娘娘慢走。”   宣妃朝着潘玉莲点点头,抬着撵轿的宫人脚步加快,转个弯儿的功夫就将潘玉莲给甩在了后面。   看着宣妃离去的身影,靠在椅背上的潘玉莲面色淡淡的摸了摸自己的腿。   要想干涂娴,还有个皇后娘娘护着……   虽然潘玉莲压根就没想着靠一点小事来搞涂娴,不过宣妃这次也给潘玉莲提了个醒。   她这么‘张狂’的一个人,怎么会默不作声的不对着涂娴闹出点什么事来?   只怕是个人都知道,她‘怀恨在心’想干点什么了。   也好,那就先收点利息。   ……   “庄嫔娘娘到——”   其他人到的早,倒显得潘玉莲来的迟了。   坤宁宫内出现了一瞬的静默。   所有人的齐刷刷的朝着门口看去,被吵得头疼的薄皇后都不由得趁着这个难得的空档揉了揉眉心。   潘玉莲今日的装备很是齐全。   穿着身一身珊瑚红的半臂衫,配着绣缠枝绿芍药的襦裙,披帛上也绣着掐金线的云纹,淡淡的金红二色相撞,偏人生的粉态鲜妍,靡丽多芳,端是光彩夺目。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如意吉祥。”   潘玉莲已经坐着了,薄皇后都不用让她起身,只是让人免礼。   结果潘玉莲还在中间都还没被推下去呢,贤妃对着薄皇后就道,:“娘娘,臣妾听得昨个夜里……庄嫔是在含章殿伺候的陛下?”   贤妃这话没说完,孟婕妤就接过了话,:“是啊,这事嫔妾也有所耳闻,听说庄嫔昨个夜里还在含章殿歇下了?”   有这两位娘娘打头,坤宁宫内的声音顷刻间就大了起来。   “不止呢,这宫里谁不知道之前庄嫔不按规矩,是走着去侍寝的……”   潘玉莲因着断腿的事一直待在临华宫和长信宫,缺席了所有的‘批斗’大会。   这会儿叫翻出来,那是恨不能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对这些叽叽喳喳的议论,潘玉莲压根都不上心。   她只昂着头,左右看了看,挑着点一脸不以为耻的不屑和得意来。   这模样确实讨厌,殿内声讨她的声音都被激的大了起来。   其他人越激动,潘玉莲的头昂的越高,张狂的不得了。   颇有一种——嘿,我就是气死你的‘无赖’脸。   潘玉莲的目光四处挑衅,实则来回多看了几眼昭妃。   对于这位叠满‘buff’的白月光,潘玉莲现在那是想不好奇都不行。   哦豁,就明崇帝那个‘发癫’的‘美丽’精神状态,他还真能有真情实感?   至于这会儿殿内的语言伤害……   嗯,对于‘道德感’高的人来说,确实能形成巨幅伤害。   但对‘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的潘玉莲来说,她甚至都不觉得吵。   行不行啊?   一个个文绉绉的,连点强度都没有。   倒是上首的薄皇后已经忍不住了,:“够了,一大早的在这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 第51章 谢(捉虫)保持记录‘荣三降’……   皇后娘娘一开口,坤宁宫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诸位妃嫔的目光仍旧集中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就这气氛,眼见的潘玉莲不说点什么是过不去了。   端坐在上首的薄皇后,目光也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万众瞩目下的潘玉莲不知从哪摸出了条绣帕。   只见她像模像样的用帕子抵了抵唇,随后便是一脸装模作样的可怜,连连叫屈,:“皇后娘娘,嫔妾冤枉啊。”   说着,潘玉莲还不依不饶的央道:“还求您给嫔妾做主。”   殿内是个人都能瞧出潘玉莲那假模假样的嘴脸,再听她的话越发来气——你潘玉莲还有什么脸面叫屈?   “委屈”的潘玉莲目光落在了右侧最先出声的贤妃身上。   她就用着那种‘半生不熟’‘一眼假’似的假可怜挑着眉看人。   “贤妃娘娘。”   “嫔妾之前得封贵人的时候,陛下就曾问过嫔妾——”   问了什么?   不得不说,潘玉莲这会儿做作的‘一眼假’的模样着实叫人讨厌。   但她的话却也确实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陛下曾问过嫔妾,为何从未向御前送过心意?”   众人就见说着这话的潘玉莲垂下眼,两只手揉着帕子,一脸‘矫揉造作’的娇羞。   “实则是陛下丰神俊逸,英明神武,威仪四海,万民景仰……嫔妾对陛下自是心生敬慕,只恨不能视若天神,千般诚心,万般敬供,哪里能有一丝懈怠?”   潘玉莲还伸出双手,摊着露出了指尖。   只不过一抬袖,她手腕上的那对芙蓉春粉彩的玉镯也明晃晃的落在了众人眼里。   那某清亮姝色少不得引人分神细看——   仿佛同色的娇粉欲滴间还箍着一圈红痕。   那是叫人紧紧握着、攥着,摩挲着留下的痕迹,叫对春桃粉彩般的镯子半遮半掩……   “嫔妾吃穿用度都是陛下给的,哪还有其他的外物能奉给陛下?”   “思来想去,也只有亲手做了羹汤聊表心意。”   “这   期间嫔妾半点也不曾假于人手……就守在小厨房里一刻也不敢走神的盯着火候,生怕坏了这份心意。”   说着潘玉莲就收了手,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又落在了孟婕妤的身上。   潘玉莲本就生的靡丽。   昨晚又在“春水”里软绵绵的浸润了一夜。   此刻抬眸间眼梢就平白惹出点无言的暧昧,偏说话时唇瓣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伤口,只叫人看的心头一紧。   即便潘玉莲如此时混杂着‘小人得志’般的一脸得意的看向了孟婕妤,但没人对潘玉莲会得宠的事产生疑惑。   还说陛下向来不喜欢这般模样……   呵。   呵呵。   这头潘玉莲恶心死人不偿命般的放缓了声音,来了个加倍黏腻的收尾,:“天可怜鉴,嫔妾自入宫后,别无他求。”   “只求……”   说到这的潘玉莲还两手捂住了心口。   她哀哀切切道:“只求能捧出自己的十二分真心,一意侍奉陛下。”   “幸而陛下仁德宽厚,心存悲悯,又慧眼识珠,瞧着嫔妾一片至诚至敬的心意也多有不忍,因而特留嫔妾侍奉御前……”   静!   安静!   潘玉莲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人坤宁宫静的针落可闻。   此刻在座的诸位妃嫔少有能平静的,尽皆脸色红红白白间看着居中而坐,‘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潘玉莲。   你要问她们现在有个什么感受?   只有一个词——恶心!   简直太恶心了!!   让人几欲作呕!!!   一片寂静中,忽然听得一声轻笑。   潘玉莲顺着声往上首看去。   就见原本还一片沉肃的薄皇后眉眼舒展,眼里噙着笑看向了她。   说真的,此时此刻薄皇后那副神情看得潘玉莲都有点恍惚。   这位皇后娘娘是吃了几个‘明崇帝’?   瞧着潘玉莲没了那副假模假样似的‘淘气’,因为沾着点春水残欲而过分漂亮——呆呆看过来的眉宇间仿佛笼罩了层不真实的朦胧。   甚至这样的一个小漂亮——不良于行。   她就坐在那眼巴巴的瞧着你,站都站不起来。   不管愿意不愿意,她都只能依附着你,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对着她伸手……或是抱着她,或是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让她伏在你的肩头轻轻啜泣或是仰着头露出个不自知的天真笑脸。   早上被吵的头疼欲裂的薄皇后原本心头对着明崇帝还有些埋怨。   不过这会儿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昨晚皇帝甚至连去延英殿的时间都没有了……   薄皇后对着潘玉莲点了点头,随后她环视了一圈殿内,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庄嫔虽然入宫不久,年岁也还小,但到底待陛下却是一片赤诚之心。”   “她无时无刻都不想着尽心竭力的好好侍奉陛下,即便还伤着,却愿意为陛下亲手去做了羹汤……心意贵诚,陛下总是能瞧见的。”   安静听完这番话的潘玉莲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薄皇后——她怎么听着这位皇后娘娘话里话外都像是撺掇着诸位妃嫔好好学学她,都亲自做了汤给明崇帝送去?   可瞧着一脸正色,神情端肃的薄皇后,潘玉莲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错觉吧?   ……   今日坤宁宫里的这场‘批判大会’,堪称虎头蛇尾。   因着不要脸的潘玉莲,开口就是陛下,闭口不离真心,字字句句都是尽心竭力的侍奉陛下……又有薄皇后在上头似有似无的‘拉偏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待结束之时,潘玉莲甚至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倒是满殿被恶心了一通的妃嫔结结实实吃了一记“精神污染”,这会儿三三两两又是恼厌,又是若有所思的走了。   等乌泱泱的这一群人一走,独坐在殿内的潘玉莲才觉出这处坤宁宫的空旷来。   哦,这地方原来一点都不小。   待上首的薄皇后招招手,潘玉莲回过神,连忙让听梅推着她上前。   听梅将潘玉莲推到地方上,就跟着冬英一道无声的退了出去。   这会儿潘玉莲和薄皇后离得格外的近。   随着薄皇后低头的动作,她头上的那顶凤凰衔珠冠也跟着微微的颤了颤。   “腿上的伤可还疼?”   闻声潘玉莲收回了落在那对晃悠翅膀上的目光,她摇着头道:“娘娘,不疼了。”   听到这话的薄皇后轻叹了一声。   随后她看着潘玉莲,温声道:“本宫问过御医了,你的伤还得静养至少两个月。”   “伤筋动骨本就恢复的慢,你还伤在了膝上,若为往后计,最好还是静养为宜……”   “你不必忧心中宫请安的规矩,只在长信宫好生静养便是。”   “本宫必不会叫其他人扰了你。”   “你如今还年轻,待养好了伤,再来中宫请安也不迟。”   薄皇后说的很是认真。   而她的这番话,潘玉莲……信。   毕竟之前除了一个动作太快的何玉珊。   从潘玉莲养伤开始,就没人能跳出来落井下石的叫她烦厌。   甚至中秋节八月十五的那晚,明崇帝来陪了她一整夜……   虽然那天不会掉金掉银,但人们赋予了这个日子一种特殊的情感,它就有了特殊的象征意义。   薄皇后到底是这大晋朝的皇后娘娘。   从还在瑱王府开始,她就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之后又顺理成章的入主中宫……   现如今,宫里甚至连个贵妃都没有。   若是她真想让潘玉莲不痛快。   那一定一定有法子,叫潘玉莲难受的有苦都说不出。   潘玉莲很识时务。   而且她也不信明崇帝的感情半分。   感情上的事可以纵容和玩笑。   但权力不会。   能抵挡权力的也只能是权力。   薄皇后握着的是凤印,是掌管六宫的权力,是直奏御前的中宫表笺。   因而和薄皇后自不量力的对上,让皇帝二选一这种胜算为零的危险事……潘玉莲不会尝试半点。   打从一开始,潘玉莲就定了心——   若是薄皇后愿意对着她有个和气的模样……   哪怕是假的,潘玉莲都能拿出‘伺候’明崇帝的劲来伺候薄皇后。   “娘娘。”   这会儿潘玉莲没有了对外的那副挤眉弄眼的刻薄劲儿。   她看着薄皇后眼神温软,还不自觉的透着点向往亲近,:“娘娘仁慈,嫔妾也知道娘娘是为着嫔妾的一番好意。”   “只是……”   潘玉莲瞧着薄皇后的脸犹豫了片刻,最后她还是耷拉着脑袋,实话实话了,:“……不敢欺瞒娘娘,嫔妾刚入宫的那天就扭伤了脚腕。”   “皇后娘娘您没计较嫔妾的冒失,那时就免了嫔妾请安的事,叫嫔妾在宫中修养。”   “那一次,嫔妾在临华宫就待了近三个月……确实闷得厌烦。”   潘余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结果嫔妾脚腕的伤好了没多久,又伤了腿,又要静养。”   “而且腿上的伤,还不似之前脚腕的伤那么,那么轻松……当日医女不得已,翻着嫔妾膝上的皮肉,从里面翻捡出了……捡出了瓷片的碎渣。”   说到这儿的潘玉莲垂下了头。   她声音都带着点哽咽,:“怕伤口上还留着残渣,她们又翻来覆去多看了几遍……”   “满殿都是血腥气。”   “宫人们捂着嫔妾的眼睛,不叫嫔妾看。”   “可嫔妾疼的厉害,嫔妾哆嗦   着在榻上挣扎的时候,她们就按着嫔妾的腿……是真的疼,真的很疼。”   “后来上了药……日日夜夜,嫔妾疼的动都不敢动……”   说到这的潘玉莲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肩膀抖着,强忍着崩溃捂住了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间不停往下落。   ……   什么是残忍?   残忍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撕碎掉,然后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往人的心口上倏的一贴。   “啪嗒——”   “啪嗒——”   ……   那断断续续落下的泪珠就像是柄刀子似的往人心口上插。   这招潘玉莲从没对明崇帝用过,让‘疯子’共情的事,潘玉莲自问现在还做不到。   你要说潘玉莲卑鄙下作也好,说她厚颜无耻不要脸也罢。   这世上女性的天性就是更柔软,也更加的富有怜悯之情。   ‘姑娘般的人品’却是最好的夸奖。   屋内静默了一瞬。   薄皇后起身走下了凤座。   她走到了低着头,捂着脸泣不成声的潘玉莲身前,微微弯着腰给她擦着眼泪。   此刻薄皇后的眼睛有些红,她喊着潘玉莲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哑,:“潘玉莲……”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潘玉莲扑了满怀。   潘玉莲紧紧的抱着薄皇后,咬着唇呜呜咽咽低声啜泣的时候时刻注意薄皇后的举动。   但凡人有推开她的意思,她马上收手,然后就再哭的更可怜一些。   手中被紧紧抱着的身子有些僵硬,潘玉莲提着心等着,一秒,两秒,三秒……   站在原地被她抱着的人都没有推开她。   最后,一只手慢慢的放在了潘玉莲的头上。   起初只是轻轻的放在了上面,最后开始摸着她,温柔的一下一下的安慰。   潘玉莲不说话,薄皇后也没有说话。   她哽咽着闷声哭着,又被一下下摸着头,无言的安慰。   潘玉莲能嗅到薄皇后满身的淡淡沉香,又稳又暖又亮堂。   待又哭了几声,被摸着头的潘玉莲情绪稳定了些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她连忙松开了薄皇后的腰,随后仓促的用袖子擦着那身凤袍上沾着的水渍,语无伦次的急急道:“我,我,不,不,嫔妾无意,嫔妾有错……”   薄皇后垂眸看着满脸泪痕间惶然无措的潘玉莲,随后伸手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潘玉莲。”   薄皇后轻声道,:“你心中有怨是不是?”   原本安静下来的潘玉莲红着眼点了点头,破罐子破摔似的道:“是!”   薄皇后闻言却并没有动怒。   她将潘玉莲沾在脸上的发丝轻轻的取了下来,:“那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潘玉莲看着薄皇后,她鼓着劲儿,嘴里气恼的巴巴的道:“她之前贵为荣妃……”   “嫔妾知道荣妃出自名门,又早早的入宫,她的家世、学识……这些不是嫔妾能比的上的。”   “可她身份再贵重,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人,她还打人,甚至,甚至叫人压着嫔妾跪在一堆碎瓷片上……”   说到这,潘玉莲的眼泪没忍住,往下扑簌簌的掉,她哑着嗓子恨恨的道:“嫔妾怨她!”   “恨她!”   “当嫔妾疼的日日夜夜不能安寝的时候。”   “站都站不起来一直躺在床上的时候。”   “坐着这轮椅叫旁人嘲笑的时候……”   “嫔妾都恨不能冲到长春宫里狠狠扇她耳光。”   “让她食不果腹,忍饥挨饿。”   “让她起不来身,日日夜夜跪着……”   “这样就够了吗?”   潘玉莲瞧着只当薄皇后是在讥讽她,因而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是,嫔妾就是想这么对她!”   “嫔妾的腿伤了几月,就让她饿着肚子,日日夜夜不停歇的跪几个月!”   薄皇后点点头。   她定定的看着潘玉莲,:“若当真如此,你与她的仇怨……”   觑着薄皇后的神情,原本还神情还十分激愤‘炸毛’似的潘玉莲渐渐都沉默了下来。   她看着薄皇后,眼泪滚滚掉着,唇瓣动了动,轻声道:“娘娘您何其偏爱于她……”   待擦着眼泪时,潘玉莲又看见了薄皇后穿着的那件凤袍上晕染开的水渍……   潘玉莲闭着眼掉着眼泪默了半晌。   最后她还是睁开眼,吸了吸鼻子,看着薄皇后重重一点头,斩钉截铁的道:“若当真如此,嫔妾与她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   “好。”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点点头,随后伸手拂去了她下巴上的泪。   ……   新晋位的庄嫔娘娘身上‘有鬼’。   嗯,就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偏偏在无人处,沾上以后就能蛊惑人心的‘鬼’。   大白天的,在宫里说这话不是阴森森的见鬼?   呵,比大白天见鬼更诡异的还有呢——   早上大家一起到中宫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请安散了皇后娘娘留了庄嫔一会儿。   这本来也没什么。   就潘玉莲的样子,皇后娘娘教训几句都是应该的。   可谁曾想啊,晌午刚过,中宫就下来一道谕令。   涂婕妤又被降位了。   她降成涂嫔了。   庄嫔忽然被晋升为庄贵嫔!   在这宫里,一个人会因着同一件事,接连被罚几次?   破记录的保持者涂娴告诉你——三次。   对,没错,有潘玉莲又又又搅在里头,别说和她没关系,那不就是一件事吗?   想想之前涂娴还是荣妃的时候,潘玉莲是个什么玩意?   她不过区区一个才人。   宫里的才人多的简直是数都数不过来。   她算个什么东西?   又因为那副扎眼的德行和那般过于漂亮到‘不怀好意’的模样,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少。   结果呢?   潘玉莲阴差阳错博得了圣上的怜惜,荣妃被夺了封号,不久,潘才人就一跃变成了潘贵人。   第二次,慈宁宫的人气势汹汹的带走人,眼瞧着就要问罪……结果涂妃直接成了涂婕妤,潘贵人成了庄嫔。   第三次,好么,庄嫔前脚才出坤宁宫就成了庄贵嫔,后脚涂婕妤就成了涂嫔。   你说说,你说说,她不是妖精变得还能是什么?   ……   长春宫   看着宣旨的太监走后,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涂娴,采秋上前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有些抖,:“娘娘,地上凉,您,您先起来……”   涂娴没有理会采秋。   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手里的旨意,:“中宫下令,皇后娘娘亲允的……哈哈哈。”   捧着盖着凤印的那道旨意,涂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是皇帝,不是太后娘娘,而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令……”   跪在后头这段时日脸上时常肿着,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采青,这次闪闪躲躲的都没敢往涂娴身边凑。   她只听涂娴笑嘻嘻的和疯了一样的搁那自言自语,:“还要削减我的份例……”   “着人看着我日日跪着……”   说着话的涂娴缩在那里一会儿笑着,一会儿哭着,看的采秋的眼泪吧唧吧唧的直往下掉。   她扶不起涂娴,一转头就红着眼瞪向了采青。   半晌,就连涂娴的目光最后也落在了采青的身上。   采青整个人被看的直打哆嗦,她下意识的缩着自己的身子。   而涂娴则是两只手抱着那道旨,笑嘻嘻的道:“放心,本宫不能打你,不能打……”   “本宫得出去,得好端端的,才能出去。”   她朝着坤宁宫的方向看了眼,:“本宫得出去……不然,什么都会被她给抢走了。”   “嘿,说的真准,她真的克我……”   听到这话的采秋捂着嘴看着平静下来,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沉静的涂娴。   有精神就好,她们娘娘能有精神就好……采秋甚至都不会再劝涂娴了,她只求涂娴能绷着劲儿正正常常的活着走出去。   ……   长信宫   听梅将手里的汤药小心地倒在了一个小瓷瓶里,待夜间的时候,她就会将这汤药给倒出去。   这会儿潘玉莲抱着猫,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宫苑内——   你看看,昨晚上哄得皇帝稍微一高兴……薄皇后禀上去的那两道晋位,降位的旨意半点都   没卡顿。   而明崇帝大手一挥,随着晋位诏书一同来的,还有这成片的月季花。   从含章殿后面的小花园,一路蔓延到了长信宫。   绿刺含烟郁,红苞逐月开。   朝华抽曲沼,夕蕊压芳台。   “娘娘。”   听梅收拾了碗,这会儿她看着潘玉莲略一犹豫,:“您说和长春宫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宫里的事潘玉莲不会瞒着听梅。   自知道坤宁宫里潘玉莲应允薄皇后的事后,听梅就一直在心里琢磨,:“涂嫔之前在宫中还是荣妃的时候,行事就素来跋扈,心眼也小。”   “按着常理,她先出手伤人在前,又织罗罪名污蔑娘娘在后,手段狠辣,心性阴毒……再怎么被罚也是应该的,娘娘还应允与她的恩怨一笔勾销。”   “但是如今被连降三次,只怕涂嫔已经视为奇耻大辱,怀恨在心,不肯善罢甘休啊。”   嗯,她们听梅说话就是委婉。   潘玉莲抱着珍珠蹭了蹭,她笑着看向听梅,:“她怀恨在心,你岂知我是也不是?”   “善罢甘休?”   “说的轻巧,她肯我还不肯呢。”   “她心眼不大,我心眼更小。”   “睚眦必报。”   “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她最少,最少,最少也得还我一双腿!”   “她是怎么对我的,必须都得一点不能差的还给她!”   别看潘玉莲之前说的一副坦荡荡模样,但她这么刺激涂娴,就知道这事绝对没完。   事到如今,她们两个之间也不会只是‘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就能算了的。   看潘玉莲心头有数,听梅放下了心,捧着碗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长信宫外,贵福赫然也在这些种着月季花的宫人行列里。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忍不住心头又苦又嫉的看着远处被几个太监围着的贵喜。   这会儿几个太监满脸堆笑的捧着贵喜,看他不紧不慢的对着花圃的布置指指点点——   呸!   真能装!   这孙子以前是个什么玩意儿?   从前在他贵福跟前,那都只有弯着腰提鞋的份儿!   要不是他不小心……还能轮的到他贵喜在这吆五吆六的装起个大爷来了?!   “啪——!”   直勾勾看着人发愣的贵福直接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   “你个小王八蛋不干活在看什么呢!”   说着话的马太监朝着贵福发愣的方向看了看。   随后他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贵福,:“是了,你叫贵福,且都沾着贵呢。”   “瞧着人家长信宫的贵喜,贵公公,眼里发热是不是?”   回过神的贵福连忙摇着头。   他低声下气的陪着不是,:“不敢,不敢,奴才不敢。”   “敢不敢的你自己知道。”   马太监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拍了拍贵福的脸,冲着长信宫的牌匾处抬了抬下巴。   “小子,招子放亮些,好好瞧瞧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收了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的做好差事……要是真犯了错,可别怪爷爷我没提醒你。”   贵福咬着牙低声下气的陪够了笑,闷头开始干活。   只马太监走了以后,他又悄悄的看了眼一身蓝袍的贵喜。   从潘玉莲身边自请离开的那会儿贵福还庆幸自己能脱身,可之后……日夜难眠的贵福有多后悔也别提了。   这次想法设想的谋到了来长信宫做活差事的贵福尽管急得百爪挠心,却也不敢直接去求见潘玉莲。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叫旁人知道他之前弃主而去的事……万一长信宫不肯留他,他就全完了。   而贵喜的脾气,贵福知道。   他准备寻个法子,先去找找贵喜。   ……   昨晚闹腾,白日费神,潘玉莲下午歇息的时间就长了些。   等她抱着猫睡醒的时候,天都成了昏黄的颜色。   一觉醒来,当听梅预备着要把猫抱走的时候,就听长顺匆匆进殿报信——   今晚御驾去了琼华宫。   …… 第52章 大陛下能不能分两半?   这宫里的消息就和藏着风似的,一点都瞒不住。   潘玉莲在坤宁宫里的话恶心是恶心,但她却叫外头站着的妃嫔们冷不丁的瞧见了希望——   高位的妃嫔们如今身份地位高,出入乘撵,衣食皆精,因而这些人里除了确实仰慕明崇帝的……其他的人还坐得住。   但地位低些的妃嫔就坐不住了。   宫里的规矩是规矩,她们不敢行差踏错,也爱惜颜面。   可眼看着潘玉莲这不守规矩的‘狂徒’都踩着‘青云梯’扶摇直上了,谁不想跟着踩一踩,试一试半年内连升四级的滋味?   于是这事正正好就卡在了这——   高位的妃嫔顾忌吃相,还不愿太过急切的‘拾人牙慧’。   而低位的妃嫔又没有小厨房由着她们随意折腾……   通过选秀进得宫中的妃嫔都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在府里的时候她们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算一份心意,谁还真的会跑去厨房里烧火煮饭不成?   即便是‘厨神’转世,那也得有个适应练习的过程,   一来二去的,还暂时真没有一窝蜂往含章殿送东西的场面。   再折腾一会儿,天色见晚,众人就听得昭妃又又又犯了‘旧疾’,而陛下去往了琼华宫。   哦~   今日是庄嫔晋位的好日子,结果陛下去看了昭妃?   嘿嘿嘿,陛下‘旧爱新欢’碰一碰的场面……   嗯,真让人期待啊。   ……   长信宫   “娘娘。”   长顺来报信的时候,还不忘将打听来的前因后果都说的详细了些,:“说是昭妃娘娘受寒心悸不已,又传召了太医前去诊断,因而……陛下,陛下也去了琼华宫。”   人前人后都爱演的‘恋爱脑’潘玉莲,哪能听得了这个?   只见她呆呆地望着琼华宫的方向,痴痴然间一语不发。   潘玉莲的神情落在这长信宫的宫人眼里,别提有多揪心了。   长顺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娘娘,昭妃娘娘自入宫后就时有旧疾发作‘心悸’的时候。”   “每逢这时,陛下都会去看望昭妃娘娘。”   这事不是潘玉莲第一个撞上,这都快成后宫里的‘惯例’了。   因而说起这宫中的‘宠妃’,头一个自然必得是昭妃。   听到这话的潘玉莲神色越发落寞。   她的腿使不上劲,蜷缩着倚靠在榻上的时候,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棂落在身上,孤月清辉……潘玉莲整个人瞧着都像是要碎了。   “这宫里旁的人为了求得陛下垂怜,日思夜盼,费尽心力的侍奉御前。”   “只恨不能捧出一颗真心来。”   廊外的宫灯伴着月色映入潘玉莲的眼中,映的人眼底就像噙着汪清泪似的。   她喃喃自语的道:“只有她……偏偏她什么都不用做,陛下就将她记挂在心上。”   昭妃娘娘受宠是事实。   这回陛下亲自去看望昭妃娘娘也是事实。   他们娘娘非要和琼华宫比……这,这,这话怎么接啊。   看着‘情伤’难自抑的潘玉莲,长顺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听梅,随后就见听梅脸色闷闷的冲他摇摇头,比着口型:不提这事了,让娘娘先缓缓。   长顺抹了把脸,随后点点头应下了。   待长顺告退的时候,就见听梅抱猫上前哄着她们娘   娘。   那畜生倒也很是乖觉,颇通人性似的喵喵叫着……   长顺走出去,就见院里的月季花在月色下随风轻摇,开的十分热闹。   花在这开的灿烂,可赏花的人却不在……   长顺摇摇头回了屋,结果刚进去就听见了贵喜的声音。   “怎么样?”   闻言长顺点点头又摇摇头,:“娘娘心情确实十分不好,神情郁郁。”   “听梅姐留在里头宽慰娘娘呢。”   “这会儿也不是合适的时候,且再等等吧。”   闻言贵喜看了眼长顺,随后又坐回了床上,:“也罢,那就再等等吧。”   话落,长顺瞧着贵喜,贵喜也瞧着长顺。   相视片刻,长顺忽而没忍住笑了起来,而贵喜也脸色憨厚的笑了笑。   如今长顺和贵喜相互适应着,算是勉强容下了对方。   毕竟,眼看潘玉莲前程大好,这长信宫的铺子也越来越大,闻着味流着口水,红着眼要扑过来的‘狗’也多……   他们两个哪还能窝里斗,等着双双斗得两败俱伤给旁人腾地方?   因而长顺和贵喜迅速达成了默契,联手共赢。   这长信宫里,听梅的差事,长顺和贵喜抢不过来也不敢抢。   但对着其他的人,这两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长顺机敏,嘴皮子利索,之前又跟着汪公公,他可比贵喜这个闷葫芦有门路多了。   因而打听这宫里大大小小消息的事,和内尚监、司珍房,尚衣监……这些地方的太监们打交道的事,都由他来做。   贵喜心细,这长信宫里的事,上上下下他都仔细顺着。   他们一内一外,倒也正好。   没看除了听梅和因着负责潘玉莲梳洗等事的杜鹃外,其他的宫人根本都显不到潘玉莲跟前去。   长顺和贵喜能容下对方,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无奈选择。   而这会儿冒出的贵福,又是打哪来的什么东西?   长信宫已经够‘挤’的了,他还痴心妄想要来插一脚?   他是在想屁吃!   要不是贵喜谨慎,惦记着贵福到底伺候过娘娘一场,于情于理都该叫他们娘娘知道,长顺都能第一时间利索的收拾了人。   略一商量,两人就达成一致——   这事禀报归禀报,可不得好好的挑个‘好时候’吗?   像是今晚就不错。   不然万一娘娘心情大好的时候,真挥一挥手不计较,叫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钻进来,坏了长信宫的风水怎么办?   ……   被惦记着的‘哀哀戚戚’的潘玉莲这会儿她正将脸埋在珍珠的肚皮上,狠狠的吸了几口。   珍珠软绵绵的‘喵喵’叫着。   听得潘玉莲又忍不住抱着猫来回撸着毛。   而珍珠也很给面子,呼噜呼噜的蹭着潘玉莲的手。   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喵喵?   “喵喵神教,唯我喵喵……”   一个撸猫撸的心都要化了。   另一个温柔的展开皮毛光滑、温热又柔软的身子,任亲任摸……   看着沉迷‘喵喵美色’不可自拔的潘玉莲,端着茶盏过来的听梅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娘娘,先喝口水吧。”   喝了半盏茶的潘玉莲,总算是从‘喵喵美色’脱身而出。   这会儿她抱着猫,同听梅说起了今晚明崇帝的去向和那位昭妃娘娘的事。   说实话,尽管潘玉莲从昨晚就开始高调‘钓鱼’,但这会儿钓出来的人,确实有些出乎潘玉莲的意料。   “昨日我们假定荣妃的背后……还有我们不知缘由的人在蓄意挑拨。”   这会儿珍珠乖乖的缩在潘玉莲的怀里,而下意识摸着猫的潘玉莲脸色沉静,:“现在荣妃一连三降,甚至还被皇后娘娘亲自下令关了禁足,禁足的荣妃跳不出来……若她真的是棋子,那这颗‘疯’子算是半废了。”   “陛下之前月圆之夜就来看我,给我移宫晋位……”   “若是她之前没动手,那是指着太后娘娘能收拾了我……偏偏现在太后娘娘给我晋位,还问罪了涂娴。”   “她要是还想着皇后娘娘能出面,那有今日皇后娘娘亲自请旨给我晋位的事,她也该死心了。”   “昨晚我又那么高调的夜宿含章殿,甚至御医也说我恢复的很好……”   甭管皇帝和潘玉莲面对面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   毕竟这宫里的人还能和看监控似的盯着人的一举一动?   你只看明面上——   潘玉莲她是不是宠眷优渥?   从来只喜欢端庄清雅这个类型又最重规矩的皇帝陛下和被‘蛊惑’的神魂颠倒一般,再三为她破例。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就更不用说了。   碰见潘玉莲简直就和中邪似的,不仅不治她的罪,还一意推着她往上。   眼看潘玉莲都有‘一飞冲天’的架势……若涂娴背后真有什么人,她到现在还能坐得住?   就算想收手都不行。   就潘玉莲对外张扬浅薄‘尖酸刻薄’的那个样,就知道她心眼有多小。   现在潘玉莲和涂娴结仇结的这么大,眼瞅着是必定不会放过涂娴。   她就不怕潘玉莲回过头从涂娴那找出来点什么?   就潘玉莲步步紧逼,和火箭往上蹿似的往上飞的劲儿……再等下去可就晚了。   “可我没想到……”   潘玉莲说着挠了挠脸,:“今晚上会是那位昭妃娘娘。”   太顺利了。   昭妃就这么恰逢其时的就冒了出来。   再有昭妃身上叠着的病弱‘buff’实在让潘玉拿不太准。   毕竟心疾发作之事,它又不讲道理,谁能预测的了?   甚至潘玉莲做了更坏的打算——   万一是她哪里露馅,让涂娴背后的人看出来点什么,想办法激一激昭妃旧疾发作呢?   毕竟就和‘发疯’的涂娴似的,昭妃的缺点那么显眼。   潘玉莲总不能不管不顾的闷头撞上去,又和这位‘病弱白月光’干起来吧?   “入宫这么多年,昭妃娘娘确实时常有旧疾发作的时候。”   听梅回忆着宫里的事,:“当年慈宁宫里还为着这事大闹了一场风波……昭妃娘娘这病,确有其事。”   “嗷嗷嗷。”   潘玉莲左右手来回揉着头,随后嗷嗷叫着翻倒在了榻上。   她皱巴着脸看着听梅:“你说针对我这事,到底是涂娴自己发疯,还是真的有人挑拨?”   “前脚我好不容易才搞下了涂娴,才是试一试的功夫,就又钻出个昭妃……要是没有‘背后人’,我疑神疑鬼又去和昭妃撞上,是不是有点冤?”   “可要是背后真有这人……”   潘玉莲抱紧了怀里的猫,喃喃不安的道:“能是谁,这么神通广大?”   轻而易举的就能利用荣妃?   眼看事有不逮,又能不露痕迹的推出昭妃?   “是不是这事是我想错了?”   “其实没有这么个人,是我在这自己吓自己?”   “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娘娘。”   听梅半跪在榻前,伸手握住了潘玉莲因着‘妄想被害’而有些焦虑不安发凉轻颤的手。   “娘娘,这宫里的事从来都没有一蹴而就的。”   听梅紧紧握着潘玉莲的手,用热热的掌心暖着她,沉着声道:“古语有云,金风未动蝉先觉。”   “万物皆有灵,人为百灵之长,生来有灵性。”   “有的人生来本就心思灵敏,会下意识的留意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这些细节不会忽然就将所有的事都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但它会留下印象。”   “因而您有预感的时候,说不定确实是潜意识里觉出了不对,但具体是哪个细节有过标记,您也忘记了。”   “这么看,有预感也算好事,既然您觉得不对,那就不要放任。”   “未雨绸缪的虚惊一场,总好过坐以待毙的猝不及防。”   潘玉莲看着目光平和,显得格外沉稳有力的听梅。   她忍不住凑过去紧紧贴着听梅握着她的手。   “听梅。”   “还好有你。”   “不然让我一个人在这破烂的人间,迟早‘发疯’……”   喃喃自语的潘玉莲说着说着眼神慢慢稳定了下来。   不必内耗,多想无益,气不顺那就是干!   反正最坏也就不过如此了。   只要不能冲到她面前一刀砍死她,下毒毒死她,这宫里且还能由着潘玉莲‘作’一阵子呢。   “我想想,我为什么会觉得荣妃背后有人呢?”   潘玉莲仔仔细细的又回头扒拉细节,:“是因为这个时机,算是对我和对潘府一同出手。”   “那会儿我还没得宠,其他人犯不上费这么大的劲儿,而有这么大仇,还有系统明灯作证的……只有慕容烨。”   “再加上他最后做了皇帝,因而我觉得,他在这明崇帝的后宫里面有人帮衬……”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在宫里有人帮衬?   这个理由打哪来呢?   潘玉莲凝着眉开始认真的抠着这个细节,明明她之前都没和慕容烨接触过……她从前惧怕慕容烨,是因为原著里……   “啊!”   “啊啊!!”   灯下黑!!!   潘玉莲骤然急促的叫了几声,紧接着她睁圆了眼,猛地一骨碌坐起,连连拍了几下手,:“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哈,哈,我看过原著……”   此刻的潘玉莲整个人都是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的往外冒着。   她脸色发红,急急的转过头看着听梅道:“我看过,我必定是真的看过原著里有提过这个细节!”   “所以我才念念不忘……”   听梅慢慢的抚着潘玉莲的背,:“娘娘说的是,百因必有果,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是谁呢?”   “到底是谁呢?”   一直跳读的潘玉莲这会儿抠着手指,:“我真的看过,但我忘记是谁了……”   现在是看谁都可疑,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的潘玉莲慢慢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放过了自己。   埋怨无用。   能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她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知道有这么个人就好!”   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信王府到现在都没针对过潘府。   潘玉莲几次碰见慕容烨,两人都和和气气的平安无事……   潘玉莲知道‘背后人’针对自己的理由,但‘背后人’不知道潘玉莲知道了。   神采奕奕,精神百倍的潘玉莲双目炯炯有神,:“我有软肋,难道你就没有吗?”   “这么关心男主……”抓出来不是件难事。   至于那位昭妃娘娘——   呵,潘玉莲现在还怕得罪人?!   她都要被弄死了。   潘玉莲还管她是谁呢。   “听梅,走,我们现在就到书房去。”   “是。”   看潘玉莲来了精神,听梅二话不说扶着人坐在轮椅上。   两人一猫很快就到了书房。   潘玉莲想了想,提笔开始写在这个世界也学过的诗词。   你看,小说世界里好就好在原著作者也不是个能题诗三千首的大文豪。   原著作者在现代抄诗写进小说里,还把那些文人墨客和典故都混杂这个世界里——   这也方便了潘玉莲。   最起码她就不用绞尽脑汁的抄个诗还要解释来处。   宫里各个都是才女,眼睛又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潘玉莲还真不敢冒充才华横溢的这个‘人设’。   要说现代世界,小说或者影视作品里谁的诗被抄的最多?   嗯,想必答案都是统一的。   潘玉莲也不例外,她提笔就写——   “月皎昭阳殿,霜清长信宫。天行乘玉辇,飞燕与君同。”   “别有欢娱处,承恩乐未穷。谁怜团扇妾,独坐怨秋风。”   待写完,潘玉莲吹了吹墨,想了想,又挤掉了几颗眼泪掉在信笺上。   随后她就‘凄凄切切’的捧着诗词到了内寝,小心的将诗放在了床头。   “听梅。”   重新回到榻上的潘玉莲又一脸‘痛色’的捂着腿。   她哀哀切切的连连道:“我的腿,啊……我的腿疼的厉害,快去请御医,记得要多多的请几个。”   “奴婢明白。”   很快,贵喜和杜鹃就闻讯匆匆进了殿,而听梅连带着长顺和其他一溜儿的宫人一行人就出了长信宫。   ……   琼华宫   宫如其名,这处宫室就和昭妃娘娘一样,芳华无双却也不失清雅,秀气精致,没有那些富丽堂皇的璀璨颜色,淡雅古朴。   明崇帝到的时候,御医正在里面给昭妃诊脉。   看他进得殿内,御医跪着请圣安,而捂着心口的昭妃也连忙让宫人扶着起身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   摆摆手让昭妃坐下,明崇帝一撩衣袍,也坐在了一旁。   他看着陈御医,:“昭妃的身子,如何?”   跪在地上的陈御医连忙道:“启禀陛下,今夜娘娘受了些风,骤然冷热相继才引得心悸发作。”   “微臣已经施了针,待娘娘再用些药,此次也就无碍了……不过昭妃娘娘的心悸之疾还需好生温养,若是乍暖乍寒,还是容易惹得心悸发作。”   昭妃也是老毛病了,听着没有其他大的问题,明崇帝点点头,让陈御医去开药。   静静坐在一旁的昭妃这会儿微微蹙着眉,她略有几分自责的柔声道:“嫔妾身子不济,倒连累陛下一道忧心……”   清雅柔婉的昭妃受不得惊,因而琼华宫一贯都很安静。   静的明崇帝嗅到的香气,仿佛都越发的明显……   昭妃常年用药,琼华宫里也时常熬药,药味四散,因着昭妃十分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琼华宫里总是焚着香。   为压着药气,是近似苏合香般的浓郁香气。   这股浓烈的仿佛有些呛人的气味让明崇帝下意识的想起了一抹甜香。   淡淡的,离得近了就能嗅到。   这香的主人又甚喜他身上带着的龙涎香的味道。   每次都和只猫似的蹭蹭闻闻,神智昏昏的时候还要凑近贴贴,噙着笑的眼神软的不像话……   明崇帝一贯大方,看潘玉莲这么喜欢,他曾经还给潘玉莲赐过这种香。   但潘玉莲不肯要……   她只喜欢他身上带着的这种味道。   嗅着香的时候她会凑近……   不,她哪是这么安分的人呢。   只怕他一进殿就被缠着了。   要不是她不能跑,只怕能扑到他怀里。   嗯,其实腿不能动也不代表她就会老实待着——   挨挨蹭蹭的不是拉扯着他的衣袖,就是伸手抱着他的腰贴贴,又或是伏在他的膝上……   对了,她是个‘厚脸皮’。   黏糊糊的歪缠着人时,也总振振有词的有一大堆的道理。   “陛下,您看看这是……”   在外的明崇帝一贯都是正儿八经的模样,清冷内敛的,端正的有些肃然。   他话不多,整个人神情都是淡淡的,因而即便他走神,旁人也能难发觉。   听着昭妃的声音堪堪回过神的明崇帝,就瞧见了面前的人手里捧着个什么卷轴展开了大半。   明崇帝略看了几眼,倒是有些意外,:“这是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陛下好眼力。”   昭妃笑着道:“正是此图。”   之前和昭妃一道赏画的时候,明崇帝还叹先帝收进库房的只有仿画,不想这画如今就出现在了面前。   将画轴放在桌上的昭妃道:“能寻来此画也不全是臣妾一人之功。”   “之前臣妾只说自己喜欢这幅画,臣妾的父亲知道了此事就一直惦记着四处寻觅。”   “不想信王府却收到了这幅画。”   “信王世子也是性情中人。”   “只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听闻此事就送了画。”   “臣妾如今借花献佛,却也不好白讨了一份人情。”   说到这,昭妃就柔声笑着看向明崇帝。   “陛下,如今画是寻来了,可叫臣妾取个巧可好?”   这不大不小玩笑般的‘人情’,叫明崇帝来还,却是恰到好处。   听到这儿的明崇帝抬眸看了眼昭妃。   只不待他说话,殿外候着的魏公公就神色匆匆走了进来,:“陛下,陛下,长信宫急召太医。”   …… 第53章 家甜的冒泡   长信宫?   那不就是庄贵嫔吗?   魏公公的话说完,在场的人才刚反应了过来,就见气势骤沉的明崇帝甚至一句话都没问,起身就往殿外去。   “陛下,陛下……”   见此情景,昭妃心中腾的一空,她下意识松开了握着的画轴,跟在明崇帝的身后,连连唤着人。   明崇帝脚步果然停住了。   看到这一幕的昭妃心头微定。   可她刚走过去,却见明崇帝侧头对着她道:“殿外清寒,你且好生留在殿内静养。”   说完,明崇帝就毫不犹豫的走出了殿外。   “陛下……”   看着昭妃盯着明崇帝离去的身影时脸色发白,脚步踉跄追了几步,又捂住了心口,松萝连忙上前扶住了人。   “娘娘,娘娘您注意身子。”   说着松萝就要扶着昭妃回去坐下,不料昭妃挣开了松萝的手,自己又急急地往殿门口走了过去。   “娘娘!”   昭妃谁也没有理会。   她就这么倚着门框,怔怔然的看着皇帝的仪仗离去……   “走了。”   “陛下竟然真的走了……”   松萝匆匆上前扶着人。   听着昭妃的喃喃低语,松萝心头顿时一阵酸涩。   她强忍着种种情绪,好言宽慰昭妃道:“娘娘,许是长信宫的庄贵嫔,确实不大好,陛下只是……”   “松萝。”   眼里噙着泪,脸上笑的又清又冷的昭妃打断了松萝略显苍白的安慰。   “本宫从没见过,从没见过陛下刚刚的那般神情。”   “长信宫急召御医……”   “本宫刚刚亲眼瞧着陛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空了。”   “他甚至连问都没有再问,匆匆起身就要自己去看一眼。”   昭妃怔怔然的道:“从前陛下总是不慌不忙的。”   “他高居于御,俯瞰众生,好像谁也靠近不了……”   “直到那一日,陛下垂眸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里,有我。”   “只这一眼,本宫便什么都不害怕了,可每时每刻,心里却又什么都害怕……”   有陛下在就不用再怕。   她在这宫里,无人敢动。   从前的种种污言秽语,恶意揣测,不详流言也半点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而徐灵容也越发的爱惜着自己名声。   她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叫人将质疑的目光落在陛下的身上……   她最怕旁人说——哦,就是那个曾今定过亲的徐灵容,她也配?   “……日日夜夜,本宫在这宫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可潘玉莲呢?   她粗鄙。   她浅薄。   她张扬的毫不遮掩……她被陛下宠的欢快明朗,光芒万千,满身得意。   没有尝过甜头的人做不出那种神态。   在这宫里,没有底气的人也不会有那般有如实质的张扬——   陛下在背后撑住了她,甚至情愿为她屡屡破例。   松萝听得眼泪都要落了下来,:“娘娘。”   心思敏感的人总是患得患失,忧思不已。   但正是时时惦念,反倒越发的敏感,瞧得越清楚。   有时候清楚地连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冷,映在院中都好似白茫茫的一片。   望着院中沾着惨淡白光,在风中萧瑟簌簌作响的林木,昭妃盈在泪眶里的终于落了下来。   “荧煌初乱眼,浩荡忽迷神,未许琼华比,从将玉树亲……”   松萝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昭妃。   在这宫里,妃嫔争宠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是‘跳腾’的那么高的庄贵嫔?   就她那副世无其二,合该‘蛊惑圣心’般的标准祸水模样,说她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下作手段都没人觉得奇怪。   说真的,骤然见昭妃如此情态,松萝甚至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惊讶。   毕竟从前慈宁宫将陛下请走,又几次刁难昭妃的时候,也没见她是这般失了心神,宛若‘朱阁倾覆’的凄然。   但不解归不解。   看着站在殿门口神色凄冷,唇色发紫,浑身发凉的昭妃,松萝抹了一把泪,用力的将人扶回了殿内。   “娘娘,现在万事都没有娘娘您的身子重要。”   松萝将温热的茶水放在昭妃的手里,跪在昭妃的身边道:“长信宫的那位庄贵嫔是个什么做派,满宫的人有目共睹。”   “她如今借着伤引得陛下怜惜……”   说到这的松萝恨不能狠狠啐潘玉莲一口——   她们昭妃娘娘是真的身患顽疾。   平日里只能谨慎的精心养着,甚至心悸发作时十分的痛苦……   而潘玉莲这个‘东施效颦’的贱人,端看白日里她耀武扬威的那个得意样,身上哪像是有半分的不适人?   “以色侍人,她能得意到几时?”   “陛下英明神武,必不会被小人蒙蔽。”   “娘娘,您千万要爱惜自己,不能叫这些小人的奸计得逞。”   “……”   敞开的殿门吹了阵风进来,被匆匆丢下的画轴一大半都悬在桌下,被风吹的摇晃。   昭妃的眼神慢慢落在了画上。   画中的青松扎根于高崖,任凭东西风刮过却依旧挺拔……看着,看着,昭妃的眼神慢慢沉稳了下来。   “松萝。”   “奴婢在。”   昭妃伸手扶起画,问道:“本宫记得,她的外家是两淮的林府?”   关于潘玉莲的种种消息都是松萝说给昭妃的,因而她记得很清楚,:“正是,林大人是都转盐运使。”   原本潘老爷谋了份“好差事”,只用等瓜熟蒂落。   但现在不够,远远不够。   若说从前她只是单纯的厌恶“望高枝”背信弃义的潘玉莲。   那么现在……潘玉莲一定,一定,一定得从这世上彻彻底底的消失。   昭妃对着松萝轻轻招了招手,附耳说了几句。   待说完,昭妃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嘱咐松萝:“去联系府上和信王府。”   ……   抬着御撵的宫人脚步不慢,随侍在侧的魏公公小碎步也踏的飞快。   尽管走的快,一张嘴就吃风,但边走边开口的魏公公的话却说的很是清楚,:“一炷香的时辰前,长信宫的宫人就匆匆去了坤宁宫。”   “从坤宁宫出来后,皇后娘娘身边的连姑姑就一道跟着去了躺太医院。”   “长信宫里请人请的急……”   “今夜当值的太医里,除了在琼华宫里的陈御医和以防万一被留下的刘御医,其他几个御医都被请去了长信宫。”   这是潘玉莲第一次施展‘召唤’皇帝陛下的‘大召唤术’。   她自己心里其实也不大有把握,因而只能尽可能的加码,将自己的情况渲染的严重些,增加‘召唤’的成功率。   结果这些“加码”的话魏公公刚刚在殿内都没来得及说,明崇帝就已经动身了。   话说完,半晌却没有听见明崇帝的声音,魏公公悄悄抬头看了眼明崇帝。   待觑着他们陛下眼神沉沉,神色阴郁,带着冷感的气势迫人……魏公公都没敢继续说下去,他不动声色的望前挪了挪,催着抬撵的宫人再快些。   ……   御撵刚到长信宫的宫门口,通禀的太监只来得及说了陛下两个字,明崇帝就已经大步进了长信宫。   骤然见着皇帝进来,满宫的宫人连忙跪下见礼,明崇的却连一   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直奔玉椒殿去。   殿内几个御医都还没走。   这会儿他们正为着潘玉莲的病症纠结。   刚刚长信宫里的宫人‘急三火四’来请,那阵仗着实是唬人。   几个御医提着心赶来,路上还不停的回忆潘玉莲的脉案。   结果进了长信宫一看——   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你要说这位娘娘她没病吧,她的腿确确实实伤的很重。   可要说她‘有病’吧……你一问,这位娘娘除了喊疼就说不出个其他的所以然来。   甚至她喊疼的时候脸上没一点痛苦难耐的神情。   对了,不仅没有痛苦,甚至额上连一滴汗也没有。   整个人红光满面,气色好的不得了。   被急匆匆请来的几个御医:“……”   嗯……不然娘娘您好歹装的像样一点,微臣也好给您开药不是?   听着殿门口宫人行礼的声音,卧在榻上的潘玉莲两手撑着床榻飞快的支棱着起身,朝着殿门张望。   很快,那个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在了眼前。   即便是潘玉莲是主动发起‘大召唤术’的人。   但当真看见明崇帝进来的时候,她恍惚都有些愣神。   灯火葳蕤,明珠生光。   玉椒殿内总是很亮,明亮又温馨。   一层层的锦帐被如意穗缠绕高悬,一道道的珠帘挂起,目光穿梭过去,锦绣榻上翘首以盼的人眼里含着怔愣。   满世生辉,璀璨明光拱卫着她,锦绣春华铺在她的脚下。   她耀眼的仿佛和其他的人都不在一个图层里……不光是现在,而是从那堆跪在人群中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是。   这种带着勃勃生气,偏又自由散漫还带着点七情六欲间欲色的美,张牙舞爪的扑到你的眼中,霸道的占据你的视线,让你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榻上恍惚之后慢慢露出笑意的潘玉莲。   你看她哪里有半点的痛楚?   笑靥如花,又娇俏又得意。   裹着夜风匆匆而来,那点噬着心头轻轻重重咬着人的慌张,这一刻也在她的笑眼里忽的烟消云散了。   小骗子。   看着仰面含笑望着他的潘玉莲,明崇帝的手指轻轻颤了颤,随即他转身看着跪了一地的御医,问道:“庄贵嫔的伤势如何了?”   这……   听着明崇帝的问话,跪着的几个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资历最深的冯太医被顶到了最前面。   冯太医大着胆子看了眼潘玉莲。   却惊见自陛下进来后,这位贵嫔娘娘甚至连‘装都不装一下了’。   啧啧啧。   宫里的人都十分的心明眼亮。   都这份上,还用说什么呢?   那自然是什么都不必多言了。   他心头啧啧称奇的时候,嘴上也斟酌着道:“启禀陛下,贵嫔娘娘之前伤了膝骨。”   “如今虽然伤口愈合的很好,却不可马虎,尚需好生静养。”   “至于,至于娘娘今夜觉得膝上有些,有些不适,许是伤口处吹了风的缘故……”   冯太医的措辞十分的委婉。   听得潘玉莲都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明崇帝的衣袖。   看潘玉莲是真的无事,伤势愈合的也十分好,明崇帝吩咐赏了御医就让人离开了。   长信宫内,送走御医的宫人们也十分知趣的再没有进来。   殿内很是安静。   明崇帝则拂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本就生的高,极具压迫性,只平日里敛着,不笑的时候眼睛里黑沉沉的,眼神格外的锐利,神情端肃又冷淡,着实是唬人。   潘玉莲缩了缩手,随后手又慢慢的伸出衣袖,凑过去勾了勾明崇帝的衣袖。   见明崇帝没有打掉她的手,也没有抽袖离开,潘玉莲大着胆子凑得更近了些。   她还伸出手指勾着明崇帝的手指,一根两根的勾过来……到最后,十指相扣。   明崇帝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当这双手握着什么握的很紧的时候,上面甚至会显出青筋来。   寻常时候明崇帝的手都很热,贴着她身上的时候甚至都有种发烫的感觉,但今夜,他的手很凉。   原本只是单手十指相扣,到最后,潘玉莲的两只手都捂着明崇帝的手。   明崇帝垂眸看着神色认真,一心一意给他暖着手的潘玉莲。   你说……你说你能拿她怎么办呢?   骂她,打她,罚她,问责她,治她的罪?   这些话说起来倒真是轻巧,可……那也要能舍得了才行啊。   “潘玉莲,欺君之罪,你好大的胆子!”   闻言潘玉莲连忙抬眸看着明崇帝。   这会儿她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嫔妾不敢的。”   “之前嫔妾的腿确实有一点点的疼。”   潘玉莲说着将握住明崇帝的那只手下意识捂在怀里。   她腾出另外一只手。   就这么冲着明崇帝比划了一点点,:“就一点点的,真的,就这么一点点。”   “结果一见陛下。”   “嘿,那是一点点都不疼了。”   看着眼睛亮闪闪的藏着明珠一般,笑的眉眼弯弯的潘玉莲,明崇帝原本还沉着的脸是一点也冷不下去了。   他看着潘玉莲。   看着她近在咫尺间含笑的模样。   明崇帝清楚的知道,他眼前的潘玉莲是什么样的人——   生的玉软花柔,靡丽多情,实则外软内硬,不解春意;   看似张扬浅薄,实则傲慢不驯;   垂着眼看似温顺讨好,实则眼睛一转,谎话张口就来;   惯会投机取巧,最爱甜言蜜语的糊弄人;   看似“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似的满心倾慕,实则却是九分假意,半分真情。   你能瞧得清楚她,更能说的出许多不是……   但是。   但是她就在这。   她肯费心的认真捧着半分真情的在这——   姿容多靡,鲜活多彩。   灿烂热烈,烂漫无双。   她的花样叫人瞧得眼花缭乱。   甜言蜜语让人百听不厌。   那半分真情也恨不能塞得人心里满满的滚烫……叫人心神摇曳,神魂颠倒。   只跟着她一道,闻喜则乐,闻忧则惧。   明崇帝很清醒。   他清醒的伸手揉了揉潘玉莲的头,慢慢的道:“往后想见朕了,就派人到御前来。”   “不论何时。”   “朕总会来的。”   听着这话的潘玉莲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垂着眼扑到明崇帝的怀里。   明崇帝也伸手接住了人,结果下一秒,靠近的潘玉莲就被熏的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推开明崇帝,偏头揉着鼻子,连连道:“陛下恕罪,咳咳咳,嫔妾无心的。”   那是在琼华宫里沾上的香气,那样浓烈的香气,即便只是短短的片刻,却在衣袍上留了一层。   明崇帝顿了顿,伸手解着外袍,:“刚刚朕在琼华宫里,看了会儿画,沾上了熏香的香气。”   听明崇帝提起琼华宫,潘玉莲立即来了精神。   这宫里关于这位昭妃娘娘的消息各式各样的都有。   但听得再多,哪能有皇帝嘴里知道的准确?   宫里够份量,不仅能给男主使上劲说的上话,还能挑得动荣妃甚至是昭妃的,就那么几个……   一个个的试过去,总能抓得住人!   来劲儿了的潘玉莲垂着眼,揉着鼻子,还伸手抹着打喷嚏时挤出的   眼泪,:“陛下,陛下原是去看画啊……”   明崇帝将外袍丢在了远处,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听着声的潘玉莲有些捏巴了。   皇帝怎么就说的这么简单?   多提提那位昭妃娘娘啊。   看明崇帝不多言语,潘玉莲只得自己努力往下顺着这个话题,:“哦,陛下看的那是什么画。”   “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这样啊……”   这话题现在要怎么聊?   要说古画,潘玉莲就只知道类似于《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这类很有名气的画……还有张大千、齐白石之类的大家。   至于这什么绥崖子,还有他的这幅画,潘玉莲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关于这画的话题,实在是引不下去了。   潘玉莲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满脸落寞间‘茶里茶气’的道:“昭妃娘娘秀外慧中。”   “饱读诗书。”   “博览古今。”   “……自是能同陛下一同赏画提诗。”   说着潘玉莲还像模像样的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道:“不像嫔妾,不过是略识得几个字。”   “琴棋书画无一擅长。”   “四书五经也不过略看过几遍……”   潘玉莲恶心巴拉的话还没说完,身旁忽然出现了一只手,将她放在枕侧的诗给拿起了起来。   那是——   “月皎昭阳殿,霜清长信宫……”   明崇帝看还不算,他竟然还开口了!   听着明崇帝忽然开口念着上面的诗,连潘玉莲这个一贯没脸没皮的人都忍不住羞耻感爆棚。   啊啊啊啊!!!!   这个氛围,陛下你觉得合适吗?   你真的觉得合适吗?!!   潘玉莲脸色瞬间爆红。   她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就要抢明崇帝手里捏着的信笺。   谁料明崇帝笑着摇摇头,压着她,将信笺一叠就塞进了袖子里。   “陛下,陛下。”   眼看着明崇帝把这‘黑历史’给收了起来,潘玉莲不死心的去抓明崇帝的衣袖,:“陛下,这诗,这诗写的不好,嫔妾笔歪纸斜,写的不堪入目。”   明崇帝抓着挣扎的潘玉莲,说什么都不肯还给她,还道:“这是写给朕的,朕留着,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为了这首诗,两人还抢了半天。   折腾到最后,潘玉莲无力的伏在明崇帝的膝上,长长的叹着气:“陛下……”   明崇帝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乌发,:“嗯,朕在这呢。”   难搞哦。   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愉快的聊天?   潘玉莲看了看明崇帝,随后又努力的垂下眼,试着开始酝酿情绪。   结果她都没能酝酿出个底,就被明崇帝抬起了脸,看了潘玉莲一会儿,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说着话的时候,明崇帝的拇指轻轻抚着潘玉莲的鬓边,:“朕若想要才高八斗,饱读诗书之士,从翰林院直接唤了郎中到御前,岂不方便?”   “读书的事……从来都是无患多少,只患不明。”   “若只是待在屋里一本本的翻过,只麻木的背着里面字,一心一意记着量,岂不痛苦?”   “读书是件趣事。”   “翻阅典籍,思意明义,便是隔着百岁千年,与前人共鸣……”   “你若当真觉着喜欢,朕可以差人送来许多的书。”   “你年纪还小,不要着急,慢慢看。”   潘玉莲安静了下来。   她转过身,侧趴在了明崇帝的怀里,没有露出半点神情,只闷闷的道:“陛下。”   “嗯?”   “你说的话和老夫子说的不一样。”   “不一样啊,那怎么办呢?”   “听陛下的。”   潘玉莲的前摇那么长,但最后的回答却半点都不带犹豫。   这话干脆的明崇帝听的忍不住闷闷的笑了一声,:“好。”   “陛下。”   “嗯。”   “长信宫……宫里的那些月季花,嫔妾很喜欢。”   “朕让他们从含章殿一直铺到了长信宫。”   “陛下。”   潘玉莲紧紧的抱住了人。   虚情假意里那也也得有情,‘演’到如今,他们之间简直美好的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   美的简直虚幻。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这是在哪里……   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狗屎的破世界……   知道她面前的人,曾真真实实的是个什么样。   她又是怎么被打碎了筋骨,不要脸皮的爬起来……   她只怕都能一头‘栽’进这温柔乡里去。   可惜啊……   太美太好的太假了。   潘玉莲无声的轻叹了一声——   要是上辈子,她能有这么一场‘美妙’到令人怦然心动的‘爱情’该多好。   不管结局如何,最起码她们之间身份对等,人格平等,敢爱敢恨。   而现在……或许皇帝待她,有那么一刻的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谁会去相信一个皇帝的真心?   真信了,到最后怕不是要得到一份‘千刀万剐’的感情哦。   在这个世界,她谁也不信。   “潘玉莲,朕会给你很多,很多……你喜欢的,只要你一直在这。”   闻言潘玉莲笑了起来。   她蹭了蹭明崇帝,:“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嫔妾不是一直都在这呢。”   明崇帝轻叹了口气,随后摸着潘玉莲的头。   “嗯。”   …… 第54章 支狗血预警   昨夜,宫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暗地里探头饶有兴致的观望着这场天子“新欢”和“旧爱”之间的对决。   结果么……   果然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旧爱”输了。   一败涂地。   甚至还是倒在了那个一模一样的借口上——   对,不管这些年昭妃是真的旧疾发作,还是装模作样的祈圣垂怜,宫里有多少人吃亏在这事上了?   谁还没气恼过昭妃发病的不是时候?甚至连其他几位娘娘都不例外。   从前昭妃风头无量,敢当面蛐蛐她的人不多,但现在……现在不是有了个潘玉莲吗?   隔天昭妃去中宫请安的时候,在路上‘正巧’了惠妃。   当着昭妃的面,惠妃那可当真是将她好一顿的‘关心’。   见昭妃的脸色都快兜不住了要捂心口,惠妃才算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她。   其他人没路上就“拱火”的底气,本想着今日在坤宁宫能好好看看‘新欢旧爱’唇枪舌战的好戏,不想另一位主演缺席了。   是的,潘玉莲没去坤宁宫请安。   当日皇后娘娘许潘玉莲安心静养的事,又下令再降涂娴的位份……这事潘玉莲得领情。   因而她暂时先老实的待在了长信宫。   全力收集宫中其他几位娘娘的信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叹潘玉莲这一位‘傲’的嚣张跋扈,翘着尾巴不知收敛,说话那叫一个阴阳怪气的让人恶心的主角不在。   到底这位昭妃娘娘的身体确实不好。   想想她要是忽然捂着心口倒在了坤宁宫……这‘大锅’谁敢硬是用脸去接?   所以背地里蛐蛐归蛐蛐,当面狠狠嘲讽奚落徐灵容的事,这宫里还真没几个人敢做。   坤宁宫里,看不成热闹的众人难免觉着失落。   她们情绪不高,很是安静,倒叫难得有安宁的薄皇后脸上都露出点笑意。   不过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多久。   等散了请安,众人却心照不宣的加紧脚步往小厨房去了。   失败者的失败各有各的理由,但成功者的成功,她就必定有“跟风”的价值。   想想潘玉莲吧,她可是踩着这些年荣宠不衰的那位昭妃娘娘脸面,赢得陛下欢心的!   往往扎堆的人一多,攀比的风气顺理成章的就吹开了。   再有,这种裹挟起来的势也压得其他人不敢有二话。   毕竟其他妃嫔都眼巴巴的殷勤往御前送着‘心意’……你还能坐得住?   说,你是不是心怀怨怼?   是不是心中对陛下没有‘情谊’?   明崇帝后宫里剩下的这些妃嫔,如今斗得不狠,多数只有相互拌嘴的时候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嘴上的“功力”格外深厚。   对给其他的妃嫔‘扣大帽子’这种事,简直是眨眨眼的功夫就   能毫不费力的信手拈来。   指不定就在哪‘阴’你一下,叫你灰头土脸的吃个大亏。   还等什么?   送!   必须送!   于是——   这会儿天刚擦黑,含章殿外的魏公公就见甘泉宫里的宫人提着食盒来了。   见来人是贤妃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琴儿,魏公公脸上还带着笑。   “魏公公。”   琴儿也含笑对着魏公公见了礼,随后她将手里的食盒提了提,:“我们娘娘让我来给陛下送些羹汤。”   见琴儿只说了送汤,没说求见陛下的事,魏公公就知道这是贤妃在单纯的表心意。   这事简单。   正当魏公公要接过食盒送进殿内的时候,就听琴儿又轻声道:“这是我们贤妃娘娘在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亲手熬的汤……”   “劳烦魏公公了。”   “哟。”一听琴儿的话,原本还笑着的魏公公脸色一正。   他点点头,感慨道:“娘娘真是费心了。”   送了汤,从含章殿出来的时候,魏公公脸上还带着笑意。   可很快,又有人来御前了——   “魏公公,这是我们惠妃娘娘在小厨房亲手……”   又是亲手?   魏顺忠接过汤,:“娘娘真是费心了。”   笑着送完汤出来——   “魏公公,这是我们昭仪娘娘娘亲自在小厨房……”   魏顺忠:嗯……还是笑着。   “魏公公,这是我们婕妤娘娘亲手做的点心……”   “魏公公,这是我们昭仪娘娘亲手熬得……”   “魏公公,这是我们美人亲手……”   “魏公公……”   “……”   魏顺忠:……笑不出来了。   看着手里的食盒,魏公公好生犹豫了一会儿,可最后他还是轻手轻脚的进了殿内。   妃嫔们往御前送“心意”是惯有的旧例。   明崇帝处理朝政的时候也没人敢无故打扰。   因而一般都是先放在了殿内角落里单独的小桌上。   等皇帝处理完了朝政,魏公公才会提一嘴。   待魏公公进得殿内,这会儿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食盒已经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   高居御座的明崇帝已经合上了手里的折子。   他就这么神色淡淡的看着蹑手蹑脚往那小桌子上放着食盒的魏顺忠。   魏公公轻轻的放好手里的食盒。   结果他转身的时候,冷不丁的正好对上了明崇帝看过来的目光。   浑身一颤的魏公公稳了稳心神,随后他连忙躬身走了过去。   行至御前,魏公公弯着腰,脸上堆着笑。   “陛下,这些都是各宫里,娘娘们亲手制的汤羹、点心……”   明崇帝看了看墙角处叫食盒堆的满满的案桌。   嗯……   这会儿‘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明。   明崇帝丢下了手里的折子,起身。   “去坤宁宫。”   “是。”   ……   坤宁宫   这会儿宫内刚传膳,听得圣驾亲临的消息,薄皇后便让御膳房又添了些菜。   明崇帝到坤宁宫的时候,晚膳也布置好了。   “陛下可用了晚膳?”   薄皇后在殿外给明崇帝请安后,帝后二人一同往殿内去时,薄皇后道:“若是还未传膳,不如就在臣妾这用一些。”   见明崇帝点头,宫人连忙端着铜盆进来伺候他净手。   今日的薄皇后神色平和且格外的安静。   用晚膳的时候,薄皇后除了给明崇帝夹了些菜,就一言不发的悄悄的用着自己跟前的饭菜。   倒是明崇帝看着侍膳的宫人放在面前的花菇鸡内金汤,不紧不慢的道:“这汤,启兰宫的宫人今日也往御前送了一份。”   闻言薄皇后放下了筷子。   她取了帕子轻轻拭了拭唇侧,垂着眼看着面前的桌子,含笑间点点头,:“惠妃妹妹有心了。”   “秋日最易贪食,这汤消积健脾,如今最是适合不过了。”   明崇帝没接话,就这么淡淡的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薄皇后。   倒是一直垂着眼的薄皇后实在没忍住抬头看了眼明崇帝,随后她就绷不住笑了起来。   含章殿的事,薄皇后老早就听着信儿了。   等了这几日,她可算等着了那一波波往含章殿去的热闹。   宫里的这些热闹,只要不是在坤宁宫吵起来,薄皇后其实……也是想看的。   明崇帝摇摇头。   他倒也没计较薄皇后笑的事,只道:“往后不必往含章殿送东西了。”   “是。”   薄皇后努力收敛了笑意。   她正经的点点头,:“明日一早臣妾就吩咐下去。”   待用过晚膳,薄皇后端了盏茶送到了明崇帝的身边。   她坐在案桌的另一侧,轻声道:“太后娘娘这几日都在慈宁宫内静养。”   “臣妾过去请安的时候问过太医了。”   “只说太后娘娘夜里睡得不大安稳……”   可不么?揣着“天大”心事的闻太后哪里还能睡得着?   今早她老人家知道了那场‘新欢旧爱’的争锋更觉糟心。   徐灵容和潘玉莲……呵,这两个人,不是病秧子就是美貌‘傻瓜’,能有什么区别?   明崇帝顿了顿,随后点点头,道:“此事朕心中有数。”   觑着明崇帝的神色,薄皇后暗暗点头。   果然有事——   就说闻太后这些日子简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   安静的薄皇后心里都觉得毛毛的。   她去慈宁宫请安,结果连闻太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送了出来……   这会儿见明崇帝应声,薄皇后才算是放下了心。   心照不宣的略过慈宁宫的事,薄皇后就难免提到了昨夜里琼华宫和长信宫的事。   “陛下,昨夜里长信宫里急召太医……臣妾今日问了太医院,冯御医却只说静养。”   听到这的明崇帝不由得开口替着潘玉莲描补道:“她膝上的伤着了风……且疼了一阵,慌慌张张的请了御医过去,当时用过了些药就无碍了,只还需静养为宜。”   薄皇后点点头,随后她看着明崇帝,:“庄贵嫔……”   提起潘玉莲,薄皇后的口气软了软。   她仿佛含着叹息一般道:“她眼下才入宫。”   “她年纪不大,小女儿家的心思简单,她又一心一意敬慕陛下,只恨不能将陛下的话一字一句的都记着,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生的那般娇俏,性子却也讨喜……不说其他,便是臣妾也想着多瞧瞧她呢。”   “只是……虽然想见她,却难免还惦记着她的伤。”   薄皇后看着明崇帝,认真的道:“陛下,庄贵嫔虽然年纪还轻,底子也好……但到底还伤着,宫里人多口杂,她哪能经得住三番五次的折腾?”   迎着明崇帝黑沉沉的目光,薄皇后话锋一转,又软了回去:“臣妾还想着明年的桑蚕礼上带着她呢。”   薄皇后的这一番话,足够明崇帝听明白意思了——   在潘玉莲的伤痊愈之前,别再动她了。   说真的,就潘玉莲那个闹腾劲儿,真的很容易就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还伤着的事。   更何况……她那么香软的一捧艳气压在身上的时候?   谁能不动心?   明崇帝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   相反,哪怕是他抱着潘玉莲的时候,都越来越不满足。   贪欲甚深,欲壑难填。   哪怕潘玉莲的目光一直只落在他的身上,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可他还是不满足。   他想要的越来越多……甚至恨不能将潘玉莲给一口‘吞’了。   已经半点都不犹豫,乖   乖的住进长信宫、变着花样的表达心意、使出全身解数使劲黏糊着他的潘玉莲……勉强压制着明崇帝心中叫嚣着翻滚的恶意。   但还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他甚至不惜扭曲自己的‘形状’,试着用温情‘换来’潘玉莲的‘真心’。   现在让他只能安稳的坐在一旁,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潘玉莲始终和他隔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是想一想那个场景……   明崇帝慢慢的闭上了眼。   “陛下?”   明崇帝垂在袖中的手轻轻颤了颤,:“朕知道了。”   ……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   坤宁宫里的宫人正预备着明崇帝今晚会宿在中宫呢,却惊见陛下忽然离开了。   脸上闷闷的冬英被连嬷嬷硬生生的给拉走了。   倒是绘杏端着一碗燕窝汤进了殿内。   “娘娘。”   正倚在案桌上闭目凝神的薄皇后,轻轻的应了一声。   “陛下忽然起驾……”   闻言薄皇后睁开眼,她兀自笑了笑,倒也接了话,:“自然是因为不高兴了。”   绘杏将燕窝汤奉给薄皇后,随后自己取了玉轮跪在薄皇后的跟前给她慢慢的锤着腿。   看着薄皇后搅了搅燕窝汤,绘杏轻声道:“娘娘,陛下可是为着……长信宫里的事?”   若说这坤宁宫里谁是薄皇后的心腹——   不是人前走动的冬英,也不是来往宫中给后妃传令的连嬷嬷。   而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绘杏。   听着这话的薄皇后笑着看了眼绘杏,:“这么多年了,你这双眼睛倒还是那么亮。”   被夸的绘杏腼腆的笑了笑,随后她又轻声道:“娘娘,陛下既然喜欢,庄贵嫔也一心只求圣恩,娘娘您又何必……”何必阻拦呢。   “就是因为陛下真的,真的很‘喜欢’啊。”   说完这话,原本还笑着的薄皇后笑意淡了,她将手里的汤盏放在了桌上。   “这么多年,好容易才出了这一个……结果还被涂娴给弄伤了。”   “涂娴……”薄皇后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人。   待说起潘玉莲的时候,薄皇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她腿上伤的那么重,偏偏也是个能对自己狠得下心的。”   “若她的这伤能养的恢复如初还好说,答应了本宫的事,也不能反悔。”   “可她这般由着陛下的性子拼命折腾,若是不管不顾的落下了病根……往后只怕记起一次就越发的恨一次。”   “到时,便是本宫想救都救不了了。”   薄皇后这话听得绘杏的眼睛都忽然睁的圆了些,:“娘娘,您是说庄贵嫔她……”   薄皇后点点头,:“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那位贵嫔娘娘确实,确实是浅薄的实在张扬……”   看绘杏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情,薄皇后笑了笑,点她:“才说你眼神好呢,这就忽然看不清了?”   “你只盯着她明面上、盯着这宫里人的嘴干什么……最重要的不是旁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陛下他做了什么。”   闻太后曾经无声的感叹过薄皇后被‘捏成’了明崇帝的‘形状’。   这话说的有些粗鲁又奇怪,但细品起来却很有意思。   瑱王府五年,宫中十二年。   薄皇后一路从王妃再到母仪天下、地位不可撼动的皇后娘娘……   能做到这份上,这世上,薄皇后也确确实实,是最接近明崇帝底色的人。   登基后的皇帝……有些可怕。   那会儿薄皇后每每见着明崇帝的时候,她都瘆得慌。   当隐约‘瞧见’了那片可能的‘阴影’时,薄皇后心头寒风呼啸而过,遍体生寒。   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掉头就走,只当自己是个目盲心瞎的“端庄贤惠人”。   所幸那会儿有个昭妃冒了出来。   她处处合适又处处不合适。   薄皇后一直提着心,费力从中斡旋,这些年宫里勉强称得上是平安无事。   可昭妃眼瞧着不顶用了。   明崇帝先是皇帝,她才能是皇后,薄皇后一直很清楚这点。   自那之后,夜夜难眠到患了头痛之疾的薄皇后一直逼着自己镇定,她佯装无异的稳稳的镇着后宫,四处想办法……   苍天垂怜,等来个‘以身入局’的潘玉莲。   恍惚间,薄皇后记起了闺中悄悄读过的奇闻轶事——因为恐惧,人们会向面目狰狞的鬼神献上最珍贵的祭品,以祈求来年能平平安安。   潘玉莲——无论如何薄皇后都是一定要竭尽全力保住的。   “绘杏,让太医精心照看庄贵嫔的身体,但凡有什么缺的,都只管与本宫说。”   “这坤宁宫里,本宫素日用的那些益气补血的东西,待问过御医无碍后,全都拨一半给长信宫。”   “此事不要声张……”   薄皇后看着绘杏,神色严肃的道:“务必让她平平安安的养好身子,明白吗?”   这庄贵嫔果然真是狐狸精化作的……   跪着的绘杏仰面觑着薄皇后的神情,艰难的点点头,:“是,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   长信宫   含章殿里的热闹听得潘玉莲直接笑倒在了榻上……可惜她不在场,不然还能当面看看明崇帝的脸色。   这么想来……那位皇后娘娘果真促狭。   可潘玉莲的这份快乐没能持续多久,隔天一早,带着一堆药的御医就又来了。   不光是他们,小厨房里炖煮的汤品也越来越多。   喝了几日,潘玉莲喝的脸都瞧着越发的红了。   ……   这天下午,潘玉莲双手抱着个小汤碗,对着里面的汤静静地沉思着。   听梅轻手轻脚的过去,刚准备将半躺在地上的珍珠抱起时,忽然听潘玉莲问道:“陛下有几日没来了?”   “……三日。”   人没来,只是时不时送了东西来……明崇帝忽然转了性了?还是他另有新欢了?或者是对着她装都不愿意装下去了?   潘玉莲不敢直接去御前,若是闷头闷脑的撞上去有个不知道的意外更糟。   她问着听梅:“这几日朝堂上有什么事很忙吗?”   听梅想了想,暂时还没听得什么信,因而她道:“娘娘,不如将长顺招了问问?”   宫里的事消息,这长信宫里就属长顺最清楚。   只不过因着潘玉莲从没过问过前朝的事,长顺不愿多嘴讨嫌,便也只禀报了后宫里的事。   不一会儿,长顺就被传进了内殿。   听潘玉莲问起最近朝里朝外的风声时,他略一思索,便捡了大事小事挨个说了起来——   这头一个,就是关于立储的事。   眼看着寒冬腊月马上就到。   待过了年,人就又老一岁。   旁的富贵人家只是感慨两句年华逝去,可在“天家富贵”里,还是在皇帝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的时候,这可不是简单的老一岁的事。   除了已经在京中的端王、诚王和信王府的人,其他地方上准备进京贺岁的藩王也都在动身赴京的路上……所有的人心里都有种莫名的预感——   这个年一过,只怕不会安生了。   在这个风声“呼呼”的当口,但凡是涉及所有王爷世子的事,就特别容易被人留意。   因而,长顺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信王世子得了陛下封赏的事。   信王世子?!   摸着猫的潘玉莲手一顿。   她慢慢的拉着珍珠的尾巴揉着,盯着长顺,好奇的道:“就单他得了陛下的赏赐?”   “是。”   应着声的长顺躬身笑道:“听说世子是献了一副画,陛下很是喜欢。”   “一幅画?”   “是,娘娘,正是一幅画。”   众所周知,这宫里的娘娘们都饱读诗书,因而都爱个诗爱个画的。   见潘玉莲提起这画,长顺只当她喜欢,便绞尽脑汁的使劲想了想道:“好像是叫什么,什么崖子的高山,不对,是高崖松,松……”   【“刚刚朕在琼华宫里看了会儿画,沾上了熏香的香气。”】   【“哦,陛下看的那是什么画。”】   【“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这样啊……”】   这厢长顺还在格外努力的试图挤出听过的画名,忽然就听——   “绥崖子……”   “《高岩曳松图》。”   寻着声的长顺一抬头,就见潘玉莲直勾勾的瞧着他,又重复了一遍,:“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诶嘿,正是,正是。”   “正是此画!”   长顺一拍大腿,随后连连笑着捧着潘玉莲,:“娘娘当真是博学鸿儒,学识渊博。”   潘玉莲紧紧抱住珍珠。   她也慢慢的笑了起来,:“啊~原来是,高岩曳松图啊……”   不过几日的功夫,宫中倒也没多少其他的大事。   待打发了长顺出去,听梅看着潘玉莲,:“娘娘?”   “昭妃娘娘腹有诗书,气度高华,善解人意……信王世子得蒙圣心,特立为皇储。”   “户部郎中潘同典修缮宫室不力,贪污成性,严惩不贷;”   “妖妃潘玉莲,蛊惑‘圣心’罪该万死……”   一口气说到这的潘玉莲一直笑着:“这个故事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的圆满?”   “娘娘……”   潘玉莲笑着笑着就狠狠的‘呸’了一声。   “呸!”   “休想!!”   ……   接下来的几个月,潘玉莲就和‘缩头乌龟’一样待在长信宫里闭门谢客。   愣是一副要养伤养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于是本该二月末才养好的伤……潘玉莲硬生生在二月初的时候就站起来了。   而她能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了系统,在上头猛猛砸钱,一路直接冲到了三级贵宾的等级。   【团圆丹——一家人就是要团团圆圆的,少一个都不行。】   【注:此道具为中秋节限定款,具有时效性,只能供娘娘体验团圆之福六个月。并需在解锁三级贵宾,开启宫斗功能“栽赃陷害”后使用。】   【“提示:因娘娘处于特殊环境,待使用该道具后一月内需与目标人物同房一次,该道具才可激活生效。】   【另:因娘娘处于特殊环境,服药前后出现不知名副作用等其他不适症状均属正常情况,后期可无患自愈。“】   【“经检测,娘娘符合使用条件,请娘娘确认是否使用?”】   “确认。”   【“特殊道具已使用,请娘娘尽快寻找目标人物完成激活条件。”】   【“请娘娘您小心爱护自身,祝您体验愉快。”】   ……   …… 第55章 持又陪大家一起过年了,开心   浮云卷霭,星月流光   长信宫内鲛绫纱坠珠帘,明玉青台侧的画屏半开。   风中宫灯轻曳,裹着击节之声传出殿外——   从前坐在轮椅上养伤的急躁还能忽略。   可当人无法忽略伤痛,开始急着起身的时候,坐在上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双腿无力久了,结结实实的踩在大地上时,心头会迸发出一种无可抑制的喜悦来。   玉椒殿内,赤着脚站在殿中的潘玉莲正在自由的舒展着身姿。   没有丝竹管弦的优美乐声,也没有“绕梁三日”般的歌声,只有一旁听梅敲击着玉案的简单伴奏声。   潘玉莲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美貌的。   毕竟曾经她恐惧甚至于厌弃这份过于奢侈的靡丽。   她慌慌惶惶的闪躲。   走投无路,避无可避的将头扎进‘沙堆’里,自欺欺人。   可今夜她在用这份容貌取悦着自己。   明灯高悬,珠玉生辉中的殿内,她笑的真的很明媚,欢快又自由的跳着舞,随心所欲的摆动着手脚,水杏银波般的裙摆随着转圈而‘哗’的散开……   没有叫人击掌而赞的华丽舞步,也没有让人瞠目结舌的技巧。   她赤着脚踩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内,脚尖轻点,含笑间仰头甩袖,袖间裹着的薄红色披帛缓缓落下。   蹲在一旁的珍珠仰着头看着含笑起舞的潘玉莲,而听梅瞧着她也有几分恍惚,手下简单的击节之声都乱了。   “陛……”   明崇帝摆摆手,四周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他驻足殿外,望着明月台前敞着的画屏处翩然起舞的人影。   殿外星光如雨,玉壶光转。   殿内明光璀璨,熠熠生辉。   潘玉莲含笑间的脚步轻快,神情却又慵懒随性,她没有掩饰这份随心所欲般的散漫,有种心满意足的惬意和被满足的懈怠。   “呼——”   殿外像是起了风。   夹杂着花香拂面,清风撩过他垂下的流云广袖,轻轻地,慢慢地……一动一动。   看过千山万水,俯瞰漫漫红尘。   虽然在这人间总有缺漏,可权力的支配绘弥补这份不完美……但此刻伫立春风中的明崇帝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悸动——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在少年。   那道凝望过来的目光太过深沉和刻骨,殿内潘玉莲若有所觉侧头望了过来——   “陛下!”   一缕轻快明媚的香气雀跃间扑了过来。   明崇帝伸出了手。   他接住了潘玉莲。   她抱着他,他也紧紧的抱着她。   那朵远在天边,被暖光映的光芒万丈的白云毫不犹豫的飘来,落在怀里。   明崇帝那一刻的遗憾忽然有了半刻的释怀和慰藉——   如此……也好。   漫长的岁月磋磨,一点一点的叫人学会了耐心。   若是年少时遇见她……   年少轻狂……只怕没有如今的半分从容,窥得患得患失间抓不住的疯狂,总会失控,不顾一切逼得她心甘情愿,满心满眼都是他。   赤着脚的潘玉莲被抱了起来。   她埋在明崇帝的怀中,深深的吸了一口,像是有几分贪婪的嗅着他身上裹挟的香气。   自从知道潘玉莲喜欢龙涎香的香气后,御前用的香,就再没换过。   明崇帝没有说话,潘玉莲也没有说话。   他抱着人,潘玉莲伏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一路穿过刻着如意纹饰的白玉壁,紫檀木的云母屏风,画上的鸾鸟展翅欲飞……   直到走进了殿内,这会儿听梅早就悄悄的抱着猫跑了。   等她再端着铜盆进来的时候,明崇帝正在同潘玉莲说话。   听梅飞快的擦干净潘玉莲跑出殿外时沾着的小沙粒,随后就轻轻的退了出去。   临出殿时,听梅还听见了明崇帝的声音——   “习的什么舞?”   还扑在明崇帝怀里的潘玉莲闻言眨了眨眼。   她摇了摇头,:“嫔妾从未习过舞,也不会跳。”   这事倒也不是假的。   还在潘府的时候,潘大老爷还真动过让她们几个姑娘都习舞的念头。   不光是想,他还付诸了行动。   小门小户的养着歌姬舞女费事,费钱费力还不容易落好……让府上的姑娘们学起来却不浪费。   懵懂的孩子都会听着大人的安排,甚至会为了大人们的称赞而拼命努力。   可潘玉莲又不是真的只有六、七岁的稚童,潘老爷打的什么心思她还能看不出来?   哦,等她都学好了,往后潘府中设宴的时候,就让她出来席间献舞……对,只怕光吃着酒,色眯眯的看她还不够,等散了宴席,让她顺理成章的被带走?   呸!   做你爹的白日梦去吧。   于是身子格外僵硬、就和小脑发育不完全似的,手脚不协调,还又嫌苦又嫌累,成日里和教舞的师傅暗地里使坏,没有半点天分的潘玉莲……毫不意外的被退货了。   气的潘老爷那次都大骂她朽木不可雕也。   此刻陷在芙蓉帐内的明崇帝垂眸看了一眼趴在心口处望着他   的潘玉莲。   看了片刻,他轻轻笑着揉了揉潘玉莲的头,:“嗯。”不会就不会吧。   浮光未歇。   光影透过纱帐,穿过珠帘,一闪一闪映在眼中的时候,有种珐琅彩般的迷蒙淡光。   这种时候近距离看着潘玉莲的脸,就和看着场不真实的幻梦似的。   她此刻在怀里安稳的待着。   可刚刚欢快明媚,恣意到‘轻佻’的模样还刻在记忆里……叫人恍恍惚惚的有种不真实感。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的手越来越紧,像是要压着她的骨头一道融进血肉里去证明这份真实。   潘玉莲没有吭气,只是伸手慢慢的抚着明崇帝眉心隐约落下的皱痕。   细细算下来,他们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从潘玉莲摆出一心一意要养伤的姿态后,长信宫内无人搅扰。   潘玉莲伸手抚平明崇帝眉心的时候,明崇帝直勾勾的看着她,死死抱着她的手慢慢松开了些。   当潘玉莲伏在他胸前时,明崇帝也闭上了眼睛,一下一下的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扑通——扑通——”   被剥离的生气仿佛被重新注入了身体。   那晚从坤宁宫出来,惊觉自己忽然间不知不觉开始失控的明崇帝回过神,又重新开始控制自己……   明明潘玉莲才是低眉顺眼的向上‘讨好’,可他却无可抑制的无限低头接近她。   这种无限温情的索取让人格外沉迷,沉迷到理智都像是被蒙蔽了。   明崇帝开始尝试‘戒断’。   他甚至刻意控制自己去看潘玉莲的时间——   从一天,三天,五天,再到半个月,一个月……伴随着咄咄逼人的不安,烦躁,气闷,尖锐的欲望、渴望……   他的‘七情六欲’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开始不遗余力的作乱。   无时无刻都不止歇。   所有的情绪都被明崇帝重新压了回去,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直到他觉得自己可以来看潘玉莲的时候——   他的心脏在欢呼,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汲取着‘活’着的生气。   明崇帝抚着她的手不再动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   听到的呼吸声很平稳……安静的潘玉莲以为明崇帝都睡着了。   嗯……垂着眼思索着要不要叫醒人的潘玉莲有些犹豫。   明崇帝是个‘狠人’。   这段时间就连潘玉莲都有些感慨。   不,他不光是个‘狠人’。   他比狠人还多一点‘疯’劲儿。   明崇帝说‘戒断’就开始的尝试,潘玉莲全都看在眼里——   早晚有这么一回的。   不然潘玉莲这么费劲儿的忍着,还弄来‘团圆丹’是想做什么?   潘玉莲从没相信过明崇帝的‘温情’。   这种站在权力‘顶尖’,精明到‘发疯’的上位者,习惯的是权衡、是掌控,而不是被掌控。   明崇帝曾紧紧握着潘玉莲被碎瓷扎伤的手,紧的腥甜的血溢出来染红了手心,疼的潘玉莲一个‘激灵’的那副场景。   潘玉莲一直都牢牢的记着,永世不忘。   裹着蜜糖似的潘玉莲就像是在用低眉顺眼‘乞讨’似的温情编织着一个陷阱。   她轻轻的、缓缓的、慢慢的……生怕惊动了人。   一旦明崇帝有所察觉,惜命的潘玉莲便头也不回,马不停蹄的撤离。   就像明崇帝‘戒断’的这些日子,潘玉莲那是半点都不挣扎,甚至是竭尽全力的配合。   她生怕已经警醒的明崇帝会因着‘戒不掉’,激起‘疯’劲儿的时候直接弄死她……   而这么配合的结果就是,一日不见,三日不闻……说不来看她,最后就当真一个月都不来。   潘玉莲犹豫着之前的那点基础还在不在?   不会没感觉了又要从头再来?   更何况明崇帝今夜瞧着有点累。   要是这会儿闹醒了明崇帝,他却不肯要她,那更糟糕。   不然下次选个好点的时间?   一个月内只要和皇帝搞一次就行了,应该不难做到吧?   潘玉莲无奈的轻轻的转了转头。   正当她伏在明崇帝怀里,枕着他的胸膛权衡利弊的时候,却猛地听到极快的心跳声——   呼吸能骗人,心跳却不会。   ‘震耳欲聋’似的跳的这么快,能睡着才有鬼!   潘玉莲骤然抬头,撞进了一片黑沉沉的仿佛看不见光亮的目光里。   明崇帝一直睁着眼。   他一直在垂眸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明崇帝慢慢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哑,:“在想什么?”   潘玉莲也笑了。   她的脸上骤然有了热烈到烂漫的神采。   原本潘玉莲就伏在明崇帝的怀里,这会儿她直接贴着人往上挪了挪。   直到离着明崇帝的目光只有一掌之距,她双手交握,手背撑着下巴,呼吸的热气都散在明崇帝的唇瓣处——   “在想陛下。”   “真的很想。”   近在咫尺的潘玉莲总会叫人有种不能直视的‘七情六欲’。   毕竟若你直视着她……会生怕自己没轻没重的撕碎她。   明崇帝捂住眼睛笑了起来。   他开始是轻笑,随后笑出了声。   笑了片刻,这次的明崇帝主动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   他含笑看着潘玉莲,伸手慢慢摩挲着她的脸颊:“潘玉莲,朕也很想你。”   这般直白的回应叫潘玉莲看起来难得看起来有些羞涩,她脸上这会儿都粉乎乎的。   “朕问过御医了,你的腿伤好了。”   “嗯?”   ……   残月静谧,星夜摇曳。   帘幕垂落,千金一匹的织花缎被毫不客气的揉成了一团。   长信宫内,长鸣鸟托着的灯火映着珠贝嵌做的云母屏风上,星河渐落,烛影越发的深沉。   锦绣帐内忽的伸出了一只手,仓促的抓着垂在一旁的珠帘,只很快,揪着珠帘的手就被拖回了锦帐。   “啪——!”   这一下就垂落的如意帘遭了殃。   顷刻间颗颗价值不菲的明珠哗啦啦落了一地。   ……   【“恭喜娘娘您成功激活特殊道具。”】   【“友情提示:该特殊道具激活后,娘娘初时行动无异,但因您身处特殊环境,激素调节之后会出现符合逻辑的生理反应——”】   【“如诊脉时会出现‘喜脉’,后期会伴随较为夸张的生理反应,诸如晕厥、嗜睡,情绪不稳定……”】   “滚……”   【“友情提示未完成,娘娘您是否确认结束提示?”】   “你……”***   “滚蛋。”   滚啊!!!   【“好的,已收到反馈,本次提示结束。”】   【“请娘娘爱护自身,开始沉浸式体验,祝您体验愉快。”】   你***!   ……   翌日一早,宫妃们又照常去往中宫请安。   这几日前朝那才叫个热闹,倒是后宫里面还算风平浪静。   没有什么热闹可瞧,赶往坤宁宫的妃嫔便也按着寻常的时辰出门,没急着早早的到。   这会儿前往坤宁宫的路上,三三两两的妃嫔也有遇见潘玉莲的,只不过……   “庄贵嫔的腿伤不是好了吗?”   “是啊,听说司寝房里的牙牌都挂上了,这怎么   ……”   这怎么坐着轮椅出来了?   “还能是为着什么?”   捂着嘴的妃嫔声音带着笑,:“急着出来争宠呗。”   “就像这鎏金的破铜,里面不还是破铜么?”   “表面流光溢彩,实则内里一团锈斑。”   “陛下这些时日,常常去琼华宫,可不都有一个月没去长信宫了……”   “……”   靠在轮椅上的潘玉莲神色有些发蔫,分不出半点的精神给其他的人。   “系统,我真的能出高价,从你这搞点**药行不行?”   “你报价,十倍都行。”   【“很抱歉,系统属于和谐……”】   “呵,你别跟我来这套,还和谐呢,你从里到外一点都不健康!”   “说,你昨晚是不是偷偷看我呢?”   【“系统属于正规游戏公司出品,请娘娘不要随意污蔑、侵害公司名誉!“】   【“所有游戏内都合法配备‘十八禁”和谐手段,为更好保护娘娘的隐私,会直接出现屏蔽。“】   “哦,你能用马赛克屏蔽,所以就神出鬼没,随心所欲的冒出来搞我心态是不是?”   【“娘娘,系统检测到特殊道具激活,因此会……”】   昨夜狠狠给系统记了一笔的潘玉莲,打从今天早上回过神后,就一直在和系统掰扯……   他*的。   好在那个垃圾的破道具,只用激活一次就够了。   “娘娘。”   听梅轻声提醒着潘玉莲,:“昭妃娘娘也来了。”   潘玉莲抬头一看,就瞧见了另一侧长街过来的昭妃。   清而不淡,从浅至深的蓝色散在裙侧,身形消瘦,端庄大方,清雅婉约……气质果然是一等一的好。   难得一见的真正‘白月光’啊,啧啧啧,男主的人形外挂。   他*的,男主拿的才是‘万人迷’剧本吧。   人人‘爱’他……   不过没关系,毕竟她也靠着氪金‘开挂’了。   系统的便宜半分也占不到,但从它氪金换来的东西却真的很‘顶’。   当系统提示道具激活的时候,骂骂咧咧的潘玉莲其实心头忽然一定。   她知道现在自己的‘肚子’里揣着的是个什么样的‘惊天巨雷’——   是一旦炸开,必定人仰马翻的那种。   想弄死她?   那就都去死吧!   此刻狭路相逢,潘玉莲既没有主动下轿见礼,也不肯让开路让昭妃先行。   松萝看着潘玉莲那副骄横无礼,高居御撵岿然不动的模样就火冒三丈。   她往前迈了一步,大声斥道:“大胆!”   “看见昭妃娘娘还不下撵行礼?!”   到这会儿潘玉莲才和看见了人一样,偏了偏头:“见过昭妃娘娘。”   明明嘴上说着见礼的话,潘玉莲却连意思意思下撵的动作表示没有。   她就这么懒懒散散的倚在轮椅上,抬眸看着昭妃的时候,眼里全是得意和挑衅。   松萝在一旁叽叽歪歪的什么,潘玉莲压根都懒得理,她只对着昭妃挤眉弄眼,做作的‘诶呀’一声。   “嫔妾昨晚,昨夜歇的实在是迟了些,陛下又……嫔妾一时精神恍惚,没瞧见昭妃娘娘,还请娘娘勿要怪罪。”   说着潘玉莲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腿,:“如今嫔妾腿伤初愈,只是还有些轻微不适,嫔妾怕出了什么意外,便坐在轮椅上……”   “昭妃娘娘您身患顽疾,必定也能体谅嫔妾双腿染疾的痛苦吧?”   贱人!   贱人!   当真是下作粗鄙的贱妇!   松萝叫‘缺德冒烟’的潘玉莲气的红温了。   她整个人都哆嗦着要说什么,就听潘玉莲又阴阳怪气的道:“不过好在苍天庇佑,所幸嫔妾的伤还能有痊愈的时候。”   “如今好的差不多了,能跑能跳……”   说着潘玉莲看向徐灵荣的心口处,:“昭妃娘娘若是身子不适,就好生的静养,不然……”   从来高高在上,不屑和潘玉莲这等背信弃义、以色侍君的谄媚小人言语上争辩的徐灵容这会儿脸色实在难看。   她不屑和潘玉莲说话,却不代表她能这么骑着脸欺负!   徐灵容沉着脸,一脸肃色的道:“庄贵嫔,你如今……”   潘玉莲也不是来和徐灵容争辩什么来的。   因而徐灵容说的什么,她压根都不听的。   这会儿不知从哪又寻摸出帕子的潘玉莲捂着嘴笑了一声。   她眉眼含笑间自顾自对着徐灵容说着嘲笑的话:“不然娘娘又要旧疾发作,又要急召御医,再惹得陛下牵挂着心疼就不好了。”   “啊,嫔妾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徐灵容难看的脸色和她下意识要捂着心口的举动。   潘玉莲‘贱嗖嗖’的轻轻打了打自己的脸。   她一脸‘惊恐’的道:“娘娘不会现在就又犯了旧疾,又要传召太医吧?”   “瞧嫔妾这张嘴哟!”   “怎么能什么话都这么灵验?!”   潘玉莲拍着轮椅上的扶手,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快传御医!”   “昭妃娘娘又犯心疾了,快传太医啊!”   捂着心口的徐灵容全身僵硬。   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正眼看过潘玉莲的徐灵容此刻眼里泛红,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潘玉莲,她的另一手死死的攥着,指甲都深深的刻进了掌心。   潘玉莲,潘玉莲……徐灵容生生的‘嚼’着这个名字,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让她多活一会儿都是叫人几欲作呕的事!   看着闭着眼发狠的徐灵容,潘玉莲眼里也凉飕飕的——她等着呢。   想想吧,还没怀着‘孩子’的潘玉莲如今就已经够没脸没皮的张扬跋扈了。   这,这她要是真的‘怀’上了,这宫里岂不是永无宁日,都得成了她的形状?   和她曾“争夺恩宠”的徐灵容,不得被挤兑的站都站不住脚?   更何况到时候皇帝膝下有‘子’,那个位置哪里还能轮得到慕容烨?   潘玉莲知道自己怀着的是‘假’的,其他人能知道?   这事等不了……不然‘十月怀胎’,可就‘真’的生出来了。   留给他们‘打胎’的时间,可不多了……   潘玉莲和徐灵容这两个‘宝贝蛋’碰到一起了,听到信的薄皇后哪里还能坐得住?   才结束了拌嘴的功夫,坤宁宫的人就匆匆赶来了,对,还有一大堆御医,那也是被大呼小叫的潘玉莲差去的人给找来了。   打发看热闹的嫔妃,安置脸色不佳‘疑似发病’的徐灵容,又连连催着御医去诊脉……薄皇后一口气忙到听到徐灵容没什么大碍,才算松了口气。   “娘娘,嫔妾知错。”   瞧见薄皇后出来,候在外殿的潘玉莲不等其他人说话,就低眉顺眼‘诚心诚意’的认错。   “这个月陛下频频去琼华宫看望昭妃娘娘,昭妃娘娘一直不曾‘旧疾发作’。”   “嫔妾还以为昭妃娘娘已经全然好了呢。”   “不想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昭妃娘娘又‘心疾发作’。”   “嫔妾知错,还请皇后娘娘勿要动气伤身。”   默了片刻,薄皇后看着积极认错的潘玉莲,摇摇头笑了一声:“你呀……”   知道潘玉莲今早又是坐在轮椅上来的,薄皇后挥挥手叫潘玉莲坐下,:“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好端端的,怎么就非得昭妃较劲?”   “她身子不好这事也是真的,将养着这些年……你莽莽撞撞的不注意,真把她怎么着了,你在这宫里还能安生?”   潘玉莲认真的听着薄皇后的好话。   她还点着头连连道知错了,但自始至终,潘玉莲都没说要改。   知错不改。   下次还敢。   …… 第56章 大年初一拜年了恭喜发财,哈哈哈……   大晋朝历来除加开的恩科外,正常的科举会试都在三月初进行。   因而有志参加此   次会试的学子,都会早早的赶赴京师。   “狄贤弟。”   在京中见着狄怀真的时候,闫嵩脸上满是笑意。   “惟青兄。”   狄怀真微微一怔,随后也笑着拱手见礼。   自上次在元觉寺一别后,狄怀真、闫嵩还有吕禄山这三人就再未见过面。   各奔东西,自谋前程。   闫嵩同狄怀真,不出意外走的是文试的路子,他们二人却是半点时间也不浪费。   待明了潘玉莲的心意之后,就片刻不停的返回旧籍,先过童生试,再过乡试,之后马不停蹄的又来京中参加会试。   闫嵩最为年长,对外的性情也略显‘低调’,每每考试只取第二或第三,绝不争先,   而狄怀真最为年少。   他就很符合年轻人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模样,必定竭尽全力,争先而为。   这两人瞧着性情迥异,就不像是一路子的人,之前的人际关系上也没什么交集。   此刻京中相遇,他们二人也无意将早已相识的事叫外人知晓。   因而略略打过招呼后,闫嵩就带着狄怀真一前一后的去了处小茶馆。   茶馆内还有个小小的隔间,无人打扰。   见狄怀真四处打量了一眼,闫嵩笑着伸手给他斟了杯茶,:“地方简陋,招待不周,贤弟往后来此处吃茶,分文不取。”   狄怀真一听这话,便知这茶馆是谁开起来的了。   他笑着取过茶壶,也给闫嵩斟了杯茶。   “此处清幽雅致,茶香袭人……往后怀真只怕还要多来搅扰,到时望惟青兄莫要嫌弃。”   这样的说话方式……实在是舒服。   嗯,果然还得是‘读书人’才对味。   就说和吕禄山那个‘臂上能跑马’的‘莽夫’不是一卦的路数。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哈哈一笑,举着茶杯敬了敬对方。   都说酒过三巡便入正题,如今两人吃过几盏茶,也没浪费时间说起了朝中的局势。   好像每本小说里,做了皇帝的男主都一定要文韬武略,四海拜服。   在这本偏爱‘龙傲天’的《暴君》小说里,也不外如是。   自从信老王爷挂印而去后,明崇帝连调几员大将赶赴边关。   起初边关时时还有摩擦,近三年的时间里却风平浪静——   草原上的大汗王缠绵病榻,命不久矣。   几个部落为了争夺大汗王的位置相互讨伐,暂时腾不出手来骚扰边关……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安稳只是暂时的。   一旦推举出了新的汗王,便是战火重启的时候。   “武举试在五月,立昂(吕禄山)到时也会到京中来。”   若是要早早的建功立业,吕禄山只怕早就一头扎进了边关或者选个合适的门第自荐。   但现在战事未起,又需为往后借势,只有留个‘家世清白’之身卖个‘好价钱’——吕禄山便决定耐着性子走武举的路子。   也算‘根正苗红’的天子门生。   尽管潘玉莲不曾详细的说过多少事,但看她笃定早早就能出宫念经的模样,对明崇帝宫内之势的只言片语……   几人当时就品出了些什么,一早筹谋起来。   对大权在握的野望、搅动风雨弄权之求早已刻在骨子里的闫嵩而言,他哪里甘心做个风浪的围观者?   即然来到这个世上,他必定要往高处走,留下个“轰轰烈烈”的名头。   这是深刻在骨子里的野心。   至死不悔也宁死不改。   所幸潘玉莲一心一意出宫后被‘捞出来’的目标也需‘仰仗’高官之势……   这不巧了吗?   闫嵩便更能放心的追求自己的‘仕途’之路。   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但明崇帝后继无人,现在一时的风光能有多久?   从龙之功最险,但那也是飞的最快的‘登天路’。   因而自科举开始,闫嵩的目光就早早落在几位世子身上的。   眼下听闫嵩提起这些人,狄怀真端着茶盏正要饮茶的动作一顿。   他看向闫嵩,试探着道:“惟青兄的意思是……”   意思自然是怕狄怀真在朝中坏事。   给他提前通一通风。   毕竟‘从龙’此路凶险莫测,若再有狄怀真意见不一,横亘其中,就凭他那张刁钻的嘴,却是成事难,坏事易。   “贤弟青春少艾,自是意气风发。”   闫嵩摇着头,:“愚兄痴长你几岁,却也不过是蹉跎岁月,如今……难得有个机会,自然是想早定乾坤。”   想了想京中的几位世子。   狄怀真略一思忖,便问道,:“可是端王世子?”   闫嵩抬眸看着狄怀真的神情,慢慢道:“端王……端者,首也。”   “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者之政也。”   皇子的封号都不是随随便便选一个而已。   既然都已经被封了端王,在剩下的皇子里还最为年长……这他都没能坐上那个位置,甚至叫后来者居上。   若论‘后来者居上’的这位皇帝心意,那端王这一家子,这辈子都别想摸到那个位置上。   是的,还是那句话,成事不易,坏事难。   现如今朝臣们只敢谏言让皇帝立储,却没有哪个嫌命太长活的不耐烦,精神失常的‘傻子’直接叫皇帝过继哪个皇子龙孙。   那么多的皇族宗亲、藩王世子可供选择……   只要皇帝稍有不愿,那这事他就是不成。   闫嵩的话,狄怀真自然也听明白。   很显然,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这都已经不是闲谈而已了……   狄怀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身子坐的端正了起来,:“看来,惟青兄是内有乾坤了。”   闫嵩摇摇头,:“内有乾坤还言之过早,不过愚兄确实是有些念想。”   他也没卖关子吊人胃口,伸手蘸着茶汤在桌上写了个字——信。   信?   狄怀真对这名头还真不陌生。   毕竟那位从民间寻回的信王世子,现如今大晋朝哪个不知道?   “信老王爷驰骋沙场多年,即便因病挂印而去,但在军中也素有威信。”   战争一旦开启,旁的还好说,军功可就是实打实的功绩。   再有吕禄山这个一看就是为建功立业而生的‘绝世猛男’相助……   “若是其他王府之人握着兵权,确实容易惹人忌惮,到时还怕事情多有波折……可信王府却不同。”   “信王府内人丁单薄。”   “再加上那位信王世子至今还未成婚,若是到时能由陛下赐婚……”   只凭人丁单薄,但信老王爷却有襄助明崇帝登基之功,有驰骋疆场,却凄凉收场之境遇……   再有信王世子身世凄惨,无父无母(划重点!!!)这一条。   信王世子这人在闫嵩心里的价值,那简直就是‘嗖嗖嗖’的往上蹿。   ‘队友’贵精不贵多。   一个拖后腿的蠢货‘灵机一动’,那可比敌人想出‘十面埋伏’的绝招还要糟。   有一个信老王爷打下的良好基础,那可比十族的酒囊饭袋都有用的多。   更何况,旁的世子还需要夹在身生父母、帝王帝后之间左右为难,但信王世子就没这个困扰了。   他只管一心一意拼了命的在皇帝陛下跟前‘表孝心’就行了。   之前闫嵩还稍有疑虑的是——   不知道信王世子为人秉性如何。   是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想前几日信王世子得了陛下封赏的事传遍京中。   好,只要不是个不讨喜的蠢货就行。   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现在有个条件如此‘得天独厚’的信王世子。   闫嵩恍惚都觉得那位流落民间吃了不少苦的信王世子果真是应了那句否极泰来。   又有苍天垂怜——   那个位置,当真是合该他来坐。   看狄怀真沉思片刻没有提出异议,闫嵩便知此事有的谈了。   他笑了笑:“贤弟性情禀直,心有沟壑,只怕属意要做个直臣。”   “此方世界,多一个贤弟这样的官员却是幸事……”   “但国不可一日   无君,若为立储之事多番相争,天下皆苦。”   “更何况……你我能有此生,也是多受娘娘恩德,形同再造。”   “娘娘忧思难平,也不过求个安稳日子,此恩如何能不报?”   要从皇寺里悄悄的转移出一个宫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事还得要快。   总不能当真让潘玉莲等着,等着,苦苦在庙里吃斋念佛十年、二十年?   而要论这大晋朝里的‘靠山’,哪个靠山还能比的上皇帝?   但若恶了新君,别说去捞潘玉莲出来安生享福了,自己也得先丢了身家性命。   久坐的狄怀真沉吟良久,最终他还是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应允了此事。   成了!   闫嵩心头一喜,接下来只需要再说通吕禄山……   嗯,只看吕禄山的性情,就知他对潘玉莲是个什么心思。   其实闫嵩私下里也想过——   若是潘玉莲肯让吕禄山侍奉……   那必定是锦衣玉食,珍之重之的捧着,确实倒也不失为一个安稳的好去处。   不过这种想法也不过是匆匆一闪而过。   毕竟潘玉莲看着软,但她却握着众人的‘生杀大权’。   没看吕禄山那般心猿意马……都不敢有半点勉强潘玉莲的意思。   回过神看了看狄怀真的神情,闫嵩心头微动。   他是不愿与狄怀真现在就起一丝龌龊的。   毕竟他们二人往后还要同朝为官数载。   再有,若狄怀真这人之后果真去了御史台或者去那些‘黑面’讨人嫌的地方。   对他拉下那些‘不干净’政敌的本事,闫嵩比对自己做官都有信心。   于是他举茶相敬时轻声喟叹,:“如今不过是无奈之下权衡而已。”   “若娘娘能有子嗣……不为其他,只为娘娘之恩,闫某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闻言狄怀真慢慢举起了茶杯,只道:“敬娘娘。”   闫嵩点点头,情真意切的道:“敬娘娘再造之恩。”   ……   潘府   看着不紧不慢,踱步回府的潘大老爷心情甚好的模样,林夫人笑着上前接过了潘老爷的官帽,:“老爷可是有何喜事?”   潘老爷一撩衣袍,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接过乌嬷嬷送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看着潘老爷的模样,林夫人摇摇头,随即笑着坐在了一旁也不再搭话,端起茶盏吃起了茶。   倒是潘老爷坐不住了。   他看着林夫人,笑道:“夫人。”   林夫人含笑看过去,就听潘老爷喜上眉梢的道:“再有两日,此番宫室修缮的事就能完成了。”   巴结上官这么多年,该有的人情世故早够了,潘老爷差的就是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现在好了,这可是实打实送上门的功绩。   “侍郎大人还说,再有几日工部的空缺也该着人替补……这次不看其他,只看实功啊。”   都这么说了,这个位置还能给谁?   那自然是非潘老爷莫属。   能升官自然是好事。   连林夫人都经不住满脸喜色的恭喜了潘老几句,说着还习惯性的去内寝取了钱来,让潘老爷不忘再‘感激’一下上官。   看着放在面前的银钱,潘老爷原本还满面红光的喜色忽的沉了沉。   他甚至恼的拍了拍桌子,:“哼,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府上对着她千般惦记,万般诚心……”   “惦记着她的腿伤,又怕她在宫里不易花用颇多,老爷我是一分没留,全数都送进宫去了……”   “呵,她可倒好。”   “半点都不犹豫的收了钱,却给府上连个只字片语都没有。”   钱多‘咬’手是真的。   更何况是一贯都去给别人送钱,上下打点的潘老爷?   这往外送钱都送成了习惯,冷不丁的突然在怀里收钱,还是收一大笔钱……   酒醉的潘老爷‘豪气冲云霄’。   酒醒之后又被塞了几回钱,潘老爷就有些气短。   但前前后后的上官、下官都是满脸笑意,之前收到收了,潘老爷被架住了。   又听旁人奉承他有个十分有出息的女儿——   毕竟潘玉莲入宫后短短几月就连升数级,陛下赐居长信宫,又亲自赐名玉椒殿……   潘老爷灵机一动,把那些叫他心惊胆战的钱都给送进了宫里。   结果潘玉莲收了钱却连‘屁’都没放一个。   再看这段日子风平浪静,潘老爷就忍不住开始后悔了。   那么的钱,他怎么就没留一些,全给送到宫里去了?   “她这是心思野了,看不上咱们府上了?”   这些日子府上几次往宫里送信,但从头到尾就没收到潘玉莲只字片语的回复。   对鸟都不鸟他的潘玉莲,这‘目中无人’的德性,这些日子走到那都被‘笑’意包裹的潘老爷那个气啊。   “老爷。”   “咱们娘娘在宫中不易,即便是连番晋位,不也几次受伤修养……只怕更是小心谨慎。”   林夫人宽慰着潘老爷,待略说了几句好话,便话锋一转道:“许姨娘春日里易发咳疾,想来娘娘也是惦记的。”   “不如让许姨娘写封家书送去……也好叫娘娘安心啊。”   潘老爷闻言眼睛一亮。   说真的,潘玉莲进宫后升的太快了。   快的潘老爷心里原本对着潘玉莲那股子轻蔑又不以为意的劲儿都有些发虚。   而且潘玉莲说不理他就不理他,潘老爷干瞪眼都没辙。   他总不能冲进宫里去,揪着潘玉莲的耳朵数落她吧。   可这不还有个许姨娘吗?   就这还拿捏不了潘玉莲?!   待定下了送信的事,潘老爷心中的石头落地,他不由的又惦记起了得蒙圣上恩赏的信王世子。   潘老爷看着林夫人,说道:“这几日倒是没见着文珺,她如今年岁见长……也是该到议亲的时候了。”   闻言林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唇,笑着嗔了潘老爷一眼。   “老爷明知道文珺的心思……如今春日晴好的天,不正该是踏青的好时候吗?”   最重要的是,踏青的人里还有信王世子。   “哈哈哈,好,正是好时候。”   潘老爷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好饭不怕晚,就怕连吃的机会都没有。   潘文珺要是能进信王府——往后潘府还不得冒青烟?   如今潘老爷对信王府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态度也改变了。   这都多亏他有一个好女儿,潘文珺。   想想去岁腊月之时,信王世子还专门差人来提   点开春两淮盐巡之事……潘老爷对信王府再无疑心。   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就盼着潘文珺和信王世子能修成正果。   “泽儿如今还需用功,婚事还不急。”   潘泽还在杭州府读书。   他去岁乡试也中了,但却没入京接着考会试,他外祖林大人的意思是还需好生沉淀一番,争取三年后一举高中。   这事潘老爷没意见。   毕竟再等一等,一旦与信王府结亲,说不得潘府的身份还能沾着‘皇’气呢。   林夫人接过了话,:“大姑娘如今又有了身孕,玉莲入了宫,如今文珺也良人有信……就只有三姐儿和五姐儿。”   “老爷,如今入京参加科考的学子中,可有瞧得过眼的才俊?”   知道潘老爷一直打的什么主意的林夫人还不由多劝了几句,:“玉莲如今已是宫里的贵嫔娘娘,更何况还有文珺……”   “府上她们其余这几个姐妹的婚事,也得谨慎些。”   最起码,她们不能再被当个玩意儿似的送人做小妾了,否则到时候可就不单是潘府丢人了。   “三姐儿和五姐儿都容貌上佳,性情率直,即便做不成举人娘子,到外头做个正经秀才娘子也很合适。”   不添乱,名声好,这就够了。   潘老爷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应下,:“我会留意着。”   ……   含章殿   汪岑站在御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陛下。”   明崇帝批着手上的折子,:“何事?”   “启禀陛下,潘府今日又往宫中送了信。”   汪岑轻声道,:“应是潘大人府上的许姨娘亲笔所书。”   潘府往宫中几次三番送信的事……   潘老爷自认为稳妥,但送往宫中的东西,哪里有稳妥一说?   要是那些世家贵族在宫中留下些什么暗点,掩人耳目瞒住消息还好说。   但潘府有什么?之前潘老爷就连个宫里的小黄门都攀不上。   潘府……   明崇帝手一顿,忽而道:“此次工部修缮宫室的事,已经快结束了?”   汪岑应道,:“是,陛下,再有两日就能完工。”   说完这句话汪岑看明崇帝没有动笔,声音更轻了些,:“此次修缮的工匠……确实有人动了手脚。”   “除了几处较为隐蔽的地方特意参杂了许多废料,承重的主柱和墙面也……也以次充好,近来暮春多雨,若是淋上几次雨,只怕,只怕会有倒塌之祸。”   一旦倒塌,翻出来修缮宫室的材料都是以次充好,保管潘老爷的人头不保。   若是再有老天爷也‘落井下石’让砸死砸伤个什么人,牵连的广一些,说不得就是‘九族消消乐’的下场。   听到这的明崇帝都笑了一声。   这世上没人说能管得了旁人的‘害人之心’。   即便是皇帝都不行。   因而这次明崇帝还特地还腾出了人来,仔细观望这事。   他在看,有多少丧心病狂的人搅合在里面,看这些人打的都是些什么主意。   甚至看在潘玉莲的面子上,明崇帝还格外有耐心的给潘大老爷机会——   看这人什么时候能警醒,若事有万一,防着有人‘狗急跳墙’对潘老爷不利。   可这么费心的结果呢?   没想到啊……   潘大老爷直愣愣的给了明崇帝一个天大的惊喜。   “朕还真不知,朕的朝中还有这样的……”草包。   从头至尾,潘同典就没有发现一丝的不对。   啊,也不对,他还十分‘机灵’的知道拖潘玉莲下水。   就这样的蠢货……明崇帝甚至都有些怀疑,潘玉莲是不是他亲生的?   一个那样的潘同典他是怎么生出如这般性情的女儿的?   这样直往陷阱里掉的蠢货,甚至就连留在朝堂上制衡的价值都没有。   又贪又蠢,又蠢又贪,最会坏事,百害无利,合该千刀万剐。   若不是……   明崇帝垂眸看了眼坐着的御座——曾经有人坐在这,攀着他慌慌惶惶的泪眼涟涟。   “罢了。”   明崇帝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的道:“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有潘玉莲陪在他的身边,足以抵消其他……   “这次修缮宫室时往里插手的人,一个都不要漏。”   “至于工部郎中潘同典……多找几个人护着他。”   “待到事发之时,第一时间差人将账本送至御前,就说这是潘郎中一早就送来的。”   要让人吃个教训,还不能真给弄死……   明崇帝点了点桌上长信宫送来的月季,继续批阅奏折。   御阶下的汪岑将明崇帝的意思听得很是明白。   他躬身应道,:“是。”   ……   长信宫   “娘娘……可是府中又出了什么事?”   看接过书信看完后的潘玉莲眼眶微红,听梅递过了帕子,轻声问道。   潘玉莲接过帕子,摇摇头,:“这是我娘送来的家书。”   看潘玉莲的神情,听梅就知她口中的娘亲,绝对不是那位嫡母林夫人。   “为人母哪里是件易事,她生了我以后身子就不好……每逢雨雪阴天就全身酸痛,春冬之际总是咳疾复发……”   潘玉莲仓促的擦着落在信笺上的眼泪,:“我在府中的时候,她一心为我筹谋。”   “我入宫了,她只会越发的惦记,偏偏说自己在府中过得很好,让我顾全自身……”   最近潘玉莲的情绪波动极大,见状听梅只得先好生宽慰潘玉莲几句。   不想潘玉莲刚将书信宝贝的收起,眼泪还挂在眼眶上呢,整个人就忽的变了脸。   她愤愤的冷笑了起来,:“潘老爷这是急眼了。”   “拿我娘来警告我呢。”   从入宫至今,潘玉莲始终压着不理会潘老爷半点,就是怕这“一朝得势”的小人压不住性子,得寸进尺,行事越发没了顾忌,连累的她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如今还没有个准信……”   自从潘玉莲‘御前告发’潘老爷后,她就一直关注着皇帝的举动。   但等来等去,她却始终没听得音信儿。   只知道潘老爷的活计干的倒是越发的‘风生水起’。   潘玉莲不信徐家和信王府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即便明崇帝不是读过原著的人,也没有‘火眼金睛’的本事。   但潘玉莲不信他看不出这事的蹊跷……可明崇帝就是不动。   “还好我来得及自救。”   潘玉莲捂着肚子,一抹眼泪,语气阴森森的道:“皇后娘娘说要我去参加亲蚕礼。”   “到时不光宫中的妃嫔在场,便是朝中的命妇也都在。”   那么大的场面上,到时候再掀出她怀孕的事……   多热闹。   …… 第57章 晋晕倒!!!   如今正是春山暖日和风的时节。   长信宫外连绵芳草茸茸,夭桃锦云簇。   春日的暖光轻轻的映在身上,催人欲眠。   这会儿才用过午膳不久,整个长信宫就安静了下来。   帘珠微漾,鹅黄的织花锦上枕着莺啼声入眠的人很是惬意。   榻上的潘玉莲睡得沉,软乎乎的珍珠也乖巧的缩在她怀里,一道入眠。   明崇帝进殿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一副美人狸奴春睡图。   挥挥手叫跟着的宫人出去,明崇帝上前伸手轻轻敛起了珠帘,随后就坐在了榻上。   此刻殿内再无旁人。   潘玉莲就这么沉沉的睡着,她怀中的猫也是,微微蜷缩着身子侧着,同潘玉莲侧睡的姿势一模一样。   春日暖光催人眠,却将芙蓉帐内的香气催发的‘活泼’了些。   兰色结春光,氛氲掩众芳。   叫这层熟悉的香气裹着,明崇帝就这么垂着眼静静地看着潘玉莲。   只多看了几眼,潘玉莲还无所觉,她怀中的珍珠倒是已经警醒的睁开了眼。   珍珠从潘玉莲的怀中钻出来。   它飞快的抖了抖身上,那层借来月光清辉明光似的皮毛越发的漂亮。   珍珠又舔了舔小爪子,随后就睁着那双蓝汪汪的眼睛,仰着小脑袋看着明崇帝。   这个姿势……   明崇帝看了眼潘玉莲,眉眼里噙了点笑意。   他朝着珍珠伸手。   珍珠歪着头看了看明崇帝两眼。   似乎是认出了这个常来长信宫的‘两脚兽’,便又上前两步嗅了嗅指尖,最后还蹭了蹭明崇帝的手。   ……   ‘呼噜——呼噜——’   睡得迷迷糊糊的潘玉莲好像听见了珍珠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   怀里,却摸了个空。   潘玉莲一惊,连忙睁开眼,却见一旁坐着个人影。   那道月白色的流云广袖搭在榻上,而他的腿上卧着一只猫。   潘玉莲看看明崇帝,又看看他手上的猫……   很快,她就露出一个很是谄媚的笑来,:“陛下。”   明崇帝看了眼潘玉莲,垂眸将按在膝上的猫又被从头到尾揉了一遍。   原本还乖乖让摸的珍珠见着潘玉莲醒了,忙不迭的要往她的身边去。   明崇帝抬了抬手,珍珠就‘喵喵’叫着钻进了潘玉莲的怀里。   自传出陛下不喜欢猫之后,宫中就许久没人养过猫了。   潘玉莲养着珍珠这事不能说瞒的滴水不漏吧,却一直没让明崇帝和猫碰过面。   不想今日,正正好被明崇帝逮了个正着。   “宫中倒是许久没有人养过狸奴了。”   早就被‘漂亮喵喵’俘获的潘玉莲哪里舍得将珍珠送走。   听见明崇帝这么说,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猫,:“陛下……”   明崇帝的两只手搭在膝上,他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看着潘玉莲——   窗外的春光透过窗棂时只剩下了斑驳的光影,裹着明珠映出一块块的光晕。   睡得染着胭脂红的脸上有对和明珠一样蕴着光的眼睛,清亮的透着琥珀色。   此刻这张漂亮的发晕的脸就凑在了那对蓝汪汪的眼睛旁——   一猫一人齐齐望过来:“喵——?”   明崇帝的手动了动。   这一瞬间甚至忽然冒出来的那点想咬什么的冲动叫明崇的自己都愣了愣。   什么“心如古井”、“水波不兴”、兴致缺缺间的‘索然无味’……自沾着眼前这人后,都统统被搅了个稀巴烂。   瞧着她,你总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体验。   “老实点。”   “哦。”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又不老实了,但觑着明崇帝的神色,潘玉莲没争辩。   她抱着猫,一人一猫显得格外老实的双双垂下了头。   真是……   总有办法叫人心里倏地就软了下来。   明崇帝摇摇头,噙着笑的眼神也不由的软了下来,:“这么喜欢,那就养着吧。”   潘玉莲一瞬就笑着起来。   她兴高采烈的道:“谢陛下!”   “给它起了什么名?”   “珍珠。”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明崇帝点点头,:“倒也合适。”   如今珍珠过了明路,往后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潘玉莲高兴的撸了撸猫,而明崇帝则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膝盖,说起了今日来的目的。   “皇后说你也要去参加亲蚕礼。”   “那处先蚕坛不在宫内,而是设在宫外的北郊。”   “从宫中出行后一切从简,以祭礼为重,除了要再三祭拜,翌日还要去祭田里采桑……”   潘玉莲微微仰着头,瞧着看着关心她身体的明崇帝。   在进行看似成功的‘戒断’后,明崇帝和潘玉莲的关系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个阶段潘玉莲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具体的名称。   毕竟人的感情,哪里总是能分毫不差得描述清楚呢。   但若要她挑个不怎么完美的类比却不难——   应该说,如今的明崇帝,把她当做了‘所有物’。   潘玉莲觉得这事一点都不难理解。   毕竟弄死她又舍不得。   偏偏又不愿意失控。   因而直接把她当做属于他的‘东西’。   这种掌控之内的感觉会让失控的危机感降到最低。   当然了,“好处”也有——   若说从前的明崇帝,对着她总是带着些掠夺般的‘撕咬’和‘破坏’。   那他现在就是对自己‘所有物’的保护了。   “……若是蚕未结茧,还需耗时等候,且外出多有不便,即便一路有御医随行,但到底不比宫中……”   字字句句都是好话,但潘玉莲只听出了明崇帝想‘拆舞台’的意思!   什么,你说她期待了那么久的‘大场面’,做了那么久的准备,这会儿不让她去了?   休想!   “陛下。”喊着人的潘玉莲放下了珍珠。   她‘哗啦’一下就朝着明崇帝扑了过去。   刚听见潘玉莲声音的时候,明崇帝就已经下意识的抬起了手。   果然,下一刻就搂住了一团香软入怀。   “陛下。”   潘玉莲钻进明崇帝的怀里好一顿歪缠,:“嫔妾自幼生在潘府处于深闺之中,见识短浅。”   “京中的灯会、踏青、品茗、吟诗……嫔妾都没去见识过,更无人相邀。”   这个世界自上而下就是‘阶级分明’。   上宽下窄。   越往上走,天宽地阔,越往下走,规矩越多。   许是因着剧情的发展会对男、女主需要的活动自由网开一面,但对潘玉莲这种只有一两个参与场景的‘炮灰’却不会留情。   那真是大门而出,二门不迈,奔着将人‘关疯’去的。   所幸这些年还有一对姐妹花陪着潘玉莲闹腾……   “这些年怕嫔妾见识短浅丢人,府中管着嫔妾越发不许外出。”   “嫔妾既无旧友,也无故交……因而整日只能坐在屋中看着天。”   “所幸苍天垂怜,叫嫔妾入宫陪伴在陛下的身侧,陛下对嫔妾亦是厚爱有加……”   潘玉莲说着说着,眼眶里还盈满了小珍珠。   她仰头看着明崇帝,:“嫔妾知道陛下是心疼嫔妾,但嫔妾精心将养了这些时日,腿上的伤早就好了……”   虽然腿上的伤好了,可潘玉莲还时不时的坐着轮椅在这宫里溜达……而这件事只要皇后娘娘默许,谁来说都不好使。   但毕竟总不能明崇帝每来一次长信宫,潘玉莲第二天就坐着轮椅外出吧?   即便是不要脸如潘玉莲,也觉得有点经不住。   当然,这么说也有点夸张,毕竟得知潘玉莲第二天又坐着轮椅的事,明崇帝收敛了许多。   “好吧,好吧。”   谁经得住潘玉莲这个模样?   明崇帝只得连连应着声,伸手擦了擦潘玉莲的眼泪,:“去,朕又没说不让你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哪里就值当哭成这样?   潘玉莲这会儿许是也觉得为着这事掉眼泪实在有些难为情,她埋在明崇帝的怀里不肯抬头。   最近潘玉莲的情绪波动很大。   不过这事走出长信宫时倒是无人发觉。   毕竟潘玉莲一贯就是那个‘张扬跋扈’的德行。   十分讨嫌——   已经十分了,还能讨厌到哪里去?   除了回回因着‘记恨争宠’被拱火的那位昭妃娘娘已经对潘玉莲攒了有十二分的厌恶外,其他人都不愿招惹潘玉莲,当面全是笑脸。   明崇帝一下下的摸着她的头,:“可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潘玉莲摇了摇,闷闷的道:“宫里有陛下在,谁敢给嫔妾脸色看?”   甜言蜜语就和刻在潘玉莲骨子里一样,不假思索张嘴就来,只管往人心里沁蜜似的。   明崇帝摸着潘玉莲,:“不是宫里受了委屈,那就是从前在府里受了委屈……”因而一提起就觉得难过。   这话叫潘玉莲霎时提起了精神——   明崇帝开始想要了解她的全部了,不光是现在,也包含了从前。   还没被手机爆炸炸死前,潘玉莲曾在现代看过宗萨仁波切的一句话。   她记得很是深刻——   两个人的交流,   其实是六个人在交流。   【你以为的你,你以为的他,真实的你。】   【他以为的他,他以为的你,真实的他。】   从前慕容烨和潘府的那些瓜葛于潘玉莲而言是伤敌一百,自损三百。   因而潘玉莲之前一直都不敢提,毕竟谁知道明崇帝这个‘疯子’是怎么想的?   她对明崇帝一点点信任都没有。   但现在,借着肚子的那颗‘雷’和明崇帝如今‘戒断’后的反应,潘玉莲敢借刀杀人了——   觊觎皇位、觊觎皇帝的女人、还勾结嫔妃残害‘皇嗣’……弄死你啊。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很有耐心的摸着她的头一下下的顺着,但潘玉莲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身子一僵。   “……陛下。”   “嗯?”   潘玉莲犹豫了片刻,最后伸手搂住了明崇帝的脖颈。   她整个人都像汲取安全感似的黏糊在他的身上,轻声道:“潘府……陛下,嫔妾,嫔妾之前有事瞒着您。”   “嗯。”明崇帝应了一声,:“现在是想告诉朕了?”   潘玉莲小幅度的点点头:“是。”   这话说完,潘玉莲却又是一阵沉默。   明崇帝也没出言催促,还是一下下慢慢摸着她的长发。   “陛下……嫔妾之前收到了一封家书。”   潘玉莲的声音很小,:“信是我爹托人送到宫中来的。”   “一明一暗两封信。”   听到这的明崇帝眯了眯眼——   暗信?   潘老爷难得又‘灵光一闪’的聪明了一次。   “我爹在信中提到那位从民间寻回的信王孙,就是现在的那位信王世子。”   “他,他流落民间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曾与府上……定了一门亲事。”   “我爹说,他还真的拿着信物上门求亲……”   “这门亲,这门亲事……是定给嫔妾的。”   “我爹还说,因为不舍嫔妾吃苦,一时冲动就直接毁亲了。”   “……”   明崇帝摸着潘玉莲的手忽的顿住了。   慕容烨和潘府这桩稀里糊涂姻亲间的是非,明崇帝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看信王府不言不语的态度,再加上潘玉莲的缘故……明崇帝还派人去扫了尾,没叫这事叫人翻出来传的满京城都是。   但这桩“孽缘”里定亲的人,确实有些出乎明崇帝的意料。   毕竟自古长幼有序,潘玉莲前头还有个潘文珺和潘念瑶。   就算不舍得嫡出的姑娘,那也还有个庶出的三姑娘。   这事怎么就能落在潘玉莲的身上?   “府上到底何时定的亲。”   “信王世子何时登的门,府上又是如何毁亲的……嫔妾一概不知,只是看着信里的内容时被吓了一大跳。”   “府上不会拿这种事戏弄嫔妾,但这种事,嫔妾根本都不敢让其他的人知道半点。”   “那日看过信后就匆匆烧了,也不敢过问一句……只想着事情能快点过去。”   潘玉莲看不见明崇帝的神色,她也有些不大敢看。   甚至她一面抱着人轻声细语的‘坦白’,一面暗戳戳的提着心做好准备。   万一明崇帝暴怒之下推开了她,那她就马上躺倒装晕。   御医不来给她诊脉,她就能‘装死’到底的那种。   “潘玉莲。”   闻言潘玉莲软绵绵的身子颤了颤。   她十分不安的抱紧了明崇帝,轻声应道:“陛下。”   明崇帝伸手抱住了不安到发颤的潘玉莲,:“你现在忽然就这么告诉朕……”   “陛下。”   潘玉莲慌慌张张的道:“或许是这事嫔妾一直记着憋在心里。”   “这几日,这几日……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辗转反侧,昼夜难安,就想着这事什么时候就会被翻出来,那些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时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与其,与其让那些人乌七八糟的用随意揣测后的恶毒流言中伤嫔妾连累陛下。”   “不如让嫔妾自己亲自告诉陛下。”   “嫔妾的事……不能让陛下最后一个知道。”   热乎乎的泪浸在了明崇帝的脖颈侧。   “还在府上的时候,嫔妾就时常为着几支珠花,为了几盘点心就与姐妹们吵嚷争抢,又时常挨教训……这样的日子嫔妾实在是不想过了,所以嫔妾想进宫来。”   “嫔妾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陛下……是在临华宫的那个黄昏。”   “陛下披着半身霞光,满身风采出现在嫔妾的面前——”   “惊为天人。”   “嫔妾久久的望着您,移不开目光。”   “从那一刻开始,嫔妾的眼里就再也落不下旁人了,半分都不行。”   “潘玉莲。”   “陛下。”   “你的话,朕当真了。”   “你若是敢骗朕……”   “嫔妾就在这,一直在这,哪也不会去,任凭陛下处置。”   “朕记得了。”   ……   如今还是男耕女织的时代,因而春日里关于农耕的祭礼就十分的隆重。   亲蚕礼距离钦天监测出的吉日还有七天的时候,明崇帝已经起驾,领着文武百官前往南郊的设的农坛处举行‘春耕祭祀’。   春耕祭期间除了郑重的祭祀上苍外,明崇帝还要下田亲自推着犁耙耕种,这道耕地的流程,百官也不能落下。   而京中的命妇、皇宫中大大小小的妃嫔也都跟着皇后娘娘开始斋戒净身。   待到亲蚕礼前三日的时候,内尚监就来报说先蚕坛供皇后娘娘歇息的‘大行’,即行宫已经备好了。   亲蚕礼当天凌晨,光禄寺下辖的太官署就开始屠牛宰羊,为祭祀先蚕坛做最后准备。   而这夜宫里的妃嫔也少有能安寝的。   没资格随行的宫妃满心郁气,皇后娘娘应允随行的宫妃片刻不提的收拾。   宫里这么一大堆的人出行本就麻烦。   若是所有的妃嫔再带着一连串的宫人伺候,队伍更臃肿。   因而除了皇后娘娘,其他妃嫔能带的人数有限,潘玉莲身边也只带了听梅和长顺。   玉椒殿   潘玉莲将手里的珍珠交给贵喜,:“本宫出宫的这几日,贵喜你看好珍珠。”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看好长信宫。”   “是。”   贵喜双手捧着猫,躬身应道,:“娘娘放心。”   待又嘱咐了几句,就有女官来请,潘玉莲不敢耽搁,带着人就出了长信宫往宫门口去。   这会儿不光是宫里的妃嫔,来参与祭祀的内外命妇已经在宫门口按着身份列队……队伍的末尾处,林夫人也在。   自打两年前潘老爷从六品挣扎着到了五品,林夫人勉强也有了份荣光。   从前宫里的娘娘们到宫门口时,林夫人只觉得稀罕,这次不同了……这些妃嫔里面可是有潘玉莲。   当然,即便心头惦记着人,林夫人也不敢东张西望的乱看。   又等了两刻,宦官、宫女同卤薄仪仗也准备好了,其间击三次鼓作为号令。   待击鼓“三严”后,六尚女官就去了坤宁宫奉迎皇后。   内仆令早已经备好车马,当尚仪女官宣“外办”时众人齐刷刷的跪地行礼,:“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是巍峨皇城。   夜色里身前无人敢站,尽皆跪地,除高呼千岁之声,再无二声。   俯瞰遍地跪伏之人,想来这一刻的感触,万金难换。   待皇后娘娘上了马车,其他的宫妃、命妇才跟着陆陆续续的登上了马车,侍卫警跸前呼后应,朝着北郊出发了。   ……   一路颠簸,才走了一半,潘玉莲就已经忍不住了。   她拿帕子捂着嘴却还是没能压回去恶心。   “呕——”   这处马车很小。   车里只勉强容下了潘玉莲和听梅。   长顺跟着驾马车的宫人一道在前侧坐着。   所幸车马行动的声音大,倒是能将里头的动静都遮盖过去。   见潘玉莲难受,听梅连忙倒了杯水,另取了个空杯子,又从怀中的匣子里取出些腌渍过的酸梅。   她捧着东西送到潘玉莲的面前,轻声道:“娘娘,马车颠簸,您先漱漱口,含枚酸梅压一压。”   这会儿潘玉莲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了。   她勉强就着听梅的手含了口水吐出来,接过听梅手里的酸梅含进了嘴里。   自从潘玉莲断腿后,她就再没等来闻太后特意安排来的请‘平安脉’的御医。   而从那晚激活‘特殊道具’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五天了。   可这时间说长又不长,再加上潘玉莲断腿的时候一直在喝药,所以月信紊乱错上几天也没人觉得奇怪。   现如今潘玉莲‘怀孕’的事,就只有她自己和听梅知道。   但她们两人又得表现的完全不知情。   以防万一,潘玉莲和听梅干脆默契的提也不提,只当没有这回事。   “***的小垃圾。”   难受的潘玉莲扭头就开始小声的骂起了系统,:“我给你充了那么多的钱,你就不能为我这个VIP用户提供最舒适的体验吗?”   【“激活道具时,已播放友情提示……”】   系统也不气软,那一连串的免责声明听得潘玉莲头晕目眩。   吵不了了……   潘玉莲有气无力的靠在了听梅的身上,:“我撑不住了,到地方再叫我吧。”   听梅揽着潘玉莲努力调整着姿势,:“好,娘娘您先休息。”   ……   先蚕坛设的不算远,宫里凌晨的时候准备着出发,临近晌午的时候到了。   祭坛北侧最显眼的那处高约一丈,白布帷幔,面南背北的穹庐是供皇后娘娘歇息的‘行宫’。   以南是准备祭品的“馔幔”;   东南方则是数不清的大小帐篷,供宫妃、内外命妇、宫廷女官使用,皆按品级而分,坐南朝北以示臣子之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祭坛,下马的下马,落车的落车,窸窸窣窣一阵乱。   薄皇后被请进了行宫,其他人也抓紧时间休息,倒是太常乐工还在忙忙碌碌的准备安置乐器。   而这次的队伍里,还有涂娴。   没错,闭宫思过时喝药调养身体,‘安分守己’又‘虔心认错’的涂娴被放出来了,还跟着一起来参加祭祀礼。   这会儿下了马车的潘玉莲脸色不好。   待看见徐灵容和涂娴的时候,脸色更差。   潘玉莲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给着比她位份都高的昭妃娘娘甩脸色。   这一幕落在周围宫妃的眼里却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毕竟潘玉莲属实是沾着点‘邪气’的不要脸。   因着涂娴之前整治潘玉莲的时候,没踩死人,又被反踩连降三次……潘玉莲现如今每次出入身旁都有许多的宫人,没人想着当场对潘玉莲使用‘暴力’手段。   更何况,潘玉莲还不要脸。   她阴阳怪气,她装模作样,她还大呼小叫的捂着腿就敢喊疼着躺倒。   徐灵容要脸。   她实在是不想和潘玉莲这个没脸没皮的货色当着众人的面起争执,平白脏了自己的身份。   因而徐灵容心里虽然恨不能潘玉莲早早的就去死,但人在眼前的时候,她却只当看不见。   徐灵容一退,潘玉莲就越发的得寸进尺。   因而此情此情落在命妇的眼里就别提多荒谬了。   众人窃窃私语间,徐家、涂家的几个命妇对着林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眼里就和藏着冷刀似的。   这眼风“杀”的缩在角落的林夫人头也不敢抬,实在是坐卧难安。   好在吉时将近,祭祀很快就正式开始了。   “咚咚咚”一连几次鼓柷之声,钟磬共鸣、竽笙齐奏,奏起了《永和》之乐。   这是亲蚕礼专用,不在皇帝郊庙、朝会所奏“十二和”雅乐之列。   典乐官举麾相和,皇后隆重登场了。   先蚕坛并不高,只七八级台阶。   所谓的神位其实只是一块写着嫘祖尊号的木牌,漆着金粉、外罩纱幔。   皇后双手接过跪地女官从篚中取出的纯白丝绸贡品,虔诚地奉至神前。   “明灵光至德,深功掩百神。”   “祥源应节启,福绪逐年新……”   耳边是不停歇的鼓乐歌声,一会儿是《正和》,一会儿又是《寿和》,吹吹打打,吚吚呜呜个不停。   而正式祭祀期间,皇后娘娘忙个不停,那是上坛下坛,又下坛上坛……   底下的人也跟着起、跪,起、跪……   这一阵阵的起起落落,只叫潘玉莲头重脚轻,耳鸣眼花。   祭礼上薄皇后第三次爵酒,尊礼再拜的时候,跪着的潘玉莲险些都爬不起来身。   好在她还知道自己这是在哪,也没想着搅合了祭祀礼。   毕竟这个‘孩子’虽然是假的,但外人眼里还是越‘真’越好。   潘玉莲还准备用TA给‘干上’一票大的。   叫TA现在就背上不利祭祀的名声哪行?   好不容易忍到了祭祀结束,潘玉莲顾不上其他,匆匆回了帐篷躺倒就休息。   她们这行人还得等第二天掐着吉时剪完桑叶让皇后娘娘挑一些喂给蚕,才能回宫。   ……   暮春多雨,细雨忽晴忽落的来的突然。   这不,夜里就又下了一场雨。   淅沥沥的雨水不停落在新修缮好的宫墙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上面就积起了小水窝。   “哗,哗——”   仿佛有什么被风吹轻晃了起来。   好像是墙面在晃动?   帘幕的雨帘遮着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巡查守夜的宫人忍不住护着提灯,走的近了些。   “轰隆——!”   还没等走到跟前呢,不堪雨水‘重负’般的红墙已经轰然倒塌。   墙塌了?!!   被这动静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宫人惨色惨白。   他惊愣过后哆嗦着连滚带爬的起身,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尖利的惊叫声——   “福济宫,福济宫塌了!!!”   宫墙倒塌声和喊叫声霎时就惊动了整个皇宫。   少顷,几匹马就飞速的奔驰出宫门。   一行往西去,一行往东去。   ……   天蒙蒙亮的时候,东郊的亲蚕礼就又继续开始了。   皇后娘娘只需要亲自用金剪剪三片桑叶,剩下的就该宫妃和命妇们下场了。   这会儿薄皇后就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看着祭田内开始剪桑叶的妃嫔和命妇。   握着银剪刀下田的潘玉莲不由的看了看天色。   这会儿已经晴了,太阳都冒出了金边,倒是因着昨晚下过雨,空气很是清新。   这会儿就是吉时……这沾了雨桑叶,蚕还能吃吗?   一边想着有的没的,潘玉莲一边剪着桑叶。   这站位也是有讲究的。   宫里面贵嫔和嫔……错的不远。   剪着,剪着,潘玉莲就碰见了涂娴。   两人隔着桑树对望。   潘玉莲下意识的看了眼手里的剪刀,而涂娴也跟着一道下意识的往手上的剪刀看去……   高台上的薄皇后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薄皇后心头唬了一跳,她都顾不上问这是谁安排的,下意识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忽而有喊着急报的宫人求见。   那明晃晃,银闪闪的剪刀光简直刺的薄皇后眼睛疼。   她都顾不上思索其他,一边挥了挥手让宫人禀明何事,一边吩咐宫人速速去拦在潘玉莲和涂娴中间。   “皇后娘娘,福济宫昨夜里塌了!”   这一嗓子堪称石破天惊。   震的整个祭祀田都安静了。   薄皇后也惊的目光也倏地落回了报信宫人身上,她脸色一沉,:“你详细说。”   跪在高台一侧的宫人详细禀报着这事,祭田周围‘哗’的响起了议论声。   “福济宫?若本宫没记错的话,这处宫室不是才修缮过吗?”   “是啊,臣妇听说还是由庄贵嫔的父亲亲自负责此次修缮事宜的。”   “这,这这修缮完还不到一个月呢……这怎么就忽然塌了?”   “是不是因着下过雨的缘故,昨夜里不是还下了一场吗?”   “你当   宫墙是纸糊的,风吹一吹就倒了?”   “昨晚就下了那么点的雨,就连茅房都吹不倒,宫墙还能被吹塌了?”   “……”   ‘福济宫’、‘才修缮好’、‘塌了’……   这些凉的渗人的字眼钻进林夫人的耳朵里时,她一时都有些茫然。   她们在说什么?   哪里塌了?   福济宫塌了……   才修缮好的福济宫塌了……   塌了!!!   天塌了!!!!   来来回回分辨了几次,脑子里渐渐清晰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林夫人抖如筛糠。   她手里的剪刀握都握不住,‘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嗓子眼里像是堵了口寒气,‘咯咯咯’的却挤不出半个字来。   举目四望,投过了的皆是意味不明的目光——   疑惑、惊讶、嘲讽……   不怀好意的,震惊不已的。   没救了,等死吧……   林夫人整个人耳鸣嗡嗡,头重脚轻的发晕。   她发飘似的站都站不住,只是最后一抹求救似的目光往潘玉莲的方向投去——   “庄贵嫔晕倒了!”   哦,她更没用。   脸色一片灰白,唇上毫无血色的林夫人脑子里甚至空落落还想:潘玉莲怎么能晕在她的前面呢?   想着想着,天旋地转间的林夫人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要飞。   她撑不住眼睛一闭,一头栽了下去!   …… 第58章 江(捉虫)喜脉   “真是巧啊,嘿,这……这就一前一后的晕了?”   “哼,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潘府的这些人也没有脸面继续醒着吧?”   “说到底也是咱们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宅心仁厚,不仅将人带去了主帐安置,还请了太医来……”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如今只说福济宫忽然出了事,是非黑白都没有定论呢。”   “再怎么说庄贵嫔也还是宫里面的娘娘,林夫人也是外命妇,如今正值亲蚕礼祭祀的时候,出了事,哪有不管的道理?”   “……”   大晋朝的亲蚕礼不过三年甚至是五年一祭,但之前的亲蚕礼哪里这次的热闹?   就潘玉莲那副模样……   她光是露面,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很招人目光,成为话题的中心。   结果她还当真是那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张扬傲慢,跋扈的不知收敛,这些日子她在宫里的所做作为,简直是直戳徐府和涂家的心窝。   ……就单是这热闹都已经够命妇们不虚此行,回去好好说一嘴的了。   结果现在又出了宫室倒塌、亲眼目睹这位贵嫔娘娘当场昏厥的事……谁还关心亲蚕礼是个什么东西?   眼下众人不仅嘴里翻来覆去的都是潘玉莲,还巴巴伸长了脖子准备看好戏呢——   看她会不会醒来,是不是就准备这么一路直接‘晕’回宫中?   ……   主帐   得到传召的御医匆匆赶了过来。   这会儿来的还是熟人——冯太医。   说来,冯太医对潘玉莲那可真叫一个印象深刻。   上次在长信宫中,这位贵嫔娘娘那‘装都不装了’的‘坦荡荡’,着实叫冯太医大开眼界。   这次在来的路上,冯太医也大略听了一耳朵这次这位贵嫔娘娘又是为着什么晕倒的是非。   嗯……太医心里有数。   待进去给薄皇后见过礼后,冯太医就淡定的过去,开始给昏睡着的潘玉莲诊脉。   想来这位贵嫔娘娘不外乎就是受惊晕厥,或是一时受了刺激接受不了……   嗯???!   嗯!!   这脉诊着,诊着……原本还十分心平气和的冯太医搭在潘玉莲手腕上的手指和触电似的猛地弹开了一瞬。   他一下就瞪圆了眼睛,微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潘玉莲,又看了看她的手腕。   这……这,莫不是他人老昏花、医术不精?   冯太医的这幅模样看的上首的薄皇后都有些莫名。   不过是受惊晕厥而已,还用得着这般模样?   “冯太医,庄贵嫔的身子如何了?”   跪在地上的冯太医嘴张张合合的却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见他脸色红红白白,目光略有些游移不定,额上甚至渗出细汗。   原以为已经见识过上次那个‘装都不装’的名场面,这位庄贵嫔再搞出什么样的新花样,他都不会觉得惊奇的冯太医:……   没想到啊。   “回皇后娘娘的话,庄贵嫔、贵嫔娘娘……微臣,微臣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薄皇后脸色略沉的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   见薄皇后的脸色不好,宣妃出言开解道:“庄贵嫔之前就受过重伤,如今才好不久,眼下却又骤然受惊……想来冯御医也是想再仔细瞧瞧才放心。”   “是啊,谁能想到这福济宫忽然就能塌了呢。”   贤妃看了一眼潘玉莲,轻声道:“庄贵嫔也是自知罪责难逃,这才经不住晕了过去……”   这就已经给人盖棺定论的有罪了?   宣妃看了眼贤妃,但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现如今长信宫往御前送花的事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哦,合着含章殿那地方禁了宫里所有的‘其他人’,就是不禁长信宫是吧?   而且自从潘玉莲伤势好了以后,她不是侍膳就是侍寝,还有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流水似的往长信宫里去……   就长信宫里那个金碧辉煌,明珠璀璨的奢靡模样,这宫里谁看谁不瞪眼咬牙?   旁的宫妃哪敢住那般奢侈的宫室?   不怕被指着鼻子骂‘妖妃?’   偏偏潘玉莲就敢。   她还在宫里面横行无忌,又有陛下一意袒护。   就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看起来也像是顾忌陛下的心意——不仅避其锋芒,甚至皇后娘娘还多番维护。   她借着自己那‘时有时无’似的腿伤,和患有心悸之疾的昭妃‘硬拼’。   三天两头的闹一场‘病患’热闹。   还说之前陛下不喜欢她这样的……   哈,哈哈,哈哈哈。   如今陛下都已经‘金屋藏娇’了,你**的还敢说不喜欢?   还说个屁的不喜欢!   这样的不喜欢给大家都来一点?   如今宫里面的人提起长信宫,那都不说长信宫了,只酸溜溜的说‘金屋’……   就这还不够,她还哄着一贯冷清清的陛下甚至专门从含章殿铺了一条花路到长信宫……   就潘玉莲那副巴着‘皇帝恩宠’不放,‘独一无二’的架势,这宫里哪个人谁能喜欢她?   一旁的惠妃倒是没说话。   她是不喜欢徐灵容,但也不代表她能喜欢‘妖妃转世’似的潘玉莲。   这会儿她看了看昏迷着的潘玉莲,随后摇了摇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娘娘们此刻各有各的想法,至于一言不发的昭妃娘娘是怎么想的?   哼,哼哼,哼哼哼。   ……   冯太医这次诊脉,诊的很是漫长。   他双手齐上,轮流搭脉诊了几次。   哪怕他每一次都确确实实清晰的诊出了一个什么结果,可这话……冯太医却说不出口。   他甚至还质疑起了自己的医术——   宫中十年没有出现喜脉了,会不会是他搞错了?   这他要是真的弄错了,说出来叫人空欢喜一场……   “冯太医?”   身上一时恐惧发冷一时又激动泛热的冯太医心里直突突。   犹豫再三,他也没敢说自己的诊脉结果。   冯御医咬咬牙,准备‘摇人’平摊风险了。   “皇后娘娘,只微臣一人恐怕力有不逮……还请娘娘恩准,请随行的庞太医和高太医,来一同给贵嫔娘娘诊脉。”   端看冯太医的脸色,就知庄贵嫔绝对不是受惊昏厥这么简单。   主帐内的娘娘们脸色各异——   那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潘玉莲不会真的一头栽在这,这么戏剧性的收场吧?   “冯御医,庄贵嫔到底是怎么了?”   “是啊,你看了这么久,好歹也有能查出个几分缘由吧?”   “冯御医,晨起的时候庄贵嫔还好好的呢。”   “。   ……”   甭管这会儿其他的娘娘们说什么,冯御医都咬死了一定要进行‘多人会诊’。   看他态度坚决,再加上潘玉莲又昏着,薄皇后哪有不准的道理?   于是,刚给晕厥惊醒后情绪不稳的林夫人扎了两针,又开了些安神药的庞太医,还有在御医帐内候着的高太医都被一同请到了主帐内。   这两位太医一头雾水的进来。   给薄皇后和其他几位娘娘见礼后,诊脉前都先给冯御医投去了一个眼神——   老冯,什么情况?   冯御医不语,只一味的用眼神示意两人先去给贵嫔娘娘搭脉。   庞太医略一犹豫,还是先伸出了手。   搭在潘玉莲的的脉上,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庞太医就惊得霎时就抬起了头。   他双目圆睁,直勾勾的瞪向了冯太医。   啊,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被吓着了。   冯御医原本飘忽的心头忽然定了定。   而庞太医的这个举动叫一旁还候着的高太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这位庄贵嫔患上的莫不是什么十年不遇的疑难杂症?   庞太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却说不出话来,他又换了只手,颤巍巍的摸着潘玉莲的脉。   “……高太医,你,你也给庄贵嫔娘娘看一看吧。”   确实已经摸清脉搏后收回手的庞太医让开位置,将心头惴惴的高太医给推了出来。   高太医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往来流利,如贯珠转动,往来前却……没错,这是喜脉。   等等,等等,这是……这是喜脉?   啊啊啊!   高太医险些都要叫出声了——这是喜脉!   都到宫中当太医这么些年了,摸不出个喜脉才是笑话。   可,可……   众所周知,皇帝陛下一直,一直膝下无子。   这么多年,不论是王府还是宫里,那么多的娘娘都没有身孕……   从前的荣妃为求子,吃药都吃的‘魔怔’了。   还有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盼皇孙都折腾的快要疯了……   你现在告诉高太医,说这位庄贵嫔她腹中,腹中有了?   高太医愣愣的看向了身旁的其他两位太医。   一瞧他这脸色,庞太医和冯太医当即了然,啊,这也是诊出来了。   “……”   看三个太医和演着什么‘默剧’似的。   ‘你’诊完,‘我’诊。   ‘我’诊完……你看我,我看你,就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薄皇后脸色实实在在的沉了下来。   她们陛下本来就不想潘玉莲出宫来这参加祭礼。   还是潘玉莲可怜巴巴的央了她好几日,她才又想法子劝了皇帝几句,让他肯放潘玉莲出来走走。   现在她带了潘玉莲出来,人却在她的手里出事了?   这让她拿什么和陛下交代?!   “几位太医,庄贵嫔到底如何了?”   听薄皇后沉着声问话,几人起身过去回话。   但站在薄皇后的面前,三人用眼神你推我,我推你,愣是没人出声。   现在庄贵嫔确实诊出了喜脉……可,可万一呢?   这么多年了,哪怕明崇帝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几个御医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犹豫。   这要是现在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庄贵嫔怀有龙嗣之事,却出了点差池——   你说他们是死呢,死呢,还是拖着全家一起死呢?   在这宫里……无功无过才是最好的。   “嘭!”   几个太医来回推搡的时候,薄皇后恼的一拍扶手,:“说!”   “庄贵嫔到底如何了?”   “为何至今未醒?”   看皇后娘娘发怒,几个太医‘嘭’的直接跪下了。   被推到最前面的冯太医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说出他们几人刚刚商议的事。   “皇后娘娘,臣等,臣等还需问一问庄贵嫔娘娘贴身伺候的宫人,才敢,才敢确定一二。”   都这会儿了,这些人还在这兜圈子!   宫里的这些人啊……   薄皇后怒极反笑。   她甚至都不催着太医再三问了,只点着头,:“好,宣!”   听着薄皇后的声音,几个御医低着头擦了擦额上的汗。   不一会儿的功夫,听梅和长顺都被带到了主帐内。   他们二人都眼眶红红哭过,满脸急色。   但帐内有屏风遮着,他们看不见潘玉莲也不敢造次,一来就跪在地上给薄皇后和其他几个娘娘见礼。   随后就听薄皇后身边的冬英道,:“庄贵嫔身体抱恙,如今太医还需要问你们一些事才好确认病情。”   “一会儿太医问什么,你们照实说就是了。”   “是,是。”   听梅和长顺不敢多嘴,只连忙应着声。   在示意太医问话之前,端坐上首的薄皇后不轻不重的警告道:“本宫希望一会儿就能瞧见庄贵嫔好端端的醒过来。”   “是,是……”   几个太医也唯唯诺诺的应着声。   冯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眼神扫过长顺,直接看向了听梅——   “敢问姑娘,贵嫔娘娘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这,这一来怎么就忽然问起这种事……?   不说听梅了,就连帐内的几个人都猛然吃了一惊,而薄皇后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前倾了倾。   “娘娘因病静养,伤势痊愈后……月事有些紊乱,已经推迟了六日。”   “月事推迟?”   坐位离听梅最近的宁婕妤一听这话,冷不丁的惊声道:“这事怎么没有一早禀报?!”   她对面坐着一直没说话的温昭仪蹙着眉:“宁婕妤,这么多人都在呢,注意分寸。”   宫里面求神拜佛到有些‘疯’的不光是之前的荣妃,还有个宁婕妤。   只不过她倒也不敢那么吃药,也没有底气那么死命的折腾。   不过她这人——   反正她想吃酸的了,就赶紧请太医。   吃多了难受,就一叠声的催着请太医。   患了伤寒恶心呕吐,也忽然就喜不自胜的请御医……嗯。   跪着的听梅也深感莫名的看了一眼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的宁婕妤。   随后她小心的道:“娘娘嫌弃药汤苦,又腿伤刚愈,所以,所以想着缓一缓,若是下个月还是这般……再请御医也不迟。”   冯御医倒是不受宁婕妤的影响。   毕竟这位娘娘,在太医院里也很有‘名气’。   待听梅的话说完,他接着又问道:“贵嫔娘娘近来胃口如何,或者说可有其他反常?”   这次反倒是长顺最先接过了话,:“此前娘娘最喜鲜汤。”   “膳房常做的也是此类汤……可最近几日娘娘胃口不佳,不大爱用这些东西,倒是甚喜酸咸之物。”   “还有最近娘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说着这话的听梅还下意识的看了眼昭妃。   “对了,昨日娘娘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还觉头晕恶心,十分难受,吃了几颗酸梅子才勉强压了压。”   “是,许是舟车劳累,娘娘的脸色十分不好,昨夜里一早就歇下了,连下雨都没吵醒……”   “……”   这些事乍一听不是什么大事。   可你要是把它们都给串联起来——   “她   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呐,这话是这位婕妤娘娘说的,我们可什么都没说啊。   要不是地方不对,几个太医都恨不能好好的感谢一下这位英勇的孟‘嘴替’婕妤娘娘。   孟婕妤这一嗓子,霎时惊得整个帐内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孟婕妤不由得讪讪捂住了嘴。   这,这不是听起来和她嫂嫂那会儿怀孕的情形一样么……   不等其他人说话,薄皇后却已经猛地站起了身。   她盯着冯太医,:“冯太医,孟婕妤说的可是真的?”   是啊,这几个太医没有反驳!   ‘刷拉——’   一个个含着‘电光火闪’似的目光直勾勾定在了冯御医的身上。   “回皇后娘娘的话,《脉经》曰:往来前却,流利展转,替替然与数相似……臣等刚刚给贵嫔娘娘诊脉,确实正和上述书中所记载的喜脉之相……”   闻言直愣愣坐着的徐灵容的神色顷刻间都空白了一瞬。   喜脉……?   潘玉莲真的有了?   满帐骤然鸦雀无声。   上首,叫这个惊喜一下砸懵了的薄皇后都退了一步。   脑子里乱哄哄的冬英凭着肌肉记忆扶住了薄皇后,:“娘娘,娘娘小心。”   薄皇后急促的呼吸了几下。   她攥着手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问着话的薄皇后一刻都不停的匆匆往屏风后去。   “你们就让她这么昏着?!”   原本很是惊喜的薄皇后说着说着语气里都染上了压不住的焦躁,:“她刚刚还在祭田里摔了一跤,是不是伤着哪了?”   “还需要什么药?!”   看起来淡定的薄皇后实则一点都不淡定。   暴躁的薄皇后催命似的连连在线发问,跟过来的几个太医压根都插不上话。   还是绘杏最先回过神,半扶半劝的拉回了薄皇后的理智。   ‘清醒’过来的薄皇后没空搭理其他人了,很快就打发了帐内的妃嫔离开。   她一面催着太医给潘玉莲好好看病,一面又让人赶往宫中报喜讯。   “对了!”   打发宫人去报信的薄皇后猛然还想起了一个事。   她飞快的嘱咐道:“让人快马加鞭去西郊向陛下禀明庄贵嫔怀有身孕的事。”   “按六百里急报。”   既一路见官不拜,御马不下。   直走官道、宫道,任何人不得阻拦。   薄皇后目光沉凝,:“拿着本宫的凤印去。”   “一定要快!”   现在什么福济宫不福济宫的那点破事算什么?   它塌不塌的一点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潘玉莲和她肚子的孩子。   朝堂里的事,薄皇后不会多过问。   但新修缮好的宫室忽然塌了,必定有鬼。   偏偏明崇帝的那个脾气……谁知道他忽然是怎么想的呢?   薄皇后是一点也不想冒险。   现在潘玉莲怀着孕就已经被刺激的当场晕倒了,这要是潘府里的人在这个当口,真出了点什么事……   “速去!”   “是。”   ……   福济宫从前也是宫中祈福祭祀的地方,只不过规模不大。   后来宫里新修起了济昌宫、高阳殿,这处宫室也就空了下来。   如今虽然说地方已经不用了,但到底是个祈福地方。   就这么忽然塌了……闻太后耷拉着眉眼,坐在佛堂里念经。   念了半晚上,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念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活像是一口麻麻赖赖的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硬生生堵在那里,恨不能噎死个人。   知道闻太后心情不好,整个慈宁宫越发的安静了。   安静的闻太后就和拧了团火似的憋着。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一贯沉稳的郑嬷嬷忽然就和中了邪似的,脚步不停的颠颠跑进了殿内,一嗓子嚎了个亮堂。   听着动静的闻太后眼角的细褶子都没动。   她不紧不慢的问道:“又是哪儿塌了?”   哪塌了?   除了福济宫还有哪里也塌了吗?   嗐,现在谁还管的上哪里塌不塌的事啊!   想起刚刚宫门口报信宫人说的话,再三确认过的郑嬷嬷这会儿喜的脸色发红。   她猛地一拍手,:“我的娘娘诶,您还管哪里塌不塌的,庄贵嫔,庄贵嫔有喜了!!!”   ——!   闻太后猛地转过头,她直愣愣的瞪着眼,脸上的褶子都挣开了,:“你,你说什么?”   郑嬷嬷走过去‘扑通’一下就跪在闻太后的身前。   她红着眼噙着泪,脸上却是压都压不住的笑容,:“太后娘娘,奴婢给您道喜了。”   “庄贵嫔如今有了身孕,再过几个月,您很快就能见着小皇孙了……”   庄贵嫔……潘玉莲,她真的有了?   菩萨,菩萨真的显灵了?   闻太后一时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太后娘娘?”   郑嬷嬷伸手正要扶住闻太后,却被闻太后一把死死攥紧了胳膊,:“她真的有了,啊?她真的……”   “是,太后娘娘,真的,千真万确。”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连连念着菩萨的闻太后眼睛也有些红,她急着站起了身,:“哀家要去看她,快,快备撵,哀家要去好好看看她。”   “太后娘娘。”   郑嬷嬷连忙拦住了闻太后,:“庄贵嫔如今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   一听这话,闻太后急的声音都高了,;“她怀着身孕还跑到哪里去了?”   “贵嫔娘娘去了亲蚕礼。”   郑嬷嬷忙道:“您忘了?这几日正是亲蚕礼祭祀的时候。”   “皇后娘娘派了宫人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报喜讯,现在人还在外头候着呢,奴婢现在就将人传进来?”   “快让他进来!”   抗不过闻太后的连连追问,被传进来的宫人跪在闻太后跟前将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当听到潘玉莲因着福济宫的事受惊晕厥的事,闻太后气的一拍桌子,什么破宫塌不塌的,这有什么要紧的?   待反应过来后,闻太后又一叠声叫宫人速速赶往西郊,那是生怕皇帝忽然下个什么叫人胆战心惊的旨意来。   之后再一听潘玉莲竟然还昏着没醒,闻太后坐都坐不住了。   她老人家是又急又气,在慈宁宫里怨这个,怪那个,还大骂庸医。   看闻太后要亲自动身赶往东郊,郑嬷嬷生怕急慌慌的再叫闻太后也有个什么闪失,好说歹说,死活拦住了人。   “去,将御医都派去。”   “将宫里的御医都送过去!”   闻太后拍案催着,:“她眼下受不得颠簸,你们就是抬,也得将人给哀家好好的抬回来!”   …… 第59章 文平地一声雷,炸的四处开花……   如今正是暮春时节,晴风和日,东郊四处莺啼燕舞,还伴着风的虫鸣声。   只在这一派明媚安然的春景里,于先蚕坛东南侧设立的帐中昏睡的林夫人却一点都不安生。   她闭着眼蹙着眉,挣扎着陷在   了一场可怖的画面里——   【“今有工部郎中潘同典修缮宫室不力,致使福济宫倒塌……”】   【“兹查,其贪赃枉法,索贿受贿共计白银万两,另有其余书画瓷器不计……”   【“判潘同典斩立决,秋后问斩,其任职期间贪墨所得,尽数充公!”】   陛下的旨意才下,破门而入的衙差下一秒就凶神恶煞的扑了上来,不仅镣铐拿人,还有直接抄家的……   “不,不。”   “老爷,老爷!”   陷入梦魇里的林夫人挣扎着喊叫。   “陛下,求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呐。”   “爹、娘——!”   满府都是哭声,四处都是哭喊的儿女和仓惶奔逃的仆从。   梦里面挣扎着跪地大哭的林夫人,体面全无,惶惶无助的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要去找潘玉莲时,却怎么也找不着人……   “夫人、夫人快醒醒。”   身旁熟悉的声音叫林夫人回过头。   一脚踩空似的失重感猛地拉扯着她回了现实。   睁开眼,惊魂未定的林夫人满头大汗的喘着气。   因着那会儿林夫人刚从昏迷中惊醒时又恐惧又慌张,情绪极度的不稳定,所以庞太医直接给了林夫人两针,想着先让人睡着缓一缓,省的情绪激动的出点什么事。   结果就短短的这么一会儿,林夫人愣是体验了好几种不同的抄家死法。   不是抄家流放,就是斩立决、腰斩……   待看见身旁的乌嬷嬷时,林夫人都顾不得其他了。   她带着哭腔攥紧了乌嬷嬷的手,连连道:“快,快派人给我爹送信。”   “求他救救相公,救救我们……”   林夫人昏过去的那会儿,胆战心惊的乌嬷嬷也好不到哪去。   但自从忽然听得某个传遍东郊的‘天大的喜讯’后,乌嬷嬷腾的一点也不慌了。   这会儿乌嬷嬷不仅握着林夫人的手,还拿着帕子擦着林夫人脸上的汗。   她柔声宽慰道:“夫人,您刚刚是叫梦魇住了,您先缓缓神……”   “还缓缓?”   若是自认清白还好。   可深知潘同典陆陆续续收了多少东西的林夫人都快急疯了。   她哆嗦着身子咬着牙,:“还能再缓缓?!   “再缓缓咱们全府的命都要没了!”   又惊又怕的林夫人一激动,眼泪直接‘扑簌扑簌’的掉,:“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福济宫塌了?”   “那是老爷主持修缮的,这才修好了多久,它现在塌了……”   福济宫一塌,潘府的天也塌了!   “潘玉莲呢?”   林夫人说着就要下榻去寻人。   “她现在在哪?”   梦里遍寻不见人影的林夫人,连潘玉莲也一块迁怒。   “如今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以为自己还能躲在宫里享受富贵?”   “潘府出了事,她也落不得好!”   原本乌嬷嬷生怕大悲大喜下的林夫人有个好歹,所以想缓缓再说,但显然这会儿却是顾不得了。   乌嬷嬷伸手拦着要下榻林夫人。   不想林夫人却怎么拦都拦不住,推搡着就把她推开了——   “夫人,咱们贵嫔娘娘她有喜了!”   噶——!   一只脚踩着绣鞋,一只脚踩在地上的闻言林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神色僵硬,脸上还带着泪水,这会儿目光一寸寸的移到了乌嬷嬷的身上——   她,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夫人,贵嫔娘娘……四姑娘她有喜了。”   乌嬷嬷躬身扶着林夫人踩在地上的脚放回榻上。   说起这事时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气,:“是宫里几位御医,在皇后娘娘的行宫里给咱们四姑娘一同号的脉。”   “确实是喜脉。”   “这事千真万确。”   前脚抄家灭族的大祸临头,正慌慌惶惶、担惊受怕的时候,后脚巨大的惊喜骤然袭来。   大悲大喜下的林夫人脑子里甚至都空白了一瞬。   她眼球空落落的转了转,飘飘忽忽的眼神有些不真实的落在乌嬷嬷的身上——   她,她这是还陷在梦里?   ……   主帐   自从御医号脉给号出了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后,潘玉莲的位置就再没挪动过。   她踏踏实实的睡在了皇后娘娘的行宫里。   没人打扰,待一觉睡醒后,潘玉莲才慢悠悠的睁开眼。   她刚迷迷糊糊的翻身坐起,身旁立马就有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她。   嗯?   再一看,嚯,好家伙,她的身旁直接围了一圈的宫人。   见潘玉莲醒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还有宫人脚步匆匆的转出了屏风去给皇后娘娘报信。   之前潘玉莲那么努力和薄皇后打好关系。   就是为了万一有点什么事的时候,皇后娘娘不会连一两分的面子情都没有就那么草草的处置了她。   现在一看这阵仗——   昏迷前已经预设过所有可能场景的潘玉莲就知道,她抽到了最好的结果了。   和听梅对视一眼。   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的潘玉莲,立马‘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懵懵懂懂的看着扶着她的听梅。   “听梅?”   “我不是……这是,这是哪啊。”   说着的话潘玉莲略微一低头,一下就看清了身上盖着的绣被——金红二色交织的云锦被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这是皇后娘娘……”   愣了愣神,反应过来的潘玉莲吓了一跳似的连忙就要下榻。   就问了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薄皇后已经从屏风外走了进来。   看潘玉莲这会儿着急忙慌的掀开被子就要下来,薄皇后连忙上前按住了人。   “怎么一醒来就闹腾?”   “且老实待着。”   “皇后娘娘。”   被薄皇后亲手按住的潘玉莲没敢挣扎。   又因着才睡醒,脸上还带着点粉红,瞧着就软的不像话。   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仰头望着薄皇后的时候,表情懵懵的,整个人都带着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潘玉莲的这副模样,看的薄皇后神色也忍不住柔软了下来。   不想她还没说来得及说起潘玉莲怀有身孕的事呢,就见刚‘老实’下来的潘玉莲,脸上顿现急色。   “皇后娘娘,福济宫……之前嫔妾听得福济宫塌了是不是?”   潘玉莲说着急慌慌的又是一副要起身请罪的模样,:“娘娘,修缮宫室的事是,确实是由嫔妾的父亲主持的。”   “这才修缮好不足一月就……”   “你别动!”   结结实实被唬了一跳的薄皇后连忙同听梅一起扶住了潘玉莲。   现在什么福济宫不福济宫的,谁还放在心上?   就为了宫墙塌了这么点的破事——   从清晨到黄昏,就这么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薄皇后都被潘玉莲给吓了多少回?   “潘玉莲,你呀……”   薄皇后神情无奈的坐在榻上。   这会儿她的一只手还攥着潘玉莲的胳膊。   “你这马上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显然,还没转过弯的潘玉莲一时反应不过来,神色有些迷惑看着薄皇后。   也是。   这事……还这么突然,之前谁能想到呢?   薄皇后摇头笑笑。   她伸手轻轻将潘玉莲垂落鬓边的发别在耳后,:“看着在宫里一天到晚的神气极了,怎么自己的身子却一点不上心?”   “还嫌药苦,讳疾忌医……”   “你说说,就按着你自己的那个折腾劲儿,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到时你就是后悔都晚了。”   这些日子,潘玉莲和徐灵容来来回回的争端,薄皇后也看在眼里。   但是宫里那么多的人,陛下又只有一个……   妃嫔都是人。   只要是人,有怨气那是难免的。   堵不如疏。   更何   况真要一直压着,只怕会多疯几个。   因而平日里宫妃们不管是在宫中相互走动、刺绣、弹琴,吟诗……还是去晖澜轩作画、去晴仪殿调香;   或是结伴游园、聚众小宴、甚至是相互撕巴着争吵拌嘴的事……   只要光动嘴不动手,不闹出什么出格的事端来,薄皇后从不过问。   潘玉莲和徐灵容也止步与此阶段。   甚至因着潘玉莲从前无辜遭罪。   人又漂亮又嘴甜、年岁小还格外会撒娇卖乖,献殷勤的时候都献的格外叫人喜欢……   即便知道潘玉莲是每次挑事的‘祸头子’,还知错不改,薄皇后还是难免偏心她。   “从前的事过去了就算了,但你现在可不能和从前一样瞎折腾了。”   “你现在怀了身孕……”   说着说着,薄皇后想到潘玉莲那想起一出是一出‘风雷电雨’的热闹,就忍不住心头就发紧。   因而她又仔仔细细的叮嘱着潘玉莲。   “御医说你之前受的伤重,哪怕痊愈也大伤了元气,如今才堪堪将养过来一些。”   “你原本就身子还虚,偏偏,偏偏现在肚子里又多了一个,一定要好好养着。”   “万事当心。”   潘玉莲直愣愣的盯着薄皇后,有几分磕巴的道:“娘娘,您,您是说嫔妾……”   难得见潘玉莲这般‘傻乎乎’的模样,薄皇后不由得带了点笑意。   她点点头,对着潘玉莲话说的也软和的接地气:“是,玉莲,你肚子里有个小孩子了。”   潘玉莲的手慢慢搭在了肚子上,随后下一秒,她的手就和被针刺似的瞬间弹开了。   见状薄皇后噙着笑的神情微顿。   她关切的看着潘玉莲,:“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潘玉莲脸上全然没有欣喜若狂的神情。   甚至可以说是喜色少,惧色多。   她眼神里带着无措的慌张和显而易见的恐惧,求救似的看着薄皇后,:“娘娘,娘娘,嫔妾肚子里真的,真的……”   潘玉莲的这幅不喜反慌的模样,叫薄皇后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握住潘玉莲下意识不停揪着绣被的手。   却惊讶的发现潘玉莲的手冰冰凉凉的。   薄皇后沉住气,放缓了声音,:“怎么了,玉莲,可是觉得哪里难受?”   “我,我,嫔妾没想过有孩子……”   潘玉莲和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牢牢握着薄皇后的手。   她开口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它来了。”   “它也来了……我见过,那时候姨娘肚子那么大。”   “真的,有那么大。”   “然后她就那么摔了,摔了一下……”   “全是血。”   “地上全是血。”   “姨娘一直哭着叫着,她一直在哭,还不停惨叫着。”   骤然想起那个场面,满是惊惧的潘玉莲脸上刷啦啦的落下了一连串的泪。   她哆嗦着看向薄皇后,:“它出来了。”   “就那么,那么大,还有血。”   “血糊糊,红彤彤的……”   从知道潘玉莲身怀龙嗣后,薄皇后就想了许多,也权衡了很多。   这个孩子的到来……利大于弊。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先让潘玉莲平安的把这个孩子好好生出来要紧。   但说真的。   设想到许许多多场面的薄皇后,万万没想到潘玉莲还亲眼目睹过那般惨状。   也万万没想到潘玉莲不是欣喜若狂间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张扬,而是满心的恐惧。   薄皇后伸手抱住了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的潘玉莲。   不仅抱着她,还一下下摸着潘玉莲的背后温声却又坚定的安抚着她,:“不怕,不怕,玉莲不怕。”   “这些事不会发生的。”   “陛下一定会好好护着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本宫也在这,还有太后娘娘……我们都会好好看着你的。”   “这次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到时候,你就能带着他一起看书、春日里还能一起放纸鸢,秋日里一起……”   “……”   薄皇后说的真切,也是真心。   但旁的人哪怕不错眼的盯着,有心护的再好,那也挡不住揣着这个‘宝贝蛋’的人要故意‘作死’啊。   被薄皇后揽在怀里温声安抚的潘玉莲这会儿都臊得忍不住在心头唾弃起了自己——   潘玉莲啊潘玉莲。   你可真是一个不要脸的骗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是的,这会儿的这个场面……潘玉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就这么干。   这个孩子,只是明崇帝记在心里牵挂……还不够。   毕竟潘玉莲已经‘应激’似的没法将明崇帝当成一个正常人了。   她所有的假设里都一直将他往最坏处想。   总是想着有个万一……但要是再加上个薄皇后呢?   明崇帝、闻太后,薄皇后……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局’,只要聚集这三个人,开局那就是拿着顶级‘王炸’。   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局面,只管蒙头就走,横冲直撞的碾压过去就行了。   潘玉莲不信在这大晋还有什么人、还能有什么‘主角光环’挡住这三座‘大山’山崩地裂时的倾覆之力。   “……皇后娘娘。”   被温言安抚半晌的潘玉莲总算没抖的那么厉害了。   她慢慢的从薄皇后的怀中起身,脸上还带着乱七八糟的泪痕。   潘玉莲红着眼,祈求似的拉住了薄皇后的衣袖,:“娘娘,您看着这个孩子……往后,往后让他到坤宁宫,您一直看着这个孩子好不好?”   潘玉莲的这话一出,整个帐内静的像是所有人呼吸一顿。   听梅一直都没敢说话,这会儿更安静。   伺候在旁侧的冬英惊的直愣愣的盯着潘玉莲,脸色一直稍显平淡的绘杏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神情。   说薄皇后听着这番话时,她心里没有‘咯噔’一下是不可能的。   但潘玉莲的这话,又真的让她有些恼。   神色复杂的薄皇后沉着脸,:“潘玉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人想谋夺你肚子的这个孩子。”   “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你是她的亲生母亲!”   “皇后娘娘!”   眼看着潘玉莲听着这话反倒一下就慌了。   她死死的揪着薄皇后的衣袖不放,眼泪仓皇的掉着,:“嫔妾害怕它。”   “嫔妾害怕……娘娘,您接走它好不好。”   “嫔妾求求您了。”   薄皇后伸手擦着潘玉莲的眼泪,尽力放缓了口气,:“玉莲,你若是担心这宫里……那你尽可以放心。”   “毕竟不光是陛下,除了我,还有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呢,你现在只管安心静养,把这个孩子好好的生出来。”   “皇后娘娘,嫔妾说的都是真的。”   “此次嫔妾若是有心欺瞒您,就,就叫嫔妾五雷轰顶……”   情绪激动的潘玉莲最后更是咬着牙发狠的道:“就叫嫔妾的这个孩子,生都生不下来!”   “潘玉莲!”   被吓得心头骤然一紧的薄皇后一下就捂住了潘玉莲的嘴。   “混账!”   “你,你疯疯癫癫的孽障都胡说些什么?!”   “未休口德、莽撞无知,漫天神佛勿怪……”   低声祈祷的薄皇后抬眼就对上了潘玉莲噙着泪,一眨不眨,死死看过来的目光。   被这么看着的薄皇后慢慢的松开捂在潘玉莲嘴上的手。   她轻叹了一口气。   转而摸了摸潘玉莲的头,无奈的道:“此事本宫暂时应了你。”   看着眼神中骤现喜色的潘玉莲,薄皇后顿了顿,神色认真的道:“潘玉莲,本宫说过的话,从来也是千金难改,万金不易。”   “你年纪轻,现在又刚怀了身孕,忧心忡忡间胡思乱想,一时冲动间不管不顾说了什么话,本宫都可以理解。”   “但你是这皇嗣的亲生母亲。”   “从始至终,都是。”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必定得叫你一声母妃,周全侍奉。”   “潘玉莲,往后的年岁还长。”   “不要着急。   “咱们来日方长。”   卑鄙龌龊的潘玉莲哟。   你的‘良心’当真是大大的坏。   往后人心怎么变,那都是往后的事。   面对此刻的薄皇后,厚脸皮如潘玉莲都说不出什么话了。   她认认真真的按着薄皇后   的意思,重新躺倒,安安分分的好好卧榻静养,老老实实听着薄皇后关于回宫的种种安排。   ……   西郊   农业耕种历来都是是王朝的头等大事。   大晋朝年年小祭不绝,逢三更是大祭。   今年正好是大祭。   因而较之亲蚕礼,由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前往祭坛举行‘春耕祭’的规模也更隆重些。   算上路上来往的时间,需耗费半月有余。   举行‘春耕祭’的地方也设立了临时的小朝堂,负责处理这半月的朝政。   翌日清晨,连夜从宫里出发的宫人赶到西郊的时候,正在开朝会。   因着还有留在京中监朝的人,来的官员仅有半数,不过倒是有几位世子在这。   这次是明崇帝亲自吩咐世子们随行,还是‘春耕祭’这样的时候……这个信号已经很明显了——   陛下当真是已经开始考虑起皇储的事了。   这几日文武百官一个个的,就跟恨不能把眼睛都掏出来放在这些世子身上一样。   他们仔仔细细的看看,思虑着哪个有可能是‘真龙’。   其中端王久居京中,关系网最为严密,往来官员无数,呼声最高的也是端王世子。   而越王是年岁最小的王爷。   先帝还在的时候,他就跟在明崇帝屁股后面跑,成日里皇兄长,皇兄短的。   他与明崇帝的关系也是几个皇子里最好的,因而越王世子也颇受青睐。   至于信王世子……幼年走失,父母双亡、身世凄惨,初入京中根基不深,倒是多得怜悯之情,而陛下似乎也对着他格外优容。   总之,旁的都没能挤到祭祀队列的皇室宗亲暂且不提。   只能说这三位世子,确实各有优劣。   这些朝臣们早早下注的下注,观望的观望,好不热闹。   这不,这份热闹劲儿因着巡盐使回京参奏的消息,那是越发的鼓噪。   其中,马不停蹄赶回京中的马御史略一休整,次日就站在了朝堂上。   “陛下。”   “臣有要事启奏。”   “准奏。”   只见神色端肃的马御史,一开口就是‘平地一声惊雷’。   “臣要参奏两浙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林贞单,林大人。”   冷不丁听到岳父大人名字的潘老爷一下就抬起了头。   而御前参奏的马御史声音洪亮:“陛下,微臣一奏其贪银纵弊,徇私枉法。”   “私纵两淮煎盐灶户窃盐用于商贩,每日所煎之数有一明一暗两种记法,不敢卖于私贩而尽卖商人。”   “其在任数年,应诏煎数未查实,实借着民之贪,谋求私利。”   “微臣二奏其罔顾圣恩,巧立名目,贪污索贿。”   “去岁江浙沪等地已奏请预提引目,却仍令各商每引交银二两,以备公用。”   “共交赊运库银三十四万七千两有余,任内共私自调用、以公之名支过银十五万三千余两……”   “……”   竟然查的这样细!   甚至还有库银的具体支用数目……竖起耳朵听着听着,潘老爷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已经提前收到信了,甚至还派人去提醒了,怎么,怎么就弄成这样?   擦着冷汗的潘老爷下意识的朝着信王世子看了一眼——   都说祸不单行,这会儿潘老爷还只是担心岳丈呢。   不想外头又有宫人急匆匆的进来禀报——他负责修缮好没多久的福济宫,塌了!   塌了?!   轰隆隆——潘老爷只觉得顷刻间五雷轰顶,天塌地陷。   众目睽睽之下,潘老爷整个人站都站不住。   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头上的官帽也一骨碌的滚了下来。   潘老爷哆嗦着捡起官帽的时候,抬头求救的目光四处张望,却见黄侍郎最先愤愤的一拂袖,瞪着他的目光又是失望心痛,又是厌恶。   其他的官员也接头接耳的对着潘老爷指指点点。   ……   最后的最后,潘老爷哆哆嗦嗦的目光都还是往信王世子那去。   高居上首的明崇帝将底下所有人的举动都尽收眼底。   出事了,必须问罪。   但被问罪的这个人,是真的罪该万死,还是只是一个‘背锅’小卒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事上,负责主持修缮的潘老爷必定是躲不开的。   明崇帝扫了一眼狼狈的潘同典,随后看向了工部尚书杨同桓。   “杨大人,此次负责修缮宫室的是哪个?”   一听手底下的人闯下这么大的祸,捅出天大的篓子,工部尚书那是生撕了潘同典的心都有了。   他低着头,强忍住咬牙的恨意,:“回陛下,是户部郎中潘同典主持修缮。”   “潘同典?”   哆哆嗦嗦的潘老爷朝着御前连滚带爬的应着声,:“臣,臣,臣在……”   原本最为出众的一张脸,现在窝囊惊恐的是什么都不剩了。   看着眼桌上的账册,想起潘同典刚刚看向信王世子的目光,明崇帝原本想高高抬起的手,又往回压了压。   这般不堪……   还是叫人一次结结实实的长记性的好。   嗯,丢进天牢,叫他好好吃吃苦头就不错。   等走过天牢这一遭,再出来,应该能好好长记性了吧?   因而改了主意的明崇帝问都没问,直接道,:“压入天牢。”   “陛下,陛下……”   被左右拖着潘老爷又惊又惧。   他惶惶不安间张嘴就嚷嚷着求救:“杨大人,救救微臣啊,柯大人,黄大人……”   被叫到名字的大臣要不就是低头,要不就用刀锋般的目光恨不能刺死潘同典。   惊惧不已的潘老爷总算没完全丧失理智的发疯。   他没敢四处攀咬着断了自己的生路,最后只能涕泗横流的哭求道:“陛下开恩啊,陛下……”   狼狈的哭求不止的潘老爷被拖出去的时候,马不停蹄赶到西郊的宫人翻身下马。   他一路双手高举凤印,脚步匆匆行进间急声高喝——   “启禀圣上,有六百里急报——!”   六百里急报?   这是出了什么事?   原本明崇帝瞧着底下神色各异的朝臣,略有玩味的神情也沉了沉。   身旁的魏公公忙道:“宣——!”   如今还是暮春,莫不是草原上起了什么变故?   难不成是老汗王死了,新王继任后率兵犯关?   朝臣们思虑纷纷的时候,却见进殿的宫人拿的不是黄绸红封的急报,而是……凤印?   “陛下,奴才奉皇后娘娘谕令而来。”   跪在地上的宫人显然也瞧见了潘老爷被拖出去的场景。   临出发前被再三嘱咐的他也知道轻重,一口气不停的道:“陛下,庄贵嫔娘娘有喜了。”   “随行的几位御医一同确诊。”   “皇后娘娘特遣奴才第一时间来禀报陛下。”   “呼——吸——呼——吸——”   满殿的呼吸声凝滞一瞬后骤然粗重了起来。   这,这消息,那可真是……这比六百里急报都惊人啊。   都不用再三确认真假,没人敢拿这事开玩笑。   御座上的明崇帝缓缓站了起来。   此刻站在最前侧的几位世子都努力控制着神情。   站在最后的慕容烨垂着眼,掩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攥紧了。   …… 第60章 学潘老爷:有没有人管管我   东郊   “陛下,求陛下开恩呐。”   “微臣有罪,微臣知错……”   “陛下……”   满身狼狈,发髻歪斜,官帽不保的潘老爷此时跪在一处灰扑扑的帐篷内,嘴里还反复哭着求明崇帝开恩。   虽说陛下一怒之下,直接下令要将潘老爷关入天牢,但毕竟现在出宫在外……更何况明崇帝也不是真的想弄死潘同典。   所以没有派人讲他押解回京,而是将人先关在了帐内,等着回京的时候一块带回去就行了。   但很显然,现在已经彻底无人关心潘老爷有个什么罪了。   原本群情激奋间大有一种先斩林家,后抄潘府的“汹涌浪潮”也在顷刻间,戛然而止。   就连一贯头铁的御史们,也对之前弹劾林贞单的事闭口不言。   毕竟弹劾林家之前,肯定是要弄清楚他在朝中都有哪些牵扯——   潘玉莲那么显眼的一个‘风头无二的宠妃’就杵在那,谁能忽略她?   但只是陛下的恩宠而已……本以为林家、潘府相继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现在可好,这位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宠妃’不仅没有“脱层皮”,她甚至还镀了层‘金身’。   现在谁敢刺激的这位贵嫔娘娘出点什么事?   要弹劾、要处置林家什么时候都可以。   可现在事关皇嗣……   陛下十八岁大婚。   至今近乎二十年,不,准确的来说是十七年漫长的年岁里,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现在忽然‘天降福星’,谁想拿全家的命去试一试这位娘娘腹中的龙胎怀的是否安稳?   当然,如今这‘好’消息传遍整个西郊的时候唯独最该知道的潘老爷还被蒙在鼓里。   他不停的在帐内苦苦哀求陛下开恩。   直到晌午,看着宫人送来的饭菜,潘老爷当时就吸不上气了。   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略微缓过神后,他腿软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已——   这怎么,怎么连审问都不审问一下,就已经送上了断头饭?!   潘玉莲不是那么受宠吗?   陛下就连半分的情面都不顾及?   这会儿看守潘老爷的宫人都是外臣们‘闻风丧胆’的‘汪野狗’的人。   这些人也是汪岑特意安排的。   本来他们这些人都只带了眼睛没带嘴。   打定主意不理会‘犯人’潘同典的。   可现在庄贵嫔出乎意料的有了身孕。   顾忌此,见潘老爷又哭又求闹得厉害,连饭都不肯吃,他们连忙去禀明了汪公公。   汪岑听了这事也略感几分棘手。   毕竟明崇帝从收到潘玉莲有孕的消息后就已经将祭祀收尾的事全数都交给了赵阁老。   他甚至连朝臣们都没等,自己轻装简行,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师了。   一个潘老爷不要紧。   汪公公自己就能有上百种的法子叫人好好的长长记性。   可现在,投鼠忌器啊。   “……不要多嘴。”   深知明崇帝之前打的什么主意,汪公公犹豫再三还是暂时定下了章程。   “你们好好看着潘老爷。”   “不要让人出半点意外。”   “这一路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至于庄贵嫔娘娘身怀有孕的事……也暂时不要让潘老爷知道。”   虽然很想献殷勤,也想好好的巴结一下潘老爷……但在明崇帝首肯之前,到底没人敢坏了规矩。   “是。”   ……   东郊   到底出宫在外多有不便,又有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望眼欲穿的惦记着。   待下令此次亲蚕礼用潘玉莲采的所有桑叶喂了蚕之后,皇后娘娘就吩咐启程回宫了。   各处都在紧锣密鼓的收拾,而采秋端着盘点心,苦苦哀求着涂娴。   “娘娘,您,您从昨日起就一直没用膳。”   “您这般不吃不喝……眼下就要启程回宫了,一路颠簸,您的身子哪能受得了?”   涂娴坐在狭小的帐内,为着通风,帐篷两侧还特意留了窗,这会儿涂娴就坐在那,直勾勾的望着皇后娘娘的主帐,一言不发。   采秋无法,她的目光下意识的往采青那看了看。   自从涂娴努力配合吃药开始,长春宫就好似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采青又成了涂娴贴身伺候的那个人。   这会儿见采青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采秋不免来了气。   她上前拉住了采青收着茶具的手,压低声音有几分恼道:“还收拾什么?”   “娘娘如今滴水未进,你还有心情收拾这些东西?!”   采青抬头看了眼采秋,随后又挣开了她的手,继续收拾着茶盏。   采秋越发恼了,:“采青!”   “你让我说什么?!”采青也压不住情绪了。   她虽然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压不住满腔的愤怒恼火,还有那股后悔没早早收拾了人的懊恼。   “我是不是一早就说了,她压根就不是个好东西?!”   “是不是?!”   “我说她克咱们长春宫。”   “她克咱们娘娘……”   “她就是个祸害!”   “是个扫把星!”   “是个天煞灾星!”   “她不仅坏了咱们宫里的风水,更是偷窃了娘娘的福运!”   采青红着眼低吼,:“可是你信我吗?”   “当时我说的这些话,你有没有往心里去?!”   “你不信我……”   “你甚至还怨怪我多嘴,让娘娘一并受了牵连……”   采青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痛苦不已的道:“她已经窃取了娘娘的福运……”   “她夺了陛下的宠爱。”   “夺了太后娘娘的青睐。”   “夺了皇后娘娘的关心,又夺了娘娘的尊位……却还不够。”   “娘娘苦苦求了那么久的子嗣,虔诚敬神,吃了那么多的药……”   “可她夺去了那么多还不够,现在,现在还怀了身孕。”   泪流满面的采青愤愤然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她脖颈间青筋暴起,嘶哑着声音道:“那,那本该是咱们娘娘的孩子啊……”   采秋愣在了原地。   顷刻间,一股浓烈的后悔之情伴随着采青的话吞噬着她的心口——   庄贵嫔……潘玉莲,她要是不进宫来,是不是,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们娘娘还是高高在上的荣妃。   甚至这个孩子……是不是都会安安稳稳的落在她们娘娘的肚子里?   “杀了她。”   “杀了她。”   “……”   一直不曾说话的涂娴这会儿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   她瞪着血红的眼死死的盯着主帐,喃喃自语道:“杀了她,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我的孩儿也会回来。”   “娘娘……”   扑过去的采秋被涂娴盯得呼吸一窒。   那样孤注一掷的绝望要不惜一切的把人彻底逼疯了。   没有退路。   跪着仰面看着涂娴的采秋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没有赢家。   区别只在于——只有一个能活。   不死不休,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的采秋绝望的低下了头,没有再劝。   半晌,她咬了咬牙,抹了把眼泪起身又将点心端过去,:“娘娘。”   “不管您要做什么,您的身子不能垮,您要先吃点东西。”   采青也端了杯茶过来。   她跪在涂娴的面前,双手奉上了茶,:“娘娘,采秋说的是,不管您要做什么,先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看着采青手背上的红痕,涂娴有些动容的接过了她奉上来的茶水,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说出什么话来。   脸上还带着泪痕的采青笑了笑,:“娘娘吃了那么大的委屈,心里有气不是应该的?”   “当年奴婢家乡遭了灾,奴婢险些饿死……是娘娘赏了奴婢一口饭吃。”   “这么多年,奴婢一直跟着娘娘,深受娘娘恩惠……不管娘娘要做什么,不要忘了带上奴婢就好。”   “外敌强横”,主仆三人‘心连心’,场面一度十分的感人。   眼见的涂娴有了精神开始用着点心,而采青和采秋也利索的收拾着帐内的东西。   采秋想着潘玉莲肚子的孩子,最后恍惚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采青,:“采青,我记得,你是不是也有个孩子?”   采青怔了怔。   随后她的眼神软了下来,嘴角也带着笑,手上还比划一下:“他现在都有这么……”   只说了这几个字,采青回过神后就慢慢的低下了头。   沉默片刻,她轻轻道:“他要是还在的话……就能有那么高了。”   自知失言戳着人痛处的采秋连忙闭嘴不再问了,她忙不迭的叠着衣裳塞进了箱子里。   ……   主帐   这会儿看着送到面前热气腾腾的汤药,潘玉莲连连摆了摆手,:“我真不想喝了。”   可惜这不是在长信宫,听梅只得投给潘玉莲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瞧着走过来的薄皇后,潘玉莲双手作揖讨饶,:“娘娘,好娘娘。”   “还求您可怜可怜嫔妾吧。”   “嫔妾实在是喝不下了。”   这淘气……看着这一幕的薄皇后无奈摇摇头。   “知道你一贯就嫌药苦,这已经是太医们几番斟酌着修改过的药方了。”   薄皇后上前伸手接过听梅手里的药碗。   她亲手端到了潘玉莲的面前。   “你尝尝,没那么苦了。”   看潘玉莲犹犹豫豫的,就是不想接过这汤药,薄皇后温声又道:“一会儿就要回宫了。”   “你伤愈后元气尚未恢复,又受惊晕厥,昨个儿还在祭田里摔了一跤……”   薄皇后嘴里的‘惊心动魄’,在潘玉莲听来却全是无奈。   潘玉莲原本也不想这么早就激活这个道具的,毕竟她腿伤才好。   只怕在御医们的眼里,这个时候元气‘半残’的潘玉莲能怀孕本身就是一件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奇迹”。   但不解归不解,这个‘奇迹’既然都已经出现了,他们敢不保?   自是个个殚精竭虑,费心竭力,恨不能一顿就给潘玉莲都补回来。   偏偏潘玉莲肚子的这个“孩子”,和这些自然的妊娠反应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全靠‘氪金’开挂。   开挂“无敌”的时候,哪怕是‘滴血’都能给你锁死,枪林弹雨中万弹穿心都不死。   但一旦到了时候,满血都能‘嘎嘣’一下就噶了。   这个‘孩子’也是,一到时间,它就得走了。   ‘她真的怀孕了。’   ‘她真的怀孕了……’   不停催眠着自己的潘玉莲接过汤药,闭着眼一饮而尽。   听梅接过空碗,薄皇后取出个蜜饯喂给了潘玉莲。   看人吃着甜原本皱巴巴的脸展开还惬意的眯了眯眼,薄皇后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潘玉莲的头。   “娘娘,贵嫔娘娘。”   屏风后走进来了一个人,是亲自去盯着备车的冬英回来复命,:“车轿都已经备好了。”   总算被允许下榻的潘玉莲这会儿起身穿衣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冬英。   自从潘玉莲说出了这“孩子”给坤宁宫,薄皇后也点头应允后。   不夸张的说,冬英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劲儿。   那是睡觉的时候都恨不能睁着一只眼盯着潘玉莲,保证她安然无恙。   不过到底潘玉莲在宫里面横行无忌,无法无天,张扬恣意,嚣张跋扈的样子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因而皇后娘娘不在的时候,潘玉莲即便下榻溜达,劝说无果的冬英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没敢摆谱对她说教。   这就叫潘玉莲很满意。   不枉她一直戏精上身似的对外端着那份姿态。   宫里的‘活祖宗’已经够多的了。   实在不需要再多一个来对着她指手画脚。   ……   慈宁宫   “娘娘,如今西郊回京的队伍才启程。”   “顾忌着贵嫔娘娘的身子走的慢,且还要一会儿呢。”   殿内,郑嬷嬷端着盏八宝罗素汤,也在轻声劝着闻太后。   “您今日就起的早,一直等到现在……您好歹先用些东西。”   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潘玉莲的闻太后哪里吃得下?   从知道潘玉莲怀有身孕的时候开始,她急慌慌的被拦住没能出宫,就一波波的打发宫人去听消息,来回的报信。   “也不知这路上好不好走。”   “她之前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太医都说伤了元气……”   闻太后捏着佛珠不停的拨弄,:“她受惊晕厥、还在祭田里摔了一跤,胎气不稳……”   见闻太后越说越急,手里的佛珠也越拨越快,郑嬷嬷连忙出言宽慰道:“娘娘,皇后娘娘行事最是稳妥,她必定会将庄贵嫔好好的带回来。”   “不行,哀家还是再去念念经,多求求菩萨保佑。”   ……   临近黄昏的时候,皇后娘娘的仪仗终于进了京中。   听着消息,这次亲蚕礼留在宫中暂时打理宫务的兰妃就带着宫里的其他妃嫔在宫门口恭候凤驾。   去岁选秀入宫的嫔妃里,这次亲蚕礼就只有潘玉莲一人随行。   本以为潘玉莲再闹出个什么动静,她们都不会觉得惊奇……   好吧,这话确实说的太早了。   “她竟然真的有身孕了!”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都没敢信,还以为是我在做梦呢?”   “诶,你们别忘了,当初这人可是太后娘娘一定要选进宫的,说不定真的……”   托潘玉莲的“福”——   去岁选秀入宫的几个妃嫔这会儿都被其他人来来去去,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   “潘玉莲都已经身怀龙嗣。”   “嘶——你说这些人里会不会也有能,能,能……”   ‘呵,能你个大头鬼!’   吃着风受着打量,听着这些乱七八糟闲言碎语的何玉珊,低着头在心中狂翻白眼——   你当谁都是潘玉莲啊!   旁侧的文才人这会儿轻轻撞了撞何玉珊的肩膀。   她强压着兴奋,用着自认为很小的声音问道:“诶,何才人。”   “你之前不是和贵嫔娘娘住在一起么?”   “她都爱吃些什么?爱喝些什么?”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爱用些什么?有没有喝过什么药?拜的是哪路神仙?”   潘玉莲爱吃什么?   何玉珊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就记起——   她啊,就爱吃酸甜的菜肴,却又偏爱咸口的点心。   她还喜欢鲜汤,下雨那天在永巷里吃装好的暖锅那会儿,还念叨着若是能有拨霞供就最好了……   念经那是钟妙珍喜欢干的事。   她才不喜欢正儿八经的念经呢,不敬神佛,不问鬼神。   “何才人?”   回过神的何玉珊熟练的一缩肩膀,低下了头。   然后她就语气平静,和念经似的开始说起了“车轱辘话”。   “贵嫔娘娘自是性情率真、烂漫纯质,风采斐然、光华万千……”   旁侧伸出耳朵仔细听着的妃嫔尽皆无语。   文才人脸上的笑容僵了。   她深吸了口气,使劲压了压那些不逊之言。   看着皇后娘娘的仪仗进宫,文才人不再搭理被‘吓破胆子’的何玉珊,跟着其他妃嫔一同行大礼。   “都起来吧。”   薄皇后一出来就看见了站在兰妃身侧候着的慈宁宫嬷嬷。   知道闻   太后怕是已经等的十分不耐烦了,薄皇后甚至都顾不得回宫梳洗,马上就要去慈宁宫请安。   而潘玉莲也从皇后娘娘凤驾的后面跟着的马车上被扶了下来。   明崇帝的御撵,潘玉莲敢上。   她甚至还敢三番两次的在里头,肆意‘胡作非为’。   但皇后娘娘的车撵……还没飘忽的忘乎所以的潘玉莲坚决不肯上。   这会儿,潘玉莲都不用做什么就已经‘集齐’了所有的目光。   她才被扶着走了两步,慈宁宫的宫人就已经抬着撵轿来了。   薄皇后:……   你说闻太后不用心吧,她到底还没忘了薄皇后,叫人抬了两幅轿撵来。   可你说她用心吧……就是不想将潘玉莲架在火上烤,薄皇后才没叫人乘撵。   罢了。   薄皇后心头轻叹了口气——   有没有撵轿,潘玉莲都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   薄皇后先上了撵轿,随后她挥挥手叫潘玉莲也上去。   “你身子还没养好,气血还虚。”   “这一路又舟车劳顿的辛苦……上去坐着吧。”   谢过挡在前头的薄皇后,潘玉莲一路安稳的到了慈宁宫。   闻太后早就在殿内等着了。   薄皇后领着妃嫔刚给闻太后请了安,都不来及多寒暄几句,闻太后就立马赐了座,目光直望潘玉莲。   见状,薄皇后看了眼一同进殿的兰妃。   收到薄皇后眼神示意的兰妃立马会意,只见她轻声对潘玉莲道:“庄贵嫔,自知道你昏厥的事,太后娘娘心里一直记挂着,还特意又派了宫里御医去给你看诊……所幸吉人天相,你如今总算是安然无恙的回宫了。”   潘玉莲看着一秒都没犹豫,现场给铺起了台阶的兰妃不禁心头感慨,能替皇后娘娘出宫修行的人,果然不简单。   “太后娘娘。”   还说别人呢,此刻‘戏精附身’的潘玉莲自己也不遑多让。   她几步就走到了闻太后的面前跪下谢恩。   “快,快快起来。”   踩着台阶下来的闻太后眼里已经看不见别人了。   潘玉莲坐着的绣墩都被搬到了闻太后的面前。   闻太后握着潘玉莲的手,不停的道:“好,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哀家真没看错你。”   她轻轻的拍着潘玉莲的手,:“玉莲,玉莲……当初哀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   这名字有福气?   殿内的人下意识朝着站在殿尾的涂娴看了过去。   这会儿能进慈宁宫的,都是出宫参加亲蚕礼回来请安的妃嫔,她们这些人都是知道涂娴当初是为着什么和潘玉莲结怨的。   就为了一个名字?   就为了一个名字!   当初那么可笑又荒谬的理由,现在反倒成真的了?   纵然满心的**,但没人敢出言搅扰上首闻太后的欣喜之情。   看这情形,知道闻太后且还有一肚子的话呢,薄皇后只得带着妃嫔先告退了。   “……菩萨显灵,保佑哀家没错过你。”   感慨万分的闻太后看向潘玉莲的肚子忍不住伸出了手。   但伸出了一半却又停住了。   她是想摸又不敢,生怕摸出了事。   闻太后苦苦求了多少年,都成了执念。   如今一朝夙愿达成,欣喜若狂就不提了,竟还颇有几分患得患失的忐忑。   忽的一只手握住了闻太后的手,直接拉着她按在了肚子上。   闻太后惊得一抬头,就见潘玉莲眉眼温软的冲着她直笑,:“娘娘您快摸一摸,里头是不是您的小皇孙?”   看闻太后看她,潘玉莲乐哈哈的笑的眼睛弯弯,:“哈哈哈,吓唬您的,您现在摸不到他呢。”   “他还小,窝在嫔妾的肚子里,只有这么一点点的大呢。”   比划了一下的潘玉莲随后还掰着指头认真的数了起来,:“一个月,两个月……”   数完,潘玉莲举起双手,随后又压下了一根手指。   她神情欢快又期待的笑着道:“嗯,再有九个月。”   “您也再数九个月……到时候,您就能直接抱一抱他了。”   此刻的闻太后跟着潘玉莲一起笑。   她笑的泪花都在眼眶里闪烁,连连点着头应着,:“好,好,哀家一定记着数……就再数九个月。”   郑嬷嬷在一旁笑着擦了擦眼睛,真好,真好。   ……   晚膳的时候,潘玉莲没能从慈宁宫走掉。   被搞得情绪格外上头的老太太,只恨其他人伺候的都不尽心。   又担心潘玉莲元气养不好。   她一叠声的催着御医来仔细看过所有的补品。   管他什么山珍海味,奇珍宝药,只管捡着潘玉莲能吃的,能用的,不重样的做给她吃用。   吃的潘玉莲心头暗暗后悔用力过猛,叫苦不迭,吃的两眼发直的时候,昼夜兼程的明崇帝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慈宁宫。   …… 第61章 城一起跑路吧   “陛下——”   明崇帝出现的那一刻,慈宁宫内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潘玉莲已经雀跃而起,乳燕投林般的一头扎进了明崇帝的怀里。   星河灿烂,明月流光。   殿前是锦绣华宫,繁灯通明,殿后是敛眉低目的慈悲菩萨,身前青烟袅袅……这尘世的浮浮沉沉里,她的眷恋都是如此直白的叫人心头滚烫。   明崇帝一下就伸手接住了人。   他紧紧的抱着潘玉莲,闭着眼低头,轻轻的蹭了蹭她的鬓发。   “咳咳,咳咳咳。”   眼见得潘玉莲忽然起身,又那般莽撞奔跑,闻太后吓得一口气没喘匀,直接咳嗽了起来。   这咳嗽声惊动了殿内沉浸式拥抱的两人。   明崇帝睁开眼,就见潘玉莲红着脸松开了手。   此刻的她想起这是哪难为情般的眼睛都不敢抬。   明崇帝眼里噙着笑,下一瞬就自然的反手将潘玉莲护在了身后,随后他自己上前一步,一本正经的对着被扶过来的闻太后见礼。   “儿臣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   闻太后没好气的瞪着明崇帝,:“还请安呢,你不吓得哀家胆战心惊,哀家就阿弥陀佛了。”   闻言明崇帝老实的低头认错。   而怕被抓住‘教训’的潘玉莲乖巧的缩在明崇帝的身后,不敢露面。   “哀家知道皇帝你也高兴。”   看不见潘玉莲,闻太后吓出的‘炮火’就冲着明崇帝去了。   她老人家开启了唠唠叨叨的模式,:“但皇帝你再高兴也不能失了分寸不是?”   “庄贵嫔年轻不知事,她身边的人就得多留神,像刚刚她那样跑起来那哪行?”   “是,是。”   明崇帝点着头应着声,:“母后教训的是。”   看明崇帝此刻‘认错’态度良好,闻太后的口气也软和了下来,:“也不是哀家一定要多嘴讨嫌……实在是御医也说过了,她大病初愈,元气未复。”   “现在她又是刚刚一个月的时候。”   “这怀着身子的头三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她之前还受惊昏厥,又在祭田里跌了一跤……”   待闻太后口气软了下来后,潘玉莲也自觉地站出来了。   她这会儿和明崇帝站在一起,两个人一齐低眉顺眼的站在闻太后面前的老实听训。   “……也亏得菩萨保佑,保佑庄贵嫔没出什么事,腹中的孩儿也平安无恙。”   闻太后说着还转过身,双手合十朝着后殿小佛堂拜了拜,:“这些年,哀家在佛前许下了心愿……”   明崇帝和潘玉莲一起抬头看向了闻太后背过去的身影,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瞧着潘玉莲耷拉着眉眼的‘苦瓜脸’,明崇帝朝着她眨了眨眼,随后看向了侧着身扶着闻太后的郑嬷嬷。   迎着明崇帝目光的郑嬷嬷微微一怔,就见明崇帝旁侧的潘玉莲,这会儿食指放在了唇上悄悄比了个‘嘘’的姿势,又双手作揖,连连拱了拱。   见此情景的郑嬷嬷显然明白了过来什么。   她抿着唇强忍着笑意,轻轻点点头。   呜呼——   潘玉莲眉开眼笑的又朝着郑嬷嬷拜了拜。   下一瞬,明崇帝牵起潘玉莲的手。   两个人轻悄悄的转身,随后就一齐撒欢似的跑出了慈宁宫。   ……   “哈哈哈。”   一口气跑出了慈宁宫的潘玉莲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潘玉莲的身侧是还握着她手的明崇帝。   此去离京是为春耕祭祀,因而明崇帝穿戴的很是庄重。   匆匆回京之际,他身上为祭祀的天子礼服都没换,黑红二色间龙纹祥云交错,又因着他沉淀的从容和极具压迫性凌厉结合,很容易叫人就忽略了他有些昳丽的容貌,只敢叫人生出端敬若神的诚恐。   但现在……潘玉莲笑着偏头看着明崇帝——   没想到啊没想到。   瞧着陛下你这一副浓眉大眼,一本正经的模样,竟然也会做出偷跑的这种事来。   被看着的明崇帝很是一本正经的又‘嗯’了一声。   这一声叫潘玉莲没忍住,笑的愈发的欢快了。   皎洁的月光仿佛冲淡了明崇帝眉眼的清冷。   手握顶尖权势,情感淡漠的明崇帝疏于对什么东西有过多的占有欲,毕竟这世上他想要的,总是不费吹灰力就能得到。   已得到却未满足,这两者之间总是矛盾又不矛盾。   明崇帝仅有的几分掌控欲吝啬的只对着自己。   后来,这层层密织的欲望里,又挤进来了一个潘玉莲。   他放养她,由着她的随心所欲,自己也久违的沾了点她身上的鲜活气。   月色里,看着潘玉莲笑靥如花的模样,明崇帝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年少时的意气却又有在含笑间有着从容的纵容。   他想要的……或许在这一刻已经得到了。   能遇见眼前的站在月色里的她,多早都不算早,多晚却也都不算晚。   是他的,总会是他的,永远都逃不掉。   ……   慈宁宫内,闻太后唠唠叨叨的话也终于到了尾声,:“皇帝啊,哀家想了想,不如让庄贵嫔从今天开始就留在慈宁宫。”   “在这有哀家亲自照看。”说着闻太后转过了身,:“还有佛堂里的菩萨保佑,她……”   不是,这,这人呢?   他们两,刚不是还在这站在呢?   闻太后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方愣了愣神,随后她下意识的看向了郑嬷嬷。   嗯……和闻太后对视了一瞬,郑嬷嬷倏地移开了目光。   她眨巴着眼看看不远处的万子千孙图,啊,这画多好啊。   待看了两眼画,郑嬷嬷又低下了头,嗯,这金砖擦得真亮。   闻太后沉下了脸。   但脸色沉着沉着,自己绷不住笑了起来,她摇摇头笑着道:“这两个孩子,真是……”   刚刚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闻太后的郑嬷嬷,这会儿也笑眯眯看着闻太后,扶着人往贵妃榻上去。   ……   长信宫   要问这宫里,现在还有哪个地方的人为着潘玉莲身怀有孕的事而欣喜若狂,雀跃欢呼,那自然非长信宫莫属。   自从接到皇后娘娘启程回宫的消息后,贵喜就带着人里里外外的清扫了许多遍。   殿内那些摆设边边角角看着带着点尖角锋边的,也全都先收了起来。   没能第一时间就给潘玉莲恭贺这天大的喜事,众人不免遗憾,便早早的守在殿门口。   不想潘玉莲进了慈宁宫后就没出来。   现在又同陛下一起回来。   由贵喜公公领着的宫人十分识趣,没人打扰陛下和她们娘娘的相处,奉了茶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贵喜公公温声哄着急的正‘咻咻’抓挠的珍珠,:“且再等等,陛下陪着咱们娘娘呢,你再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去给娘娘请安。”   殿外的贵喜哄着珍珠,殿内的潘玉莲展开‘弥天大谎’也在哄着明崇帝。   招数不再老套不老套,好用就行。   芙蓉帐内,潘玉莲一脸期待的看向贴在她腰腹处的明崇帝,问道:“怎么样?陛下可曾听到了什么动静?”   闻言明崇帝略一顿,他抬头看向潘玉莲,却是难得的神色有些严肃,:“许是,许是朕听得时间太短了……”   说完,明崇帝又轻轻贴在了潘玉莲的腰腹处,很是认真的又听了起来。   “哈哈哈……”此刻的潘玉莲笑的格外欢快。   见明崇帝抬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过来,潘玉莲笑的狡黠又得意的道:“陛下上当了,嘿嘿,现在孩子只有一丁点大,陛下哪里能真的听见什么动静?”   明崇帝两只手揽着潘玉莲的腰,含笑看着她身子一颤一颤笑起来的模样。   沐浴在这种温柔又含笑的目光里,潘玉莲声音也不由的温柔下来。   她眉眼弯弯的道:“若是早的话,或许再有两个月……陛下就能真的听到动静了。”   明崇帝‘嗯’了一声,最后低着头,轻轻的吻了吻潘玉莲的腰腹处。   这个举动……   潘玉莲顿了顿,随后慢慢的伸手摸了摸明崇帝的发,含含糊糊的道:“陛下,怪难为情的。”   “嗯,有朕在呢。”   明崇帝起身抱住了潘玉莲,他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开口的声音微微有些哑。   在这个清风都显得温柔的夜里,明崇帝难得的有些情绪,也没有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朕,朕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刚开始大婚,还没为子嗣的事情发过愁。”   “不过后来朕的那些皇兄或者皇弟陆陆续续的大婚,很快,膝下就有了子嗣,慢慢的,就连父皇也难免过问了此事,母妃更是着急,三番五次的开始催促……”   “一年,两年……时间一长,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甚至朕也觉得厌烦,厌烦其他人一遍遍的重复提醒朕这件事,更厌恶那些借此攻讦朝政的人。”   “夜深人静之时,朕偶尔也会为这些人的言语愤懑不已……难不成如何治国理政,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只看有君王有无皇嗣不成?”   潘玉莲侧伏在明崇帝的怀里,沉默的听着明崇帝难得的心声。   果然是情有爱憎。憎者唯见其恶,爱者止见其善……   从前潘玉莲看小说的时候,从不觉得明崇帝这个背景板有什么作用,她只知道男主慕容烨继位后大刀阔斧的推进了一系列的举措,又‘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四海拜服。   甚至因着宫中妃嫔众多,和他对她的种种举动,对他深有恶感不吝诋毁。   可潘玉莲也曾亲眼看过明崇帝一日日、一夜夜在含章殿忙碌的样子……履之适也,忘足,带之适也,忘腰。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想来若是明崇帝留下一个‘空壳’,百姓家家‘洁净’,只怕男主的‘永元盛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完成。   是的,从之前的不吝诋毁,到现在,潘玉莲已经开始能客观的说一说明崇帝的优点了。   看看,用‘感情’骗人的‘难处’就在这。   虚情假意里,她到底也还需要捧出点情,不然那是谁也骗不过的。   潘玉莲心头轻叹了一口气……这见鬼的世界哟。   不过在这‘虚情假意’的土壤里能结出什么样的好果子?   反正这辈子,她是不想尝一尝这‘好果子’是个什么滋味。   她身娇体弱,扛不住。   而明崇帝,他总归是皇帝,应该能扛得住。   “……从西郊回来的路上,朕恍惚一路,却一直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许是珠帘上明珠的光芒太过璀璨,映的明崇帝垂眸看向潘玉莲时,眼里像是有些什么晶莹的东西闪过。   “玉莲……朕,朕要做父亲了。”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轻轻的按着她在怀中,没让潘玉莲看见他有些失态的神情:“原来,原来真的不一样的。”   ‘我只想活下去……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潘玉莲心头的信念越发的坚定了下来。   她紧紧的抱着明崇帝,语气欢快又憧憬,:“再有,再有九个月陛下就能看见它了。”   “再有九个月。”重复了一遍时间的明崇帝有些感慨,:“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他如今还未出生……朕就已经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了。”   “朝堂上的那些枝枝蔓蔓……朕会除去。”   明崇帝语气很轻,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朕会给他留下最好的。”   潘玉莲蹭了蹭明崇帝,:“陛下。”   “嗯?”   潘玉莲抱着明崇帝,语气有几分忐忑,:“若是,若是个女孩子……”   明崇帝笑着接过了话,:“若是女孩子,朕就给修建最漂亮的宫室,让最好的绣娘给她最精美的服饰……”   “万一她其实不喜欢这些东西呢?”   明崇帝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那她喜欢什么?”   “万一,万一她就喜欢骑马打猎呢?”   “那朕,就给她选最漂亮的小马驹,马鞭,唔……马鞭就制成绯红色或者橙黄色怎么样?”   “橙黄色的马鞭……”潘玉莲埋头在明崇帝的怀里笑了起来,:“好啊,到时候陛下自己带着她去打猎。”   “嗯,到时候朕就带着她去围场打猎。”   明崇帝笑着应声,随后他又道:“今年秋季的围场狩猎你是赶不上骑马了。”   “待到明年,朕亲自带你去骑马。”   “好。”潘玉莲连连的点着头,:“陛下可不能骗嫔妾。”   “嗯,不骗你。”   明崇帝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一言九鼎。”   “陛下。”   “嗯。”   “嫔妾明日想……想见见府上的人。”   现在就要开始扣锅了,不千方百计的和‘顶雷’的男主扯上点关系怎么行?   “嫔妾入宫的时候,府上的几个姐妹也对嫔妾颇为惦念。”   坏了!   潘同典还被关着呢。   明崇帝正要应下时忽然想起了这事,当初一听潘玉莲的消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是真的将人直接抛在了脑后。   “你爹……”   一听明崇帝提起潘老爷,潘玉莲的脸色霎时忍不住难堪了下来,:“嫔妾听到福济宫塌了的时候,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他……”潘玉莲都说不下去了。   “不是什么大事,莫急。”   明崇帝轻轻的拍着潘玉莲的背,:“朕来处置。”   潘玉莲拉着明崇帝的衣袖,有几分哽咽:“多谢陛下。”   这是潘玉莲第几次因着潘老爷难过了?   明崇帝摸着潘玉莲的头安抚着她,眼神有些沉。   ……   坤宁宫外,候在殿外的碧安见兰妃从殿内出来,连忙上前扶着人。   “娘娘。”   兰妃点点头,随后搭着碧安的手,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坤宁宫。   回景祥宫的路上,碧安轻声道:“陛下一回来就去了慈宁宫,亲自带着庄贵嫔回了长信宫就再没出来。”   “这有什么意外的。”兰妃轻轻笑了笑,:“如今她怀了身孕,陛下总会去看她的。”   朝着长信宫的方向看了眼,兰妃摇摇头,有些可惜的道:“这些日子常听皇后娘娘提起她……只她入宫的时候,本宫刚好出宫修行。”   “本宫回来的时候,她又因着腿伤闭宫静养。”   “她养好了伤,本宫又为着‘亲蚕礼’时宫中的事挂心。”   “如今她怀着身孕,本宫更是不便多去打扰。”   这来来回回的,她们两人总是不凑巧。   兰妃还觉着有些可惜呢,碧安倒是惦记着御医说过潘玉莲之前还受过重伤的事。   毕竟荣妃‘三降’这么大的变故,碧安肯定要打听清楚。   重伤才愈就怀孕……除了震惊和意外,碧安只觉得潘玉莲怀的不怎么安稳。   她生怕兰妃靠的近些,万一再出个什么事,那可就不是‘出宫修行’这么简单了。   “娘娘,您如今回宫,往后和那位庄贵嫔能打交道的时日还长着呢,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这倒也是。”   再一想潘玉莲前些日子对着徐灵容的种种姿态,兰妃整个人都显得愉快了起来。   “本宫无用,识人不明,叫人逼的只能借着皇后娘娘的垂怜,出宫避祸……哈,现在本宫可要睁大眼好好看看。”   “看看咱们那位昭妃娘娘还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   “娘娘,您……”   兰妃笑着拍了拍碧安的手,:“安心吧,本宫吃了那么大的亏,若是还不记教训,这亏岂不是白吃了?”   “走,我们早些回宫休息。”   兰妃兴致盎然的道:“本宫还等着明早一早,就来看看庄贵嫔和昭妃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是个什么场景呢。”   ……   若是没有横空出世的潘玉莲使尽浑身解数的‘以身入局’搅合上桌,兰妃想看的这场笑话,或许还真就看不成。   毕竟昭妃娘娘是明崇帝的‘病弱白月光’。   她的这个‘宠妃’之前也是实打实的经过证明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又有信老王爷从前积攒下来的情分……   后来不仅是昭妃娘娘将男主‘视若亲子’全心全意的为其做打算,潜移默化间,便是明崇帝都很是有了几分这样的念想。   但现在……琼华宫内,徐灵容脸色青白,死死的捂着心口倒在榻上。   她身前跪着的松萝和松琴俱都哭求不已,:“娘娘,让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娘娘,奴婢求您了。”   “娘娘,您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看着徐灵容蜷缩在榻上挣扎的痛苦神情,松萝一抹眼泪,起身就要去请太医来,却被徐灵容喝止了。   她死死的揪着锦被,神色甚至都有些狰狞,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不、许!”   “娘娘!”   “今晚,谁都不许去!”   “否则,否则……本宫宁愿死了。”   说完这话的徐灵容没有理会急的发疯的松萝和松琴。   全身冷汗涔涔的侧躺在榻上时,徐灵容望着殿门的眼神有些发直——   仿佛下一秒,一个清冷内敛的身影就会带着几分温柔的牵挂踏入殿内。   但现在……进殿的只有空荡荡的风。   琼华宫。   芳年华月,琼楼玉宇。   美好的仿佛就像天上的仙宫一般。   只是玉京曾忆昔繁华……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如今倒真的和天上的月宫一样清冷了。   一滴泪顺着徐灵容的眼角落下。   从前她身子不适的时候,陛下总会第一时间就来看她。   只要琼华宫宣召御医,陛下就一定会来,这是陛下给她‘独一无二’的爱。   入宫以后,徐灵容推拒了所有的过分‘张扬’,唯独只留下了这份‘特殊’的证明。   陛下这会儿一定在陪她……光是想一想这个事实,无法言喻的尖锐刺痛感叫徐灵容的心口一抽抽的闷闷发疼。   潘玉莲有了身孕,她有了陛下的血脉骨肉——   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砸的徐灵容头晕眼花,她甚至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从前徐灵容瞧不上潘玉莲的寡廉鲜耻,背信弃义,瞧不上她为人下作,‘捡高枝’攀附。   她可以用自己的办法来教训恬不知耻的潘玉莲,无论什么下场,那都是潘玉莲应得的报应。   但现在,这个女人有了陛下的骨血——徐灵容的理智活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在反复提醒自己不管潘玉莲为人多么的卑鄙低劣,可她现在终究有了陛下   的孩子……而另一半,则是彻底被嫉妒和怨恨填的满满当当,疯狂叫嚣着恨不能将潘玉莲给撕碎。   就这样吧。   疼的仿佛喘不上气的徐灵容捂着心口慢慢的闭上了眼,一切都交给上苍来决定。   若是天不垂怜……那她就怀揣着那些最美好的回忆,脱离人世间的苦海,从此无病无痛。   …… 第62章 首等张三,来李四   琼华宫   “娘娘,娘娘。”   在带着哽咽的急促喊声里,徐灵容慢慢的睁开了眼。   视线略过一夜未睡跪在榻前的松萝和松琴,徐灵容偏头看了看窗外——天亮了。   看了半晌,怔怔然的徐灵容慢慢的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捂着眼笑着擦去了眼角的泪,喃喃道,:“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娘娘?”   唇色发青,神色憔悴的徐灵容精神却很好。   她慢慢的起身,吩咐道:“服侍本宫梳妆,别误了去中宫请安的时候。”   “是。”   ……   系统的“沉浸式”体验一点都不跟人玩虚的。   从初期开始,潘玉莲不仅该有的症状都有,甚至还格外的明显。   再加上御医口中宛若‘医学奇迹’般怀孕的潘玉莲,简直比‘林妹妹’还要体虚气弱……   昨日一行人才从东郊赶回宫中,顾忌舟车劳顿的一路颠簸,薄皇后特意遣人去了长信宫,让潘玉莲不必急着去中宫请安,先好好休息要紧。   一直提着心揣着的‘巨雷’总算光明正大的显露人前,松了口气的潘玉莲夜里睡得格外沉。   便是到了寻常签到的时辰都没能让潘玉莲清醒,窗外间或有鸟鸣声响起,鲛绫纱的帘幕重重裹着睡榻,遮光却不显的沉闷,榻上的人影交颈而眠,缓缓的静谧流淌。   鸦青色的长发散着,蜿蜒的铺在湘妃色的绣枕上,透着点无言的缠绵。   这样散着发的模样很适合潘玉莲,靡丽中透着点纯粹,偏偏就是这样禁断般青涩的人还怀着孕,连她身上的香气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那种清淡的甜香气也变得缱绻温柔了起来……   明崇帝伸手将一缕乌发放在了手心,凉凉的又很光滑,惹得人不自觉的就想将这触感长久的留在感官中。   这会儿潘玉莲就安静的半靠着睡在他的怀里,睡得原本冷淡的素白里裹着微微地粉色。   之前清醒的潘玉莲很少会这么乖巧的待着。   她的身上带着种美而自知的坦荡。   愿意的时候就懒散又自由的取悦她自己。   不愿意的时候就用着那些叫人头晕目眩,如梦如醉的‘甜言蜜语’将人骗的自以为“近在咫尺”,实则隔着千山万水。   舍不得,离不远,近不了,偏抓又抓不住。   让人又爱又恨。   也只有她累的发昏,眼神迷离的时候才肯老实攀在他的身上或是怀里……   如今,她肯停住了。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   他抬起头缓了缓。   随后又看一眼,再看一眼……看的他自己无意识的露出个笑容。   ……   睡得万事不知的潘玉莲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给悄悄挠着鼻子唤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她整个人还透着点懵。   脑子空空的呆呆坐了一会儿,身上裹着的织花锦落下的时候,潘玉莲才完成了系统签到。   “娘娘。”   听着动静的听梅唤着人轻轻的掀开了床帐。   看着潘玉莲睡得红扑扑的脸朝她望过来,听梅笑着上前,:“陛下走的时候还吩咐了不要搅扰娘娘……估摸着娘娘这个时候也该饿了。”   洗漱,穿衣,还未至晌午,潘玉莲却已经早早地用过了饭菜。   她正抱住数日未见的珍珠和它黏糊糊的时候,长顺进来禀报,内尚监的宫人在外求见。   潘玉莲点头应允,却见进来的还是熟人——何公公。   进得玉椒房的时候,何公公见潘玉莲对他还有印象,那股高兴和殷勤劲儿就别提了。   对着潘玉莲行礼问安的时候吉祥话是张嘴就来,说的好听又喜庆,听得潘玉莲都笑着摆摆手连连叫何公公起身。   “娘娘。”   待奉承完人,何公公道明了来意:“陛下牵挂娘娘贵体,特意下了口谕给长信宫内铺设绒毯,奴才们得了吩咐不敢耽搁,便想着尽早来给您铺宫……”   睡了个好觉的潘玉莲这会儿精神很好。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只见晴空万里,碧蓝如洗,春光明媚,却是赏景的好时候。   如果是没有系统,又在这宫里挣扎着苦苦讨生活,忽然间被贼老天给塞了个无与伦比的‘惊喜’——正儿八经的有了一个孩子。   满脑子都是那些宫斗小说里害人手段的潘玉莲只怕谁也不信,恨不能躲进长信宫里待上个天荒地老。   但现在……她有‘雷’要炸,诸位随意。   “也好。”   潘玉莲点点头,:“常听人说御花园中风景如画,可自进宫来,本宫都没好好的赏过景,现在去瞧瞧也不错。”   听清潘玉莲的意思,长信宫中的其他人忙不迭的为潘玉莲出行准备了起来。   何公公弯着腰,顺着潘玉莲话的又奉承着夸了两句御花园中的风景后,就很是委婉的提了提……贵福。   当初贵福要来伺候潘玉莲的时候,何公公也没拦着。   毕竟到年岁了,在这宫里拼一把也是很正常的事,太监们能出头的机会不多,贵福有这份搏一把的心,何公公还高看他一眼。   宫人分配的事上,何公公特意帮贵福提了一嘴,正好潘玉莲初入宫的时候位份又那么低,所以这事很是顺利。   现在想起这事,何公公那是恨不能扇肿自己的嘴。   谁能想到贵福这王八犊子、完蛋玩意儿那么有主意?   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弃潘玉莲而去。   覆水难收。   从潘玉莲入住长信宫翻身的时候,何公公就已经很不待见贵福了,打发人去做最苦最累的杂活。   而自知道潘玉莲怀了龙嗣以后……何公公当场生撕了贵福的心都有了。   头顶的贵人们只是一个厌恶的眼神,就够底下的人喝一壶。   而如今的潘玉莲……那就更不用说了。   宫里上赶着巴结的人,闻着味能直接拆了何公公的骨头去献殷勤。   一旁伺候的贵喜抬眸看了眼弯着腰,低着头,诚惶诚恐,后悔不已的何公公,随后安静的垂下了眼。   潘玉莲一松手,‘咔哒’一声,汤盏的盖子就落了回去。   听着声音的何公公身子微微一颤。   吓唬完了人,潘玉莲脸上露出来淡淡的笑容,有几分揶揄的道:“何公公说的哪的话?”   “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将这事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潘玉莲,本想着何公公能接过话,等你来我往的几个回合,这事也就过去了。   结果她的话才说完,何公公就毫无缓冲,结结实实的跪了。   ‘咚’的一声,   听得人都膝盖疼。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果然,这世上能有几个李太白?   果真是权势杀人。   还好,还好,她趋利避害,庸俗世故且能有机会。   她就是奔着权势杀人,而不是被杀去的。   看着何公公郑重的模样,潘玉莲也调整了自己的态度。   “本宫当初参加选秀的时候,就承蒙公公关照。”   “想想宫中来来往往这么多的人,偏巧遇见了公公,也是难得的缘分。”   说着潘玉莲不由的轻叹了一口气,:“也罢。”   “看在何公公你的面子上……往后往长信宫送东西的差事,就让贵福来吧。”   这已经比想象的好太多太多了,何公公对着潘玉莲更是感激涕零。   不一会儿的功夫,潘玉莲外出的一切准备好了,听梅扶着潘玉莲去内寝更衣。   待取了橙红色并蒂海棠宽袖大衫给潘玉莲换上的时候,听梅笑着道:“如今娘娘心肠一软,贵喜和长顺他们只怕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死死盯紧贵福了。”   “也是难为他们了。”   “往后且还有的‘大戏’要唱呢。”   大喜大悲,大悲大喜也忒耗力气。   还有个一心要‘疯狂作死’、‘堕胎扣锅’的抽象‘上司’。   潘玉莲瞅了瞅自己的肚子,:“……我‘怀孕’后这宫里还没散过喜钱呢。”   “旁的无法,就多给他们一些银钱吧。”   听梅也跟着潘玉莲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的轻了,:“是。”   ……   长信宫的动静如今不说万众瞩目,那也差不离了。   潘玉莲前脚才出宫往御花园去,后脚就有人惦记着得了信。   旁的宫妃还能劝着自己观望一会儿,已经有‘勇敢’的人迫不及待的寻着潘玉莲去了。   毕竟,勇敢的人先‘享受’生活,嗯。   ……   景祥宫   静室内,白梅缠枝纹饰的小香炉内青烟袅袅,一旁的小泥炉上还煮着玉泉水,杯中氤氲着淡淡的茶香。   只穿着一身简单的蟹壳青色长裙的兰妃坐在名为‘云吟月’的古筝前,她享受般的闭着眼,素手拨弦,静听筝音。   去岁出宫修行的时候,怕落人口实,兰妃什么都没带,连她最喜爱的古筝也不敢带。   现在好不容易能回来了,兰妃是日日都要在静室内亲自弹一会儿。   不想今日她还没享受一会儿,碧安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娘娘,宁婕妤出了景祥宫。”   兰妃不愿睁开眼,只道:“她又没禁足,想去哪还不简单?”   “宁婕妤奔着御花园去了。”   碧安急着道:“庄贵嫔这会儿也在御花园。”   “铮——”   兰妃的手按在了筝弦上,霎时睁开了眼睛。   原本的满心惬意,这会儿是一点也不剩了。   兰妃满脸痛苦的揉着头,:“……本宫一定要给皇后娘娘好好说说。”   因着宫里的妃嫔多,又是皇帝初登基,前几个‘血腥宫斗赛季’时,宫里疯狂的开启‘你猜我我猜不猜’、‘大逃杀’和‘消消乐’大乱斗模式,实在是叫人吃不消。   后来,薄皇后便让各宫的主位娘娘们多多看顾自己宫里的人。   听起来位份低的妃嫔越发仰仗各宫主位娘娘……但揽了这份权力,责任也跑不了。   若是谁犯了什么事,各宫的主位娘娘们也讨不了好。   薄皇后先自领管教不严治罪,然后往下扒拉,一个都跑不了。   刚开始的时候,甚至就有被苛待的宫妃豁出去直接拉下一宫主位娘娘的事。   当然,没被逼到‘鱼死网破’的份上,谁能不惜命呢?   渐渐地,宫里也达成了一个平衡。   “……实在不行,求皇后娘娘给本宫另换个住处也行。”   “这景祥宫就留给宁婕妤。”   “本宫出宫修行的时候,宁婕妤暂管景祥宫不是就管的挺好的吗?”   这里面的挺好,包括但不限于——又请了什么求子的神像入宫,晨昏定省般的祈福祭祀……   “走吧,走吧,本宫也得快点过去。”   兰妃急着起身换了体面的衣裳,:“本宫只希望她不是下一个涂娴。”   这边的兰妃急着出景祥宫去追宁婕妤。   那边去御花园的路上,坐在撵轿上的宁婕妤催着宫人们脚步快些。   “快点……再快点。”   潘玉莲刚一回宫,薄皇后就免了请安,还不许其他人去长信宫打扰,便是道贺的事也得等潘玉莲身子好一些。   再一想潘玉莲前几月就和‘缩头乌龟’似的,一动不动憋在长信宫里的架势……   如今她好不容易出宫,错过这一次,那又得等到什么时候能见着人?   ……   刚进御花园,宁婕妤就见着了坐在观景台里的那道身影。   不光是潘玉莲会阴阳怪气的损人,旁的人也会。   还在选秀的时候,秀女们就爱拿海棠以花喻人。   文绉绉的讥讽潘玉莲——   蜀地名花擅古今,一枝气可压千林。讥弹更到无香处,常恨人言太刻深。   讽刺她空有皮囊,浅薄无知,品行不堪。   但世间姝色万千,千挑万选,最后却还是以海棠比拟潘玉莲……甚至还是在传出天子最不喜女子这般模样的时候。   如今,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深红浅绿的光影里多了个凭栏而坐,举目远眺的身影。   宫墙高矗,楼阁重叠,隔着花影苍木,骤然遇见这么安静的潘玉莲……   不夸张的说,不仅三催四促的宁婕妤停住了脚步,就连路过御花园的另一个人也停住了脚步。   一旁送着慕容烨出宫的小山子也瞧见了亭中的人,他只当慕容烨不认识人便道,:“世子,那是庄贵嫔。”   如今宫里涉及潘玉莲的事,谁能忍得住?   听得多了,就连小山子都不由得多嘴了几句,:“陛下亲赐长信宫,又赐玉椒殿……”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还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怨不得陛下如此费心,换做是他……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谁家更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   花枝上的刺扎进了指尖。   倏地一痛。   慕容烨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他垂下眼,轻轻捻开指尖殷红的血迹,轻声道:“贵嫔娘娘在此赏景,只怕也不愿旁人搅扰……咱们走吧。”   “是,是。”   小山子虽然可惜没能给潘玉莲过去请安问好,但更不敢违拗贵人的意思,连忙引着慕容烨从另外的路上出去了。   ……   “娘娘,这会儿还有些风,您喝杯热茶。”   “世子走了,来的是宁婕妤。”   端着茶盏过去的听梅说完第一句话,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嘴都没怎么张,潘玉莲却听得很是清楚。   “嗯。”   潘玉莲应了一声,接过了茶盏。   感情上吝啬的人,看重情分……这事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其实并不矛盾。   明崇帝不会动慕容烨……最起码,现在在这事上,潘玉莲还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如果她肚子的‘政治资本’是真的,那潘玉莲还能游刃有余的和男主斗一斗。   毕竟明崇帝有了自己的亲生子,皇位落在谁的身上……这事还真不好说。   但很可惜,潘玉莲肚子的玩意儿是假的。   这‘雷’只能揣着六个月。   时间一到他就开炸。   不趁着这机会搞死男主,难不成还要等他登基以后来‘搞死’她吗?   潘玉莲选择剑走偏锋,越快越好。   可惜……这次等‘张三’不成,偏等来了‘李四’。   满脑子都是潘玉莲种种的宁婕妤,走进观景台的时候,下意识地端起了姿态。   毕竟潘玉莲肯‘折腰’的模样……实在叫人百看不厌。   是的,宁婕妤曾见过一次潘玉莲和薄皇后相处时的情景——   一贯张扬跋扈,眉眼一挑,全是挑衅和嚣张,靡丽妖颓咄咄逼人,仿佛一伸手就能叫人被扎的鲜血淋漓的潘玉莲……眉眼顺从,温钝可亲,神情温   软,笑颜明媚。   那次回去的路上宁婕妤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时候,能让潘玉莲肯低下头,对着她也肯这般屈从献媚?   这念头来的太过离奇又见鬼。   回过神的宁婕妤甚至开始惊恐自己是不是也吃药吃的魔怔了?   好在很快,她就没这个想法了。   不想今日……原本安抚好的理智又悄悄的被‘鬼’勾去了。   看着昂首挺胸,端着架子走进亭中的宁婕妤,微微一愣的潘玉莲瞬间也作精般的起了姿态——   微微一挑眉,眉眼又都嚣张的往上。   明明已经看见了宁婕妤,可潘玉莲就是十秒一个动作。   她先是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然后就理了理衣袖,慢慢吞吞的伸手。   看潘玉莲被听梅扶着起身,宁婕妤昂着头拿眼神睨她——这下你总该行礼了吧。   不想刚站起的潘玉莲就忽然一脸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这举动不仅吓得宁婕妤‘噔噔噔’往后连退几步,就是匆匆赶来的兰妃五官都飞了起来。   “庄贵嫔,你怎么样?”   “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要不要请了太医来?”   兰妃也不敢靠近潘玉莲,她就站在宁婕妤的身后一叠声的问着,又吩咐身旁的宫人速速去太医院请御医来。   “兰妃娘娘。”   潘玉莲喊住了人:“嫔妾无碍。”   说着她捧着肚子,一脸无辜的看向了宁婕妤,茶言茶语的道:“许是刚刚起身的时候急了些,不小心抻着了。”   你起的急了?   你**的管自己刚刚起身的‘十八套’动作叫起的急了?   贱人!   宁婕妤气的脸色都变了,:“你刚刚明明……”   “宁婕妤!”   兰妃瞪着宁婕妤,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就看潘玉莲刚刚那个劲儿……若不是看她开口的份上给了几分薄面,保准今日就叫宁婕妤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潘玉莲只要抱着肚子喊疼,就算御医来了说没事……   不,说不定那些御医都会顺着庄贵嫔的意说些不轻不重的话,然后再开些安胎的药——   倒时宁婕妤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更倒霉,连累的平白沾一层腥。   “庄贵嫔在这好端端的赏着景……”   兰妃死死的盯着宁婕妤,压低声音警告她,:“你要再莽莽撞撞的惊着了庄贵嫔,本宫就禀明皇后娘娘,严惩不贷!”   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宁婕妤拼命咬着气低下了头。   压下了宁婕妤,兰妃一脸笑意的看着潘玉莲。   见人要对着她见礼,兰妃连连摆着手,:“快坐下,快坐下,你身子不爽,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说着兰妃还看着听梅连连道:“快扶着你们娘娘坐下。”   兰妃再三确认潘玉莲无恙后,强行带着宁婕妤离开了。   宁婕妤原本就是想来问一问潘玉莲之前拜得什么神这么灵验,或者有没有什么秘方……结果再没机会说出口。   潘玉莲神色平静的看着兰妃带着人离去的身影。   宁婕妤只是一个小插曲。   潘玉莲从不在目标之外的人身上内耗。   有兰妃看着,她能跳腾的不高……   不过今日的事也算给潘玉莲提了个醒。   她抬头看着听梅,:“听梅,你说陛下有没有给我晋位的意思?”   听梅一愣,随后笑着摇摇头,:“奴婢不知。”   潘玉莲揉了揉自己的脸,:“别是高兴的忘了吧,得想想办法敲敲边鼓了。”   ……   从御花园出来,回去景祥宫的路上,兰妃就沉着脸警告着宁婕妤。   “本宫不管你心里到底有个什么主意,今天的事都不能再发生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离庄贵嫔远些!”   得了警告的宁婕妤脸色实在难看。   毕竟今日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潘玉莲压根就屁事没有,只装模作样的恶心人。   而从头到尾,兰妃都不问青红皂白,全程站在潘玉莲的那边,给她脸色看。   宁婕妤心头有气,路过琼华宫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着宁婕妤的举动,兰妃一愣之后直接冷笑了起来。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被惹恼了的姿态。   话说的很重:“淳于璐,本宫是奈何不得其他人,但本宫却能收拾的了你!”   “本宫回去就请旨让你禁足。”   兰妃伸手一揽披帛,睨了宁婕妤一眼:“若是你心头不忿,就只管去求皇后娘娘让你迁宫。”   “可只要本宫在景祥宫一日。”   “庄贵嫔诞育皇嗣之前,你就休想踏出景祥宫一步!”   说着兰妃挥挥手打断了宁婕妤求饶的话,冲着左右宫人吩咐,:“去坤宁宫!”   …… 第63章 发您的‘堕了么’订单准备派送中,请……   赶在四月的会试之前,因着“春耕祭”留在西郊的诸位大臣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回了京中。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潘老爷。   而对于福济宫倒塌、“罪魁祸首”不见这几件事,因着宫里面的庄贵嫔娘娘胎像不稳消息传出……所有人默契的不置一词。   好似这‘天大’的祸事,倏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   现如今的明崇帝,一日日的就和打了鸡血似的。   若是说从前他还有些优哉游哉冷眼旁观的恶趣味,甚至是暗戳戳下手挑的群臣们搞些热闹出来看……现在他却是亲自下场,拉着所有人拼命奋斗了。   不仅仅光是明崇帝自己,潘玉莲听长顺说尚书房当值的几位阁老们都被折腾的够呛,留下的时间越来越长的……   在朝堂与后宫一片诡异的祥和中,潘玉莲在长信宫里惆怅的摸了摸下巴——   这日子过得太安静、也太让人舒心了。   平稳舒服的潘玉莲心里简直一日三叹气。   按着潘玉莲之前的设想,现在她这个怀着明崇帝唯一子嗣的人……不,她们这对母子都必定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比较这个消息的爆出,偏偏是在明崇帝都已经动了过继皇子,或是立皇储这个念头的时候……   而现在已经没有朝臣再提起这事了。   所有的朝臣都在观望,都等着看潘玉莲这次生出的来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就这一点,都足够那些有希望议储,更有希望摸到那个位置的世子们,恨死潘玉莲了。   可朝堂内外就是一片风平浪静。   除了朝堂,还有后宫——   这是潘玉莲的“主战场”。   原本潘玉莲想着,她现在应该“胆战心惊”活的和个在‘大冒险’里闯关的小可怜似的。   那些针对她的五花八门的恐吓、惊吓。   让人眼花缭乱,意想不到的下毒方式。   ‘俄罗斯套娃般’人工制造的意外……这些让她小产的手段应该是层出不穷。   但是!   想象和现实正相反。   潘玉莲预想中的花样并没有出现,就好像她身怀有孕的事没有掀起一丝的波澜。   讲道理,就她那个嚣张跋扈又不容人的态度,就没有一个人想跳出来收拾了她?   这种不按‘剧本’走的感觉,简直叫人无力又头痛。   达不成目的,那她不是白费力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个什么滋味。”   “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了。”   潘玉莲双目无神的躺倒在榻上,懊恼不已。   “早知道就收着点力了……”   之前潘玉莲光想着集齐三位顶尖权力加持后的“UR卡”后好办事。   结果这效果真的太好了。   好的潘玉莲都想自打嘴巴。   现如今,前朝有明崇帝压着……   凭良心说,只要皇帝不发疯的搞事。   有他盯着,甭管什么样的浪花,那是一点都溅不到潘玉莲的身上。   而后宫里,自然是由薄皇后和太后娘娘联手镇着——   她们这两人,一个是已经拼杀出来上届“宫斗冠军”,一个则是本届宫斗大赛中的卫冕王者。   有她们一前一后的坐镇,真心实意的看护潘玉莲。   后宫里那些个魑魅魍魉的伎俩也压根就舞不到潘玉莲的面前。   这就导致潘玉莲原本设想的‘艰难求生’剧本倏地一下就变成了‘悠闲度假’剧本。   ‘恨海情天’果然比不上荣华富贵。   更别提潘玉莲现在走到哪都被人敬着、捧着,在这贵不可言的天家“富贵窝”里,没有一个人敢给她脸色看。   这好日子过得太过平安顺和,富贵安康……   哪怕明知道此时的美好只是虚假暂时的,但潘玉莲身上那股子‘咸鱼’的劲儿都快控住不住了。   “不行了,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潘玉莲挣扎着从绫罗软帐里坐了起来。   “我这得想点办法,搞些事……”   不然干等着这六个月的好日子一过,她不是照样完蛋?   就凭原著里那些个叫人牙酸骨疼,浑身哆嗦的‘十八禁’手段,和那一片黑的叫人发憷的‘黑心   明灯‘……你说,她想怎么死?   想到什么必须马上去做。   生怕给自己‘躺平’机会的潘玉莲,连忙唤了一声:“听梅。”   听见动静的听梅连忙走了过来,:“娘娘。”   “走,我们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几日潘玉莲也摸清了一些慕容烨的行动规律——   慕容烨也和潘玉莲一样,盯上了薄皇后。   在这宫里除了昭妃娘娘外,薄皇后也是慕容烨上位的垫脚目标之一。   父母伤亡,身世可怜,看似处于极端弱势的慕容烨要对着明崇帝和薄皇后这对夫妻露出点‘孺慕’之情,那太自然了。   在潘玉莲爆出‘怀孕’这事之前,薄皇后已经接受慕容烨三五不时的去中宫请安,时不时送些什么‘孝心’的举动了。   而潘玉莲‘怀孕’的事一出来,慕容烨依旧能抗。   他还一如既往的敬奉薄皇后,不然岂不是显得他之前的目的不纯?   哪怕是已经读过原著了,现如今潘玉莲也不得不说,男主确实也是能干大事的人。   前朝、后宫双管齐下——   你看看,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笼络住一个宠妃,走的是柔情路线,负责给皇帝轻轻的吹‘枕边风’。   另一个则是深得陛下信赖的中宫娘娘,手握顶尖权势,对他的上位大有助益。   再有一个身份地位不高,却隐秘系着‘盐’路钱袋子,夹杂着白月光情爱的‘女主’潘文珺。   哦,对,在原著里还有个能让他痛快发泄出所有见不得光的晦涩压力、阴翳诡暗的不可言说,大搞刺激颜色的艳俗炮灰——‘肉弹’美人潘玉莲。   ……   不凑巧,这会儿潘玉莲来的迟了些,路上没能碰见男主。   不过薄皇后见着潘玉莲倒是挺高兴。   “快别多礼了,过来坐。”   薄皇后对着潘玉莲招招手让她过来坐。   只是看人乐颠颠的走近,薄皇后嘴里又还是忍不住逗她,:“哟,今日是什么风,把我们贵嫔娘娘给吹来了?”   “什么风?”   听着这话,已经走近薄皇后的潘玉莲作怪般的闭着眼。   她左吸吸,右嗅嗅,随后停在薄皇后的肩侧使劲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潘玉莲睁开眼,眼睛锃亮,一脸欢快的道,:“啊,嫔妾知道了,是香风!”   这一连套的‘组合拳’让薄皇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她摸着潘玉莲脸,又试了试潘玉莲的手,觉出一片温热后,薄皇后才放下了心。   她笑着让潘玉莲坐下,又道::“前些日子御医还说呢,你现在身子恢复的好,如今要多出来走走……”   “本宫当时还想呢,你闹腾劲儿那么足,怎么出来走动的事,御医还要多言?”   “哦,却不想有人原本竟是个惫懒的,如今漏了馅,只怕日日酣眠还尤觉不足。”   “陛下听了也不言语,只管装聋作哑……”   其实没有言语的何止明崇帝一个。   就连薄皇后到底也没能狠心催着潘玉莲,不然只管一日日的叫人早早来中宫请安不就行了?   “今日难得你肯出来走动,莫不是听着好消息,‘寻’着味才肯来?”   好消息?   闻言潘玉莲眼睛发亮的看向薄皇后——   呜呼,竟然还有什么好消息?   薄皇后摇着头笑了起来,:“看来陛下还没有说,本宫若是多言,岂不是搅扰了陛下的打算?”   潘玉莲双手合十朝着薄皇后开始拜了起来,:“娘娘,好娘娘,哪有话说一半叫人惦记的。”   “您现在告诉嫔妾,嫔妾保证不会走漏了风声。”   到底是经不住潘玉莲‘撒娇大法’的歪缠。   最后薄皇后还是忍不住透了底,:“御医说你身子如今恢复的好……”   “等再过一月,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三个月了,到时坐稳了胎,就能给你举行封妃的仪式了。”   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听得潘玉莲的嘴都惊得合不上了,她神色怔愣的看着薄皇后——   封妃?   表情‘傻乎乎’的潘玉莲实在太过于招人稀罕了。   难怪陛下有个什么都悄悄的准备自己说呢。   薄皇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原本陛下和本宫,还想商量着给你定个封号。”   “只是……你如今的封号到底是太后娘娘亲自给定下的。”   “寓意也好。”   “陛下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延用这个封号。”   薄皇后的这些话,听的潘玉莲半天都回不过神。   “娘娘,您是说,陛下,要,要给我封妃?”   潘玉莲的震惊不是假的,她会晋位这事没人觉着奇怪。   可问题是,潘玉莲肚子里的‘皇子’还没出生呢。   之前潘玉莲还想着,顶天了就是个正三品的昭仪……当然,光是昭仪这个位份已经很了不得了。   就这和飞似的晋位速度,谁看谁不红眼?   “是,君无戏言。”   薄皇后看着结结巴巴的潘玉莲,笑道:“更何况,本宫何时虚言诓骗过你?”   太过惊讶的不真实感,已经远远大过了惊喜。   看着潘玉莲的模样,薄皇后想了想,又道:“宫中去潘府教导规矩的嬷嬷已经回来了。”   “待三日后的吉时,就让她们进宫来看你好不好?”   潘玉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就这一会儿,宫人们飞快的在案桌上摆了许多的点心。   薄皇后将金蓉火腿酥饼往潘玉莲的手边放了放,:“从听得你要来的动静,这点心就已经备上了,只这会儿还有略有些烫。”   看案桌另一侧坐着的潘玉莲一时眼神还有些懵懵的模样,薄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干脆伸手拿过了盘子,用筷子夹了块点心放在盘子里分成几块,待热气散了才放在潘玉莲面前的玉碟内。   回过神的潘玉莲看着这一幕,霎时有些哭笑不得,:“娘娘,嫔妾,嫔妾如今都是要,要做娘的人,哪里还用这般……”   “嗯。”   薄皇后笑着点点头应着声,含笑间神色很是温柔:“吃吧。”   这是对着明崇帝相同……又不同的一种感情。   与情爱无关,少了掠夺性,更多了一种温柔。   已经习惯被鄙夷、同他人发生争执,寸步不退的吵嚷……很少接受好意的潘玉莲有点没绷住。   原来所有人心里都是空落落的下意识的在寻觅温情。   潘玉莲低着头慢慢的夹起了点心,心头却恍惚的想着——涂娴是不是能用……   下一秒潘玉莲又在心头狠狠地唾弃自己——   潘玉莲啊潘玉莲,你个没有心的渣渣。   得了,她已经没救了。   这辈子她就这么‘醉死’在虚情假意里找刺激算了。   ……   坤宁宫外   候在殿外的听梅上前扶住了潘玉莲。   虽然潘玉莲看着在笑,但听梅却觉出潘玉莲情绪不是很高,:“娘娘?”   潘玉莲摇摇头,:“无事,我就是……”在发现自己继‘感情’骗子后,又是个冷情的‘情感渣渣’后,仅存的良心有些疼罢了。   嗯,甚至疼过一阵子……就没感觉了。   毕竟比起在被“掏心掏肺,肝肠寸断”的良心安稳却饱受苦难中   生活。   潘玉莲更想受着良心谴责,活在锦绣富贵窝里,偶尔愧疚一下……那就愧疚一下。   一路回了长信宫,潘玉莲揉了揉‘喵喵’撒娇的珍珠,仅存的‘良心’之痛就一点都不剩了。   佯装休息的潘玉莲很快就打发了其他宫人出去,打开了系统。   在商城里扒拉了一阵,很找潘玉莲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道具——   【谣言鸟——宫中人言可畏,娘娘可凭借青鸟,占据口舌之利。】   【注:宫斗模式包含传播流言(已激活开启)及栽赃陷害(已激活开启),娘娘每月仅可选择一种模式使用,该次数不可累计,每月进行刷新。】   片刻都没犹豫的买了谣言青鸟——   “主要目标:慈宁宫。”   潘玉莲神色冷静的看着虚幻的青鸟,:“从慈宁宫开始往外扩散,尽可能的煽动所有人情绪。”   “就说潘玉莲身怀有孕是风水好,或是良辰吉日,或是菩萨保佑、或是她的名字好……”   “总之这种模式是可以复刻,可以重现的,宫中符合条件的妃嫔都可以怀孕……现在发放该条流言。”   【“启动真实之眼判定——”】   【“已通过判定——娘娘上述言论为假,属于流言,可以进行传播。”】   【“请问娘娘是否确认本月选择“传播流言”模式?”】   “确认。”   【“青鸟发送,使命必达,请娘娘静候佳音。”】   笼络到的‘三巨头’实在是保护的太好了。   护得密不透风,不给旁人一点下手的机会。   万般无奈的潘玉莲只得自己又开始拆起了“保护墙”。   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漏洞明显的闻太后——   这些年这位太后娘娘为求皇孙都成了心魔,都快要求疯了。   现在潘玉莲受菩萨保佑‘怀孕’,骤然的巨大惊喜过后,只会想要的更多——   既然潘玉莲都可以,别的人为什么不行?   不见希望的时候她就已经穷折腾。   现在看见希望,只会一头栽进去,折腾的更疯狂。   就闻太后那个折腾劲儿,她老人家转移注意力后,甚至都会死死的绊住明崇帝……   “太后娘娘,您可千万要给点力啊。”   ……   夜里的时候,明崇帝就又到了长信宫。   “陛下。”   看潘玉莲一边喊着人,一边踩着绣鞋跑过来,明崇帝一伸手,就这么笑着抱住了人。   “嗯,让朕抱抱。”   听到这句话的潘玉莲笑着伸手环住了明崇帝的脖子。   她贴紧了人,蹭了蹭他的脖颈,:“嫔妾也想陛下了。”   “嗯。”   明崇帝嗅着潘玉莲身上的香气,噙着笑的眼神温软,:“有多想?”   问着话的明崇帝就这么一只手揽着潘玉莲的腰,一只手托着潘玉莲的屁股,用这么黏糊糊的不体面姿势一路抱着人进了内殿。   “很想,很想。”   潘玉莲安安稳稳的被抱着。   她凑近明崇帝的耳边说着悄悄话,:“这些日子陛下早上走的时候……嫔妾都不知道。”   “嫔妾一睁开眼,陛下就不见了。”   明崇帝靠在榻上,就让潘玉莲顺势坐在他的怀里。   他曲着腿护着潘玉莲,伸手慢慢的摸着她的头发,噙着淡淡的笑,压低声不紧不慢的轻声问她,:“那怎么办呢?”   潘玉莲摇摇头,:“嫔妾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   “朕想想……”   明崇帝胸膛微震,笑着道,:“那就带我们玉莲一起去含章殿好不好?”   *的。   明崇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这疯子八成是动真格的了。   现在她想找机会都不容易。   这要是再被明崇帝给寸步不离的绑在身边……那她肚子的‘锅’还扣在谁的头上去?   因而潘玉莲一下直起了身。   她靠在了明崇帝曲起的腿上,看着含笑间对她说着疯主意的明崇帝,装模作样的捏着嗓子哭诉了起来,:“嫔妾对陛下一片丹心,日思夜想……陛下却只会戏弄嫔妾。”   看着光假嚎不见眼泪的潘玉莲,明崇帝闷闷的笑了一声。   他握住潘玉莲的腰,扶着她让她作怪。   看人确实是实在不想去,明崇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依你,不去就不去。”   每当明崇帝在明面上肯对着她退一步的时候,潘玉莲都愿意不吝力气的好好哄哄人。   这会儿她就笑着趴在了明崇帝的怀里,笑着偷着亲了亲他的脖颈,:“陛下真好。”   抱着人的明崇帝闭着眼,微微仰头。   待潘玉莲的甜言蜜语说完,他慢慢笑着捂住了眼睛,轻声道:“潘玉莲。”   这声音麻的潘玉莲耳朵有些红。   她含着气音似的软绵绵的应了一声,:“嗯。”   明崇帝起伏的胸膛一滞。   他的声音低的有些哑,:“前几日,御医说你的身子养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潘玉莲,霎时就像个缩嘴的鹌鹑似的一动不动待着,都没敢应声。   这会儿明崇帝连笑起来的声音都带着点哑和热气。   “……可朕收不住力气。”   他慢慢松开捂着眼睛的手,垂眸看向了潘玉莲。   不知是不是刚刚压着的缘故,灯火映照下的明崇帝眼睛都有点红。   他笑的带了点邪气,揉了揉潘玉莲的耳垂,:“老实点。”   嗯……潘玉莲确实一下就老实了。   她也不敢试一试这个疯子的自制力怎么样。   因而潘玉莲低眉顺眼的道:“陛下,喝些热汤好不好?”   “嗯。”   应着声的明崇帝笑着揉了一把潘玉莲的头,撑着潘玉莲让她安稳的下了榻,随后自己也起身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长顺就送上了两碗汤。   已经是习惯性的一人一碗了。   如今潘玉莲每天晚上的时候都会亲自用应季的时蔬煲一锅汤。   若是明崇帝不来,这汤就她就会自己隔天早上吃,若是明崇帝来,不管多晚,潘玉莲都会陪着他一起喝一碗汤。   慢慢的喝了汤,明崇帝看了看手中的青花碗。   每逢宫中有个什么大喜事,比如皇帝或者太后娘娘有个什么重要的寿辰,都会让官窑烧一批寓意吉祥如意的彩瓷相贺……   “瓷器上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纹饰?”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朕让人给你添上。”   高奢版的私人订制诶。   潘玉莲没有拒绝,兴高采烈的拉着明崇帝一起选了些图案。   看为着这么点小事就心满意足的潘玉莲眉开眼笑的模样,明崇帝没说话,就笑着坐在一旁看她。   看潘玉莲高兴的劲儿过了,明崇帝又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现在为这事就这么高兴……等来日封妃可怎么办哦。”   潘玉莲‘噌——’的一下就支棱起来。   她睁圆了眼睛看着明崇帝,:“陛下刚刚说的什么?”   明崇帝眨着眼,:“哦,朕说了什么?”   “刚刚陛下明明说了,要给嫔妾封妃……”   闻言明崇帝忍不住笑着潘玉莲的脸,:“小厚脸皮精,这就知道了?”   潘玉莲握着明崇帝的手,摇着人,:“陛下,是不是?”   “是,是。”明崇帝笑着点头应着。   “啊!”   “哈哈哈哈。”   眉飞色舞的潘玉莲笑着挤进了明崇帝的怀里,嘴里的彩虹屁不停的往外蹦,:“多谢陛下。”   “陛下真好。”   “陛下最好了。”   “……”   明崇帝伸手抱稳潘玉莲,听着她一连串的甜言蜜语,拍了拍她的屁股,:“小马屁精。”   …… 第64章 感情投意合里钻进去个‘十八搅’……   天牢   “诶,诶,那位大人如今怎么样?”   瞧着来人往天牢深处张望的模样。   另一个狱卒哂笑着接过了话,:“还能怎么样?”   “如今倒是不   怎么哭了,就是时不时的提起宫里的娘娘,日日哀求陛下开恩……”   听着这话的刘狱卒看了马狱卒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昏暗的环境里,马狱卒又靠近了刘狱卒。   他咂摸了一下嘴,说道:“你是没瞧见那架势。”   “不光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两个老公公每日都要先验一验送过去的饭菜……这哪是来天牢啊,这分明就是享福来了。”   刘狱卒闻言笑着推了推马狱卒,:“可去你的吧,放着好好的富贵窝里不去,跑到这鬼地方来享福?”   “都出了那么大的事,还能在这好吃好喝的待着。”   马狱卒摇着头,开口时话里话外都是十足的酸气,:“还有宫里面的人来看护……能不是享福吗?”   “谁让人家摊上了那个命数呢。”   刘狱卒指了指上头,:“这都马上要成皇亲国戚了。”   马狱卒一脸的艳羡,随后他一拍大腿,又高兴的道:“我家三丫头大名还没起,昨个儿我娘还念叨着要起个好名,我好说歹说,才算是拦下了一半。”   闻言刘狱卒却是一脸的不解。   “拦下了一半?”   什么玩意儿的名字还能起一半?   马狱卒点点头,十分得意的道:“她如今的大名,就叫金莲。”   自从传出宫里面的那位贵人名字有着天大的福运后,民间都疯了。   只恨不能让自己所有的女儿也都叫‘玉莲’。   但又到底是顾忌着贵人的名讳,因而大多都只敢如马狱卒一般,沾上半个名,想着能有贵人一半的福气都知足了。   听明白的刘狱卒一脸的可惜。   “我们家就只有两个小子……”   马狱卒龇着大牙直乐,他张口还欲说些什么,隐约却听见外头有说话声传来,他连忙收声,同刘狱卒一道站起。   两人才出去,就见一行人迎面走了过来。   陪在一旁的是他们牢头,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牢头这腰就没直起来过,只弯腰低头,赔着笑小心的引着人往里走。   被小心敬着的是个穿着灰青色长衫的人。   昏暗的天牢内灯火映亮了他半张脸。   半昏半明间叫人看清了几分模样。   没有蓄须。   年纪瞧着不大,眉眼瞧着文气,像是个书生,还沾点慈眉善目的意思。   但在这地方出现这样的人……甭管人看着多面善,两个狱卒二话都不敢有,只管老实的行礼。   牢头挥挥手不叫两人添乱,自己引着人往天牢深处去。   走到最里间,牢头上前打开了牢门。   见汪岑对他点点头致谢,牢头的腰弯的越低了。   待牢头离开,汪岑看向了监牢中的人影。   尽管之前已经听得了几分关于这位潘老爷在地牢里的模样。   但这会儿亲眼瞧着,汪公公都不免一愣——   只见他免冠徒跣肉袒,面北而跪,伏地叩首间还在念诵陛下圣名。   ……   一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内,潘老爷已经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时间了。   牢房内似乎每日都有被大刑伺候的人。   那般刺耳又连绵不绝的惨叫声,时常会让潘老爷从混混沌沌的睡梦中惊醒。   可他一睁眼,周边都是空荡荡的牢房。   在这昏黑,压抑,不见天日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耳边似乎时时都是惨叫声……   不上不下,不死不休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撕咬着潘老爷内心。   叫人惊魂丧魄、碎心裂胆。   潘老爷从初期哭喊着招认,再到搬出所有救命的人。   刚开始他还喊的是林家。   但记起林家被弹劾的事,他又开始提起潘玉莲……   但不管他说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搭理他。   仿佛是要将他遗忘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仍由他静静的腐朽。   最后,潘老爷是对着明宫的方向跪了。   ……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时,浑浑噩噩的潘老爷无知无觉,只是跪着,不停的道:“陛下万年,神明圣咨,垂衣而治,万世朝贺……”   “潘大人。”   有人和他说话了……   真的有人和他说话了!!!   潘老爷慢慢的转过了身。   待看见汪岑时,潘老爷都顾不得对这位公公的恐惧了。   他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涕泗横流的连连磕头,:“汪公公,汪公公。”   “汪公公,您救救下官。”   “下官有罪,下官……”   汪岑避开了潘老爷对着他磕头的举动,却没有多余的话。   不知生死的被关了这么久,终于见着能和他说话的‘活’人。   情绪失控的潘老爷朝着汪公公仓惶膝行两步,甚至伸手就要抱着汪公公的大腿,苦苦哀求。   见状,汪公公长叹一声。   他伸手状若搀扶潘同典,:“潘大人,还请起身吧。”   见潘老爷已经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汪岑居高临下看着潘老爷的眼神里,都忍不住带着点疑惑——这位大人,是怎么养出贵嫔娘娘那般人物的?   汪岑见潘玉莲的第一面,比魏公公想的还要早。   而初见时,潘玉莲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   在长街上,被压着当众跪下,一耳光一耳光的挨着……   在这宫里,受罪、受委屈的人多了去了,汪公公只是静静的看着,记着这消息。   直到他看到潘玉莲抬头时的眼神。   那目光仿佛一柄剑,破开一切,直直刺进了汪公公脑海中。   为着这个眼神……汪公公后来亲自走了一趟临华宫。   “此次修缮宫室,事涉工部上下之官沆瀣一气,贪墨成风,胆大妄为,以次充好,还有些奸佞小人伺机而动,意图不轨……”   “大人裹挟其中,实在势单力薄,纵然有心铲除奸邪,却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将此种种记录在册,辗转呈送御前……”   潘老爷都听得懵了,他仰头望着汪岑,:“公公,此言,此言……”   汪岑神色认真的看着潘老爷,:“陛下闻听福济宫倒塌之事,确是雷霆大怒,一意严惩不贷。”   “贵嫔娘娘因着此事,受惊昏厥……动了胎气。”   汪岑轻声一叹,:“娘娘身子娇贵,如今又身怀有孕,郁结于心哪是长久之计?”   “陛下顾念娘娘身子,因而网开一面……”   昏暗的牢房内,潘老爷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天书。   他呆呆的张着嘴,直愣愣的盯着汪公公一张一合的嘴。   “现在万事都不及娘娘身子重要,还请大人千万小心,不可再叫娘娘挂心了,若是再有万一,只怕陛下……”   颤着身的潘老爷不停的点头……他也就只剩下点头了。   ……   潘老爷出了天牢还不到半天的功夫,工部内大把大把的人就都进去了。   抓这些人时那叫一个又快又狠,显然是早有准备。   而‘英勇机智’的潘老爷,早早就在御前献上‘账册’的事,也顷刻间就传遍了朝堂。   如今是那位娘娘怀孕的当口……这事孰真孰假每个人心里都有本账。   但潘老爷他自今日起,自绝于朝野内的‘好事’却也是真的。   毕竟谁受得了明明是大家一起‘捞好处’,结果一旦出了事,或者即便说没有出事,潘老爷就能有恃无恐的将其他所有人卖个干净,转身自己清清白白的,还能继续荣华富贵?   哦,合着他自己吃干抹净,一擦嘴,转身就把其他人一口气都踩在脚下当踏脚石?   还   他*的美其名曰“英勇机智”?   这简直比那些政敌、内奸都更可恨。   要不是因着贵嫔娘娘有孕……就凭这事,潘老爷都能被人给整死。   至于现在么……不管真也好,假也好,总之潘老爷有恃无恐是真的。   甭管什么阴招,陛下无论如何都是要保住人也是真的。   清楚这一点的朝臣们,对着潘老爷那自然都是脸上笑嘻嘻,心里***。   就是想巴结潘老爷的人也不太敢登门送礼了。   送的轻了得罪人,不如不送。   可要送的重了,谁知道会不会被潘老爷转手卖了,博一个清廉正直的虚名?   众人心里疯狂对着潘府生草的同时,想把人送进宫里的念头也越发疯狂——   陛下能生!   至于从前宫里的娘娘们为什么不能,应该是风水不行、名字不行、容貌脾性……不行?   待宫中要给那位贵嫔娘娘封妃的意思传出来后——   众人心头那口滚烫的油锅都像是炸了!   有心思灵敏些的,已经开始着重打听着潘玉莲是个什么样的,筹谋着准备了起来。   京中近乎十年来的推崇的‘贵女模样’……似乎是一夜之间变了风向。   ……   明崇帝在前朝叫人猝不及防间掀起了场“血雨腥风”,后宫里顷刻间也动荡了起来。   再有个慈宁宫里的闻太后也坐不住了。   她老人家忽然之间开始频频召见宫里的嫔妃,尤其是去岁选秀入宫而来的妃嫔。   呼——   春末夏初的‘风’吹得整个宫里的人心悄悄的乱了……就在一片隐隐约约的躁动不安中,潘府的人也入宫了。   ……   世人都说天家富贵。   但从来都是听的多,能见到的却少。   今日踏入这长信宫后,林夫人才知道外头传起的‘层台耸翠,飞阁翔丹“般的’金屋‘是个什么模样。   但见金鳞碧瓦闪飞动,琥珀宝璧映光芒。   却是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   还依玉阶长,更起玉椒楼。   ……   因着潘玉莲曾提过一句府里的姐妹……   不光是潘文珺,就连潘念瑶和潘芳燕也被带进了宫来。   她们两个跟在林夫人的身后,直愣愣的看着这座锦绣水晶宫。   一路行来,巍巍皇城,气势磅礴,四周都是井然有序,敛眉低目的宫人。   明明好似潘玉莲昨日还在格外寒酸的盯着她们的金镯、金簪,又张口闭口豁出脸死要钱……如今,她,她就,就住在这种地方?   还没见着正主呢,这扑面而来的‘煞人’富贵气就叫人好像平白‘短’了一截。   潘文珺还算端的住。   潘念瑶和潘芳燕却齐齐低着头。   两人是大气也不敢出,双双提着心,生怕潘玉莲这个小心眼的翻旧账。   该说不说,她们姐妹二人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识时务。   甭管之前潘玉莲到底是个什么不要脸皮的模样,可现在,她‘翻身’了!   自然一切又都是她说了算。   这不,潘念瑶和潘芳燕对视一眼后,姿态那是十分的到位。   让跪就跪,让起就起。   低眉顺眼,老实听话。   被赐座也只敢虚虚的坐半个屁股。   待听着上首的潘玉莲和许姨娘两厢哽咽的声音时,她们两还低着头,不约而同的跟着一道‘感动’的擦起了眼泪。   和那对此刻正使劲往外挤眼泪的‘姐妹花’不同,许姨娘都不敢张口,拼命压回泪意。   她看着潘玉莲的膝盖,又看了看她的肚子。   最后许姨娘握着潘玉莲的手,颤着手轻轻的擦着潘玉莲脸上的泪。   “吧嗒,吧嗒。”   潘玉莲脸上的眼泪直往下滚。   其实潘玉莲之前还好好的盘算过,待她娘进宫时,她要怎么昂首挺胸的带着人,好好在‘富贵窝’里溜达着显摆——   她真的过的非常好,让她娘放心。   可现在真正的看着了人,潘玉莲还没来得及说话,只看着许姨娘关切的眼神,她的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哗啦啦’的流着。   知道潘玉莲和许姨娘的感情,更知道潘玉莲的德行……如今她们母女难得见面,林夫人也不想搅合在其中添乱。   可看着潘玉莲的模样,林夫人是生怕她情绪激动间再给哭出个好歹。   “娘娘……”无奈之下的林夫人只得硬着头皮问候道:“自从知道娘娘身子不爽的消息,府中上下无不牵挂,娘娘如今可好?”   “劳夫人挂心,本宫如今一切安好。”   林夫人插话,想起此番请人入宫的目的,潘玉莲总算冷静了下来。   她拍了拍许姨娘的手,让贵喜和杜鹃带着人去后殿梳洗,连带着添头的‘假哭’姐妹花一起。   许姨娘点点头后强忍着不舍去了。   而潘念瑶和潘芳燕也格外识趣。   她们两个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毫不犹豫的跟着起身,一块去了。   宫内伺候的宫人也被长顺带着,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看这架势,坐着的林夫人不自觉的直起了身子,她捏着手里的绣帕,看向了潘玉莲。   “我爹如今可好?”   前些时日不见潘老爷踪影。   白日里勉强还能有几分理智,但夜里惶恐间大骂着潘玉莲狼心狗肺,不孝不义的林夫人……这会儿对着潘玉莲难免有些气短。   先是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官面上给的理由挽尊,最后林夫人笑着看向潘玉莲,:“托娘娘的福,如今老爷官复原职,平安无恙。”   “哦,是么?”   潘玉莲略微昂着下巴,阴阳怪气的道:“夫人还知道,原来是托本宫的福啊。”   这句话听得林夫人的脸色一下就要端不住笑了。   她臊得脸色红红白白间来回捏着手里的帕子,有心说什么,又看了看潘玉莲的肚子,勉强挤出几分笑来。   一直不曾说话的潘文珺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看向潘玉莲,轻声道:“自从知道福济宫塌了的消息,府里所有人都慌了。”   “爹是修缮宫室的主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说他都逃不了干系。”   “若不是娘娘您身怀皇嗣的消息这个时候传出来,只怕那些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的人一刻都等不得,就要立即问罪抄家……”   “后来,后来爹他虽然没有被陛下问罪,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府上求告无门,四处寻人不见。”   “便是托了信王府打听也毫无音讯。”   “直到昨日,爹他自己毫发无损的回了府。”   潘文珺起身对着潘玉莲行了大礼,又是感激,也是惭愧。   “此事,府中对娘娘实在有愧。”   “若不是苍天垂怜又仰赖娘娘恩德,此番,此番只怕会落得个……骨肉分离,生离死别的下场。”   看着低着头垂着眼,在她面前跪地请罪的潘文珺,潘玉莲心头一顿。   她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听梅扶着人坐下。   若是潘老爷能似潘文珺这般心性,她都愿意和潘府联手,互为倚仗。   毕竟在这世上,助力能多一分是一分。   可潘老爷,他就是个大坑啊!   还是坑死旁人,只保自己,谁踩一脚就粘一脚屎的那种。   略过这桩兴师问罪的事,潘玉莲酝酿了片刻情绪,随后看向林夫人,沉着声问道:“二姐姐刚刚还提起了信王府。”   “怎么,府上如今还和信王府有往来?”   听潘玉莲忽然提到信王府,潘文珺霎时又抬起头。   毕竟潘文珺也是阴差阳错下才知道慕容烨和潘府的瓜葛,还不忍的施以援手……但当初潘玉莲同府中其他几个庶女应是不知情的。   现在听潘玉莲提起这事,又是这般奇怪的口气——潘文珺心头一紧,莫不是宫里传起了什么风声?   毕竟,若是这桩背信弃义,翻脸悔婚的事传出去,潘府和信王府都是笑话。   更何况,她现在和信王世子……   潘文珺忍不住道:“娘娘,府上和信王府是有些瓜葛……娘娘莫不是从何处听得的音信?”   “从哪里听来的音信?”   潘玉莲闻言冷笑一声,她一脸风雨欲来的盯着林夫人,语气愈发显得刻薄。   “还不是潘老爷看本宫日子过得太好,好的只恨不能扒了本宫的一层皮!”   勃然大怒的潘玉莲愤愤拍了一下桌子。   她瞪着林夫人,发泄般又气又恼的道:“既然心有不愿,当初又何必让我与他定亲!”   “偏偏定了亲又悔婚!”   “背信弃义,不仁不义。”   “你,你们现在又同信王府往来……这让我有何面目自处?!”   听着这话的潘文珺心头失重般的下坠。   她愕然的看着气愤羞恼的潘玉莲,反应过来后又猛地看向了林夫人。   却见呐呐无言的林夫人一脸的尴尬和心虚——   当初潘祖父只是心血来潮,堪称灵光一闪般的‘慧眼识龙’,再加上男主的年纪还不大,因而只说是定亲,但并没有说是谁。   原著里为向男主诚心诚意的赔罪,潘老爷自然是送上了颜色最好的潘玉莲。   而现在潘玉莲进宫了。   显然,这送人是送不成了。   为了逼着潘玉莲尽心竭力的摆平此事,潘老爷自然一口咬定定亲的人就是潘玉莲。   此事林夫人自是知道原委。   但这么算计实在太过下作,让她怎么张口解释?   若说的明白些叫潘玉莲知道他们就是在算计她,那还不得恨死他们?   林夫人只得默认了下来,还解释道:“娘娘,定亲之事却是真的。”   “但当初之所以会悔亲,也实在是因为不忍心您跟着一道吃苦。”   “毕竟谁知道,谁知道他是信王世子?更何况,娘娘,您如今进宫……”   林夫人说的什么,潘文珺已经听不清楚了。   府上从未说过之前和他定亲的是谁,只说有这回事。   原来,原来同他定亲的……是潘玉莲。   他知道吗?   如果一直知道……那她,她算什么?   潘文珺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她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就像是抓着自己的心。   看着潘文珺脸色晦涩,大受打击,失魂落魄的神色,心知肚明的潘玉莲却只当不察。   她一直愤愤然的同林夫人发着脾气。   而林夫人则是委曲求全,好声好气的‘美化动机’,不停的解释。   就这么吵着吵着,离宫的时辰就到了。   来时惴惴不安,低眉顺眼的潘念瑶和潘芳燕拿到一堆的赏赐时,就知道潘玉莲不和她们计较从前的事了。   想想她现在还怀着陛下唯一的子嗣……   越想越美的‘姐妹花’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心花怒放,美滋滋的冒泡。   而一直神色平和的潘文珺脸上就和粘了层虚幻的笑容似的,眼神里都有些浑浑噩噩。   “娘娘,您快喝些燕窝百合汤润润嗓子。”   刚刚同林夫人‘吵’的口干舌燥的潘玉莲,接过汤连喝了几口。   “好了,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去中宫谢恩。”   “是。”   听梅扶着潘玉莲进了内寝。   伺候着潘玉莲更衣的时候,见左右无人,听梅便说起了刚刚潘文珺的脸色大变的事。   “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   潘玉莲拉了拉衣袖,:“我那二姐姐,如今,如今对着那位信王世子……芳心暗许。”   “正是情窦初开,少女怀春的年纪。”   “对着的还是个‘温文尔雅’的俊俏郎君……偏心中又带着些愧疚。”   这个情愫暧昧,心思浮动的时期,光是一点点的小事就够折磨人的了。   更何况,还是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   骤然得知和心上人曾定亲的另有他人……能好受的了才怪。   潘文珺和慕容烨这对“官配”之间的情谊,可和她与明崇帝这对‘虚情假意’间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哄我,我哄你的‘齁甜甜蜜蜜’不同。   “真心难负。”   “因而也是真的在乎。”   潘玉莲摇摇头,叹息间的神色却格外的冷酷。   “我原来只想等着坐享其成,等到二姐姐扶摇直上的时候,能带着我们‘鸡犬升天’。”   “可现在是他想‘弄死’我……”   哪怕按着原著里两人真的修成正果——   潘文珺的权力来源于慕容烨。   因而慕容烨真的想对她干点什么,其他的人是拦不住的。   “凭她是谁的心意,我都不会让步的。”   “我拥有的实在不多……那就只能先手为强了。”   时隔数日。   揣着满肚子坏水的潘玉莲去中宫谢恩的时候,刚被扶着下撵,猝不及防间就遇见了慕容烨。   从前一贯对着慕容烨都是一副素不相识,坦坦荡荡,神色大方的潘玉莲,此刻却闪躲着眨着眼,垂眸间耳朵都红了。   这一抹悄然不同的神情,毫不意外的落在了心思格外灵敏的慕容烨眼中。   他呼吸轻轻顿了顿。   …… 第65章 谢不然摔一跤看看?   三月桃良,四月秀葽,却正是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慕容烨才出坤宁宫,转角在宫墙朱红,金瓦虹光的富贵色中,眼前腾的出现了一抹清晰的绿色。   那是穿着身淡淡杏色锦缎上衫,薄绿色浮蕊长裙,披着颜色稍深些的织锦仙鹤衔枝外衫的潘玉莲。   潘玉莲——   世人爱莲,却爱以莲喻节。   意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但若取为人的名,却像是带着漫不经心的俗气。   它可以出现在乡野池塘、也可以出现在皇家园林、水榭清池中,是随处可见的莲花。   偏偏潘玉莲又和莲花的那股“高洁清雅”全无半点干系。   秾丽靡艳,妖颜若玉。   那种视觉上浓烈的感官刺激,甚至会给人带来不安感。   第一时间会叫人下意识的远离她,甚至是排斥她。   宫中诸人亦是如此。   可潘玉莲不在乎。   与其说是宫里的人在‘孤立’她。   倒不如说她更是像是用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   好的也行,坏的也罢,总之,她压根不在乎其他人眼中的看法。   她生的太过绚烂,因而宫中无人用潘玉莲的容貌讥讽于她,却有不少人羞恼,愤愤于她的这股‘傲慢不驯’的态度。   她身上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就是明晃晃不允许旁人接近的态度。   她甚至毫不遮掩这种‘目中无人   ‘。   若是揣着这股劲儿的潘玉莲,能一视同仁也就罢了。   可最叫人百爪挠心,甚至暗暗发恨的是——   潘玉莲也是会‘折腰’的。   她原来也是肯收敛了这份端着的难接近‘劲儿’眉目舒展,温顺含笑的——   就看你,配不配得到。   没错,宫妃能亲眼看见的在这宫里得到这份好脸色的……只有皇后娘娘。   哦,原来你潘玉莲是会‘低头’,你原来也是会‘折腰’的?!   只是对着他们都不肯罢了。   潘玉莲……潘玉莲,翻来覆去叫人咬着牙的发狠,只恨不能用尽手段压着她,叫她肯摧眉折腰的‘侍奉’一回。   同潘玉莲有过几面之缘的慕容烨也不能免俗。   潘玉莲一直‘看不见’他。   她只高高的栖在枝头,吝啬的‘赏’点陌生中微不足道的客气。   可今日……   偏偏今日的潘玉莲在看见他的时候,脸色微红,眼神倏地就跳开了。   比起以往的客气,悄悄多了层缓缓流淌的温度。   很微妙,又很难忽视。   不看他,倒比看着他,还叫人心猿意马。   “贵嫔娘娘。”   这次是慕容烨先开口了。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潘玉莲,随后客气的颔首见礼,一贯都是这般温和周到,温文尔雅的模样。 八_ 零_电 _子_书_ w _ w_ w_.t _x _t _ 0_ 2. c_o_m   “信王世子。”   坐在撵轿上的潘玉莲眼神只肯落在远处的金瓦上。   向来‘目中无人’的她这次似乎也是如此。   只说完这几个字的时候,耳朵泛着红的她,微微抿了抿唇。   呼——   不能再看她了。   夏初的清风拂过,心口像是倏地烧了团炭火的慕容烨,往旁侧让开了路。   两人擦肩而过间,垂在撵轿上的淡绿织金披帛微漾,温柔缱绻的香气里夹杂着另一股厚重的香气。   这股香气……慕容烨骤然垂下了眼——   那是他们陛下身上带着的龙涎香。   ……   翌日,慕容烨去潘府看望潘老爷。   他在花厅外的小游园内,看见了双目微微有些红肿的潘文珺。   她望过来的眼神里翻滚着什么,好似下一秒就要喷涌出来。   结果话还未至,泪先落了下来。   慕容烨隔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潘文珺的泪。   他神情很是温柔的关切道:“你担惊受怕,食不知味,牵肠挂肚这几日……如今伯父总算是回来了。”   “这次的事实在太过突然。”   慕容烨温声宽慰着潘文珺,:“所幸,所幸苍天垂怜……伯父心有沟壑,化险为夷。”   在所有涉事官员都要被扒了层皮的时候,潘老爷到底是凭着什么安然无恙的,所有人都心里有数。   而潘文珺也下意识的想起了潘玉莲……和她与慕容烨曾定亲的事。   若是,若是潘玉莲没有进宫……去假设所有未发生也不会再有机会发生的可能,都是自己给自己硬找苦头吃。   但这种混杂着敏感、占有,胡思乱想的年轻感情也最真挚。   在爱意翻滚的这种排他的情感里,人压根就没法理智清醒的去控制自己,因而这个假设翻来覆去折磨了潘文珺一夜。   在看见心上人的时候,潘文珺冲动间只想要一个让人心安的答案。   而听到这事的慕容烨,跳动的心口顷刻间像是慢了一拍。   潘府之前悄悄送了潘芳燕到信王府……有这一遭,慕容烨也当同他定亲的是潘芳燕。   可现在,忽然却有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潘玉莲。   慕容烨垂下眼硬生生遮住了眼里几乎掩盖不住的情绪——   啊,原来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被其他人硬生生的抢走了。   ……   黄昏时分,才下朝的明崇帝都没来得及回含章殿,就被请去了慈宁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后宫的消息都浮躁了起来。   毕竟闻太后这些时日的举动,再配着宫里的风声,是个人都知道她老人家想干嘛。   不过想想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潘玉莲她都已经身怀有孕了,还没日没夜的霸占着陛下做什么?   同时也听到这个消息的贵福,则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提着今日新制好的‘兽食’往长信宫去时,仔细的在心头盘算着种种消息——   因着潘玉莲养的珍珠贪新鲜,很是喜欢和挑惊喜的似的尝一尝御兽园里调配的‘兽食’。   它隔天就要尝一口。   每次喜欢谁做的也没个定数,负责‘兽食’的有好几个太监,总不能都选进长信宫。   所以这份‘兽食’是从御兽园往长信宫送。   因着潘玉莲亲口应允了贵福往长信宫送东西的差事,所以这事就由贵福做。   从御兽苑出来的时候,想着事的贵福不妨被揪着袖子猛的拉到了一旁。   吓了一跳的贵福正要一脚踹过去,却听见了一声含着哭音的喊叫。   “贵福哥。”   “翠……翠云?”   “真的是你,贵福哥……”翠云揪着贵福的衣袖,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不放。   她眼眶盈满了泪水不停的央着贵福,:“贵福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在浣衣局里待了。”   “她们知道我,知道我从临华宫出来……都将活都推给我。”   她将一只手举到贵福的眼前:“我在这吃不饱,睡不好……没黑没夜的洗,我的手都已经洗烂了。”   贵福为难的轻声道:“翠云,我之前也去干杂活,现在也是四处托人才刚……”   一听贵福话里话外有点推脱的意思,翠云不干了,:“当初,当初是你几次三番要离开临华宫的。”   “还出言撺掇我和贵喜!”   “我跟着你一块出来了,却落得现在的田地!”   翠云情绪激动的道:“我现在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活不下去了!!”   “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去长……”   “诶呦喂,我的姑奶奶。”   手里提着的食盒,就地一放,贵福急着伸手捂住了翠云的嘴。   “你别在这嚷嚷,你别嚷嚷啊。”   见翠云不停的撕打着他的衣袖挣扎,贵福忙道:“我想办法。”   “我给你想办法!”   看翠云将这话听进去了,贵福道:“我现在松手,你别嚷嚷。”   “要是事情闹将开去,咱们两都落不得好。”   翠云连连点着头,贵福才慢慢的松开了手。   “我现在才刚得了往长信宫送东西的差事。”   “还有长顺和贵喜这两个王八犊子坏事。”   贵福叹着气,:“现在要带你马上离开浣衣局也不现实。”   “不过我现在能去求求李公公,让他先给你安排些轻便的差事。”   “最迟,最迟……娘娘诞下皇子后。”   贵福都没等翠云追问,就自己给了明确的期限,:“这是大喜事……到那时想必我也站稳了脚跟,就有机会调你出来了。”   贵福说的诚恳,得了保证的翠云这才破涕为笑。   她还踮起脚尖亲了贵福一下,又提起食盒擦了擦才递给贵福。   接过食盒的贵福又安抚了翠云几句,才离开了浣衣局附近。   待转了个弯看不见影子的地方,贵福厌恶的擦了擦刚刚翠云亲过的地方。   贵福从前对翠云是有几分好感不假……   可现在贵福自己都是散尽积蓄,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又跪又求,头都磕烂了才好不容易换来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能赶快忘记他‘弃主而去’的旧事。   哪里还能上赶着再戳一下旧伤疤?   生怕其他人记不住这事是吧?   更何况,现在翠云还敢威胁他——   贵福神色阴沉沉的想,得想办法,赶紧处理了翠云。   ……   启兰宫   在珠儿关注的视线里,何玉珊满脸痛苦的喝下了一盅补汤。   看何玉珊老老实实的喝完了汤,珠儿才笑着说了几句好话,收了食盒汤碗回去复命了。   “小主。”   看何玉珊满脸欲吐不吐的表情,芳兰连忙上前轻轻的顺了顺她的胸口,又端了盏茶,:“小主您先压一压?”   何玉珊不说话,只是撑着桌子摆摆手。   她硬等了一会儿,等到看不见珠儿了,这才跑到痰盂里吐了起来。   待吐完,何玉珊才拿起茶盏漱了漱口,随后她整个人毫无形象的躺在了榻上,格外悠长的叹了口气——   同潘玉莲争吵的时候,何玉珊情绪上头的时候,   或多或少也说些乱七八糟的假话。   但她说看见潘玉莲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身边不会安分,却是真的。   这不,又还没过多久的安生日子呢,整个宫里就因着潘玉莲有孕的事炸开了。   和潘玉莲一同参加选秀入宫、太后娘娘钦点、名字里也带了个‘玉’字……‘buff’叠满的何玉珊成了众矢之的。   其中启兰宫的主位娘娘惠妃对她现在最是上心。   毕竟潘玉莲马上就要封妃了,按规矩她的孩子能自己养。   潘玉莲就是怀了十个八个的,惠妃也别想伸手。   但何玉珊不一样啊。   她就是个才人,和陛下没多少情分,母家也不顶用。   就是她真的有了,也不如第一个就怀孕的潘玉莲那般醒目……   因而何玉珊真有孩子生出来,谁最有机会抱养?   主位娘娘,惠妃。   有个涂娴作例,惠妃没敢给何玉珊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但补身子却总是没错的。   何玉珊的脑袋埋进了绣枕里,嘀嘀咕咕的发泄着郁闷,:“真当人人都是潘玉莲?”   “这份运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接的住,那是她的事,其他人都瞎操什么心?”   看潘玉莲一层层飞似的平步青云,何玉珊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好像她种下的树发芽结果了?   嗯……也太不对。   总之何玉珊不会形容这种感受,毕竟她和潘玉莲非亲非故的,说她养过潘玉莲那更是无稽之谈。   更何况,何玉珊还格外的害怕明崇帝。   甚至他只是往那一坐,都不用开口,何玉珊就怂了。   她还试图使劲逼过自己努力去追求‘富贵荣华’   至于结果么……好吧,这宫里谁能得到这份富贵,那真是一点都不眼红。   ……   慈宁宫里,这会儿‘往那一坐,甚至都不用开口’的明崇帝,压力直接给到了闻太后。   这半天一通好话下来,没有得到半分回应的闻太后甚至都有点恼气。   她连连道:“……如今菩萨显灵,就是为保皇帝你后继有人,保我大晋千秋万代!”   “菩萨有灵,潘玉莲不过是这些福气里的其中之一。”   “她有孕自是好事,可皇帝如今眼里却不能只有她!”   “焉知她腹中之子是男是女?!”   “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潘玉俩。”   “赵玉莲、冯玉莲、徐玉莲……有福之人多的是!”   “皇帝,你如今还能……”   明崇帝看着闻太后,看的闻太后的声音渐渐都没有了。   “母后。”   明崇帝默了片刻,随后放缓了声音。   他眼神里甚至还有点淡淡的温柔笑意,:“儿臣,儿臣如今也是第一次为人父。”   “便是玉莲,她也是初为人母……”   “她如今看起来和从前毫无二致,整日里笑的万事不愁,其实,她也是怕的。”   “她心头不安,却也不提。”   “她害怕自己留不住这个孩子。”   “夜里有时睡着,都会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有时很茫然,有时又很着急,还会焦躁的惶惶不安……她是第一次有孕,旁的人说再多也用,朕得陪着她。”   只有他在的时候,潘玉莲很少会有空去想其他的。   她会满心满眼都想着的是如何糊弄他。   想着一会儿怎么在他身上缠磨,想着用些什么甜言蜜语给他灌些‘迷魂汤’合适……   偏偏……明崇帝也是真的很喜欢和潘玉莲一起玩这些‘心照不宣’的‘戏精’小游戏。   看她装模作样的扭捏作怪,细声细气的夹着嗓子腻歪,看她眨巴着眼又想起什么稀奇古怪骗人的借口,同她一起笑,一起闹……一起活着。   心口那处叫嚣的空洞,被人全心全意、不遗余力的投喂,有了几分满足。   明崇帝很清醒的知道——   他的‘戒断’失败了……   失败的彻头彻尾,甚至还出现了‘绝地反弹’。   不过没关系……该是他的,永远逃不掉。   潘玉莲,这辈子都会死死的绑在他的身边,那还需要‘戒掉’她吗?   不需要了。   闻太后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明崇帝——   那是她才没在登基后的明崇帝身上见过的鲜活气。   这,这不是皇帝该有的模样……最起码,不该是一个皇帝为了一个女人该有的神情!   潘玉莲……潘玉莲。   她到底送进来了一个什么人进来?   想到这的闻太后心里抽了一下,有种闷闷的窒息感。   她看着神情温软的不像话的明崇帝,声音都有些颤,:“皇帝……你是皇帝。”   “你,你是这大晋朝的天子!”   闻太后的话,明崇帝听清了。   听得很是清楚。   明崇帝闭了闭眼,还是语气温和的道:“母后,儿臣没有荒废朝政……”   从来都没有。   “从父皇手里接过皇位的时候,儿臣曾许下承诺,四海升平,海晏清河,安居乐业……这些话,儿臣一直记着。”   也是牢牢的记着这些事,这些年明崇帝才死死的忍耐了下来。   他没有由着他的性子将那些碍眼的蠢货、舞到他面前指手画脚、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欲壑难填的贪欲之辈都给拖出去砍死。   “这些年,儿臣膝下无子……又迟迟不肯议储,以至人心不能安稳。”   明崇帝点点头,:“这事确实是儿臣的不是。”   骄傲如明崇帝,这些年为着这件事心里也哽住气……甚至忽略了人心浮动。   现在看,朝中那些被鼓动起来的心思,确实有一部分都被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给压回去了。   “此番会试后就是殿试。”   “此次参加科举试的学子中,闻听却有大才。”   说到这的明崇帝的眼睛都有些亮。   “朕会去殿试仔细看一看。”   “若当真如此……他们很快就会取代朝堂上的那些庸碌之辈。”   “朕会给皇儿留下一个贤才济济的朝堂,留下一个海晏清河的太平盛世。”   “皇帝……”看着明崇的帝神色,闻太后既觉得窝心可又觉着不安。   她缓了缓口气,:“你的心思哀家知道,哀家都知道。”   “可世事无常,谁又能肯定往后如何?”   “太宗,高祖,甚至你的父皇……不是就有许多的皇子,这才有容错的机会啊。”   闻太后尽量用一种轻松些的语气对着明崇帝道:“宫里的女人若是皇帝你不喜欢,那就尽快选些你喜欢的秀女如何?”   “哀家保证,这次也会去求菩萨……”   明崇帝眼里的笑,慢慢的,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他微微前倾的身子也重新变得端正,神色淡淡的道:“母后,去岁才举行了选秀。”   “如今正值科考抡才之时,这是国之大事,岂有为选秀耽误的道理?”   闻太后忙道:“那就先等几个月,等这次的科……”   “母后,再过几月就是秋收。”   “草原十八部的大汗王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只怕很快就会有新的汗王继位……”   “到时战事再起,天下不稳。”   “难不成还要朕在这国家兴亡之际,大兴选秀,充盈后宫?”   堵得闻太后脸色十分难看的明崇帝,慢慢站起了身。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世间男儿几多慷慨悲歌,满腔热血,志在报国之士。”   “每每读之,朕都心头畅憾。”   “但愿山河固,止戈休疮痍……因而朕不会,也不能亲自赶赴边关御驾亲征。”   “但边关不稳,朕永世都不会选秀。”   明崇帝对着闻太后行了一礼,:“还请母后早些歇息,儿臣告退。”   “皇帝……”   “皇帝?!”   “皇帝!”   闻太后连连追着几步,捂着心口倒在了郑嬷嬷的怀里。   “太后娘娘,您万万不可如此激动。”   “您吸气,吸气……”   这会儿郑嬷嬷手忙脚乱的揉着闻太后的心口,:“您慢慢吐气。”   看着明崇帝头也不回的走出去的身影,好悬喘过了气的闻太后,绷不住落下了泪。   看闻太后此刻的模样,郑嬷嬷叹息之余只得替明崇帝描补了起来,:“太后娘娘,您也知道,陛下是明君。”   “这些年风雨无歇,夙兴夜寐,于政事上也最是勤勉。”   闭着眼被扶住的闻太后,整个人都透着沧桑的无力和委屈。   “哀家知道……哀家都知道。”   “哀家知道这些年皇帝他也不好受,更不喜欢叫人催着……可这事,是哀家为了自己吗?”   流着泪的闻太后哭着痛心不已,:“哀家已经是太后了。”   “又都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还能为自己去多求些什么?”   “这些年哀家吃斋茹素,求神拜佛,日日夜夜,还不是为着皇帝?”   “如今,如今为了……”为了一个女人?   潘玉莲才入宫多久?!   “就要已经勾的皇帝,让他,让他这般……”   这般的忤逆不孝。   闻太后又气又恼,扶着头泪流不止。   “他甚至,甚至还不惜拿国事堵哀家的口。”   “潘玉莲,潘玉莲……”   闻太后如今提起潘玉莲当真是喜恨参半。   她都能怀孕了,皇帝不行的事……那不就是假的?   不然她肚子的这个孩子是打哪来的?!   “不能再叫她这么蛊惑皇帝了。”   闻太后紧紧的攥着郑嬷嬷的手,一字一句的道:“皇帝要做个明君……不能再叫她这么蛊惑了。”   看闻太后此刻的神色,郑嬷嬷不敢违逆,只连连道:“娘娘说的是。”   待扶着闻太后去殿内坐下,看人情绪缓过来以后,郑嬷嬷才小心的道:“娘娘,即便庄贵嫔真有万般不是,可如今,她毕竟还怀着龙嗣……”   “她这胎,还能怀个十年八年的?”   闻太后靠在描着凤凰献福的椅背上,闭着眼,语气淡淡的道:“迟早总有她生下来的时候!”   郑嬷嬷又不敢说话了。   过了片刻,就听闻太后吩咐道:“去请皇后来慈宁宫。”   “是。”   ……   坤宁宫   今日又早早的打发了其他妃嫔离开,薄皇后单独留下了潘玉莲。   好容易安生了这几天,闻太后又开始“做法”了。   夹在太后和皇帝中间的薄皇后,只觉头痛欲裂。   看薄皇后的脸色不好,潘玉莲忍不住多关心了几句。   薄皇后是强忍头痛,斟酌再斟酌。   可再怎么委婉,当告诉潘玉莲——   她现在已经怀有身孕,偏偏陛下只去长信宫,后宫妃嫔众多,不患寡而患不均……   看着潘玉莲愣愣的眼神,薄皇后只觉得心头发梗。   可这些话由她来说,总比让太后娘娘亲自警告潘玉莲来的好。   看着神色暗淡,失魂落魄的潘玉莲神色蔫蔫的离开。   薄皇后伸手撑住了一跳跳胀的发疼的额头,闭着眼靠在案桌上休息。   旁侧紫檀木莲云案的桌上,珐琅彩的小香炉里安静的烧着安神香。   知道薄皇后昨夜没睡好,身边的宫人也不敢打扰她。   静静的不知睡了多久,薄皇后忽然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薄皇后难受的按着惊醒后愈发胀痛的额角。   “出了什么事?”   两腿战战的冬英脸色煞白,急的整个人都在抖,:“庄贵嫔从高台上摔下去了!”   薄皇后惊得瞬间起身。   “什么?!”   …… 第66章 大(捉虫)宫廷版狼人杀已开启,请抽……   潘玉莲的这一摔非同小可。   一听这消息,薄皇后整个人都要炸了。   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头疼不头疼的事?   薄皇后起身就直往事发地点嵩星宫去,抬着撵轿的宫人这会儿快的要飞起来了。   “贵嫔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怎么能让她摔下去?!”   冬英一听潘玉莲摔了的消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会儿还是绘杏和苓姑姑匆匆在一旁补充着详细解释了起来。   “贵嫔娘娘从坤宁宫出来后,乘着撵轿走到嵩星宫附近的时候就去了园内赏景。”   “嵩星宫前的玉兰和桃花每年都开的好,听说是今年还有个什么“垂瓣纷纷如落雪”的场景。”   “因而这些日子,去赏景的娘娘们也多。”   “当时贵嫔娘娘就站在稍高些的小花台上赏景,不想却叫御兽园里跑出来的恶犬给惊着了……从花台上跌了下去。”   嵩星宫里赏景?   这怎么里面还有御兽园的事?   听到这的薄皇后,眉心霎时就拧了一个疙瘩。   别跟薄皇后说什么这是什么狗屁的意外。   此刻她打心眼里认定,这就是宫里的人做了什么手脚——   原本这几日,宫里面忽然有了事关潘玉莲的风声。   听到牵扯到了什么吉时,什么有福之人的说法时,明崇帝和薄皇后就敏锐的察觉出不妥,前前后后,派了好几波人去查这件事。   但查来查去,都是人云亦云,愣是抓不到什么所谓的“主谋”。   也根本就查不出其他的问题。   等时间一长,查到最后,这风声反倒更像是闻太后她老人家为了再选‘有福’之人进宫给搞出来的幺蛾子……   查来查去没结果,没跟没底的虚虚悬悬,薄皇后心里就不大安稳。   现在可倒好。   前脚闻太后刚借着她的口警告了独得‘圣心’的潘玉莲,后脚人就出事了。   ……   嵩星宫   一路气都不带歇,和催命似的被传来的太医们,这会儿正在给潘玉莲请脉。   惠妃脸色难看的看着躺在榻上脸色煞白,额上全是冷汗的潘玉莲,忍不住连连追问着最先请脉的冯御医。   “冯太医,庄贵嫔现在如何了?她,她腹中的龙胎可还,可还安稳?”   被点名冯太医:“……”   又是怀疑医术的一天。   刚刚被宫人火急火燎间赶着,恨不能飞过来的路上,听到具体情况的冯太医的心就高高的提了起来——   这位贵嫔娘娘先是被恶犬给扑着惊了,又是从花台摔下去……   这么多灾多难的“连环套”下来,她腹中的龙胎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那会儿冯太医只恨今日当值的为什么又是自己。   可现在……   他抬头看了看神情痛苦的潘玉莲,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诊脉的结果。   大概,可能,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惊险?   对,比起冯太医假想中龙胎直接保不住的情况……潘玉莲只是因着受惊动了胎气这种事情,确实是好的有些出乎冯太医的预期。   (系统:没想到吧?这世上还有人能开‘   锁血‘挂。)   冯太医犹豫半天没答话的时候,一听消息就丢下内阁诸位朝臣的明崇帝匆匆赶来了。   闪身进殿的明崇帝快的殿外的宫人来不及通禀。   满殿的人一惊后连忙跪下请安。   可明崇帝现在眼中哪里还能看得见旁人?   他直扑榻前,:“玉莲。”   “陛下……”   千般委屈万般害怕,眼泪汪汪的潘玉莲直接坐起抱住了明崇帝。   看起来又惊又怕的潘玉莲,呜咽着哭的都抽抽搭搭了,:“呜呜呜,吓死嫔妾了……嫔妾还以为,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陛下了。”   看潘玉莲此刻还能说会哭,也没有出现其他鲜血淋漓的场景,明崇帝原本被紧紧攥住的心此刻才像慢慢恢复了跳动。   ‘恢复’跳动的心脏连带着明崇帝发颤的身子也开始有了知觉。   明崇帝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潘玉莲。   他不停的亲着潘玉莲的发侧,又伸手一下下的摸着她的背,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哑,:“是朕不好。”   “都是朕不好。”   “朕没看好你……”   ……   除了明崇帝和潘玉莲,殿内其他人此刻就像被‘定格’了一样。   离得最近的惠妃就这么一动不动,直愣愣的看着‘失态’自责的明崇帝抱着潘玉莲连声安慰的场景——   这,这还是他们那个清冷内敛,寡言端肃的陛下?   “庄贵嫔她腹中的龙胎可还安稳?!”   人还在殿门口,闻太后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   匆匆进殿的不只是闻太后,半路上正撞着闻太后一行人的薄皇后,这会儿扶着她老人家一同进了殿。   结果刚走近,闻太后就亲眼目睹了明崇帝正抱着抽抽噎噎潘玉莲的场面。   原本急慌慌的闻太后脚步忽而顿了顿。   薄皇后连忙看向了那堆太医们,:“太医,庄贵嫔的身子如何了?”   “太后娘娘。”   明崇帝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情绪稳定一些的潘玉莲,小心的扶着潘玉莲让她躺下。   随后他看向闻太后,:“母后。”   这会儿明崇帝的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潘玉莲的手,他转头看向了御医——   跪着的冯太医一个激灵。   顷刻间那是什么疑问都没有了。   存在即合理。   一切都必定是这位贵嫔娘娘福大命大,洪福齐天!   冯太医片刻犹豫都没有的道:“幸得苍天垂怜,又有陛下龙气庇佑,娘娘福泽深厚……虽然当时情势凶险,娘娘也因着骤然受惊胎气不稳,但万幸娘娘腹中的龙胎没有直接受到冲撞……”   一旁的惠妃反应过来后也连忙道:“是,万幸贵嫔妹妹身边的太监出来挡住了扑过来的恶犬。”   “她受惊跌下花台的时候,身边的宫女也立即扑过去垫在了身下……”   说来说去,引起这桩祸事的是御兽园里养的狗。   从听到这‘飞来横祸’后,御兽园总管张公公就冷汗津津,面无人色的跪在殿外请罪。   被带进殿后,张公公‘扑通’一声就重重跪在了地上,哭着连连磕头请罪。   “奴才们一直精心喂养园中的细犬……”   因着先帝十分喜欢养犬,因而御兽园里除了那些奇珍异兽,其他稍显普通的动物里,养的狗最多。   倒是传闻明崇帝一贯就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东西,所以宫中妃嫔养的少……不,是近乎没有。   但到底皇帝也没下令驱赶,这些狗又是先帝爷曾喜欢的。   于是它们就一直好好的留在园中,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现下扑出这‘泼天大祸’的两条狗已经被当场打死了。   “……这几日正是狗走食(发情)的时候。”   “园中,园中养着的那些犬本就急躁,极其富有攻击性……所以园中的犬舍一直都是关着的。”   “此次扑出来的两条黑背细犬养在西区……这地方一直都是小木子负责看管喂养。”   张总管哭着道,:“出事后,奴才就命人去找小木子……可就是找不见人。”   听到这的薄皇后下意识环视了一圈殿内。   当时在嵩星宫赏景的妃嫔,这会儿都在殿内跪着,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牵连,她们脸色就没一个好看的。   如今只看是看不出来什么了。   又因着涉及妃嫔众多,甚至还有御兽园里不会说话的犬……这事一时半会儿的当场查是查不出来什么了。   潘玉莲被送回了长信宫修养。   后宫里先由惠妃开始,所有的妃嫔都先‘自闭’宫中,等着查清这事。   ……   回去的路上,潘玉莲一路脚就没沾过地。   明崇帝先是抱着人上了御撵,到了长信后又亲手抱着人下去。   骤然受惊,情绪起伏剧烈的潘玉莲吃了安胎药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明崇帝一直留在长信宫陪着人,待到申时初才去了含章殿听着汪公公查来的结果。   ……   含章殿   “……奴才在贵嫔娘娘乘坐的轿撵上发现了母犬的尿,娘娘的身上,还沾着些给猫犬用的**粉的气味。”   说真的,当听到潘玉莲坐的撵轿上有其他人做的手脚时,明崇帝压根没感到半点的意外。   可潘玉莲身上若是有点什么,那就必得是她近前伺候的人出了岔子……   明崇帝蹙了蹙眉,脸色沉了:“谁做的?”   跪在殿前的汪岑面带愧色,低下了头。   “是,是送到长信宫里的那些‘兽食’上带着的。”   潘玉莲在长信宫里吃的,近身用的,自然都是由长信宫里的宫人仔细盯着。   确保无恙。   但只是给一只猫吃的东西……几次三番平安无事下来,确实就叫人忽略了。   反倒是因着系统出品的珍珠和寻常的猫狗不一样。   这些玩意儿对它不起一点作用,昨晚平安无事。   “昨个儿夜里,给贵嫔娘娘的珍珠猫送食的是贵福。”   “贵福说,他从御兽园取了食盒就没有打开过,不过路上的时候遇见了翠云。”   汪岑解释了一二:“当初贵福和翠云在临华宫伺候贵嫔娘娘。”   “贵嫔娘娘因伤静养的时候,他们两人就自请离宫,去了旁处……”   “听了贵福的话,奴才立即带着人赶去了浣衣局,发现翠云已经溺毙在排水渠内。”   觑着明崇帝的脸色,汪岑垂下眼,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   “还有原本负责看管那些细犬的小木子,尸身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被豢养的大型犬给吃了大半。”   “御兽园离着嵩星宫最近。”   “还有两条路是先帝爷在时修得引犬路……”   先帝喜欢看斗犬。   原本宫中斗犬的地方就在嵩星宫。   因着明崇帝没这爱好,这地方就荒废了下来。   六年前被修整的时候,直接移栽过去了大量的林木花草过去养地气。   “都死了……”   明崇帝慢慢点点头,喃喃道:“好一个干净果决。”   自潘玉莲怀有身孕后,宫里一直无风无浪,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一点点危险都没有。   可一旦察觉时机,就这般迅雷急速般的出手,扫尾的时候更是干净利索的残忍。   从昨晚明崇帝去慈宁宫开始,这个局就一点没有犹豫的开启了。   先是猫,后是狗——   哪怕潘玉莲不去嵩星宫,背后的人也一定有其他的办法引着发情的恶犬扑过去。   ……   慈宁宫。   看闻太后的脸色实在不好,郑嬷嬷端着热茶过去,柔声安慰着闻太后,:“太后娘娘,您且宽宽心。”   “苍天庇护,又有菩萨保佑,贵嫔娘娘此番有惊无险……”   闻太后压根就听不见郑嬷嬷说的话。   从惊到急慌慌的情绪里走出来,闻太后脑子里这会儿全是明崇帝抱着潘玉莲,甚至还亲吻她的鬓发安慰、握着她的手的场景……   见闻太后神色沉沉的捏着茶盏不语。   郑嬷嬷又沉声道:“此番的事陛下和皇后娘娘必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给贵嫔娘娘一个……”   郑嬷嬷的话没说完,却见闻太后自己摇摇头,喃喃的自语道:“太快了……”   什么太快了?   郑嬷嬷一脸莫名的看着说这话的闻太后。   闻太后也偏头看向了郑嬷嬷。   此刻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像是问着郑嬷嬷,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潘玉莲,会不会是故意……吓唬哀家的?”   这,这,这说的这是什么疯话哟?!   郑嬷嬷一瞬间就被惊得瞪大了眼睛,看向闻太后——   这是太后娘娘被吓得‘发蒙’口不择言。   还是她自个,人老昏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太后娘娘,您,您刚刚说庄贵嫔……”   再提起潘玉莲时,闻太后的眼神沉凝,语气沉沉的道:“她本来就是个虚言张狂,满口胡言的奸狡黠诈之人。”   “容貌妖诡,品行不堪……”   就是信了潘玉莲之前说皇帝不行的邪,闻太后数日辗转反侧,昼夜难安。   想起那段时日的忧心忡忡,胡思乱想,痛心疾首,甚至当着皇帝的面,给他,给他摆了一桌那样的膳食……   若说一开始是被潘玉莲有孕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可之后,渐渐回过神味儿的闻太后自觉一张老脸都丢尽了,又羞又气,牙根发痒。   “她回宫后就一直好好的。”   “整日里在这宫中张扬的嚣张跋扈,‘耀武扬威’,横行无忌。”   “逼得那些妃嫔对着她连半个字的不是都不敢有,退避三舍……”   “在这宫里,谁还能害的了她?”   闻太后的语气带着嘲讽,:“前脚哀家才让皇后去说了她两句,想让她知道本分,规矩行事,更不要霸着皇帝不放……她可倒好,后脚马上就出事了。”   “这又是发情的恶犬撕咬着扑人,又是从高台跌落……听听,听听,这一桩桩一件件,听起来虚虚悬悬的多吓人呐。”   “吓得哀家险些一口气都没上来,又惊动阖宫去看她,结果呢?”   “结果是她却连个油皮都没擦破!”   说着说着闻太后都冷笑了起来。   “御医还说她是受惊动了胎气……呵,她什么时候没动过胎气!?”   “不顺心了就捂着肚子,动了胎气。”   “没规没矩的时候就动了胎气。”   “坐在撵轿上给昭妃脸色看的时候,还捂住肚子动了胎气……”   “嘭!”   顺利‘理清’一切,气的红温的闻太后一拍桌子。   “现在可好,她这胎气都‘动’到哀家的脸上来了!”   “这是,这是在给哀家的‘下马威’啊!”   闻太后脸色发红,胸膛起起伏伏,:“皇帝被她迷得晕头转向没了理智。”   “皇后,呵,皇后就更是不中用的废物!”   “两个人如今叫一个黄毛丫头骑在脖子上见天的张狂。”   “惯得她简直无法无天!”   “胆大包天!”   听得一愣一愣的郑嬷嬷的嘴微微张着。   她两眼发直的看着越说越顺,越说越气的闻太后。   嘴张张合合半天,郑嬷嬷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娘娘,贵嫔娘娘这,这去嵩星宫里突然遇见了御兽园跑出来的……”   “谁让她去的?”   闻太后冷冷一笑,:“还是谁逼着她去了?”   “从前宫里这样的花样,哀家见得多了!”   “她怀着孩子也不安生,成日里轻狂的在这宫里头四处‘耀武扬威’的招惹是非……”   “这次也是,合着其他人去的时候都好好的,就她去了忽然莫名其妙的出事了?”   “这么惊险的情况下,她自己却一点伤都没有,甚至还有心情扑在皇帝的怀里,一味的掉着眼泪装可怜?”   郑嬷嬷:……   这话,这话要怎么说呢?   是要怪庄贵嫔身边的伺候的宫人反应太快了,护得太及时,还是要怪庄贵嫔现在还安安稳稳的怀着龙胎,没出什么大事?   说什么都不合适的郑嬷嬷干脆的闭嘴了。   闻太后闭着眼靠在榻上,:“姑且再容她几个月。”   “这世上有福之人多的是……却不是人人都像她那般一意蛊惑皇帝,又轻狂的耀武扬威。”   “不要以为她肚子里有了就能欺负到哀家头上来。”   “哀家是老了,可还没瞎呢,断断不会由着她借着此事兴风作浪,为所欲为的。”   ……   长信宫   “娘娘,您醒了。”   守在榻前的听梅凑到近前,:“身上可还有哪里疼?”   看着一条胳膊被吊着的听梅,潘玉莲摇摇头,:“我什么事都没有,听梅,你的胳膊这……”   “奴婢无事,只是轻伤。”   听梅看着脸色苍白的潘玉莲,轻声道:“这伤养上两天就好了,这样绑着不过是为了好的更快些……”   “倒是娘娘您受惊不小……”   想起那番场景的潘玉莲都忍不住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还好,还好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是……”不是真的。   事发突然,当时周围其他的人被吓得四处乱窜着尖叫。   猝不及防间,直面那两条处在发情期的狗凶狠的张着嘴,悍然扑上来撕咬的场景,潘玉莲确确实实是被吓着了。   之前在她设想的‘遇害’场景里,无不过就是给她下毒,或是乘坐的撵轿忽然断了。   她被推着摔了、掉进了池塘……但绝对不包括险些被狗活活咬死的场景。   要不是贵喜和长顺……   “对了,长顺和贵喜怎么样了?”   看潘玉莲一骨碌坐起,听梅连忙伸出好着的手扶住了人。   “咱们宫里其他的人身上没带伤,长顺也真有几分手脚上的功夫,扑住狗的时候,只是被抓了几下。”   “倒是贵喜,贵喜他扑过去拦着狗的时候,被,被咬住了……胳膊。”   看潘玉莲起身要去看人,听梅连忙拦住了她。   “娘娘,此番您受惊不小又动了胎气,眼下正该卧床静养的时候……冯御医之前就在不停的连连感叹,说娘娘的身子恢复的真好,这次又实在是上苍庇佑,福缘深厚。”   不能在“跳”了。   不然就真成“活体医学奇迹”了。   潘玉莲顿了顿,随后翻开了系统。   狗咬了不是小事,若是真有事,强留两人在宫里是害人害己,最好的办法是永绝后患。   “系统,你看看现在咱们的“家园”里也有猫有狗的,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娘娘,系统出品,品质有保障。”】   潘玉莲默了默,随后朝着屏幕伸出了大拇指,:“是,我知道你的东西真的很好,也一直在帮我……”   “是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潘玉莲认真的道歉,:“对不起。”   “我从前那样刻薄的说你,又不停的刻意挑刺贬低你……其实是我自己贪心不足,总想占你的便宜。”   潘玉莲仰头看着屏幕,轻声道,:“系统,我一直在朝着咱们的目标努力。”   “我现在所处的环境确实特殊,家园里的东西不光是能看见,现在更是能摸到。”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猫猫狗狗的也不例外。”   “事有万一,即便是玩闹,也有可能被抓一下或者被牙齿勾一下……能有一些保障吗?”   “不是免费的。”   潘玉莲连连道:“我也实在不好意思白占你的便宜了。”   【“……”】   【“还请娘娘稍候。”】   半晌,系统的家园系统商城就更新了药品。   【“预防狂犬病,一粒就见效。”】   【“注:此药物无色无味,可溶于水,仅可预防、治疗相关病症,无法加速愈合伤口,无法祛除疤痕。”】   “多谢你。”   潘玉莲眼睛眨都不眨的花了重金换了两粒药给了听梅。   “听梅,你帮我去看看他们,看着他们把这药放在要吃的汤药里吃下去。”   “请御医给他们好好治伤。”   “你让他们安心留在长信宫养伤,养好伤,我身边的位置,一直给他们留着。”   “是。”   听梅马上就去了耳房。   长顺腿上被抓的鲜血淋漓,上了药后卧在榻上,而疼的发晕躺着的贵喜一直咬牙强撑着。   这会儿两个人都不肯出声。   毕竟宫里的奴才挪宫养伤   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潘玉莲还怀着孕……   看见听梅进来的时候,两人脸皮都抖了抖,待听梅的话说完,贵喜直接哭了出来。   连声宽慰着两人的听梅亲手端着桌上放着的汤药送了过去。   看着抹着眼泪的两人一气喝完,随后又温声让他们安心静养,才回了玉椒殿。   见听梅进来,守在榻前的杜鹃才去了小厨房,准备亲自去盯着煎熬潘玉莲晚上要吃的安胎药。   闭着眼的潘玉莲睁开眼:“陛下呢?”   听梅给她掩了掩被角,:“娘娘吃了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陛下一直看着娘娘,申时带着匆匆赶来的汪公公去了含章殿。”   闻言潘玉莲点点头,随后她揉了揉眼睛,看着听梅,:“你觉着,这次放狗咬人的这事是谁干的?”   听梅仔细想了想,最后慢慢的摇了摇头。   不光是听梅摸不着人,这回就连潘玉莲自己也看不明白。   毕竟她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就像已经结了死仇的徐灵容有可能。   旧怨未解,不声不响的涂娴也有可能。   就连当时在场的惠妃都有可能……保不齐就是一个灯下黑呢?   毕竟现在宫里记恨潘玉莲‘运道’的大有人在——凭什么她们挣扎了十几年都没有孩子,而潘玉莲一朝就能得偿所愿?   甚至不止是为着宫里的恩怨情仇。   就连皇室宗亲、藩王世子都和宫里的女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个位置,谁不想要?   …… 第67章 家恭喜您在本场‘狼人杀’里达成一牌……   ……   “你听说了没,就是嵩星宫的那一遭?”   “可不么,但御医不是都说庄贵嫔只是受惊动了胎气。”   “真是,‘狗撞人摔’得闹阵仗那样大……结果她就只是动了胎气?”   “谁说不是呢?”   “……这庄贵嫔当真是好运道啊。”   “……”   现如今揣着宝贝蛋,‘独一无二’的潘玉莲出点什么事,顷刻间就是满城风雨。   宫里面对于此事也是议论纷纷,惊讶的,惋惜的,疑惑的,事不关己的……莫衷一是。   甘泉宫   “……如今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望你们能谨言慎行,万不可因着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祸事来。”   嵩星宫的事一出来,贤妃就召集了甘泉宫里所有的宫妃们‘开小会’敲打。   这会儿坐在殿中的万美人一直低着头,腿还有些抖。   因着潘玉莲身边养了只狸奴,陛下还亲口,正儿八经的给赐了名,因而宫里养着狸奴的妃嫔一下就多了起来。   要是早一点去御兽园还好说呢,偏偏万美人过去的时辰就很是不巧……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哪怕万美人知道自己当真什么都没做,但她却忍不住害怕自己受牵连。   “万美人?”   “是,娘娘。”   想东想西间被点名点的万美人一下就回过神了,她小声道:“嫔妾等一定谨言慎行,一定不会做出……”   她的话没说完,盼月就脚步匆匆的进殿禀报,:“娘娘,内尚监的人在外求见。”   贤妃怔了片刻,随后点点头,:“快请。”   被引进来的孙公公很是客气。   他刚进来就低着头对着贤妃行礼,被叫起后就利索的道明来意。   当听到孙公公明言是来‘请问’万美人一些事情后,整个殿内的目光齐刷刷的盯住了万美人。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 _ 2 .c_o _m   去岁才入宫,每日做的最多的就是和一同选秀入宫的妃嫔们聚聚宴,或是和旁人斗斗嘴的万美人,哪里见过这阵势?   她越想越慌,那点自知清白的底气,压根托都托不住自己。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万美人惊慌失措的连连摇着头辩解,:“嫔妾发誓,嫔妾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嫔妾就是看潘玉,不不不,嫔妾就是看庄贵嫔那养了只猫,所以自己也想去御兽园里讨一只……”   又惊又慌,又惧又怕的万美人,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惶惶的望着上首的贤妃,:“娘娘,嫔妾是真的什么没有做过,嫔妾是冤枉的。”   “就真的,就真的只是为了一只猫。”   贤妃:……   她看着万美人这个‘不打自招’似的不争气的模样都觉得脑仁疼——都不是你做的,你慌什么?!   这么又忍又狠,干净利索,成不成都是‘一击’后迅速收手扫尾的风格,贤妃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宫里面的‘老朋友’们出手了。   只不过这次贤妃也确实是拿不准这事到底是谁干的。   可在这宫里有一条血的“铁律”——   但凡这宫里闹出什么破事,要是你自己真的没掺和,那你马上就得防着被人推出去当个‘替死鬼’。   这次贤妃只想扎好自己宫里的‘篱笆’,先平安的度过此次的风波。   可她想到了万一,却没想到‘万万’。   这一开始她宫里就已经有个色厉内荏的糊涂蛋先被人给顺手阴了。   “万美人!”   贤妃沉着声道:“孙公公只是来问一问你了解一些事情,毕竟事涉御兽园……你要如实回答,不得有一丝隐瞒。”   说着贤妃看了眼孙公公,又看向了万美人:“你若当真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丧尽阴德的事,不说你,就是本宫这个识人不明的‘糊涂虫’都会自去中宫请罪……”   “可你若是清清白白的,也断然没人叫人白白冤枉你的道理!”   听着贤妃这番话的孙公公脸上的神色变都没变,只是躬身道,:“娘娘说的极是。”   万美人擦着吓出的眼泪,她自己站不起来也走不利索,最后是被左右的宫人扶着去了后殿。   甘泉宫的万美人不是特例,此次所有相关的妃嫔都有宫人前去问询。   这会儿宫里面一瞬间就安静了。   尽管皇后娘娘和陛下都没有下禁足令,但所有的人都自觉或不自觉的地待在了宫内,寸步不出。   ……   长春宫   小小的佛堂里,涂娴跪在了正儿八经的佛像前,闭着眼无声地念诵着经文。   都说世事无常,那还真是。   只要不死,在这宫里,还真是没什么不可能的。   也是风水轮流转。   从前在这宫里目中无人,颐指气使的是荣妃,世家贵女、地位尊崇……因而她那副姿态格外的招人恨。   但现在,有个嚣张跋扈,‘一飞冲天’,更是握着‘泼天运道’的潘玉莲踩着涂娴上位,招人恨的对象慢慢的发生了转变。   而涂娴那副吃足了苦头,恢复‘正常’后却全无之前的意气风发和明艳辉煌,甚至略微落魄,沉默寡言的模样……看的不少人心头还忍不住同情起了她——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再有,到底闻太后在这宫里也庇护了涂娴多年。   宫外闻家和涂家世代交好,多有姻亲。   涂娴‘知错就改’,姿态可怜的叫人心酸,日日跪经还写血经……潘玉莲又正好‘翻车’了。   闻太后又开始允准涂娴拉着她做靠山了。   待念完经,涂娴睁开眼。   她神色平静,伸手取过桌上刻着梵文的银纹刀,对准手心,毫不留情一划——   ‘刺——’   顷刻间鲜血就涌了出来。   涂娴半握着拳,让血滴在面前的玉盏内。   “娘娘!”   一进来就嗅到血腥气的采秋扑过去捧住涂娴的手就想给她包起来,:“娘娘,您不能再这么割伤自己了。”   从前涂娴将自己的皮肤护得格外用心和精细,便只是净手的水,那都要取了三蒸的栀子花   水来调配。   可现在……   采秋看着涂娴胳膊上大小不一的伤口,眼泪不自觉的挤在了眼眶里,:“……您现在都有这么多的伤了。”   “您若是还需要,您,您取奴婢的血。”   一扯袖子,采秋举起胳膊,;“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怕疼,娘娘您取多少都行。”   涂娴慢慢笑着拉下了采秋的袖子,:“都是肉体凡胎,哪有不疼的道理?”   说着她看向了大慈大悲的观音像,:“不过是心诚则灵。”   “佛祖释迦牟尼佛割肉喂鹰,修成正果……如今我不过是取些血而已。”   见这次的血有些少,采青走过来后一声不吭的割开自己的胳膊,往旁边的青瓷碗里又挤了一些。   “……娘娘,奴婢这次还是去混在墨里?”   涂娴很是赞许的对着采青点点头,:“去吧,干了就不好混了。”   看采秋也想直接给自己来一刀,涂娴拉住了她,意味深长的道:“够了。”   “她自己惹得这宫里面天怒人怨……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她不会总有那么好的运气的。”   这次潘玉莲毫发无损的结果,叫不少人或是惋惜,或是气的跺脚。   但涂娴气恼感慨天不遂人愿之余,却也有些意外于潘玉莲招人恨的程度。   这次没人完整的动手。   看起来利用‘猫’和‘狗’的手法如出一辙,其实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贵福和翠云的关系、取‘兽食’的消息是一件事……但真正喂药和溺死翠云的又是另外一件事。   又因着潘玉莲爱去御花园赏景,嵩星宫的风景就有人放出了风。   这种消息最是简单,成不成都是不费力的尝试。   在撵轿动手脚和御兽园里扑出的恶犬是一回事,原本引着恶犬出来的另有其人,连同弄死小木子还是两件事。   宫里面经过‘血海消消乐’和‘富贵大逃杀’洗礼出来的人,默契度简直高的吓人。   每个人只需要在自己看见机会的时候,适时地,悄悄的,轻轻的推一下……成不成都没关系,只不过是试一下而已。   甚至哪怕出了事,她们都敢理直气壮的拍着胸脯保证,这事不(完全)是自己干的。   ……   长信宫   “听梅。”   这几日都在‘卧床静养’的潘玉莲丢下了手里打发时间的书。   “你说这事……是不是牵连的太广了?”   不说其他人,这几日潘玉莲看着宫里的阵仗都觉着心惊。   都说法不责众——   这话说的当真好没道理,却又不得不承认它就是很有‘道理’。   因着潘玉莲‘带头’示范,哪怕不是跟风,于宫妃而言,能在身边养只玩宠打发时间都是极好的。   因而这些日子后宫同御兽园打交道的有很多,再有来来回回去嵩星宫赏景的妃嫔也不少……这些时日查的太多,人心惶惶的。   “我的目标只是为了扫平障碍,为了往后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潘玉莲耷拉着眉眼,:“还没想着真正自绝于宫里……”   毕竟总不能把所有有嫌疑的人一口气都给弄死吧?   那么多的妃嫔,她们又在宫中服侍明崇帝多年,多多少少的总有情分在。   更何况,她们又不是什么无根无萍的孤家寡人,一头在宫里,一头还连着前朝,牵连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官员……   许是因着这次‘怀孕’是计划好的手段,从一开始就功利性十足,目的性十足,再加上又怀着的是个‘假孩子’……   潘玉莲现在还能十分理性和客观的分析利弊,想给自己找一条利益最大化的路。   “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手,日日夜夜都琢磨着怎么下手,肯定尽可能的扫清首尾了。”   潘玉莲摸着下巴仔细思考,:“往后能查出来的,八成也是个替死鬼。”   更何况,明崇帝又不是真的拱手河山只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恋爱脑’。   “皇帝也是人。”   “他一时情绪激动为这事上头也能理解,但等他缓过劲儿来……应该就不会这么冲动了。”   “与其要死要活闹腾,不依不饶搞得心力交瘁,面目狰狞,两败俱伤,甚至逼得皇帝最后找个‘替死鬼’糊弄着敷衍……不如我自己先来‘善解人意’。”   听梅听着此刻潘玉莲清醒的甚至对自己都带着点残忍的话,心里都像是被微微的拧住了。   “娘娘,陛下,陛下如今也是十分爱重娘娘的……”   “嘿。”   潘玉莲闻言都乐了。   她拉着听梅的手,嘿嘿笑她,:“你看看,你看看,我都说了让你少‘磕糖’少‘磕糖’。”   “瞧瞧,现在都‘磕傻’了吧?”   “就和问人江山美人怎么选的一样。”   “哈哈哈。”   “能问出这话的一定是白日梦没睡醒——这能有的比?”   “那指定是选江山啊!”   “只要江山在,要多少美人没有?”   潘玉莲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更何况不管这回的这事听起来多凶险,多吓人,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现在好端端的坐在这,肚子里的‘孩子’也一点事没有。”   潘玉莲又戳了戳屏幕,:“我已经提交了用户体验了。”   “像这次的事,哪怕只是出点血吓人呢,我都不会这么被动。”   “不过这事我没经验……皇帝也没有,有过这一遭,就该长记性了。”   “收回拳头就是为了蓄力,让下一次更好的打出去。”   潘玉莲捂着肚子,神色认真的道:“毕竟下一次,它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说完,潘玉莲又看了圈玉椒殿内的摆设和宫灯,:“晚上的时候,把这宫里的灯烛都调的暗些。”   看着压根就不需要安慰的潘玉莲,听梅点点头,:“是。”   潘玉莲正忙着布置殿内的摆件呢,杜鹃走了进来,:“娘娘,慈宁宫的燕秋嬷嬷来了。”   慈宁宫?   太后娘娘这是也看不下去了,亲自来警告她适可而止了?   闻太后的态度变化潘玉莲倒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她眼里的潘玉莲都不算是个‘人’。   在不确定皇帝会不会接受的时候,给嫔妃灌暖情酒的事,这老太太她都干的出来。   甚至为了求缓冲期,潘玉莲还默认闻太后‘上当受骗’……给明崇帝‘大补’!   嗯……   想想闻太后的‘皇孙梦’马上就要碎了。   这个时候硬顶也不合适,省的这口‘锅’浪费在她身上。   潘玉莲霎时收了精神气,只神色怏怏的‘虚弱’躺在了榻上。   她咳嗽了几声,:“快请,快请。”   身后还跟着两个宫人的燕秋嬷嬷走了进来,对着潘玉莲行礼,:“奴婢见过贵嫔娘娘。”   看着来人,潘玉莲挣扎着要起身。   听梅连忙上前扶住了潘玉莲。   “咳咳。”   靠在听梅怀里的潘玉莲轻轻咳嗽了两声,:“嬷嬷快请坐。”   飞快打量了几眼潘玉莲受惊后有些苍白虚弱的模样,燕秋嬷嬷推拒了杜鹃搬来的绣墩,只格外关切的带来了慈宁宫的问候。   “这是太后娘娘特命奴婢带来的经书。”   燕秋从身后的宫人手里接过了一个匣子。   她双手捧着东西送到了潘玉莲的面前,:“这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和《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此经甚诚。”   “还请娘娘您能代腹中的龙嗣诚心诵读南无地藏王菩萨圣号万遍,消除前世业   障、积累福报,可保龙嗣安乐易养,健康长寿。”   “另外,还请娘娘能志心称名礼赞恭敬供养药师如来,众苦皆除,所生之子,形色端正,利根聪明,安隐少病。”   拜菩萨还不如拜系统呢。   潘玉莲心中腹诽几句,面上却亲手接过了锦匣,抱着不放手的时候十分惊喜的连连感激了数遍闻太后。   不说其他,就看潘玉莲这态度,谁看谁不满意?   于是燕秋嬷嬷再度躬身行了一礼,;“还请娘娘安心静养,在宫中多诵经书,消灾祈福。”   哦,合着是怪怨她出了长信宫出事,想着给她找点事做曲线‘禁足’呢。   待送走了慈宁宫来的燕嬷嬷,潘玉莲就打开了匣子。   “姿态得做足了,省的老太太想其他的法子折腾。”   “正好我也想再重新点靠谱有针对性的法子。”   “开地图炮引来的‘怪’多的太吓人了。”   嘀嘀咕咕的潘玉莲取出了匣子里的经书。   只是随便翻开看了几眼,潘玉莲就叫翻页喷出来的一股奇怪的腥气刺激的作呕。   “呕——”   听梅连忙走了过来,顺着潘玉莲的心口。   目光一转,待看了几眼潘玉莲手里的经书,听梅靠近闻了闻,:“这,这怕是混着鲜血抄出来的血经,娘娘如今怀着孕,嗅着这些味道觉得难受……”   “血经?”   反应过来后一瞬就炸毛的潘玉莲丢下了经书,一蹦三丈远的看着散在榻上的经书。   她捂着胸口,强行压住了叫血腥气刺激出来的恶心。   “娘娘。”   听梅猝不及防间叫潘玉莲下来一跳,紧接着她连忙过去扶住了潘玉莲,:“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潘玉莲用发麻的手使劲搓了搓胳膊,:“这绝对不会是太后娘娘抄的。”   “听梅,你去打听一下,这玩意儿是哪来的?”   以血抄经这种类似的事,潘玉莲从不觉着虔诚感动。   若是用旁人的血抄经,那就压根都没把其他人当作‘人’,那还讲的什么慈悲?   若是用自己的血,更像是自残明志……对着自己都能下这种狠手的人,你指望他能对其他人多‘慈悲’?   ……   涂娴表孝心的这种‘美谈’压根就不用一丝遮掩,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潘玉莲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那些经书直接都叫丢去了佛堂,她碰都不碰——   你说涂娴她是怀着什么心思,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一边割伤自己,一边蘸着自己的血墨,一笔一划的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认真的抄血经‘祈福’?   哪怕是一贯都不怎么忌讳这些神神鬼鬼的潘玉莲心里都忍不住发毛,对于涂娴毛骨悚然的忌惮在这一瞬都超过了对徐灵容和慕容烨。   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   物理伤害一点没有,纯纯是精神攻击。   潘玉莲都怕夜里梦见涂娴一边割腕放血,一边抄写血经的阴森森场面。   ……   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夜里,明崇帝没有理会慈宁宫里太后派去含章殿的宫人。   待他卷着黑沉夜色的到了长信宫的时候,就被急慌慌的潘玉莲给扑住了。   “慢些。”   看潘玉莲情绪如此激动,接住潘玉莲的明崇帝说完这两个字时有些沉默。   就这么一路抱着潘玉莲慢慢的坐在榻上。   静默了片刻,明崇帝沉声道:“玉莲……这次的事,不会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伏在他怀中的潘玉莲垂着眼没有说话。   脸上难得的也有几分倦色的明崇帝靠在榻上,沉默的轻轻摸着潘玉莲的脊背。   “陛下。”   “朕在。”   “陛下,这次,这次的事……”   潘玉莲说到这时停下了,而明崇帝慢慢顺着潘玉莲脊背的手也顿住了。   明崇帝轻声一叹,他正要说什么,却听潘玉莲忽而轻声道:“春日里的猫、狗都很是急躁,一时不察叫跑出来也是,也是有可能的,陛下,嫔妾如今也没有事,不如就……”   听清意思的明崇帝紧紧蹙起了眉。   “潘玉莲!”   听着明崇帝声音的潘玉莲顿了顿,却继续道“……不如让它就这么过去了。”   “往后,往后嫔妾一定越发的小心谨慎……”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混账话!   平日里的玩闹也就罢了。   可他们之间……如今,如今竟还是全无半分真心?!   脸色阴沉,满眼惊怒的明崇帝握着潘玉莲的肩膀掀起了人,:“潘玉莲,你!你……”   喷涌而出的满腔愤怒,正对上了泪流满面的潘玉莲。   “陛下……”   “嫔妾到现在还记得那些恶犬扑过来的场面。”   “嫔妾被吓得一动不能动。   “长信宫里的人,在嫔妾的面前……就在嫔妾的面前被咬的满身都是血……”   潘玉莲紧紧攥着手,:“出了这事,嫔妾如何能不怨不恨,不惊不气?”   “嫔妾恨不能,恨不能陛下将那些有意加害我们孩子的人千刀万剐,一个都不放过!”   两行眼泪倏地顺着潘玉莲的眼角落下。   她抖着手轻轻摸了摸明崇帝的眉心,:“可这几日,陛下时常叹息。”   “甚至为着这事,宫中人心惶惶。”   “前朝的大臣们忧心忡忡的逼迫陛下早做决断,后宫里的人惶惶不安的逼着陛下……陛下却一直寸步不退的站在嫔妾前面,护着嫔妾,揽下了所有,嫔妾,嫔妾……”   说到这的潘玉莲忍不住伸手抱着明崇帝嚎啕大哭了起来。   “陛下好狠的心,当真以为嫔妾是没有心的人?”   “嫔妾也会心疼的。”   哭的乱七八糟的潘玉莲一抽一抽的抹着眼泪,:“陛下若是想做个昏君,嫔妾哪还管其他?”   “自是只管日日夜夜歪缠着陛下,整日里不离左右,沉湎富贵享乐,不理万事!”   “可……”潘玉莲哽咽着抱紧了明崇帝,:“可陛下想做个明君啊。”   “陛下夙兴夜寐,勤勉不怠……”   “陛下说起殿试上遇见的那些贤才,眼睛都是亮的……”   “陛下,您说让嫔妾能怎么办?”   潘玉莲咬着牙努力吸住自己的哭的快吐不出的气,:“要嫔妾亲眼看着陛下陷在后宫的缠斗里,和那些陪伴多年的人反目成仇,恶语相向,落个薄情寡义,刻薄寡恩的名声?”   “看着陛下同太后娘娘几度争执,背上不孝不悌的骂名?”   “要亲眼看着陛下为此事和群臣纠缠不休,延误国事,人心惶惶,致使天下不安?”   “陛下。”   潘玉莲吸着鼻子,哭的肿胀的眼盯着明崇帝,流着泪慢慢的摇了摇头,:“嫔妾做不到。”   “……嫔妾真的做不到。”   “嫔妾只想别被丢下,只想看着意气风发的陛下眼中含着光,达成毕生所愿。”   “潘玉莲……”   明崇帝紧紧的抱着人,他微微仰着头,可眼里却还是飞快的落了泪,:“……要是能早些遇见你,多好。”   …… 第68章 支‘狼人’死了,‘游戏’结束……   景祥宫   因着太后喜欢礼佛,宫中拜佛也是常态,因而在这处宫室的主殿内也设了个小佛堂。   这几日就连兰妃也忍不住烧了几炷香,念念经定定心。   “娘娘。”   听着碧安的声音,兰妃合上手里的经书,:“怎么样?”   碧安摇了摇头,轻声道:“琼华宫里   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一切照旧。”   “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啊……”   兰妃重复这句话时蹙着眉,她慢慢的摩挲着手里的经书。   “可本宫怎么总觉着……这次庄贵嫔受惊的事里,她就是掺和了一手呢。”   在这宫里,说起徐灵容自然也不是“洁白无瑕”毫无污点的。   入宫前曾与其他皇子定亲,身份不清白,但却是陛下力排众议,一意孤行迎进宫来的‘宠妃’,又因着患有心疾,惹得陛下时常去看望她……   但除了这两点外,徐灵容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甚至这位昭妃娘娘那是出了名的知礼守名。   她出生高贵,清雅大方,才情出众,气质高华,有时还会规劝陛下一二,颇有两分贤名。   论起来,徐灵容这个‘宠妃’的名声当真是要甩潘玉莲八条街那么远。   但对于被徐灵容‘挤’出宫的兰妃来说,你指望她说这位昭妃娘娘什么好话?   自然看徐灵容哪哪都是缺点。   男人和女人,再加上身份地位的不对等,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压根就不一样。   “只怕陛下一见钟情,觉得咱们这位昭妃娘娘品性高洁,‘淡泊名利’,又怜惜她的身患旧疾,对她优容非常……”   说到这,兰妃哼笑了一声,:“徐灵容真要那么像‘乘风逐月’仙女似的清高,那本宫是为什么出宫的?”   “新欢旧爱——”   “也就只有这世上的男人才觉着她们能和气共处,争吵几句也无伤大雅。”   就兰妃知道的那些潘玉莲三番两次将陛下从琼华宫‘请’去长信宫的举动。   再有亲眼目睹,潘玉莲那个仗着有身怀有孕就对着徐灵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劲儿……   兰妃才不信徐灵容心中不恨。   虽然明面上是借了个好名头去祈福,但被‘驱赶’出宫的屈辱兰妃却一直记着。   兰妃不死心的看着碧安——   “先帝爷爱斗犬。”   “那会儿徐家的人就时常在嵩星园陪侍在侧填词作赋,还特意下了一番功夫研究,献上猛犬,博得先帝爷圣心大悦……这,御兽园的事,当真和徐灵容毫无半点干系?”   碧安仔细想了想,却还是道:“娘娘,御兽园的事……确实没查出和琼华宫有什么干系。”   看兰妃皱着眉‘钻牛角尖’的模样,碧安继续道:“更何况,汪公公也仔细查看过呢。”   “就这阵仗,若是真的和琼华宫有关,这事瞒不过去的。”   “……真就和她没关系?”   呢喃着这句话的兰妃,眉头就没展开过。   说来说去……说兰妃是心有不甘也好,说她就是因着恨徐灵容才生出的‘冥顽不灵’固执直觉也罢,她就是不信这次的事里,徐灵容从头到尾都是清清白白的。   “看来光盯宫里的人是不够了……”   兰妃定了定神,她看着碧安,认真的道:“给咱们府上传个话。”   “让他们务必死死盯着徐家。”   “不要吝啬其他……只管多派几个人,每时每刻都给本宫仔细盯着。”   这世间的感情当真很是奇妙。   明明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羁绊,但爱意会消退,恨意却不会。   甚至只会越磨越深,每次翻出来‘咀嚼’都会加深一层恨意。   陆家和碧安都知道兰妃对昭妃的怨恨。   兰妃如今肯安稳的待着,没有不顾一切的冲动出手,他们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因而很愿意费力安抚兰妃的情绪。   “是,娘娘。”   ……   自打那日被说到做到的兰妃给请旨禁足宫中后,宁婕妤那股邪火就没压下去过。   每日拘在侧殿里,她读书或是绣花是静不下心来。   不管是弹琴自娱还是泼墨作画,更是没那个闲情逸致。   气咻咻的宁婕妤成日里就在背后嘀咕兰妃和潘玉莲。   她越想越气的时候话说的也很难听——   背地里嘀咕兰妃,一个主位娘娘好生不要脸,去上赶着巴结不过还是一个贵嫔的潘玉莲。   不过叨叨了几日,待嵩星宫的事一出来后,宁婕妤立马就闭嘴了。   如今宫里呜呜喧喧的人心惶惶,她还能悠哉悠哉笑的出来,蛮有闲心的看热闹。   啊,这种明明‘大祸临头’却与己无关的感觉,别说,还真新奇痛快的挺叫人喜欢的。   只不过因着兰妃管得紧,这热闹也只能由着宫人打听通禀。   这热闹看一半的滋味,还令宁婕妤颇感遗憾。   不过近日她也新添了许多的乐趣——‘翻牌子’。   即听着宫人通禀的消息,自顾自的猜测着这些事是谁干的。   而新入宫的几个妃嫔里压根就没摆在宁婕妤的牌面上。   宁婕妤锚定的人也就是宫里的几个高位娘娘们。   宣妃,贤妃,惠妃……就连兰妃,也悄悄的出现在了上面。   这会儿宁婕妤正和自己‘斗智斗勇’的翻着牌子玩呢,却听宫人匆匆进来禀报,:“娘娘,娘娘……”   宁婕妤此刻手上还抓着惠妃的牌子。   她抓起笔,兴致盎然的道:“可是又有什么新消息了,快说。”   青桐喘了口气,:“查出来了,是,是温昭仪……”   ‘啪嗒’一声,宁婕妤手里的笔都掉了。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青桐,声音都高了些:“温,温昭仪?”   ……   长信宫   “你说,你说是温昭仪?”   看着躬身站在面前回话的汪公公,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潘玉莲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结结巴巴的重复着这个‘真凶’的名号。   回话的汪公公神色温和,说话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回娘娘的话。”   “据临华宫里的姚贵人说,自娘娘您迁居长信宫后,温昭仪就时常对娘娘‘颇有微词’。”   “而且温昭仪素来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东西,那日却一反常态去了御兽园,还带回去了一只细犬。”   “这只细犬的尸体,还藏在主殿的净室内没来得及处理。”   “被发现时四肢俱缚,御医证实,确实是被喂食了过量的**……”   不是,就这么简单?   就,就这么近乎摆在了明面上,叫人查了个一清二楚?   潘玉莲都有种荒唐的感觉。   顶着潘玉莲十分不信的目光,汪公公轻声道:“对于此事,温昭仪,供认不讳。”   这是大晋朝的后宫。   后妃也都是皇帝的女人。   对于宫妃身边伺候的宫人们,这些立功心切的公公们问话的时候,可能不会那么客气,但没人会失心疯似的对一个宫妃使些屈打成招的手段。   对着宫妃,就连问话那也是一直客客气气的。   人证可以伪装。   物证也可以捏造……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   温昭仪认了。   真的,真的,真的是太过出乎意料了。   在临华宫的时候,潘玉莲和温昭仪的相处不说真的没有一点龌龊。   但对于主管自己的主位娘娘,潘玉莲当真没有无脑的癫狂到没苦硬吃的地步。   到底有几分面子情在。   就   是潘玉莲已经迁宫后,在这宫里遇见温昭仪的时候,也是客气规矩的行礼。   事到如今,哪怕温昭仪都亲口认了,潘玉莲都当真不信她和温昭仪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不惜疯狂至此。   “本宫想去看看她。”   听着这话的汪岑略一犹豫,他抬头看了眼潘玉莲,最后还是垂下眼道:“还请娘娘容奴才向陛下通禀此事。”   潘玉莲也没为难汪岑,她点点头,:“本宫等一等。”   这会儿明崇帝急召群臣在含章殿议事——草原十八部的大汗王归天了,新的汗王继位。   新王继位,战事就很有可能重启。   至于议和,自是不可能议和的。   明崇帝登基的五个年头,先帝晚年时送往草原十八部的小女儿绮辉公主,不过才二十一岁。   她年纪轻轻的就死在了草原上。   听说,衣不蔽体,死状可怖。   ……   从那晚‘夜谈’后,潘玉莲和明崇帝就已经有了默契。   现在边关的消息传来,嵩星宫的事……就更是小事。   潘玉莲靠在椅背上,慢慢的闭着眼——   狄怀真和闫嵩已经进士及第,位列一甲,都能入朝为官。   可‘时’不逢时。   战事一起,宣妃的母族、还有涂娴的母族只怕要得到重用,还有曾经声名赫赫的信王府。   现在不管是徐灵容还是男主,这些都是明崇帝驾崩以后才会对她肆无忌惮‘搞事’的人。   和男主的仇恨如今还没摆在明面上。   潘玉莲都可以暂时将他们往后稍稍。   只有涂娴。   涂娴……说真的,那种精神状态潘玉莲实在是怕了,甚至是已经产生应激反应,寝食难安的那种。   潘玉莲正静静思索的时候,汪岑就回来了,带来了皇帝的口信。   明崇帝允了潘玉莲去临华宫。   ……   临华宫   定罪的圣旨暂时还未下,温昭仪还是这宫里的昭仪娘娘,只是被软禁在了主殿内,由宫人看守。   潘玉莲到的时候,正是黄昏。   碧青的天空里裹着层金黄的锦缎,倏而又翻滚出夹杂着红的深沉的血色的碎片,被淡淡的晚风裹挟着飘向远处显得有些不真实的宫阁楼宇。   被扶着下了撵轿,站在临华宫的宫门口往里看的时候,潘玉莲眼神都还有些恍惚。   不过短短近一年的光景,她这种人竟然忽然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没有人催促潘玉莲,汪公公一直站在一旁候着。   直到潘玉莲回过神,他才引着潘玉莲进了主殿。   脱簪素衣,在殿内静坐的温昭仪循着殿门被打开的声音望去——   暮云合璧,落日熔金。   静沐在落日余晖中的殿外和殿内仿佛是两个世界。   看着踏着光影进来的人,温昭仪都忍不住微微的眯了眯眼。   等睁眼看清来人后,温昭仪显然也有些意外,她微微一怔,随后道:“是你啊。”   说完,温昭仪却又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也该是你。”   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温昭仪,潘玉莲意外的却气不起来。   连潘玉莲自己都很难想象,像她这么小肚鸡肠的人,这会儿看见‘罪魁祸首’温昭仪时,竟然意外的很是心平气和。   毕竟不管肚子的‘孩子’是真是假,她险些被狗咬也是真的。   长信宫里的人被咬的血肉糊糊的,也是真的。   可她竟然连想象中应该有的怒气……一点都没有。   觑着潘玉莲的神情,汪公公朝着左右看了一眼,身旁的宫人忙搬来了椅子。   潘玉莲坐了下来。   她平视着温昭仪,:“昭仪娘娘。”   “这宫里的人怨恨嫔妾,嫉恨嫔妾的人有很多。”   “说真的,若是宫里的其他人,哪怕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妃嫔用这种手段,嫔妾都信。”   “这些时日,嫔妾自己也想过很多人,但唯独没想过会是昭仪娘娘你。”   温昭仪也没想过坐在她面前的潘玉莲会如此的心平静和。   听着潘玉莲的话温昭仪笑了笑。   她看着潘玉莲,忽而道,:“庄贵嫔……你今日很好看,穿戴的也很合适。”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连宫人都忍不住看了眼潘玉莲。   而潘玉莲自己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   最是简单的青裙樱草衫,松花绿的披帛。   腾的,潘玉莲记起了她同温昭仪初见时的场面——   她那时故意的穿着一身的‘花花绿绿’……却意外被温昭仪重新体面打扮了起来。   潘玉莲顿了顿,她看向汪岑,:“汪公公,本宫同温昭仪还有些其他的话想说。”   这……   看汪岑犹豫的模样,潘玉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听梅留下陪着本宫。”   汪岑看看静静坐着的温昭仪,又看看神色冷静的潘玉莲,最后他还是带着人出去。   临出去时,汪公公还道:“娘娘,奴才就在门口候着,有事您吩咐一声。”   潘玉莲颔首致谢,:“多谢汪公公。”   等殿内的人都全数退了出去,温昭仪看向潘玉莲,甚至还有几分打趣的笑道:“了不得啊,现在连汪公公都这么听你的话。”   潘玉莲看着温昭仪,也笑,:“娘娘说的哪的话,不过是略给了几分薄面而已。”   温昭仪点点头。   她含笑间的语气揶揄,像对着自己,又像是对着潘玉莲,:“你从前是蒙我呢,对吧?”   “在临华宫的时候,就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成日里吚吚呜呜的挤眉弄眼,那么潦草的‘装蒜’……”   潘玉莲微微瞪圆了眼睛,:“娘娘何出此言?”   温昭仪笑着一拍手,随后指了指潘玉莲,:“你瞧瞧,就是这个模样,骗的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看潘玉莲要说些什么,温昭仪笑着挥了挥手,:“得了,且收收神通吧。”   “本宫可早就想明白了——你若真是个蠢笨叫人厌烦的,陛下还能这么瞧得上你?”   潘玉莲笑笑没有回话,她静静的看着温昭仪。   而温昭仪也看着潘玉莲。   两人对视良久,温昭仪先垂下了眼。   她看向了潘玉莲的肚子,声音都些闷闷的发哑:“几个月了?”   因着明崇帝时常去长信宫,而御医只给宫里的‘三巨头’说详细的情况。   因而其他的人也不太能知道准确的月份,只有肚子大起来的时候还能瞧出来。   潘玉莲想了想,也认真的说了:“待过了五月的武举,到时候就该有三个月了。”   “现在都没过三个月……”温昭仪喃喃的道:“这个时候,稍有意外都保不住他。”   潘玉莲点点头,:“是啊,稍有意外都保住他,那些恶犬龇牙咧嘴扑过来的时候,嫔妾只当自己都要死在那了,一尸两命。”   温昭仪抬起了头,她眼睛发红的看了看潘玉莲,随即她忽然起身摸向了床榻里侧。   听梅连忙挡在了潘玉莲的身前,却见温昭仪站起了身,手里拿着个白瓷瓶。   潘玉莲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   这玩意儿,那都不用问,一看就知道能是个啥东西。   潘玉莲正要喊汪公公时,却见温昭仪已经‘扑通’一下对她跪了下来。   “自选修入宫近十载,德蒙圣恩,接连晋升,陛下还亲赐了封号……”   温者,宽柔惠下。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无颜面圣。”   潘玉莲看着温昭仪此刻的举动,心里头就和搅翻了‘调料’罐似的。   她心里生艹,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开口时,潘玉莲声音都气的有些哆嗦,:“娘娘竟是连毒都备下了。”   “温昭仪,你,你就恨我至此!?”   看着潘玉莲没有喊人进来,跪着的温昭仪抬头看向了潘玉莲,却道:“多谢你。”   “呼——”   潘玉莲压着邪火的吐了口气。   “呵,实在是担不起娘娘这声谢!”   咬牙切齿的潘玉莲恨   恨的瞪着温昭仪。   “娘娘无颜面君,意欲在此刻服毒自尽……娘娘死的干净,一了百了,可传出去就是我逼死了这宫里的昭仪娘娘!”   “哈哈,娘娘可当真是‘智计百出’。”   “前次害我和腹中孩儿不成,如今就再出一计,便是死了还想再给我身上再泼一层脏水!”   温昭仪攥紧了手里的瓷瓶,咬着唇垂着头,听着潘玉莲的数落。   愤愤骂了几句的潘玉莲看着一言不发的温昭仪,气的连连吸了几口气,又骂了一阵。   骂到最后,潘玉莲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上了眼。   “潘玉莲……”   闻言潘玉莲睁开眼。   她凶巴巴的看着温昭仪,阴阳怪气的刺她,:“怎么,娘娘是觉着本宫光担上个污名还不够,还要本宫亲自服侍娘娘饮鸩毒不成?”   潘玉莲认了。   连温昭仪都没想到,潘玉莲竟然肯认了。   温昭仪看着潘玉莲,却见潘玉莲又抽空了所有力气似的倒回了椅子上。   她仰着头,喃喃道:“入宫之后,几次承蒙娘娘照顾……又不曾让我在中宫拜见的时候当众出丑。”   “娘娘曾赐了一份体面。”   “如今,不过是还给娘娘而已。”   妃嫔自戕是大罪。   但若是被赐死……或是被逼死,就没有连累亲眷的说法了。   “多谢你,潘玉莲,多谢你。”   两行泪顺着温昭仪的脸颊滑落。   她抖着手打开了瓷瓶,举在唇侧犹豫了几番,最后还是闭着眼一饮而尽。   潘玉莲看都没看温昭仪,被听梅扶着起身往外去的时候,忽然被温昭仪叫住了。   “本宫嫉恨你……此事不假。”   潘玉莲站在原地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依旧往外走去。   温昭仪跪不住了,她口鼻溢血的蜷缩在地上,:“是我对不住你。”   “潘玉莲,本宫之后的话,出了这殿门……本宫是不会认的。”也来不及认。   “启兰……是犬祸。”   温昭仪忍住恨不能就地打滚,肠穿肚烂般的剧烈绞痛。   她呕着血,断断续续的道:“猫毒,猫毒我当初以为也是她,之后细思却不是。”   “我已经认罪了。”   “可猫毒,我不知……”   潘玉莲一震,她猛地回头看向了温昭仪。   温昭仪冲着潘玉莲满脸是血的微微狰狞的笑了笑。   “我的时间不多了……”   因而她没让潘玉莲追问,只道:“本想着能守口如瓶,将这事带进阴曹地府。”   “可我心头,心头还是怨恨的。”   “怨恨她们逼我……”   兄长‘通敌卖国’牵连三族的大罪,和嫉恨嫔妃施手暗害最后被逼自尽的罪过,温昭仪选择了后者。   此刻温昭仪眼神有些涣散,她只盯着门口,轻声道:“信不信,由你。”   “她们,她们的手脚做的很干净,又有我站出来担罪。”   “查不出来了。”   “此事,你记在心里就好……”   当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温昭仪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潘玉莲,你,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潘玉莲站在原地。   她直勾勾的看着面前七窍流血的温昭仪,迟迟没有举动。   来之前,潘玉莲想的很清楚——   温昭仪已经亲口认罪了。   不管这个事是不是温昭仪做的。   可她能认罪,就说明温昭仪已经很明白承担此事的一切后果。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或是折磨她……指望她翻供的希望不大。   今日潘玉莲来,除了当真是满心的疑惑和确实不大相信来看看温昭仪外,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试一试。   即便最后真的没有什么结果,给温昭仪‘体面’的这份‘罪过’,潘玉莲自问也当得起。   可现在一个人真的死了。   真的,活生生的,面目狰狞的死在了她的面前。   听梅紧紧得扶着潘玉莲,:“娘娘。”   “我不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潘玉莲紧紧的握着听梅的手,喃喃自语道:“我会好好的活着。”   “我会富贵荣华的活着……谁要是想要我的命,我就送他去死。”   听梅扶着潘玉莲慢慢的转过身,不让她继续看温昭仪的惨状,只连连应道:“是,娘娘说的在理。”   “娘娘,您的话现在也说完了,奴婢扶着您出去?”   潘玉莲闭着眼定定神,她伸手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吧,我们出去。”   见殿门开了,候在外头的汪岑连忙迎了上去,:“娘娘。”   看被扶着出来的潘玉莲脸色实在不好,他朝着殿内望了一眼,轻声道:“娘娘可有什么疑问,是要奴才再仔细问一问温昭仪的?”   闻言潘玉莲摇摇头。   她看向汪岑,:“温昭仪,殁了。”   一听这话,连汪岑都被震了震,随后他看向潘玉莲身边的听梅。   听梅轻声道:“温昭仪自己藏了鸩毒,自言无颜面圣……畏罪自裁。”   “是,奴才明白了。”   汪岑点点头,躬身应着声:“奴才知道该怎么做,还请娘娘放心。”   看了看天色,汪岑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娘娘先回宫歇息?”   潘玉莲神情有些木然的点点头,随后被汪岑送上了撵轿。   看潘玉莲被抬得稳当当的身影,汪岑才转身回了临华宫。   走进去后,他平静的看了眼倒在地上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温昭仪,淡淡的环视了一圈殿内的宫人。   “今日这殿里发生的事,我会如实禀报陛下。”   “至于其他的……我不希望听到一丁点的风声。”   殿内的宫人低着头齐齐应道:“是。”   …… 第69章 持(捉虫)贵嫔和贵妃不是差了一个字……   启兰宫   “啪——”   看在摔在脚边的茶盏,进殿的孟婕妤霎时一惊,随后她就慢慢跪了下去。   仰面看着上首坐着的惠妃,孟婕妤心虚间有些惊慌。   她努力定了定神,带着两分讨好的笑道:“娘娘,可是嫔妾这些日子哪里有不周全之处,惹了娘娘生气?”   “还请娘娘示下。”   “嫔妾一定,一定谨记于心。”   “绝不再犯。”   惠妃目光沉沉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孟婕妤。   她将人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   这般打量的孟婕妤脸上的笑都撑不住了,略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   “咱们孟婕妤哪里会有不周全之处?”   惠妃冷笑间阴阳怪气的嘲讽孟婕妤,:“那是手眼通天!”   “胆大如斗!”   “本宫哪还敢生孟婕妤的气?”   “娘娘。”   眼见的惠妃是动了大气,孟婕妤心下惶惶的膝行两步,先认错:“嫔妾有错。”   “嫔妾知错了,娘娘……”   惠妃瞪着跪在面前全无体面的孟婕妤。   “你现在知道错了?”   “孟惜晴啊孟惜晴,你说说,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   “庄贵嫔和你无冤无仇的,她出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娘娘!”被吓得浑身一颤的孟婕妤看着惠妃。   “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惠妃目光沉沉的看着孟婕妤,:“枉你还读过圣贤书,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是不明白?”   “若是庄贵嫔怀着的龙胎当真出了事,孟惜晴,你以为你自己还能安稳的跪在这?”   深知惠妃的脾性,此刻孟婕妤也不敢狡辩抵赖。   她掉着眼泪连连道:“娘娘,嫔妾真的,真的就只是说了说嵩星宫的风景。”   “就真的这一件事,嫔妾发誓,其他的嫔妾什么也没有做……”   “就只是传了风?”   说这话的惠妃,这会儿是真恨不能掀开孟婕妤的脑子——好好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在宫里怎么些年了,还不长记性?   这样的祸事,也敢没头没尾的插一手?   “若不是看在你跟了本宫多年的份上,你说这话的时候,本宫早就该把你送到中宫去!”   闻言孟婕妤攀着惠妃的腿连连哭求。   她痛哭流涕的说这些年如何如何的自己敬诚侍奉惠妃……   惠妃被哭的不耐烦的蹬开了孟婕妤,:“行了行了,这次的事,本宫给你收拾干净了!”   看着跪在脚边连连叩谢的孟婕妤,惠妃丝毫不为之所动,她脸色阴沉:“孟惜晴。”   “本宫最后警告你一次,也只有这   一次——”   “庄贵嫔怀着的龙胎,和启兰宫毫不相干。”   “再有一次,温昭仪就是你的下场!”   “是,是。”   孟婕妤哽咽着连连应诺。   惠妃看着跪着的孟婕妤妆花衫乱实在不成体统的样子,就让人先去了净室梳洗。   珠儿上前给惠妃换了盏茶,:“娘娘,孟婕妤……”   “不是她。”   惠妃摇了摇头,:“说她因着嫉妒庄贵嫔,一时冲动放放风本宫是信的。”   “其他的,她还真没那个胆子。”   “即便真有,她能在这启兰宫、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那本宫也无话可说。”   就按着大晋朝后宫里如今这样的制度,若是谁真能滴水不露的瞒过主位娘娘……那就不必多言,老实背锅吧。   “倒是这温昭仪……”   惠妃握着手里的茶盏,说话的时候不由拧起了眉:“能叫她心甘情愿的站出来当个‘替死鬼’……本宫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就温昭仪那般摆在明面上的‘证据’,活腻歪了似的恨不能大声宣扬她就是‘主谋’——   是个人都不相信这事是她干的。   左思右想无果,惠妃轻叹了口气,随后也不折磨自己了,:“罢了……如今草原的事才是大事。”   “陛下已经下旨赐死了温昭仪,此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说完,惠妃又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珠儿,沉着声道:“看好孟婕妤。”   “她要是被人家套出去再做个‘替死鬼’,咱们启兰宫上下都不得安稳。”   珠儿点点头,;“是,娘娘。”   ……   琼华宫   走进书房,松萝轻手轻脚的换了炉中的香,随后轻声道:“娘娘,庄贵嫔去了临华宫,同温昭仪待了好一会儿……”   “待庄贵嫔离开后没过多久,陛下就直接下旨,赐死了温昭仪。”   徐灵容轻轻的叹口气。   她略有几分叹惋的将亲手写好的悼念词放在烛台上燃了起来。   “世事无常,如今这宫里的故人又少了一个。”   松萝捧着小铜盆放在了桌上,:“纪府里给纪三爷抱病了,病势汹汹……只怕一病不起。”   徐灵容将手里烧着的悼词丢进了铜盆。   火光映在她的眼底,:“如今边关不稳,这样通敌卖国的人还活在这世上,里私外通,若再叫他窃居高位,岂不是祸事?”   “这样无国无家的奸佞之辈,如今不过是“一病不起”都已是便宜他了。”   看着铜盆中最后一点火星燃尽,徐灵容依轻叹:“就是可惜纪嫣了,可惜这宫中的小人依旧猖狂。”   松萝想了想,轻声道:“娘娘,若不然让采青再见一见五哥儿……想想办法?”   徐灵容摇摇头,:“长春宫如今承蒙太后关照,涂娴……不能急,再看看启兰宫吧。”   “是。”   ……   长信宫   自古便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必得未雨绸缪,地方的粮库如今都得准备起来。   再有为着边关之事,此次正逢其时的武举科考,都多有改动……明崇帝从含章殿出来的时候,夜风习习,晚星高悬。   这个时辰,宫中各处宫室早早都已经下钥了。   魏公公看着明崇帝从含章殿出来,又看天色这么晚了,便道,:“陛下,可要到延英殿歇息?”   刚刚从国事抽身出来的第一刻,明崇帝脑海中想起的便是——温昭仪认罪服毒,自戕于潘玉莲的面前。   “去长信宫。”   魏公公躬身一诺,:“是。”   很快,御撵就到了长信宫。   明崇帝挥止了宫人的通禀,随后自己走了进去。   星夜辉辉,星河灿烂,但夜色下的宫室却是静悄悄的。   都这么晚了……潘玉莲应该歇息了吧。   这么想着的明崇帝轻轻抿了抿唇,下一秒,一个带着甜香的身影就扑了过来。   “陛下!”   明崇帝意外之外却又毫不犹豫的伸手接住了人。   ‘哗——!’   这一下,原本空悬的心被倏地填满了。   看着怀里的潘玉莲只穿着身雪缎中衣,连脚都是光着的,明崇帝伸手将人托了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托着潘玉莲的后背,墨蓝的近乎玄色织进了金色的龙纹广袖盖在柔软的雪缎上。   淡淡的烛光里,明崇帝的神色都像是被融进了昏黄的温柔。   他微微低头,轻轻抵着潘玉莲的额头,:“朕来的晚了……可是朕吵醒你了。”   去了满头珠饰的潘玉莲只简单的用一支玉簪子挽起了长发。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里却像是因着明崇帝的出现有了神采。   黑沉的夜色、昏黄的烛光、萦绕周身淡淡的却又深入骨髓般的香气……温暖的怀抱,锋利的眉眼间散了清冷劲儿,裹着微光显得格外温柔的昳丽容貌,近在咫尺的呼吸……   气氛实在太过美好。   美好的潘玉莲自然地闭着眼,抬头用鼻子轻轻的碰了碰明崇帝的鼻尖。   明崇帝的眼睛睁大了一瞬,烛光映的他眼里像是藏着璀璨的星光。   在明崇帝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潘玉莲已经用手揽着他的脖颈,又偏头趴在了他的怀里,:“嫔妾知道陛下会来。”   “多晚都不算晚。”   明崇帝站在原地,最后他强压着所有过分亢奋的情绪,埋在潘玉莲的颈侧亲了亲她。   “潘玉莲。”   呼吸的热气扑在颈侧。   潘玉莲没有躲,脖颈处淡淡的红霞顺着呼吸散开,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明崇帝没有多说其他,只是感慨般的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潘玉莲。”   潘玉莲蹭了蹭明崇帝,依旧应着声,:“嫔妾在。”   而这会儿端着汤进去的听梅都不用多说,她又马不停蹄的原样端着汤悄悄的出来。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慢慢的走进了芙蓉帐。   明明已经是夏日,可潘玉莲的手却还是很凉,身上也凉。   明崇帝问过御医,说是因着潘玉莲连番受惊又气血虚的缘故……明明说要将人看的好好的。   明崇帝自己脱了衣衫,他紧紧的揽住了人,用体温暖着她。   潘玉莲半趴着枕在明崇帝的胸前,:“嫔妾去了临华宫。”   虽然心知汪公公绝对将所有的事都禀报给了明崇帝,可潘玉莲还是选择自己说一遍。   明崇帝没有打岔,只是握着潘玉莲的手,静静的听着她的话。   “嫔妾刚入宫的时候就去了临华宫,扭伤脚腕的那段时日,也一直都由温昭仪照看……”   那段时日,温昭仪即便不喜欢她,却也没有怎么刁难她。   潘玉莲闭着眼,:“……最后她就在嫔妾的面前服毒自尽了。”   “嫔妾没有拦着她……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了百了。”   “朕知道。”   明崇帝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头,伸手轻轻的捂住了她的眼睛——就像捂住了潘玉莲黄昏时亲眼目睹的那个场面。   他沉着声接过了话,:“她服用的是鸩毒。”   “从毒发到身故……需要在剧痛中煎熬数个时辰。”   想着汪岑来报温昭仪服用了特制的鸩毒   后当时就已气断身亡的消息,明崇帝眼睛眨都不眨的道:“是朕亲自下旨赐死了她。”   手下捂着的眼睛有点湿意。   明崇帝缓声道:“如今边关不稳,纪氏已经伏诛……”   “朕明日就会下旨,对这事有个交代。”   潘玉莲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   明崇帝松开了捂住潘玉莲的手。   “温昭仪……她是纪府的四姑娘。”   “元和三年间选秀入宫的。”   “再有近一个月,她入宫就满十年了。”   “纪氏于宫中多年,惠下宽仁却也性情禀直。”   潘玉莲握着明崇帝的手,认真的听他说的话,:“此番的事,朕一直想亲自问问她……”   可不巧撞上即将可能兴起的战事。   稍一耽搁,温昭仪就果决的自戕了。   “入宫侍奉朕近十年……哪怕她真的被拿住了什么把柄,告于御前,朕都会酌情而处。”   “可她没有。”   “一意孤行,铸下大错。”   明崇帝抬起了潘玉莲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不管纪氏有多少的苦衷。”   “可这事上,她就是做错了,因而朕处置了她……但这事,朕会查出来的。”   “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方式,威逼利诱或者是教唆甚至逼迫她作出这些事。”   “心怀不轨筹谋多时,谋害你在前,逼迫纪氏自行短见在后……朕都会查出来的。”   潘玉莲看着明崇帝的眼睛,慢慢的点了点头。   明崇帝摸了摸潘玉莲的脸,又亲了亲她的额头,随后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一只手轻轻的拍着潘玉莲的背,温声哄着她:“睡吧。”   “朕在这,什么阴邪鬼祟,魑魅魍魉都不敢来的。”   潘玉莲闭上了眼。   即便今夜明崇帝不说,潘玉莲也从没拿别人的错处来折磨和惩罚自己的‘好习惯’。   不管温昭仪到底是有个什么天大的苦衷。   她背后的人是怎么威逼利诱的,她是多么的身不由己——   这次受害的是她潘玉莲。   她身边的人身上全都带伤。   甚至贵喜的那条险些被咬穿的胳膊永远都不能恢复如初……若是没有系统,这次潘玉莲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但明崇帝的话说完,潘玉莲眼前原本那些血糊糊的场景,仿佛都模糊了很多。   潘玉莲抱紧了明崇帝,没有再说话。   温昭仪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潘玉莲没有选择说出来——毕竟在这宫里,除了听梅……潘玉莲谁也不信。   她曾明确的告诉明崇帝,这件事到底为止。   现在又事涉边关重事,‘安然无恙’的潘玉莲绝地不会上赶着撞在枪口上多生事端。   更何况,就连温昭仪那些“肺腑之言”……潘玉莲也是半信半疑,不大相信。   她不是觉着温昭仪临死前还想着骗她。   而是怀疑温昭仪自己都被人给骗了。   毕竟背后的人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手段阴毒龌龊,心思缜密,难道就不会防着温昭仪临死前反水?   启兰宫……   有分量做出这种的事,只有惠妃。   虽然惠妃当日也在嵩星宫。   但怎么说呢。   按着潘玉莲万事利己,以己度人的想法——你不管做什么事,总得图点什么吧?   说惠妃搅搅浑水,敲敲边鼓,瞅着机会放放风鼓吹鼓吹旁人,潘玉莲还信。   可无冤无仇的冒这么大的风险,费这么大的精力……就图她一尸两命?   还是让明崇帝去查吧。   相比较而言,潘玉莲相对还是愿意相信明崇帝查出来的结果。   ……   温昭仪一死,这场宫中人口中的这场‘猫犬之祸’迅速落下帷幕。   原本连通西十六宫的御兽园也在一夜之间就砌墙围院断了通道。   除了仙鹤凤禽之类性情温顺的奇珍异兽,园中其他的飞禽走兽一律迁至皇家林苑,且宫中永不许养狗。   前朝,纪老大人连同纪大人一同跪于庭前脱帽请罪,府内纪老夫人连同纪三爷一病不起。   除了赐死温昭仪的旨意,明崇帝还下旨严斥纪府管教不严之罪。   将纪府再朝为官的三人都连贬数级,离京任职,并褫夺了纪府所有女眷的诰命。   ……   坤宁宫   明崇帝和薄皇后隔着案桌相对静默而坐。   绘杏端着茶走了进去。   薄皇后亲手接过茶放在明崇帝的手边,轻声打破了宫室内的静默,:“陛下……此事当真是温昭仪所为?”   明崇帝看着薄皇后问询的目光,慢慢点点头,:“是。”   这……   这话听得薄皇后都想说些什么,却听明崇帝又道:“此事朕已明旨,就到此为止。”   闻言薄皇后沉默了一瞬,觑着明崇帝的脸色,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想着潘玉莲白白受了这无妄之灾,薄皇后想了想,道:“陛下,如今庄贵嫔怀有身孕。”   “她封妃之事,虽然也是早就定下的事……不如再添几道吉旨添添福气?”   明崇帝看着薄皇后,半晌,他道,:“……朕有意册封潘氏为贵妃。”   这‘平地一声惊雷’霎时惊的薄皇后一下连脸色都没兜住。   再一听明崇帝甚至还想给潘玉莲再换个封号……薄皇后的头一瞬间都要大了。   她脑海里倏地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若是知道这事,那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相比薄皇后的震惊,明崇帝倒是很早就有这个念头了。   从闻太后格外气恼潘玉莲这个‘满口胡言’的混账,‘惹是生非’又爱捂着肚子‘动胎气’的时候就有了。   不过闻太后是想‘扇’醒潘玉莲,叫她好好清醒一点,认清自己,收敛一点,不要作妖。   而明崇帝想的却是——给潘玉莲一个真真正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到那时,这宫里谁能不敬着她?   潘玉莲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费精力的闹腾。   甚至对着旁人还要‘无奈’的捧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的寻借口了……   “陛下。”   眼看着明崇帝不像玩笑,却是动了真格。   薄皇后惊愣之后,飞快的组织着语言。   “陛下……”   “臣妾知道庄贵嫔在这件事上确实受惊不小,偏偏她虽然性子闹腾些却又很识大体,更是吃足了委屈……”   “她现在又怀着身孕,陛下心疼她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一连串的好话说完,薄皇后很快丝滑的来了个转折,:“可毕竟庄贵嫔入宫时日尚浅,年岁尚轻……若陛下有意有意晋封,不如等庄贵嫔腹中的龙胎落地再做计较?”   “何必急在一时……”薄皇后顿了顿,看着明崇帝,认真的道:“何必急在一时,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看明崇帝没说话,薄皇后轻声叹了口气。   “承蒙陛下信任,将这宫中的事交到了臣妾的手上。”   “这些年臣妾打理后宫事务,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只是,即便如此,温昭仪的事……臣妾也实在没能料到,这才让人有机可乘,惹出这天大的祸事来。”   “陛下。”   薄皇后深知明崇帝的性子,不敢逼迫于他。   因而她没有起身郑重的跪地而逼,只是放缓了声音,:“陛下阅政多年……不患寡而患不均,和无寡,安无倾的道理,想必比臣妾所解更多。”   后宫这么多的人,保不齐哪个就被刺激的红了眼没了理智。   “庄贵嫔确是品貌无二,少有能及,又性情率直,福运深厚……陛下爱重非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日久见人心,宫中时日还长,庄贵嫔同陛下朝朝暮暮相伴的情意自然也能看见……”   薄皇后就差告诉明崇帝——   等他偏宠   潘玉莲的时日长一些,等到众人习以为常,才能事半功倍。   明崇帝看着薄皇后。   薄皇后却是神情恳切,不闪不避的看着明崇帝。   半晌,明崇帝点点头。   好就好在这事,明崇帝连潘玉莲都暂时没告诉,只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明崇帝此刻痛快的应下了自己的错。   “此事,是朕思虑不周。”   薄皇后心头松了口气,然后趁热打铁打消了明崇帝要给潘玉莲换封号的意思。   明明当初潘玉莲怀孕的消息传开时,最高兴和激动的就是闻太后。   那日闻太后更是恨不能‘飞’到东郊来。   可偏偏才好了没几日吧,不知怎么的,闻太后忽然又开始对着潘玉莲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百般看不顺眼……   薄皇后挡在前面,好歹是拦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叫扰了潘玉莲养胎。   这要是现在连她老人家亲自定下的封号都给换了……那就更像是撕破脸了。   真到那时,薄皇后都不确定自己挡不挡的住她老人家风雨雷霆似的‘作法’。   薄皇后一晚上费尽心思的连消‘两道雷’。   待听魏公公来请明崇帝前往含章殿,说大臣有要事禀报时,薄皇后登时就心头一喜。   待送走了今夜‘扛着雷’狂轰滥炸的明崇帝,薄皇后都顾不得体面,直接倒在了软榻上。   “娘娘。”   进殿的绘杏连忙点起了安神香。   她微微皱着眉,心疼的揉着薄皇后发僵的肩膀和额角,:“您如今的身子要紧。”   “御医说您不能再这么久坐多思了……”   “您夜里总是睡不好,便是头疼也愈发频繁剧烈,现如今,现如今您每日吃的也少。”   绘杏悄悄的擦了擦眼泪,:“您的身子哪里还能吃的消?”   这会儿薄皇后都没能坐起来。   她摇摇头,笑着道:“已经好了许多了。”   “所幸太后娘娘选了朵‘玉莲’进宫,不然本宫只怕……越发的头疼。”   根据薄皇后的亲身体验——明崇帝的精神状态,那真是肉眼可见的稳定了下来。   现如今薄皇后睡在皇帝身边的时候都不像从前那般空落落的不敢闭眼。   毕竟以往沉默的明崇帝就像……就像一个越绷越紧的弓弦。   薄皇后生怕哪一日这弓弦崩断了,就‘弹’在了她的脸上。   少了担忧皇帝“情爱纠葛间”不知什么时候就‘炸’开的精神压力,薄皇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而太后娘娘虽然又开始“作妖”挑刺,但那种执拗的‘淡淡疯感’已经没有了。   本来现在一切事情都好好的,可明崇帝却动了晋封潘玉莲为贵妃的念头……   薄皇后闭着眼,声音有些昏昏干涩,:“明日请庄贵嫔来一趟坤宁宫。”   “是。”   …… 第70章 元宵节快乐所以节日,除了健康和发财……   长信宫   【“嘀——!”】   【“签到成功”】   【“已成功领取代金券*1。”】   现如今潘玉莲签到的时辰,较从前整整推迟了快一个时辰。   这会儿签完到,她就盯着背包看了看,又积攒了一堆的代金券。   现如今在这金屋似的长信宫里,潘玉莲的生活水准那是“嗖嗖”往上。   别说贵嫔的份例是个什么,潘玉莲素日里的吃用,早就奔着妃位的份例去了。   而且被哄得‘心情愉悦’的皇帝,什么奇珍异宝都不吝啬。   像是各地送来的贡品,明崇帝直接从自己的私库里拨给长信宫。   绣面清雅却不显寡淡或是层层织进银丝光彩夺目的绫罗绸缎……或是龙眼大的珍珠制冠、制簪,甚至稍小些的嵌在绣鞋上。   成套的紫檀木云锦粉贝屏风,御用的官窑里才按着潘玉莲的喜好烧出的花樽青瓷,那般难得一见的整块上好的暖玉直接打磨着嵌在了贵妃榻上……   里里外外好东西多的是,但正儿八经的钱财却怎么都不够。   再有长信宫里的那些宫人,他们有十分的力气都恨不能使十二分,潘玉莲难道还能吝啬的叫人‘笑嘻嘻’的喝西北风去?   那也忒不是东西了点。   因而一般没有充值优惠活动的时候,潘玉莲都会倾向于攒着代金券和银子。   这会儿潘玉莲看了看游戏页面里自己堪称简陋的衣柜。   里头一共就三身衣裳。   比起看广告宣传的时候差了不知多少。   即便潘玉莲没有什么收集癖,又不得已秉承着‘好钢用在刀刃上’的抠搜,也实在觉得寒酸了些。   看着,看着,潘玉莲手痒的点了点。   于是之前一直攒着准备给五星服装升级的材料消失了。   【“请问娘娘是否花费“绒云流丝*20,银叶子*20”,用于“粉黛娇香(二星级)套装升级?”】   “确认。”   【“升级已完成,套装属性及效果增加,娘娘可消耗同名服饰进行升星。”】   若是单一件五星级的服饰还好说,潘玉莲零零散散的也抽到过几个。   但在不氪金的情况下,你想要五星套装……   呵,那真是不知猴年马月才会攒齐。   潘玉莲也不等了,她干脆把“春日宴”也给一口气升级到了满级。   【“恭喜娘娘首次将三星级套装升至满级,新增套装效果:有一定几率大幅增加愉悦值。”】   只要不氪金,系统里的所有好处,那就和博运气似的。   升级完成,潘玉莲划拉着屏幕里依旧寒酸的衣柜,轻叹一口气,再度开始明里暗里的给系统上嘴脸了。   “统哥,我这都可马上就要封妃了……可你看看,我这衣柜里却还是这么空落落的,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只怕系统都早已经习惯了潘玉莲前一秒知错,后一秒还敢的行事风格,毕竟她的脸皮那当真是比城墙还厚。   看系统不出声,潘玉莲眨了眨眼睛,:“当然,我也不是要占你便宜的意思,就是想问问统哥,咱们得这些抽奖里有没有保底?”   “总不能我兴高采烈的花了一堆钱,结果抽出来的全是碎渣渣吧?”   “这多影响VIP用户充钱的积极性。”   【“请娘娘放心,游戏卡池内的抽奖一直秉承着公开、公正、透明的原则……”】   潘玉莲翻了个白眼。   系统的原则就是不氪金啥也不是的原则。   但尽管每次吃瘪,潘玉莲却还是乐此不疲的和系统缠磨,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万一系统哪天抽了呢?   正当一人一统又开始相互‘洗脑’似的叽歪,坤宁宫来请潘玉莲的人到了。   请安的时辰早就过了,这会儿请她过去……那就是专门单请她一个人的。   又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薄皇后忽然想起来要问问她温昭仪的事,还是又扒拉出了什么‘幕后黑手’?   揣着一肚子问号的潘玉莲,很快就到了坤宁宫。   殿内。   隔着老远,薄皇后就看见了潘玉莲。   鹅黄的纱罗短襦,绣着点点杏花的淡粉色高腰长裙,两臂间搭着颜色稍深些的披帛。   离得近了,清楚的瞧见她头间只有几对发钗,唯一显眼些的也只有那对并蒂海棠样式的对簪。   这么简单的服饰……只怕是一听传召就匆匆来了。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   在这四方高墙围着的地方,不管它看起来多么的金碧辉煌,可里面的人却总是带着无言的沉闷,像是沾着层潮湿闷热湿气似的绸纱捂在了心头。   忽而,眼前就闯进一个白的像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娇娇裹着身娇艳明亮的鹅黄——叫人眼前一亮。   不,应该说是眼前一亮,又一亮。   在这愈发沉闷的夏日里,仿佛裹着柳绿粉红的春风吹起了绸纱一角,叫人不自觉的贪婪‘吸’了几口明媚春光。   潘玉莲站在殿内。   她对着坐在上首的薄皇后行礼问安,:“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未央。”   “起来。”   看着面前的潘玉莲,薄皇后最后还是冲着她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只要是对她‘有用’的人,潘玉莲一贯都是最会‘蹬鼻子上脸’似拉近距离的人,就连她身上那股‘冒昧’的热情也是。   只要不是迎头就撞上‘狂风暴雨’。   其他时候看见沉闷的薄皇后,潘玉莲永远都是阳光又积极的模样。   这会儿她就美滋滋,乐颠颠的往薄皇后身边跑。   看着潘玉莲跑过来时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薄皇后神情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只不过这次跑到薄皇后身前的潘玉莲却没有急着落座。   她站在薄皇后的身前,微微弯着腰,低着头凑得很近。   “娘娘,可是昨夜里睡得不好?”   薄皇后微微一怔。   除了坤宁宫里贴身伺候的人,从没人敢这么直接的问薄皇后这话。   潘玉莲这么冒犯,甚至堪称是放肆……   可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眼里满是关切,薄皇后忽而点点头,她脸上有点轻飘飘的笑:“是啊,睡得不好,这几   日总是头疼。”   听着薄皇后出乎意料的回答,潘玉莲的举动更是出人意料。   她丝毫犹豫都没有的抽掉了披帛,卷起了袖子,还往下扒拉着腕间的玉镯。   “娘娘,嫔妾的姨娘从前夜里熬着伤了眼睛的时候,都是嫔妾给按的……真的很有用。”   ……   脱去外袍,去了凤冠,躺在榻上的薄皇后这会儿脑子里还有些乱——   事情是怎么忽然发展到这一步的?   可看着已经摘了配饰,挽起袖子,认认真真净过手的潘玉莲走近……   薄皇后慢慢的闭上了眼。   她想——应该是人难得在昏沉发晕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放肆一回。   一双柔软莹白的手搭在了薄皇后的额上。   潘玉莲手上被瓷片扎出来的伤早就好了,连疤痕都没有,她的指肚和手心也没有茧子。   这会儿叫加了玫瑰露的热水泡的热乎乎,但她手又是凉的,倒真是名副其实的温玉。   原本紫檀莲云案上一直燃着安神香的珐琅小香炉也不见了踪影,只有缀着水珠的新鲜伽兰花一束束的摆在上面。   乌发被轻轻的梳开,象牙玉的梳子从根部慢慢的往上,一下又一下……随后沾着点点的清露,慢慢的从太阳穴处推开。   临近晌午,这会儿坤宁宫却很是安静。   没有往来的宫人,也没有数不清的宫务,更没有喧闹的噪杂声。   鼻尖能嗅到很淡的香气,还带着体温。   香暖晴日慢,如风啭绛桃。   便是翠鸟也躲在林荫处悄悄的打盹。   ……   坤宁宫外,冬英含笑阻住了要进去给薄皇后侍膳的涂娴。   眼见的薄皇后难得安稳的睡一觉,冬英才不愿搅扰了薄皇后的好眠。   谁来都不行!   “徐嫔娘娘。”   冬英的话倒是说的委婉,:“皇后娘娘请了庄贵嫔有事相商……怕是还要好一会儿呢。”   徐娴听得很清楚——潘玉莲。   又是潘玉莲!   真正是哪里都有她。   哪有都有她碍眼。   若是薄皇后传召的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徐娴也就知趣的走了。   可偏偏里面的是潘玉莲——徐娴愣是转不过身往外走。   她略有些担忧的朝着里头张望,:“如今正是午膳的时辰,即便庄贵嫔是有什么事……也是皇后娘娘的凤体要紧。”   “不如先等娘娘用过午膳,其他的再商议也不迟啊?”   这几日薄皇后难受的吃都吃不下多少东西,冬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今日即便午膳迟一些……可只要娘娘能舒服些就够了。   冬英不肯松口,连进去禀报也不愿意。   徐娴也不肯离开,她就执拗的候在殿外。   直到日头西斜的时候,薄皇后醒来后才把人传进去。   徐娴看着坐在上首的薄皇后。   皇后娘娘身上那件珊瑚红的衣衫换了,便是早上请安时见过的发髻也换了。   “今日是本宫疏忽了。”   实在是薄皇后也压根就没想过会发生‘一觉安眠’这种匪夷所思‘剧情’。   看着徐娴,薄皇后略有些歉意的温声道:“本宫应该派人给你提早传个话的。”   “都这个时辰了,倒叫你连午膳都没用。”   听着薄皇后的话,徐娴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个笑,她摇着头,正要说什么,却见从内寝跑出了个人影——   看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潘玉莲,揉着眼睛就奔着薄皇后去了。   她一面疾走,还撒着娇似的埋怨人,:“娘娘起身了也没喊嫔妾一声……”   潘玉莲身后宫女则是一脸急色的提着双粉色的绣鞋追了出来。   薄皇后连忙拉着近身的潘玉莲坐下了。   “你呀。”   “还说自己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莽莽撞撞的,连鞋也不穿就跑出来了?”   ‘知错就改’的潘玉莲,最爱在吃教训的时候‘撒娇卖乖’。   “嫔妾迷迷糊糊一睁眼,忽然发现娘娘不在身边,嫔妾哪里还能安稳?”   潘玉莲眼睛半闭半睁的抱着薄皇后,还没睡醒似的,含含糊糊的笑着讨饶,:“好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不敢了。”   殿中的徐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心都被指甲掐出了印痕。   潘玉莲埋头在薄皇后的怀里,感受着背后炙热的目光——   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这会儿她应该已经被涂娴给千刀万剐了。   薄皇后被黏糊糊的潘玉莲给逗得笑了。   她笑着揉了揉潘玉莲的头,:“好了,好了,你午膳也没用,醒了就赶快一道用些。”   跟潘玉莲一比,越发显得可怜的涂娴低着头,:“嫔妾见过贵嫔娘娘,娘娘吉祥。”   一个是嫔,一个是贵嫔,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而听着行礼声的潘玉莲,这会儿就和才看见涂娴一样。   可潘玉莲不说话,转过脸,垂着眼,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盏,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自答应了薄皇后和涂娴的种种‘一笔勾销’以后,潘玉莲从没找过涂娴的不是。   只不过潘玉莲却一点也没有笑脸迎人,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她就是毫不掩饰‘桥归桥,路归路’的态度。   一点面子情也不肯给。   眼里明明白白的就是没有涂娴。   远处是站着的委曲求全‘涂可怜’,挨着身边坐着的目中无人潘‘嚣张’。   见状,薄皇后轻叹了一口气。   但最后她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先让涂娴走了。   毕竟潘玉莲如今是一人吃两人补,大人不说,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涂娴走的时候,宫女正给潘玉莲穿着绣鞋,潘玉莲则是对着她得意一笑,嘴里还道:“娘娘,嫔妾肚子饿了。”   薄皇后下意识的道:“马上就传膳了。”   “……”   涂娴是僵着身子离开的。   出了殿门,和送膳的宫人擦肩而过时,还听宫人道:“快点,这是贵嫔娘娘爱吃的蜜汁火舫,若是冷了就失了风味……”   手上青筋暴起的涂娴心头止不住戾气。   潘玉莲,她怎么不去死?   ……   “娘娘,这个好吃!”   琥珀色裹着薄薄亮层的蜜汁火腿夹着新鲜的时蔬,潘玉莲吃完一块就眼睛发亮的对着薄皇后推荐。   “甜而不腻,连底下的茭白一块吃都很下饭。”   说吃就是吃,大大方方的吃,吃的开心了眼睛都是亮的。   好像每次潘玉莲到了坤宁宫,这坤宁宫就连空气都忽然多了层叫人欢快的气息。   一旁的冬英笑着夹菜,薄皇后都不由得的笑着多用了些。   今日这顿膳食里的每道菜都格外的符合口味,薄皇后中途还赏了小厨房。   看着一脸殷勤笑意,捧着竹荪鲜蘑汤送过来的潘玉莲,薄皇后笑着接了过来。   吃的“心满意足”的潘玉莲靠在椅子上。   不是鸿门宴。   薄皇后没有在用膳的时候提起什么事。   不过,不管今日是为什么忽然将她传来了坤宁宫……   潘玉莲轻轻的拍着自己肚子,她一骨碌的从椅子上爬起来,忽然很是认真的看着薄皇后。   “娘娘。”   潘玉莲这副姿态叫薄皇后嘴角的笑容敛了敛,绘杏也抬头看着潘玉莲。   “嫔妾有事相求。”   薄皇后放下了汤匙,擦了擦唇侧,点点头。   气氛稍显严肃的时候,却见潘玉莲两手抱拳连连拱了拱,:“往后这嫔妾肚子的孩子到了坤宁宫,娘娘您可不能只偏心它啊。”   “嫔妾爱吃的东西可不能少。”   就这?   还真就这。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娘……”   薄皇后笑着点头道:“好,好,本宫答应你。”   “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你的那份。”   ……   直到出坤宁宫的时候,潘玉莲也没能知道薄皇后这次为什么忽然将她请到了坤宁宫。   反倒更像是来‘蹭了顿饭’。   她还连吃带拿,腰包鼓鼓的回了长信宫。   回去的路上,坐在撵轿上的潘玉莲伸手‘喜滋滋’的摸了摸鬓边,那里多了一对明晃晃的青鸾衔珠穿海棠的金步摇。   ……   五月中旬的时候,大晋朝的武举科考就开始了。   待科考结束的当晚,前前后后快有小半个月没有进后宫的明崇帝,这会儿踏进长信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气。   他抱着潘玉莲的时候甚至还悄悄的闷闷笑了两声。   呜呼——当真是活久见。   潘玉莲敢发誓。   她真的还从没见过明崇帝有这么纯粹快乐的时候。   他真的,真的越来越像个‘活人’了。   但不得不说,看着眼前这么纯粹快乐的明崇帝,真的……潘玉莲都忍不住开始跟着一起笑。   尽管不知道笑的什么,但两个人对视一眼,就从闷闷的笑到忍不住一同哈哈的笑。   嗯……笑的傻里傻气的。   笑到最后潘玉莲是真的捂住了肚子,而明崇帝使劲压着笑意给她揉了揉。   明崇帝擦去潘玉莲睫毛上缀着的那点笑出来的泪花,:“几日不见,倒愈发的憨气。”   潘玉莲握着明崇帝的手,只管眉眼弯弯的笑道:“不管,陛下先笑的。”   这份高兴真的很难让人扫兴。   因而潘玉莲眼睛亮晶晶,略有些兴奋的看着明崇帝,问道:“陛下可是捡着赤金了,这么高兴?”   明崇帝笑着揉了揉打趣他的潘玉莲,一本正经的道:“比捡了赤金还叫人高兴。”   “啊,那可真是喜事。”   潘玉莲先是惊讶的‘啊呀’一声,随后她也一本正经的坐了起来,又拉着明崇帝的衣袖摇了摇,:“快,陛下快说说是什么好事。”   “千金易得。”   “一将难求。”   听着明崇帝的话,再看看明崇帝的神情……经常抽卡的朋友们就能知道——   这是出‘金’了。   而作为一个帝王,在局势不稳的战前,忽然拥有个骁勇异常,勇冠三军的‘绝世猛男’体验卡是个什么感受?   “辕门射戟……若非亲眼观之,朕都只当是言过其词的演义传言。”   说着这句话的明崇帝还下意识连连的拍着潘玉莲的手。   他语气间满是欢愉,连话都止不住的多了些。   “凡人之勇,莫盖如是。”   “善骑射,能徒手搏虎,披甲执戟,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难得他善武,亦熟读兵法。”   “军中,若论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历来当属王叔为先,而他于兵形之势却颇有见地心得——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   潘玉莲看着兴奋不已的明崇帝。   当着群臣的面,明崇帝不会这么失态。   可这会儿他在毫不掩饰的同她分享抽到那位‘SSR’卡的喜悦。   是的,明崇帝到现在都没有明说是谁,但潘玉莲已经心知肚明了——   除了那位叫人过目不忘,走过来都像‘山’一样的‘猛男’,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叫明崇帝这般喜形于色。   若不是系统人物提示里明晃晃的“贪财好色,色欲刮骨之祸”,只怕吕禄山的评价还能再往上。   待自己先连连说了一通的明崇帝慢慢的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一眨不眨望着他的潘玉莲,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这些朝政外事……听起来是枯燥了一些。”   潘玉莲摇着头,她望着明崇帝:“陛下真的很开心,说的很有意思,听得嫔妾都想见见这位……”   “吕禄山。”   明崇帝适时地补上了名字。   他甚至还记住了吕禄山的表字,:“玉立昂藏态,今朝御路前——立昂。”   好了,好了,知道陛下你是真的高兴了。   潘玉莲笑着扑进了明崇帝的怀里,:“记住了。”   温香软玉盈怀,明崇帝难得的那股分享喜悦劲儿也过去了。   他笑着慢慢摸了摸潘玉莲的头,:“是朕失态了。”   “只是今朝新科举子中多了几位贤才,如今武举接着又有如此英武之士……”   明崇帝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说着说着他自己还有了些疑惑。   “穷文富武,历来武者多不易,每每科举文试都有贤才辈出,又因文人相轻……若似狄爱卿那般少年意气,锋芒毕露,旁人压他一压不足为奇。”   “似闫爱卿老成持重,声名不显也是寻常。”   “只是似这般勇武之士……之前却从未听过他的名声。”   闻言潘玉莲下意识的看向了系统——   统哥,我充钱了,你可别掉链子!   系统没有什么回应。   虽然知道“统哥”一向给力,应该不会在上面出什么岔子。   但略有几分心虚的潘玉莲却还是抱着明崇帝,仰面间笑着拍起响亮的马屁。   只听她万般恳切的道:“陛下坐拥四海,物华天宝,地缘辽阔,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居于乡野,便是有个什么声名,又哪里能传遍天下?”   “甚至即便是听到了,就如那位吕大人何其英武……若非亲眼所见,只怕都道不过是人云亦云而已。”   潘玉莲亲昵的环着明崇帝的脖颈。   她目含崇拜的看着明崇帝的眼睛,感慨道:“如今陛下勤政不怠,惠恩广施,令百姓安居乐业,使得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   “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若非陛下慧眼识珠,揽尽英才于麾下,又知人善用……若是明珠蒙尘,哪还能如现在这般声名鹊起?”   “只能悲叹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   潘玉莲的这番话……听的明崇帝笑的直抖。   “你呀,你呀……”   明崇帝笑着连连摇摇头。   他含笑间很是感慨着拍了拍潘玉莲的屁股,又轻轻的揉了揉,:“苍天有幸。”   “所幸朕怀中美人没有入朝为官,不然……”   不然就怎么样?   看着潘玉莲睁着那对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明崇帝笑着低头亲了亲潘玉莲的鼻尖,含笑间低声道:“不然必定叫朕带着成日里侍奉在侧,不离左右……叫那些言官闻之大怒,目如明星,发上指冠,一日三谏。”   …… 第71章 晋恭喜娘娘抽中道具,升官发财死仇人……   今日是钦天监早早算好的册封吉日。   司辰值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   掐着吉时,长信宫外潘玉莲领着一行人跪在了院中。   这次册封潘玉莲为妃的旨意与之前晋位时只有内尚监的宣旨太监不同。   皇帝命大学士黎正荣为正使,礼部尚书葛依白为副使,持节册封庄贵嫔潘氏为庄妃。   “……朕惟赞中宫而起化,克佐苹蘩,奉内职以宣勤,宜光纶綍,用晋荣封。尔庄妃潘氏,恭慎无违,柔嘉禀顺,侍深宫而匪懈,小心只事夫慈宫,久侍璇闱。”   “兹奉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庄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因着肚子里的皇嗣还未出生,潘玉莲就听圣旨只是抓着她猛猛的夸了一通。   前来宣旨的大学士和礼部尚书都对着潘玉莲很是客气,满脸带笑,全然不见当初对潘老爷的鄙夷不屑。   果然,只要你站的高了,就能看到——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旨意读完,潘玉莲就行了大礼,叩头谢恩:“嫔妾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参加选秀至今,不过接了三道圣旨,潘玉莲就已经从八品宝林一跃到二品妃位。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 c o m )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不光是潘玉莲自己心有感慨,就连“统哥”好似也生出了感慨——   谁能想到一贯‘没脸没皮’,穷的束手束脚连道具也换不了多少,吝啬到抠搜的潘玉莲真能走的这么快?   这简直比‘开挂’了还要像‘开挂’了。   【“嘭,嘭,嘭!”】   和之前贺喜时简单的一簇烟花不同,这会儿游戏屏幕上的礼炮就和不要钱似的,疯狂的喷涌了好一会儿。   【“恭喜娘娘“宫运”亨通,平地青云,前程锦绣,当前您距离‘宠冠六宫’,只有一步之遥。”】   【“请娘娘前往‘凌云阁’查看当前位份。”】   【“为庆贺娘娘此次连番越级晋升,现为娘娘送上‘晋位大礼包’,请娘娘注意查收。”】   听着‘不氪金就两眼空空’的系统一连串的动静,甚至还破天荒送了礼包……   这会儿在殿外当着众人的面,潘玉莲喜色如常,随后就去了慈宁宫和坤宁宫叩谢太后娘娘和薄皇后。   慈宁宫里闻太后神色淡淡。   到底还顾忌着潘玉莲怀着身孕,闻太后好歹没有直接给她撂脸子,但训诫之词却是说了一堆。   左一个规矩,右一个体统。   中间再夹杂着‘反人类’训狗似的妾妃之德,听得潘玉莲是眼冒金星。   所幸有吉时卡着,即便再多的话也有个尽头,刚结束了规训,潘玉莲带着一行人逃也似的去了坤宁宫。   ……   今日不光是潘玉莲穿了身宝蓝色的吉服又精心打扮过,就连薄皇后穿的也很是隆重。   金红的凤袍上绣着牡丹和彩凤齐鸣,头上戴着的也是东珠点翠凤凰冠。   殿中设了软垫。   潘玉莲跪在上面,只听了一连串的吉祥如意之类的贺词,她就被扶了起来。   到最后薄皇后还拿出了一件叫人意外的贺礼——那是一匹绫帛。   “这是桑蚕礼上供养的蚕吐出的丝线织成的锦帛……”   一听这话,潘玉莲霎时就连连摇头推却。   这玩意儿的象征意义远远胜过实际价值。   潘玉莲喜爱‘实际的好处’远远大过那些虚名。   若不是仅有的一两分脸皮拉着潘玉莲为人的体面,她甚至都想让薄皇后不用费心挑什么礼物,用黄金白银打发她得了。   看着潘玉莲睁圆了眼睛,连连摇着头的模样,薄皇后手指微微抬了抬,但很快,她就想起这是什么场合了。   当着外人的面,薄皇后也不好去揉潘玉莲的头,便示意绘杏将锦帛交给潘玉莲身后的宫人。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认真道:“这份锦帛制成的时候,本宫也亲手绣了,这也不光是给你的,也是为你肚子里的皇嗣……”   话说到这份上,潘玉莲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收下了。   待结束了谢恩回了长信宫,其他的妃嫔也掐着时候过来相贺。   满面笑容的客气了几句,潘玉莲就请了一众妃嫔就坐,奉上了香茶瓜果点心。   宣妃是同兰妃一起来的。   其他人在潘玉莲迁宫的时候,已经或多或少见识过长信宫里的风光。   不然“金屋”的名头也不会那么大。   倒是兰妃没赶上时候。   这次她借着吃茶的功夫忍不住四处看了看长信宫。   这一看,潘玉莲宠妃的名头那是跑都跑不掉。   她们陛下果真是……怪道这宫里的人如今都只说‘金屋藏娇’呢。   满殿芳姝,明珠辉辉,香萝丛丛。   兰妃微微一抬眼——却见一张美人面后是另外一张‘惊心动魄’的美人面。   那是今日众星捧月般的‘主角’。   恰逢喜事,容光焕发,满面春风的潘玉莲好像没了那份招人恨的‘虚浮’,神情自若,熠熠生光。   这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潘玉莲。   吃了那么大个的教训,潘玉莲也收敛了满宫里乱开‘开地图炮’的举动。   不然若是再有个什么叫人非死即伤,胆战心惊的重大‘意外’,她却依旧毫发无损——那就不是‘苍天庇佑’了,而是‘妖邪转世’了。   再有,之前自带‘十八禁’艳星‘黄暴“气质的潘玉莲,不得已还需要时时作怪。   不管是装傻充楞的丑化自身也好,还是挤眉弄眼的讨嫌也罢,她都在竭尽全力削减那种一看见她就往床榻上联想的‘淫靡下流’。   毕竟第一眼的印象,最是深刻。   一旦被定性,她不光是穿不了那些被世俗给‘扒光’的衣裳,那就是活活脱层皮都很难爬出‘色欲’的无底天坑。   到底是‘人间尤物’潘玉莲还是‘草包美人’潘玉莲……潘玉莲直接选择了后者。   讲真的,就潘玉莲那副招人嫌厌到被打脸断腿的浅薄恶劣‘脾性’,着实叫人深刻印象,甚至都盖过了宫中众人对潘玉莲那副色相皮囊的印象。   但现在怎么说呢……   倒也确实是富贵养人颜,权势润人气。   原本只是藏着那种肆意攀折的美艳的潘玉莲,如今生出了靡丽妖颓甚至是还有些被滋润出的不驯气质。   想看她弯腰低眉,想看她垂首敛目,想看着她谄媚逢迎……想压着她?   可以。   只要她肯。   不然敢伸手,就要被扎一手的血。   ……   和兰妃一样,等满殿的妃嫔艳羡不已的酸过‘金屋’,目光就尽数落在了今日难得一见的‘吉服限定典藏版’潘玉莲身上。   在这宫里,潘玉莲很少正儿八经的在人前盛装出席。   毕竟她的目标‘主业’明确——那就是有机会搞皇帝就疯狂搞皇帝。   没机会搞皇帝就去搞太后,没机会搞太后就去贴皇后。   她要往上走,这三座‘大山’才是最有决定力的因素。   至于其他的妃嫔……   在这充斥着数不清的‘暗戳戳神经病’的后宫里,潘玉莲也实在不想再费劲去甄别什么‘是人是鬼’的‘好朋友’了。   在荣华富贵的这条路上,潘玉莲正铆足了劲儿的往上爬。   要是没仇没恨就离远些,吃瓜还是看戏随意。   若是‘恨海情天’那就过来撕,赌运赔命都不虚。   ……   长信宫内,万众瞩目的潘玉莲往人堆里看了看。   那位身患心疾的昭妃娘娘没来,代琼华宫前来送贺礼的是宫里的‘老好人’崔昭仪。   再一转眼,潘玉莲就看见了涂娴。   哦哟,‘荣三降’再度出山,看着人缘   都好太多了。   不过当着潘玉莲的面,还是那个全身心诠释委曲求全的‘涂可怜’。   啧啧啧。   潘玉莲一贯都相信这世上爱意短暂,恨意难消。   仇恨更是扭曲人性、拉低底线的第一驱动力。   对着‘仇人’越是弯的下腰,越是舍得下面子,报复起来也越发的猛烈和往死了使劲。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报仇雪恨。   今有涂娴卑躬屈膝,恨意滔天。   不过,‘炸’谁不是‘炸’呢。   来一个送一个,来两个‘炸一双’。   “这是……涂嫔?”   潘玉莲这样‘嚣张跋扈’的浅薄张扬之人,如今看着‘旧怨之敌’摧眉折腰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被点名后的涂娴一愣,随即她越众而出,她对着潘玉莲行礼。   “嫔妾给庄妃娘娘请安,娘娘如意吉祥,万福金安。”   说话间涂娴又亲手接过宫人捧着的礼匣,自己端了过来敬奉,:“嫔妾特备下心意一份,恭贺娘娘晋位之喜,福运昌隆。”   若这是本《弃妃逆袭,冷面君王日日爱上我》的小说世界。   那如今的涂娴必定就是那个被从贱人‘暗害’跌落‘泥塘’后‘浴火重生’的女主角。   这世上,能忍住屈辱,苟且低眉,筹谋翻身的人,要比‘一死干净’的人遭受和需要忍耐的多得多。   很有‘大反派’自觉地潘玉莲此刻看着涂娴的模样,笑的当真好不得意。   她坐在主位上不起身,却也不叫涂娴起身,连意思意思都没有。   待笑过之后,潘玉莲就这么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眉眼挑着,漫不经心的道:“荣妃……哦,瞧本宫这记性,现在该叫涂嫔了,你如今的模样,倒真是难得。”   站在殿中的涂娴没有回嘴。   她就这么低着头屈着膝行着礼,听着潘玉莲的挖苦奚落。   眼看这气氛不对,席间的宣妃和兰妃对视一眼,随后宣妃站出来打圆场,兰妃则是笑脸盈盈的顺着潘玉莲又捧了她几句。   贤妃没说话,倒是惠妃看了两眼这场面,随后也笑着出声引走了潘玉莲的注意力。   这宫里面除了一些‘嗅觉’灵敏的躲事‘吃瓜群众’,还有些则是能在‘搅屎棍’和粉饰太平的‘高手’中无缝切换人设的人才。   有几个主位娘娘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出了把力,叫这场贺喜宴顺顺利利的办了下去。   ……   宴席散了,其他的妃嫔都三三两两的离开。   宣妃这次倒是难得的和涂娴一道回去。   路上,看着‘洗心革面’后明艳不再,周身暮暮,神色沉寂的涂娴,宣妃心里甚至都有些不自在和不落忍。   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候,宣妃和涂娴就已经认识了。   宣妃也曾见过涂娴那般光彩照人,明艳无双的模样。   与现在的‘落魄’寂寂实在是判若两人。   十几年恩恩怨怨间的陪伴,没有夹杂‘丧子之痛’这种解不开的深仇大恨,现在又连‘圣宠’也很少争了。   宣妃曾经说‘恨’的时候也是真的想‘杀’了涂娴的恨。   但说可怜,也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还有些物似其类的感伤唏嘘。   “庄妃的脾气直了些。”   宣妃慢慢道:“但她的性子直也就直在这,有什么当场就说了,你若是不招她,她也不爱搭理旁人。”   “入宫这些日子,她眼前看不见的人,也不会去寻上门给人难堪。”   “如今庄妃怀着身孕,脾气也愈发的率直,涂嫔,往后若是还有这般贺喜的事,长春宫的那份,本宫也可以代为送上……”   闻言涂娴看着宣妃又是感激又是带着凄凉的一笑,:“多谢娘娘的好意,嫔妾……嫔妾又如何不知呢。”   “只是……”   涂娴眼中含着点泪,强忍情绪的轻声道:“嫔妾从前行事不妥,深深恶于庄妃。”   “即便如今已连番受罚,可到底庄妃她心中还有怨,若是现在不叫她消气,只待再过几月,她腹中的皇子出世……到那时,这宫里就再无嫔妾立锥之地了。”   涂娴这话听得宣妃心中都一酸。   她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得觉得涂娴杞人忧天。   毕竟谁能保证潘玉莲越发得势后会不会换了一副嘴脸,开始毫无顾忌的磋磨涂娴?   “若是有什么本宫能帮上忙的地方……”   宣妃顿了顿,她看着涂娴,认真的道:“力所能及的,本宫一定帮。”   “多谢你了。”   涂娴含着泪一笑,又有些感慨:“没想到,如今你还肯帮我。”   “怎么说咱们也都是曾经一同入宫的人。”   宣妃也没有乘撵。   两人就这么一道乘着天际慢慢落下的余晖往长街的另一头走去。   “德妃去了,齐妃也去了……这宫里,王府的那些故人也越发的少了。”   “如今亲眼目睹海棠尽染胭脂色,乘风青云起,繁于琼花盛于兰,遍生奇彩冠群芳……”   宣妃摇摇头,之后的话没有说完,涂娴也没有说话,只有淡淡的叹息声被脚步声轻轻的碾碎。   ……   长信宫   难怪要等胎相坐稳了才举行册封仪式。   撑过这一天,夜色刚落,去了满身珠玉华冠的潘玉莲直接瘫在贵妃榻上。   杜鹃连忙捏着潘玉莲有些发胀的腿,珍珠也依偎在怀里仍摸任亲。   贵喜和长顺伤还没好全,但得了御医能动的信儿就不愿意继续在耳房躺了。   在这两人看来——他们庄妃娘娘宽厚仁善,惠下悯怀,如今长信宫中锦绣未央,前程大好,炙手可热大势绝伦,保不准就有那死不要脸的刁滑小人,钻空子强行凑上来呢?   今日潘玉莲晋位,长信宫里也发了厚赏。   即便身侧耷拉着一只手不能动,但贵喜眉宇间却还满是喜色,他用另一手则灵活的接放着礼匣。   长顺的腿脚不灵便,就坐在椅子上登记造册,殿内其他的宫人也来回的收放着礼。   听梅则是盯着这些礼匣查看内容,有值得注意的就拿给潘玉莲。   躺在榻上缓了缓劲儿,潘玉莲就借口休息,让杜鹃帮着长顺一道去外殿登记。   等杜鹃出去,刚放下云锦芙蓉帐,潘玉莲就打开了系统。   在凌云阁查看了一下嵌着宝光的‘庄妃’名头,潘玉莲又顺手点进了衣柜。   系统的提示也弹了出来——   【“请问娘娘是否刻录收集套装“彩莲青鸾鸣”?】   潘玉莲戳了戳系统的。   “统哥,你这刻录是啥意思?”   【“因娘娘宫斗能力出众,风华万千,辉光夺目,现已捕捉到娘娘‘高光时刻’生成套装补充游戏衣库。”】   【特色服装:彩莲青鸾鸣】   【服装等级:五颗星】   【服装特性:彩鸾呈祥瑞,青莲降地都。祸去福星至,喜气映门楣。】   【套装效果(需集齐可生效):激活权位之喜,增加福运。】   【注——权位之喜:从二品之前,可大幅度增加晋位几率,晋升从二品之后小幅度增加晋位几率。】   潘玉莲看着   屏幕中闪闪发光的五星套装,手指轻轻的动了动。   她们统哥但凡给她说好话的时候,那都是有利可图的时候。   这个套装……谁能嫌弃好东西多呢,是不是?   潘玉莲掩不住笑的道:“统哥,你这么夸我,我听得骨头都要轻了。”   “你说说,就咱们两这并肩作战,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情谊……我哪里对你的事说过一个不字?”   不等系统反应过来,潘玉莲马上就又道:“统哥的便宜我也不好占,这刻录套装的成本你可得收下啊。”   【“……该套装刻录后将会收录至霓裳羽衣阁,娘娘可通过抽卡进行抽取。”】   潘玉莲挑了挑眉,笑意也淡了,:“统哥,我在这宫里势单力薄,只能和听梅相依为命,苟且求生。”   “我豁出去一切的侍奉‘疯’皇帝,又拖着断腿五体投地哭求太后……”   “我搭着‘不要脸,死要钱’的名头抠搜着惦记占你便宜,也是我实在撑不住了,可这便宜,说到底我也没能占上。”   “今日又是在我这大喜的日子,你却……”话不说完的潘玉莲神色落寞的叹了口气。   【“……若娘娘同意刻录该套装,将免费赠送娘娘一张‘福运套装升级卡’,娘娘下次购买礼包的时候,可将礼包内的保底套装无条件进行升星。”】   鸡贼还是氪金系统鸡贼。   潘玉莲扫了一眼商城里的礼包。   没有优惠活动的时候,648元的礼包里保底是个四星的套装。   ‘绝版套装’的神奇,潘玉莲已经亲身体验过,不管它正不正经,效果却很顶。   拿着这张卡,要想利益最大化,没有优惠活动的时候就得买个1000元的礼包,才能将保底的五星套装升级成六星绝版。   系统还是一贯的死要钱。   但同意,就能白拿着张百分百托底的卡,不同意,啥也没有。   潘玉莲见好就收,点头同意了。   【“请问娘娘是否打开‘晋位大礼包’?”】   “确认。”   【“恭喜娘娘获得银叶子*1000,霓裳羽衣卡*10,梦幻家具*10,绒云流丝*50……”】   【“恭喜娘娘幸运值爆表,获得一次性限时道具——升官发财死仇人”。】   “统哥。”   潘玉莲看着礼包里开出来的道具的名头直乐,:“你们这道具名字……起的很有水平啊。”   【“娘娘谬赞。”】   【“一次性限时道具——升官发财死仇人:逢官看财,逢财看杀,逢杀看印。】   【激活前提:天子赐印,福运齐天。】   【“道具使用说明:仅限晋位之喜当日生效,过期失效,需碎‘仇敌’贺喜之物。”】   【“效果说明:需根据娘娘的具体行动判定。”】   【“提示:念情之人(七情六欲)当主情杀。”】   【“注:恨海情天多生乱,请娘娘斟酌而定,保全自身,小心反噬。”】   潘玉莲瞅着客串‘狗头军师’的系统阴险的提示,躺在榻上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一粒包藏祸心的‘团圆丹’,再加上个那会儿已经‘疯疯癫癫’不择手段的潘玉莲。   一人一统合力用个‘假孩子’,将这宫里所有人都给高高的架在了高台上。   “统哥啊统哥,我还以为你改了性子呢,没想到你却还是这么爱看热闹。”   “这‘假孕’的谢幕戏我才准备好,你这第二个戏台子就已经紧锣密鼓的搭起来了?”   “统哥……人心难测哟。”   “骗感情的人,十九**也逃不出这个报应,你也不怕我哪一天就失手栽了?”   【“娘娘‘求生欲’爆棚。”】   “好,好,你厉害。”   潘玉莲笑着对屏幕举起了大拇指,:“统哥眼光高绝,得咧,干活吧。”   涂娴和徐灵容的锅潘玉莲已经备好了,现在……   掀开帘帐走出去的潘玉莲看着听梅眨了眨眼。   听梅心领神会。   她在一堆的贺礼里看了看,待打开查看和登记了几件贺礼后,听梅就状若随意的捡出了一个贴着名谏的贺礼。   描金的漆木红盒,打开,却见里面是成套的上好羊脂玉和青玉制成的青莲如意把件。   听梅笑着道:“娘娘才说宫里的莲花开的好呢,这不,就已经有送到咱们宫里的‘玉莲’了。”   潘玉莲一听就来了兴致。   她笑着放下润嗓的燕窝梨汤,:“是么,本宫看看。”   听梅捧着匣子走了过来。   潘玉莲接过了匣子,细细一看,就见里头共有六支玉莲如意纹饰的把件,这是一整套的献福贺礼。   摆在最中间的那个玉莲如意模样最是吸晴,莹润的都像是凝着光似的。   …… 第72章 江年轻貌美的“男妖精”   暮色刚落,如今还未及掌灯时分,长信宫外一路悬着的宫灯就已经都亮了起来。   今日明崇帝连歇息都没歇息,连同团团转的六部尚书和内阁重臣赶早处理完朝政。   只是当明崇帝一路踏着光走进长信宫的时候,却没有见到那道寻常时候早早就扑过来的身影。   一直走进玉椒殿,明崇帝脚步顿了顿——   还是没有。   明崇帝微微蹙了蹙眉。   待他再往里走了两步,隐约就听见“啪”的一声。   随后,内殿霎时就响起了一阵乱哄哄的说话声。   “娘娘,娘娘您小心。”   “娘娘您伤着哪里没有?”   “娘娘,奴才先……”   听着这动静,明崇帝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殿内原本摆放整齐,准备入库房的贺礼周围凌乱的摆放着几个匣子,瞧着是匆忙间就直接放下的。   很显然,这会儿没人顾得上这些贺礼,殿内的宫人团团的围着潘玉莲。   待看见明崇帝进来,满殿的宫人连忙都跪下行礼。   而明崇帝直接看向潘玉莲——   这一下就瞧清楚了她脚下那堆瓷玉似的碎渣。   见潘玉莲抬头看见他的时候要起身,明崇帝忙道:“就坐在那,别动。”   看潘玉莲老实待着了,明崇帝自己走了过去。   他大布跨过地上的那堆碎玉,走到潘玉莲的身前,伸手抱起了她,随后就这么抱着人去了临窗的贵妃榻上坐下。   坐下后明崇帝也没有放下怀里抱着的潘玉莲,而是先拉过她的手看了看。   “可伤着了哪?”   潘玉莲摇了摇头,:“陛下,嫔妾没事。”   长信宫里原本各处都铺着锦毯。   只不过如今入了夏,天气一日日的热了起来,潘玉莲嫌弃铺宫的锦毯看着叫人心头燥热,就让人先收了起来,那支青莲如意摔在地砖上就干脆的碎成了残片。   这会儿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怀里,她扭头看着刚刚坐着的地方,闷闷的道:“那对如意青莲很是好看……嫔妾现在却给摔碎了一个。”   闻言明崇帝也往圆桌前看了看。   除了凳前那堆飞快被宫人们收拾的碎玉渣,桌上还摆着个开盖的漆木盒子。   看着明崇帝的目光所向,捧着东西跟进来的魏公公,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锦盒交给了一旁的听梅。   随后自己上前取过桌上的漆木匣,双手捧着献给了明崇帝。   这匣上覆的名帖已经被取了下来。   这点事明崇帝倒也没在意,他接过匣子就直接往里一看——   匣子四角处放置的玉把件倒是还安然无恙的嵌在里面,而最中间本该摆着一对如意青莲的地方却空了一边。   看了两眼,明崇帝伸手取出了这玉把件。   细腻柔润,触手生温,品相极好,又雕成了青莲如意……本该成双成对的吉祥如意眼下碎了一个,倒是真有几分可惜了。   看怀里散着发的潘玉莲软软的靠着他,神色怏怏,闷闷不乐的模样。   明崇帝亲了亲她的发侧,低声哄她,:“朕让他们重新做一个补上好不好。”   “就让原来的工匠做,用相同的玉料。”   “一定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   嗯……?   明崇帝的这番话,听得重新捧着东西站好的魏公公没敢抬头,但藏着鞋子里的脚尖却使劲绷了绷。   这还是他们那个碎了就碎了,直接一道丢开的陛下吗?   而被有意哄开心的潘玉莲抬头看着明崇帝,眼睛里也有点神采,:“真的吗?”   不待明崇帝点头,潘玉莲就抱着明崇帝,为着他的这份心意笑了起来。   “嗯,是嫔妾说错了,陛下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哪里会骗嫔妾。”   看潘玉莲倏地   一下就高兴起来,明崇帝也跟着笑了。   他笑着摇摇头,将匣子随手放在刻着仙鹤献福的案桌上,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嗯,一言九鼎,不骗你,朕现在就即刻下令,让……”   魏公公正要去寻名贴时,明崇帝却听伏在他怀里的潘玉莲接过了话。   “是信王府。”   “嫔妾早就看过了名帖,是信王府特意送了嫔妾这份贺礼。”   潘玉莲的语调温柔,又有些懊恼和惋惜:“嫔妾一眼就瞧中了这些玉莲。”   “莹润细腻,触感极好。”   “倒是真让人爱不释手。”   “嫔妾刚刚拿起来把玩的时候,却不想失手给打……”   明崇帝的目光落在了匣子上。   听着潘玉莲的话,他原本看着那些精美莹润的玉把件时眼里的笑意,忽而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不管其他是谁送的这份礼都好,偏偏是信王府……是与潘玉莲曾经,曾经订过亲的人。   明崇帝也不想多想的。   可他都亲手一点点的摩挲过——不论是这些匣子里的玉莲……还是他怀里的“玉莲”。   莹润细腻,触感极好,爱不释手……   一字字,一句句,就和添了魂似的草缠在心头,一点点的往里勒。   明崇帝冷冷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这些精心备好的玉莲,他有没有碰过?   伏在明崇帝怀中的潘玉莲,没有‘看见’明崇帝的脸色,魏公公却缩着身,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   见明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魏公公连忙无声躬身的应下,飞快带着殿内伺候的其他宫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的潘玉莲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抓着明崇帝胸前的衣襟,甚至略有几分羞赧的轻声道,“……陛下,若是,若是您让信王府寻人重新制了玉莲,会不会就知道是嫔妾不当心给打碎了?”   老实‘安胎’一段时日,现在又开始戏精上身‘作死’的潘玉莲兴致盎然,十分有劲。   这种‘啊啊啊’的**剧本,可比那些‘温情脉脉’的剧本带劲儿多了。   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心口上——明崇帝的心跳比刚才都快了许多。   可明崇帝摸着她头的举动却还是不徐不疾的,甚至连声音也不紧不慢的,:“就这么紧张他知道……心意碎了?”   啊~还以为陛下你没感觉呢。   心里‘嘿嘿嘿’兴奋的潘玉莲,垂着眼开始精准的往‘雷区’里扎。   机会难得。   就明崇帝密不透风的裹挟她,甚至像是‘疯狗’似的占有欲……哪怕肚子里有‘免死金牌’顶着,但若是没有旁人能‘顶雷’,无缘无故的潘玉莲还真不敢轻易就招翻了他。   “这毕竟也是信王……信王府送来的一片心意。”   “与嫔妾收到的那些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瓷瓶玉器、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好没意思的如意吉祥贺礼都不一样。”   “可见真是费了几分心思的。”   是啊,费了几分心思。   费的心思……都到玉莲上去了。   潘玉莲的话更是叫明崇帝脸色淡淡,眼神凉凉。   “陛下也知道嫔妾,嫔妾曾经和信王世子……”   这次潘玉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崇帝捏着下巴抬起了脸。   被抬起脸的潘玉莲的神色有些莫名,眼神茫然。   而明崇帝眼里含着凉嗖嗖的淡笑。   他看着潘玉莲,:“潘玉莲,你说的话……和你要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平日里潘玉莲的‘假’可以是淘气似的‘一眼假’,玩闹似的‘三分假’,盘摸着的‘七分假’。   可此刻的潘玉莲看着明崇帝,眼里全是十足十‘沉浸似’的不解——   她说什么了?   明崇帝慢慢松开了捏着潘玉莲脸的手。   他压了压自己,可整个人的神色像有几分咬牙似的笑意,:“你再说?”   这般近乎明示是明崇帝抬手了,而潘玉莲也看懂了。   两个人的默契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了。   可……再说就再说。   肚子的‘大雷’没掉之前,潘玉莲还就真不怕什么。   若是‘大雷’落了,想来明崇帝也顾不上什么了。   潘玉莲慢慢的垂下了眼。   她叹着气似的轻声道:“陛下也知道,嫔妾曾与信王世子定过亲,是祖父亲口应允,白纸黑字亲笔写下。”   在这个时代,哪怕只是匆匆的定了亲,可潘玉莲就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她这个‘人’的‘所有权’甚至都可以在名义上属于慕容烨。   待到成婚,有那一纸婚书,她就会完全‘属于’慕容烨。   他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玩弄,作弄,欺辱,甚至是不顺心了随意处置……都是合乎‘礼法’的。   这种叫人心头发梗的‘归属性’,哪怕只是曾经的一点,都像是抓着心肝的烦躁。   特别是说这些话的潘玉莲不肯滚烫热烈的连番保证自己对明崇帝的爱意。   明崇帝垂着的手都快攥起来了。   “世子当初登门履行婚约的事,嫔妾知之不详……只知道是府上先毁的这门亲事。”   “后来才得知他被,他被府上的家丁拳脚相加,甚至还被近乎刻薄的羞辱了一通……”   穿着杏色裙衫的潘玉莲,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软。   特别是她散着发,垂着眼,未施朱粉,素态清清的模样。   更显婉约,柔肠百转。   潘玉莲轻叹了一口气,:“知道此事,嫔妾心中,心中实在有愧。”   就潘玉莲平日里那般对其他人其他事不屑一顾,只肯与你全心全意甚至‘献祭’似的‘深情’,谁泡在里面谁不软骨头?   简直迷得人东倒西歪,压根就迈不开脚步。   即便是明崇帝……也不能例外。   他甚至更是已经习惯于‘贪婪’的敛尽这份‘温情’。   可潘玉莲现在被‘野妖精’给勾去了一丝情。   这丝‘情’勒的人理智都有点失控。   ‘不装’了的潘玉莲,真的会让人患得患失的失了分寸。   明崇帝看着怀中近在咫尺的潘玉莲神色怅然的模样,又感觉这一瞬的她远在天际。   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虽然理智现在还在,但明崇帝到底还是没忍住。   他脸上是笑的,话却是冷的,直勾勾的盯着潘玉莲。   “潘玉莲,你到底是对他心中有愧,还是知他如今有意另结良缘,心生不甘?”   “陛下!”   潘玉莲瞪着眼,恼的眼睛都有点红,:“陛下,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   明崇帝脸上的笑倏地落了。   若是寻常的时候,真是‘清清白白’的潘玉莲早就腻歪在了明崇帝的怀里。   她或是哈哈笑着嘲笑明崇帝的这番话。   或是装模作样的作怪,‘阴阳怪气’的掐着嗓子顺着他的话挤兑人。   可潘玉莲此刻的神情……更像是被戳中‘心事’后的恼羞成怒。   那股藏在心底里的点点火星,一瞬间就疯狂的喷涌了起来!   明崇   帝有多少年没有真的这么动过气了?   这股又酸又涩,又气又恨,又恼控制不住的情绪来势汹汹,烧的明崇帝的理智都在冒烟了。   明崇帝看着‘恼羞成怒’瞪着他的潘玉莲,气的笑了起来,他甚至连连的点着头,咬着牙道:“是啊。”   “他还未及弱冠,如今年纪正轻,春华正好,风姿疏林。”   “你与他更是父辈之命,姻缘早定,你如今心中可惜,呵,也是人之常情。”   闻言潘玉莲整个人都是一颤。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说出这番话的明崇帝。   明崇帝叫潘玉莲这般反应拉来回了片刻的理智。   可不待他说什么,却见潘玉莲一抹眼泪,毫不犹豫的从他怀中而去。   明崇帝的手下意识的动了动,却见潘玉莲已经站在身前。   她红着眼,咬着牙,神色认真,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是啊,他未及弱冠。”   “如今年岁正轻,春华正好,风姿疏林。”   “我们是父辈之命良缘天定,只可惜当初没有请陛下赐婚!”   “如今我心中惋惜,却是人之常情!”   真是知道怎么气人就专往哪里扎。   潘玉莲这般甚至是‘真心实意’的火上浇油,叫明崇帝按下去的火气登时就被挑的越发的高了。   情爱‘烫’人,最伤理智,特别是还裹着个叫人容易发疯的潘玉莲‘挑火’。   明崇帝失了理智也没了风度。   “他眉眼不正,心思不定,如今示人于前软弱温懦的不堪入目,粗浅丑陋。”   “潘玉莲,你也生了对眼睛,就这么瞧得上他?!”   这番话叫潘玉莲气的脸色发白,全身轻颤。   她哆嗦着嘴唇,咬牙切齿发着狠的道:“陛下说的正是!”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   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   去你**的情投意合!!!   “潘玉莲……”   明崇帝的眼睛都红了,:“你同他情投意合,哈,你同他情投意合……怎么,你是可惜姻缘线断,还要朕赐婚,好与他再续前缘不成?!”   潘玉莲的眼睛也是红的。   她狠狠的一抹脸上的泪,笑道:“陛下说的正是!”   “只要他不嫌弃嫔妾如今的身份,陛下若要有意赐婚,嫔妾自当遵旨,高高兴兴,吹吹打打的嫁过去!”   “潘玉莲!”   看明崇帝红温的脸色,潘玉莲吸了一口气,:“陛下若有意‘成人之美’,嫔妾候旨就是!”   说完,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转身就进了内殿。   吸——呼——吸——呼——   气的发昏的明崇帝看着潘玉莲的动作,闭着眼深深呼吸了几次,死死压着自己的冲动,没有仓促的起身追过去。   结果明崇帝勉强压回了几分理智,再一睁眼,就看见了桌上那个‘眼中钉,肉中刺’般的贺礼——   “嘭——!”   听着殿内传来的巨响,殿外守着的人都是一个哆嗦。   “娘娘……”   这会儿听梅再也忍不住了。   她满脸惶惶急色的推着魏顺忠拦着她的手,急的就差掉眼泪了,:“魏公公,我们娘娘还怀着身孕呢……”   刚刚殿内响起似是争吵声的时候,魏公公就拦住了已经想往里进的听梅。   毕竟主子们偶尔拌几句嘴,说不定下一秒就和好了呢……底下的奴才瞎跟着掺和算怎么个事?   更何况,他们陛下那是最有分寸。   可听着这动静,魏公公却不确定了。   他同听梅要进去的时候,就见明崇帝已经走了出来。   “陛下……”   “去传太医。”   说着明崇帝脚步顿了顿后继续往外走。   情绪失控的明崇帝头脑中像烧着团火似的发昏。   察觉自己有些失控的明崇帝压下了气头上的所有念头,什么也不多想,勉强逼着自己先离开了长信宫。   ……   即便寻常的时候,明崇帝都是得了空就往长信宫跑。   更何况今日还是潘玉莲的好日子。   因而今夜各宫里都歇的早。   这几日惦记着潘玉莲封妃仪式的薄皇后,也歇息的早。   这会儿寝宫的宫灯都熄了许多,只有两盏留在守夜的宫人身侧。   花香果香的气味清淡,这些日子时不时就被按摩一通,沉在这团淡淡香气中的薄皇后闭着眼安然的睡着。   “娘娘。”   这个时辰,忽然听着冬英的声音,睁开眼的薄皇后心头一紧。   “娘娘,长信宫,长信宫急召太医。”   果然——   薄皇后掀开床帘,直接下了榻,:“出了什么事?”   “陛下呢?”   “还在含章殿?”   冬英服侍着薄皇后更衣,:“陛下到了长信宫,可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随后长信宫就传了太医。”   薄皇后穿好了衣裳,就被扶着出殿,坐上了撵轿。   长信宫忽然请太医的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后宫。   这会儿没人能安得下心,不约而同的往‘阴谋诡计’上想,生怕自己无知无觉的又踩了什么坑——   上次死了一个温昭仪,这次又会是谁?   ……   慈宁宫   甭管闻太后对着潘玉莲现在有多少的刺要挑,厌她满口虚言,蛊惑圣心。   但只要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   不管有多少的恼气和厌恶,闻太后都能忍的下去。   而长信宫里稍有些个风吹草动也勾着她老人家的心。   这么夜里急慌慌的消息本身就叫人很不安,消息又知道的没头没尾的。   心里拧着,自己跟自己较着劲的闻太后虽然还坐在榻上,但手上的佛珠却连连拨弄着,:“皇帝呢?”   “平日里他的魂都像是丢在了长信宫一样。”   “不叫他去他都非要去。”   “现在他连个人都看不住,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娘娘,陛下,陛下从长信宫离开了。”   闻太后拨着佛珠的手一顿。   她略有几分讶异的看着郑嬷嬷。   就明崇帝和潘玉莲许下“海誓山盟”一样恨不能腻在一起的劲儿……   “今日是潘氏封妃的日子……皇帝,皇帝就走了?”   “甚至请了太医都走了?”   “可是为着什么事?”   郑嬷嬷摇了摇头,:“当时伺候的宫人都在殿外,只隐约听得陛下同庄妃起了争执,随后陛下就离开了……”   闻太后听着郑嬷嬷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她闭着眼转着手里的佛珠。   闭着眼的闻太后显然心里一点都不平静。   她一时飞快的拨着佛珠,一时又停了下来,嘴角微微勾起,却又时不时的皱着眉。   当听到宫人来报,说庄妃只是动了胎气的时候,闻太后一点也不惊讶,她甚至摇着头笑了起来。   笑容讥讽的闻太后感慨道:“她相貌不正,素日行事亦不正,览其举措,迹其规矩,招祸取咎,无不自己也……”   说白了,在闻太后的眼里,肯定是满嘴虚言,行事不正的潘玉莲,如今一朝封妃,轻狂得意的哪里露了馅,这才叫明崇帝逮了个正着。   “好,好,这个位份……当真是封的极好。”   一个妃位而已,能叫明崇帝看穿潘玉莲是个什么德行,往后不再受她蛊惑就是顶划算的事。   “去将哀家收着的名册拿来。”   蛊惑的明崇帝眼里看不见旁人的潘玉莲如今倒了,闻太后霎时就来了精神,:“趁着这股‘妖风’不能兴风作浪,哀家要再选几个好的入宫侍奉。”   在这件事上,郑嬷嬷压根就不敢多劝,只得去取了名册给闻太后。   闻太后一边看着名册上的人,一边满意的点头。   这些都是她求过菩萨后精挑细选挑出来的人,各个都满意。   不过想要这些人入宫的事……只怕确实不能三两天的就定下来。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按住潘玉莲的势头。   不能再给她机会去‘蛊惑’圣心了。   “今日潘氏当众给了涂嫔难堪?”   这个档口,郑嬷嬷没有火上浇油,而是尽量委婉的轻声道:“涂嫔娘娘当众给庄妃娘娘送了贺礼,庄妃娘娘也收了。”   闻太后不置可否,又道:“昭妃的身子如今怎么样了?”   郑嬷嬷点点头,语气松快了些:“昭妃娘娘的气色如今好了许多,只不过还是多在琼华宫静养。”   闻太后想了想:“明日中宫请安的时候,就叫她们都过来吧。”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哀家也有些日子没见过这宫里的人了。”   “是。”   …… 第73章 文太后:什么,有人觊觎哀家的花名册……   因着今日是潘玉莲封妃的日子,明崇帝难得穿了身金纹红底的广袖长袍,甚至还换了素日戴着的东珠金冠,而是戴了顶玉冠。   殿外黑夜凝沉,殿内寂静无声。   大殿内,隐在龙椅上的那点红色不显喜庆,反倒更是平添了几分华丽平静的阴森。   坐拥四海,万万人之上。   明崇帝也早早的过了少年意气时还带着‘矜傲’之气的年纪。   揽政数十年,他在这个位置上也越发的从容。   从容也意味着情绪不怎么外显。   甚至清冷之余,好像还多了点从容不迫的温和。   潘玉莲感觉明崇帝越   来越像个‘活人’……也是机缘巧合下仅限长信宫而已。   今夜从长信宫出来的明崇帝,面色冷淡,一言不发。   整个含章殿内静的宫人都像是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陛下……”   得了信进来禀报的魏公公头也不敢抬。   他垂着头,躬着身道:“皇后娘娘已经亲自去了长信宫。”   “御医也给庄妃娘娘诊过脉了。”   “如今,如今庄妃娘娘……动了胎气,需好生静养。”   话说完,听着明崇帝没有其他的吩咐,魏公公就悄悄的退下了。   宫灯的灯火映在明崇帝的眼里,隐约像是有火光跳跃。   在这静的仿佛让人窒息的宫殿内,没人知道明崇帝在想些什么。   贴身伺候数年,一贯都会下意识揣测明崇帝念头的魏公公,这次却只当自己是个泥塑的假人。   那些不知轻重上赶着找死的蠢货,魏公公已经见过不止一个了,甚至他之前的老公公也是这么走的,才给了他冒头的机会。   这会儿是不敢揣摩明崇帝的心念,魏公公就忍不住开始想起了长信宫——   不外乎闻太后都愤愤的咬着潘玉莲是‘蛊惑圣心’的妖妃。   在这宫中其他人的眼里,明崇帝给潘玉莲‘给’的荣宠真的实在是太多了。   轰轰烈烈,花团锦簇的都不像是明崇帝平日的脾性。   而潘玉莲更是来者不拒。   若只是赏赐多倒也罢了……   让魏公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是曾见过明崇帝和潘玉莲私下里相处时的模样。   天家富贵,真心真意难得。   宫中这么多如花似玉,风华各貌的妃嫔……那就更是破天荒的稀罕。   就凭这一点,魏公公对着长信宫更是敬捧三分。   更别提潘玉莲如今还怀有身孕——魏公公嘲讽汪岑不要脸,说他对着长信宫的时候顺从听话,腰弯的低。   但轮到魏公公自己的时候,他的腰更低,笑脸也更加真挚。   不过这世事无常。   当真是成也‘真心’,败也‘真心’。   瞧瞧,这原本还炙手可热的庄妃娘娘自己不就‘飘’了吗?   若不是还有皇嗣……想到这,魏公公不由得感慨起了潘玉莲的命好。   难怪这位庄妃娘娘如今忍不住‘轻飘’的越发轻狂起来了呢。   肚子里有个千尊万贵的‘独苗’,这翻身的机会总比旁人要多得多啊。   ……   长信宫   “娘娘。”   听梅端着个小托盘,走近了芙蓉帐。   她轻轻唤着榻上闭着眼,好似已经哭着睡着的潘玉莲。   “皇后娘娘起驾回坤宁宫了。”   见潘玉莲睁开了眼睛,听梅连忙弯着腰靠过去。   她伸手,从托盘上拿起一块锦缎裹着的冰块。   “娘娘您今夜里哭伤了。”   “稍微敷敷眼睛,明日能好受一些。”   潘玉莲点点头,:“好。”   说着,她伸手接过了裹住的冰块,自己放在眼睛上。   灯火昏昏。   散着发,缩在榻上的潘玉莲,因着刚才哭的厉害,眼皮和鼻尖都泛着红。   看她深陷罗华宫,没入锦绣帐,垂着眼为着凉意蹙眉的时候,总有种叫人心头晃悠的怜香惜玉之意。   却是千般可怜,情愿万般迁就。   听梅蹲下身,拿起冰块慢慢的敷着潘玉莲的另外一只眼睛。   缓解着热胀的潘玉莲嘴里‘嘶嘶’了两声,随后自己又笑着嘀咕了起来。   “嘿,也是绝了。”   “以往对着皇帝的时候,我都从没哭的这么厉害。”   没错,潘玉莲的眼泪汪汪,嚎啕委屈刚刚又冲着薄皇后去了。   推己及人。   在一个愿意可怜你,且有能力帮助你的人面前,忘乎得以的显摆是件自掘坟墓的事。   更何况是在这狗屎的破世界和扭曲人性的后宫中。   因而潘玉莲从没在薄皇后的面前得意忘形过。   甚至在她的跟前,潘玉莲的失意和委屈总比她得意的时候多。   听梅取了帕子。   她轻轻的沾着潘玉莲脸上那点冰块渗出的水痕,:“娘娘,今夜里您……”   潘玉莲这次的动作太快。   听梅只隐约知道潘玉莲要搞事,却没想到是这动静。   那会儿在外头的听梅都听得心惊胆战的。   “瞧着像是放在安稳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没苦硬吃是不是?”   “明明现在信王世子明面上从没对我有过任何不妥的举动。”   “他甚至还颇为大度宽容,对之前潘府的欺辱冒犯不予追究。”   “不仅客气恭敬,还很用心送了贺礼。”   “……”   和如今光明磊落,落落大方的慕容烨这么一比——死咬着不放,揣着一肚子阴谋诡计,暗地里想着法的害人的潘玉莲,更像是个‘歇斯底里’的无脑神经病。   更是从一个背景板似的艳色炮灰,给自己加戏加的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大反派。   潘玉莲慢吞吞的挪着冰块换了地方敷眼。   “可我要是现在真的信了他的邪,什么都不做……他在等继承皇位,登基为帝,我在等什么?”   “不趁着明崇帝还活着能压住人的时候,吃点‘爱恨纠葛’的苦。”   “等皇帝驾崩了,我可就有吃不完的苦了。”   “到时候,就连哭都来不及了。”   听梅也知道潘府和信王世子的瓜葛,之前还颇为担心。   但现在——   潘玉莲颇受圣宠,接连晋位,宫里宫外无不敬着,捧着,又有信王世子‘垂青’潘府那位嫡出二小姐的消息……听梅实在没想到,潘玉莲宁愿扛着和皇帝闹翻的风险也要冒险。   侧头看着听梅关心又担忧的模样,潘玉莲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我准备干这事的时候,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和皇帝这种‘火山口’似的‘恋爱’,早晚有这么一出的。”   潘玉莲笑嘻嘻的道:“现在你看着我和咱们那位皇帝陛下‘蜜里调油’似的……那是建立在我还没“厌烦”这个‘温情脉脉’剧本的基础上。”   “我挖空心思,想法子奉承他。”   “成日里像个没有脾气的‘人机’似的,哄着他,顺着他,纵着他……往后我要是腻歪了这个剧本怎么办?”   “我也知道轻重好歹,更没什么委屈的。”   “毕竟我想借着他往上爬,更舍不得现在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   “但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情绪不上头?”   “皇帝——这种投胎水平高的让人羡慕嫉妒恨,自己又当真能杀出来的政治‘生物’,从来都高高在上惯了。”   “他从指尖施舍一点温情,就足以让人争的头破血流。”   听梅取过潘玉莲手里紧紧捏着的冰块,伸手擦了擦她的手心。   而说着话的潘玉莲长长的叹了口气。   “上辈子挤不进富贵堆里,急着跳脚。”   “指天恨地。”   “长跪不起的求财神。”   “这辈子有机会了,却还是想跳着脚的骂爹。”   “怎么就能有皇帝这种超纲‘开挂’的权力怪?”   “这世上瞧着能来回和他拉扯,那是他肯允准。”   “没谁敢真正的忤逆一个掌着实权的皇帝,他要的也会越来越多……”   “你看看,我现在瞧着是春风得意,但那也不是没其他的办法不是?”   “但凡是个正常人有其他的办法,谁能想出要个‘怀孕流产’这种伤害自己的招数?”   想想其他的法子……呵,指望皇帝感同身受旁人的‘痛苦’那是痴心妄想,   资源就那么多,往上走的路也定死了。   这世上,想方设法能奉承皇帝的厉害人多的是。   “要是皇帝当真又有了旁的‘心头爱’,腻了我,或是一气之下真恼了我,打发我去冷宫里吃糠咽菜,那谁受的了?”   潘   玉莲怕了拍自己的肚子,:“趁着现在有个‘免死金牌’在,那还不得使使劲?”   看着清醒的丝毫不为外物动摇的潘玉莲,听梅心中都忍不住开始反省起了自己——   她是不是都学习人类的情感太过充沛了?   和冷静的潘玉莲比起来,她这满心柔情都更像是个拖后腿的。   尽管潘玉莲都已经提醒过她一次。   可亲眼目睹,容貌无双的明崇帝和潘玉莲之间无数日日夜夜的温情脉脉。   给钱给势,捧得潘玉莲无人相轻。   那般‘爱意汹汹’的偏宠。   还有每一次扑满怀中的相拥……   听梅甚至都见过潘玉莲脚步微动时,明崇帝下意识抬手的场景。   “未及弱冠,年岁尚轻,春华正好……”   念叨着这几句话的潘玉莲揉着脸。   明崇帝今晚恼恨动气的程度,说实话也有些超出潘玉莲的意料。   明明她与慕容烨‘定亲’的事,明崇帝都已经知道了。   要不是统哥的道具太过给力,那就是……   潘玉莲嘿嘿的笑了起来。   “其他的什么都不说,下意识的就挑年纪这事说,皇帝这是破防了?”   “让我想想……”   因着刚刚潘玉莲的话,听梅也完全无视了潜意识里觉着明崇帝也是个‘人’的可能性。   她将所有的冰块都收在了托盘里,只听着潘玉莲的吩咐。   “还有两个多月。”   潘玉莲摸着自己的肚子,:“待进入八月的时候,我就随时能和它提出告别了。”   上次出了那么大的意外,潘玉莲却一点事都没有,她针对这事提交用户体验,系统给了潘玉莲反馈补偿——   在使用‘团圆丹’的最后一个月的体验里,‘锁血挂’随时可以取消,不用硬等到最后一天。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听梅看着潘玉莲的模样,轻声询问她是否要和皇帝‘冷战’两个月。   “不,不,那太浪费了。”   “每个节日只能过一次,这个道具下一次能刷出来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   “所以——”   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离开在潘玉莲和皇帝‘冷战’相看‘两厌’的时候。   也不能是他们感情的最好,最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潘玉莲攥紧自己的手,压低了声音。   “它得走的万般遗憾。”   “在我们这对磕磕绊绊的新手父母,相互气恼却又相互惦记……甚至是即将重修旧好的时候。”   永永远远的不能弥补的遗憾——简直堪比死在最美好记忆里的‘白月光’。   听着潘玉莲的这番话,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听梅都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不过……听梅轻轻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   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潘玉莲能有的实在不多,容错的机会更少——   一个没钱就装死的系统。   如今举国有助,却暂时帮不了身处后宫潘玉莲的贤才。   她在这宫里要应付皇帝。   要忍受闻太后的刻薄挑刺,要应付这宫里不怀好意的每一个人。   而宫外则是包藏祸心,虎视眈眈的议储‘世子’。   甚至还有个光吸血都不够,一心一意拼命拖后腿,只恨不能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潘玉莲坠落‘泥沼’的潘府……   听梅沉着声道:“娘娘吩咐便是。”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昨夜明崇帝从长信宫离开的事不光传遍后宫,便是前朝都听得了风声。   而那些跳着脚,恨不能戳着潘玉莲的脊梁骨翻来覆去骂她红颜祸水、‘妖妃’降世,蛊惑圣心的大人们知道这个消息后,却一个比一个小心。   废话,这不明摆的事——   红颜误国,皇帝这会儿气能顺吗?   ‘丹心’一片,铮铮谏言辅佐陛下做个明君的大臣们哪能上赶着撞枪口?   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贤才’若是平白无故的折在这,岂不是大晋朝的损失?   “忠心耿耿”的朝臣们万事小心,之后被宣入殿中的几位世子更是心头打鼓。   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居中,越王世子居左,信王世子居右。   因着潘玉莲怀孕的事……这几个世子现在一个比一个的沉稳踏实,丝毫没有当初暗地里鼓吹着拉拢朝臣的模样。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   “平身。”   “谢陛下。”   高居御座的明崇帝神色淡淡的看着站在殿中的几位‘年纪轻轻’的世子。   年纪最大的端王世子也不过二十有五,不过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这两人早已成婚,府中除了王妃,还有几个侧妃。   越王世子虽未成婚,却已经定了亲,毕竟皇家求得是子嗣昌盛……只有从民间被寻回至今的慕容烨暂未定亲。   察觉到明崇帝目光的几人越发的恭敬。   就连一贯亲近笑着喊皇伯的越王世子都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静候。   唤了人过来的明崇帝开口了。   “如今需巡查各地粮仓,你们谁愿担此重任?”   明崇帝的这话一出,殿中站着的人心中飞快的盘算了起来。   毕竟除过争皇位,领着差事有实权的王爷和没有实权被打发到封地圈起来的藩王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为防后祸,大晋朝藩王更是像被圈起来养的‘金贵’物。   若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是个多疑的厉害人物的时候,混的没出息的藩王甚至还要看被派过去的王府长史等官员的脸色。   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毫不意外的争了起来,越王世子生的憨气,历来不会主动相争。   而慕容烨……正在耐着性子韬光养晦。   向来德不配位是大忌。   都不用旁人嘲讽,慕容烨自己也清楚,他错过了太多,与这些世子相较也差的实在太多了。   因而入京后除了必要的社交走动,慕容烨就在王府里没日没夜的学。   最疯狂的时候,他甚至一日只休息一个半时辰。   他正老实待着呢,却不妨被明崇帝给点了名。   慕容烨一愣,随后他立即躬身回话——   他以端王世子、信王世子这两位兄长精明能干,自己才疏学浅为由,委婉的推拒了这份差事。   又来回拨了一通,这份差事,最后落在了诚王世子身上。   差事领了,其他几个世子也出去了。   唯独慕容烨被留了下来。   ……   都说隔辈亲,便是隔辈也像。   看着慕容烨,明崇帝眼前恍惚出现了信老王爷曾经年轻的时候。   红缨盔冠,银枪披甲。   大胜还朝,意气风发。   都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战场上刀剑无眼,信王爷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   年纪轻的时候还能不当回事,可后来……   人祸连连丧了精神气,信王爷整个人就撑不住了。   他挂印而去为静养也不是假话——   心如死灰,满头华发,容貌衰老,身上都带着死沉沉的暮气。   明崇帝回过神,看着眼前气质温润,神色恭顺的慕容烨。   像……又不像。   少了那份驰骋沙场多年,几经生死的桀骜果敢。   甚至因着温吞退让的模样……尽管知道能忍住性子的慕容烨,比不知轻重的蠢货好了太多,但明崇帝还是忍不住挑刺。   “王叔的身子如何了?”   听明崇帝提起信老王爷,慕容烨一怔后的眉眼软了下来。   他笑着道:“回陛下,微臣的祖父如今身子好了许多。”   “陛下赐了许多的灵珍宝药,御医也开了最好的方子温养。”   “祖父每日清晨都会舞一阵枪,有时还会嫌弃微臣技艺不精,亲自上场教训……微臣就只有抱头挨打的份儿。”   “如今每日晌午,祖父还能用半碗的肉……”   当年信老王爷确是忠心耿耿。   不愿如了贼人之意,他一句怨言也没有。   脚步蹒跚只身离京……实在太过孤苦凄凉。   即便筹谋此事的奸细之后被抓出来,连夷三族,都难抵愧疚唏嘘。   听着慕容烨的话,御座上的明崇帝提起御笔写着什么。   待慕容的话说完,明崇帝也暂时停下了手上的笔。   他看着慕容烨,声音有些温和,:“你如今尚未及冠……朕记得,你还未定亲?”   定亲?   明崇帝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听得慕容烨眼神都晃了晃。   他回了信王府,陛下没有查过他的事吗?   不,肯定查过,那他曾与潘玉莲曾经定亲的事……   此刻偌大的含章殿内没有其他的人,只有相对而行向的一坐一立的两个人。   明崇帝也像是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   但此刻,那句仿佛寻常的话问出口……气氛却有些微妙。   像是绒毛洒在了身上,有些刺痒。   看着慕容烨一晃眼的神情,明崇帝轻轻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明崇帝依旧如常,神色无异,只是捏着御笔的手用力的有些发白。   而站在殿中的慕容烨回过神。   慕容烨忍不住抬眸悄悄的看了眼明崇帝的神色。   心中决断片刻,最后还是躬身道:“陛下……微臣长在乡野。”   “之前只跟着村中的秀才粗学过几个字。”   “跟着养父学了些打猎的本事……如今微臣初入京中,深有不足,因而还在府中读书,祖父如今,还未同微臣提过定亲的事。”   不管之前和潘玉莲有过什么瓜葛,一日日,一夜夜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面对明崇帝,慕容烨很清醒。   吃过大亏的人总是格外的长记性。   从前他高攀不起潘府的‘贵’小姐,被硬生生打断腿,得到了极尽可能的羞辱。   现在他依旧‘高攀’不起身怀龙嗣的天子宠妃,一丝觊觎之情都不能有。   有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略过才是最好的方式。   明崇帝点点头。   他脸上带着了着点笑,:“王叔如今只怕也惦记着你的婚事……朕会亲自给你指婚。”   明崇帝这话不是空话。   他甚至连挑选的目标都有了——   那就是太后娘娘认认真真拜过菩萨,仔仔细细,千挑万选弄出的花名册。   闻言慕容烨露出个略有些羞涩的笑意,他垂着眼,:“微臣,微臣如今心中……”   明崇帝一点也不想知道慕容烨心上人,究竟是不是那位潘二姑娘。   这个事,明崇帝已经退到底线了。   他压根不想慕容烨沾上潘府的一点,便是有个什么一丝一毫的其他姻亲瓜葛都不行。   明崇帝笑着看向慕容烨,:“你的终身大事岂能马虎,朕会同王叔仔细商议的。”   “放心,放心,总得让你选个合乎心意的。”   如今话都说都这份上了,眼睁睁看着明崇帝含着笑意的模样,慕容烨不敢再推脱。   他笑着连连谢恩,:“多谢陛下。”   明崇帝点点头,又赏了慕容烨许多东西才让人离开。   待送走了慕容烨,进殿后的魏公公斟酌再三,还是道:“庄妃娘娘抱恙,皇后娘娘恩准,现在居于长信宫静养。”   明崇帝看了眼桌上的月季,没有说话,只是翻开奏折重新批阅了起来。   魏公公也再度悄悄的退了下去。   …… 第74章 学还说你不是万人迷   如今虽然都已经快到桂花飘香的时节,但这天气却还是一日赛过一日的热。   往年从端午开始,若是觉着暑气难消,宫里就会准备着去承德园避暑。   但今年正逢武举的科考,边关又事涉草原部落新旧汗王继任之事……因而明崇帝今年留在了宫里。   在这暑气熏蒸,叫人恹恹无力里的沉闷日子里,唯一能让人精神一振,八卦之心飞涨的消息倒是难得的有一个——   恃宠生娇,掂不轻自己几斤几两的庄妃……真的失宠了。   啧啧啧。   虽然这宫里人大多都爱感慨君恩似彩云易散,似琉璃易脆。   但讲道理,庄妃娘娘你这新晋宠妃和陛下的‘恩恩爱爱’碎的也太快了点吧   瞧瞧隔壁的琼华宫,好歹人昭妃娘娘还做了近十年的宠妃呢。   更叫众人好奇的是——晋升吉日那个晚上,庄妃到底和陛下是为着什么起了争执?   甚至惹得陛下当场拂袖就走。   便是庄妃如今怀着身孕,都没能叫陛下回心转意?   按说宫里‘窸窸窣窣’的消息传的飞快。   迄今为止,陛下和庄妃娘娘的“恩怨是非”都有一个多月了,也早该有点眉目了。   可这个原因,到现在还就真没人知道。   百爪挠心般好奇的众人眼巴巴的目光落在长信宫里,但来来回回愣是一点风声没有。   目光转移,再看看庄妃娘娘——她已经显怀了。   嗯……虽然潘玉莲因着失宠瞧着就是一副强撑着外强中干的模样,成日里昂着个头,故作坚强冷傲。   可说到底,她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主位娘娘了,又攒了八辈子的福气似的肚子里揣着一个金贵‘独苗’。   在这宫里上赶着“针对”潘玉莲,自取其辱的还真没有几个。   得罪是得罪不起,不过这热闹,却是可以看的——   这不,失宠后疑似‘外强中干’的庄妃娘娘,同那位‘蓦然回首’荣宠不惊的昭妃娘娘撞上了。   这宫里,长街上的其他地方还好说。   来去的路上都挺宽敞,便是三副撵轿都容得下。   可宫门按规制就这么大,抬着的撵轿也只有一个能过去。   潘玉莲……呵,潘玉莲那‘狗德行’自然是不肯让的。   而恰巧,昭妃娘娘今日也不大痛快。   昨夜陛下去了琼华宫。   待两人略说了几句话,话题就自然的转向了几位世子。   就问徐灵容能放弃给慕容烨刷好感的机会吗?   那必然不能。   可当徐灵容不动声色的替慕容烨说了几句好话后,却不经意瞧见了明崇帝打量她的那个神情……   伺候明崇帝这么多年,也实实在在的当了几年的‘宠妃’,徐灵容的眼力见儿自然有几分的。   明明之前还都好好的,陛下前不久还赏了信王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阵没来由的心慌让徐灵容睡都睡得不怎么安稳。   一夜辗转反侧。   偏偏一大早的,潘玉莲这个叫人烦厌的‘狗东西’又跳出来让人讨嫌。   这会儿两人就堵在了万丰门前。   这是第二次。   又又又是潘玉莲!   以往宫里也不会有这种‘离谱’的事。   毕竟能成为一宫主位的娘娘们都颇有城府,在这宫里明面上也总会有些面子情。   哪有人会像潘玉莲这样‘疯狗’似的到处‘狂吠’,逮着人咬住,一点面子也不给?   居于撵轿上的徐灵容脸色冷淡,目光划过了潘玉莲‘耀武扬威’般捧着的肚子   ——   因是坐着的姿势,潘玉莲又故意的往外挺,凸出来的那块肉更是明显了。   刨过家世、恩宠,份位这些外物的倚仗……   每次遇见‘蓄意’挑事的潘玉莲,徐灵容吃亏就吃亏在‘文雅’上。   毕竟她还能和潘玉莲比谁更不要脸?   本来就心头烦躁的徐灵容压着气忍了忍,决定退一退,先送潘玉莲这个‘瘟神’过去。   但这次她退了一步想让潘玉莲先走,潘玉莲还不肯呢。   上个月的七月初七是乞巧节。   这个日子不大不小的也算个节日,因而游戏系统里也搞了个小活动。   是个十分契合乞巧节心灵手巧主旨的比赛活动——“穿针引线”。   潘玉莲的眼神好,手速也快。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个‘单机游戏’。   潘玉莲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系统给出的奖品就叫“条条乱麻理的清”。   【“条条乱麻理的清——娘娘您还在为宫中的争斗感到棘手吗?”】   【“您还在为‘局中局’的幕后黑手,雾里看花看不清而忧愁不已吗?”】   【“现在使用‘理得清’,包您如意,事事顺的清”。】   游戏里的每个节日活动都只能过一次,因而系统每次给出的道具都很有意思,也颇为难得。   想想嵩星宫里出的事,虽然有个温昭仪认罪,但真正做这事的是谁,还叫人云里雾里的看不出来。   这道具潘玉莲当时就用了——   好家伙。   游戏页面上显示的“麻线谱”简直就和珍珠揉过的线团一样乱的离谱。   一团乱麻虚虚实实的交织错落,甚至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缠着线。   潘玉莲不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枝枝蔓蔓,不然整个宫里都不干净。   而最大的两个线头分别缠着两个红名——徐灵容、涂娴。   呵。   呵呵。   这可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就说这世上的恩怨果然都是有数的。   ……   这会儿潘玉莲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徐灵容。   徐灵容脸上混杂着些无奈、厌恶,无语,却又一副因着涵养不和潘玉莲计较的容人雅量……   这‘装模作样’的神情,看的潘玉莲都笑了起来。   就她和徐灵容——   一个蓄意挑衅,筹谋着栽赃陷害,心思肮脏;   一个虚伪阴险,三番两次下死手,阴狠毒辣。   都是泥塘里打滚的王八蛋,那就没一个干净的。   还搁这装你***呢?   呸!   什么东西。   ……   “啊,原来是昭妃娘娘。”   潘玉莲歪着身子靠在撵轿上,一个胳膊还搭在了扶手上。   她挑着眉,皮笑肉不笑间一脸不善。   便是一个‘啊’字,都说的百转千回,尖酸刻薄。   徐灵容明显不想搭茬,但潘玉莲却越发的来劲了。   “啊呀,你瞧瞧,你瞧瞧……”   潘玉莲捂着肚子摇着头又开始笑,:“现如今本宫怀着皇儿,记性是越发的差了。”   “这都忘了问候昭妃娘娘了。”   潘玉莲看着徐灵容,阴阳怪气的道:“昭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昨晚上,娘娘您没心疾又发作吧?”   “不过昭妃娘娘您这病,说来也是奇怪——”   “这些年,您每每心疾发作的时候,陛下都会亲至琼华宫去看您……”   说着潘玉莲做作的睁大眼,她两手一拍,随后一摊,:“然后,嘿,娘娘您的心悸就好了。”   “娘娘患有心悸之疾数十年,每次发作起来的那个阵仗多吓人呐。”   “真是听着都叫人觉的害怕。”   “生怕什么时候天妒红颜,忽然就传来了昭妃娘娘您月坠花折,香消玉殒的坏消息。”   “可结果呢,就这么吓了一年,两年……说到底,也是娘娘您福大命大。”   “啊,对,还有陛下……”   听不下去的徐灵容已经开始试图插话,打断潘玉莲“作法”,:“庄妃,现在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你今日……”   而潘玉莲压根就不给徐灵容说话的机会。   她看着徐灵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又是惋惜,:“啧啧啧,啧啧啧。”   “咱们陛下那可当真是‘华佗’转世。”   “神医再世。”   “杏林圣手。”   “包治百病。”   “药到……不对,‘人’到病除。”   潘玉莲抬眼看着徐灵容,恶心巴拉的嗔怪道:“啊呀呀,都说敝帚自珍,可咱们陛下这般丰神俊朗……您看看,这事就是昭妃娘娘您不厚道了不是?”   “陛下明明是这么灵验的良药……咱们都是一宫的好姐妹,昭妃娘娘您怎么能将消息瞒的这样好?”   “噗嗤——”周围传来了笑声。   就潘玉莲这阴阳怪气的劲儿哦。   围观的妃嫔已经有忍不住笑出声的了。   和潘玉莲一起当众成为‘笑话’的徐灵容,这会儿脸色都已经不能看了。   都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徐灵容都快比泥塑的雕像还能忍了。   每一次,她是真的再劝着自己忍一忍。   劝着自己不和潘玉莲这个恬不知耻的下作小人当众计较,落人笑柄。   但每一次,每一次!   潘玉莲这个心性浅薄的贱妇都能叫人‘刮’目相看。   是真的恨不能将她日日掌嘴,打烂那张破嘴——揪出舌头,一层层‘刮’下皮肉的那种。   看徐灵容这次是真的被气的脸色发青,一副捂着心口就要犯病的架势。   潘玉莲眨眨眼,也顺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还抢先‘诶呦’了起来。   说真的,就潘玉莲和徐灵容已经真真是‘你死我活’的这份恩怨。   潘玉莲次次没脸没皮,‘大发神威’的刻薄至此,搞不好每次都真是奔着能把人当场给活活气‘死’去的。   靠在撵轿上的徐灵容对着松萝勉强说了句话。   咬着牙,红着眼的松萝愤愤的一抹泪,咬着牙叫撵轿转向了。   是的,徐灵容这次确实是不顾体面的敲起了‘退堂鼓’。   输人又输阵——落荒而逃了。   徐灵容转身一走了之,留下两个琼华宫的宫人疾步去了中宫告病请罪。   还留在原地的潘玉莲捧着肚子,颇感遗憾的看着昭妃娘娘匆匆而去的身影——   她也不可能追上去留下人。   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在这宫里,有条不能踩的红线——   动动嘴皮子可以。   动手,绝对不行。   看着此番再度‘大获全胜’、甚至逼得昨夜给陛下‘侍寝’的宠妃昭妃娘娘体面全无……   当潘玉莲目光投了过来,在场的其他妃嫔连忙低下了头——   果然,再怎么没了‘恩宠’,现在的庄妃还是那个庄妃。   那个怀着皇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庄妃娘娘。   ……   这会儿抬着撵轿往琼华宫去的宫人脚步快的那都快飞起来了。   眼睁睁看着徐灵容受辱的松萝实在悲愤难抑,她勉强忍着,话却含着哭腔,:“娘娘,娘娘,您缓一缓……马上就到琼华宫了。”   琼华宫里乱作一团。   “御医,快传陈太医来。”   脸色铁青的徐灵容死死的攥着松萝的胳膊——她不想等了。   再让潘玉莲怀着肚子的那块肉,有恃无恐耀武扬威的多活一天,就像是要折她十年的阳寿。   潘玉莲……她死了多痛快?   徐灵容甚至都不想潘玉莲干干净净的一了百了了——   似她这般背信弃义,礼义廉耻全无,肮脏下作,口德无修,满身业障的孽畜。   该受这世间最剜心的痛楚。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日日夜夜永坠阿鼻地狱,永永远远的忏悔赎罪。   ……   坤宁宫   今日的薄皇后压根就没给其他人多开口的机会。   她早早的就打发了一众看热闹的妃嫔。   待其他妃嫔都走了——   看着站在面前低着头,垂着眼,一声不吭的潘玉莲,薄皇后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   “这都快到这坤宁宫了……昭妃宫里的人来报病。”   “陈御医,陈御医这次甚至都已经给昭妃施针了。”   当众气的一宫主位‘旧疾复发’,潘玉莲自己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听着薄皇后的话,潘玉莲还是低着头。   她缩着有些鼓起来的肚子,手指揪住自己的袖子边边,揉来揉去的不说话。   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一副任打任骂都愿意挨着   的模样。   看着潘玉莲现在的模样,薄皇后只觉得头发又得白几根。   从前潘玉莲好歹还知道认个错呢。   嗯……虽然她就是知错不改,下次还敢。   但也比这幅咬着牙,憋着气较劲的模样要强啊。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   这些日子,潘玉莲是真的越发瘦了。   御医说吐的多,吃的少。   只能少食多餐,再吃再吐,再吐再吃。   那身为着怀孕的身形,新制的薄荷绿裙衫穿上去都显得有些宽大。   只有肚子那被撑起来了一些。   大的自己年纪都没多大呢,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   大的套着小的,再低着头不说话,可怜吧唧的往这一站……你说说,要人怎么生气?   就算气恼潘玉莲不听话,薄皇后能还能当真揪着打她一顿不成?   “先坐下吧。”   薄皇后放缓了口气。   说来说去,也是陛下的缘故。   薄皇后到现在都有点想不明白——   就潘玉莲平日里对着皇帝,那都顾不得女儿家矜持的模样。   那就真的只差把自己的心给捧出来了……看的薄皇后甚至都有些可怜潘玉莲。   更何况眼下潘玉莲还怀着孕。   她的脾性就是这样,哪怕一时急躁,说些什么失了分寸的话,又能有多么大不了的事?   这种话说完过去不就算了?   潘玉莲如今还没经历过多少事,不懂事也能说的过去。   可皇帝都已经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   这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他还要同潘玉莲计较这点小事?   到底能有个什么‘情情怨怨’的值当闹成这样?   对于明崇帝那些叫人发毛的‘情爱之事’。   向来都是敬而远之,明哲保身的薄皇后本来是不想多管的。   但现在……   潘玉莲身怀有孕,明明是件以往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这宫里的人心却忽然变的薄皇后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先是一个一门心思要往宫里多多塞人,横眉冷目,挑刺添堵的闻太后。   然后再就是一个对着潘玉莲骤热骤冷、轰轰烈烈后再度‘不闻不问’的皇帝。   惶惶不安的潘玉莲现在都闹成了这样……   薄皇后确实是看不下去了。   她温声试图开解潘玉莲,:“庄妃,本宫知道这几日,这几日你怀着身孕辛苦。”   “如今又是三伏的天。”   “不光是你,本宫都觉着这日子闷热,偏偏如今不能去行宫避暑,又顾忌你的身子,不敢叫你贪凉。”   “……”   “啪嗒——”   “啪嗒——”   一颗颗无声的眼泪飞快的掉在了薄绿色的衣裙上,洇出铜钱大小的斑痕。   这……   这眼泪就跟滴在人心里似的。   薄皇后顿了顿,那些略显空泛的关怀说不下去了。   该说不说潘玉莲这人,勾得满宫里的人心思都追着她去,不是没有道理——   她生就一副让人移不开眼的模样。   招惹是非的前提足足的。   偏又不是个‘木头’美人,性子实在够劲儿。   在这规规矩矩宫里一水的‘和谐’‘友爱’里,横冲直闯的野蛮生长。   于薄皇后而言,她但凡想着‘淘气’的时候,总是这样那样闹得人哭笑不得,偏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不要钱似的往人嘴里灌着甜滋滋的蜜糖。   明崇帝放养潘玉莲,不顾一切的撑着潘玉莲,他甚至贪恋潘玉莲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鲜活生气……   而薄皇后,又何尝不是呢?   更何况,如今的潘玉莲不止是光嘴上说说亲近而已。   她把她自己连同肚子里的孩子,全心全意,极度信任的全数托付给了坤宁宫。   人活着就是衣食住行。   潘玉莲在坤宁宫的‘吃’上——光是请安时的茶点那都不算什么。   请安结束,其他的妃嫔都走了,潘玉莲时不时就抱着肚子喊饿。   薄皇后不爱用点心,一般吃过正餐后就只用些汤汤水水的。   现在潘玉莲一来,小厨房负责点心的白案御厨也迎来了‘春天’。   早早晚晚,小厨房里备好的糕点全是潘玉莲喜爱的口味。   午膳,晚膳……蹭的心满意足的潘玉莲那是连吃带拿的。   穿——不说其他,就连潘玉莲今日身上穿的这件衣裳,那料子都是薄皇后才给的夏日‘限定款’。   天热,潘玉莲贪凉在坤宁宫午睡。   睡醒了就和薄皇后一起捡着自己能吃或者喜欢的汤水喝两口。   闲的没事就去霍霍一阵薄皇后养着的那些花木珍品。   不然就翻翻书,写写字,弹弹棋子,捣腾捣腾琴,拆不开的九节环顺手就塞在了箱箧里……   现如今薄皇后说一句她‘养’着潘玉莲,那都一点不带心虚的。   她还曾笑称要向陛下讨了长信宫的俸例,填了坤宁宫的缺。   ……   薄皇后揉了揉潘玉莲的头,让她无声的发泄了一会儿。   看潘玉莲哭的抽了几声,随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薄皇后正要说什么——   却见潘玉莲已经一抹眼泪,抬起头对她笑道:“娘娘,嫔妾留着的刺绣还没绣完……”   “嫔妾现在想去继续绣。”   “……走吧。”   没错,因着潘玉莲说她回长信宫就想偷懒不愿意动手,她的那个绣棚还就真支在了坤宁宫。   薄皇后忙着处理宫务的时候,潘玉莲就在一旁慢吞吞的绣着她的‘大作’。   这是给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制的小衣,用的还是薄皇后赐下来的那块锦帛。   活脱脱就是娘俩一起‘薅羊毛’的架势。   坤宁宫的宫人笑言——   庄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没出生呢,就已经和庄妃娘娘一样,要在坤宁宫里备着碗筷吃用了。   这会儿潘玉莲抿着唇绣着自己的花,薄皇后时不时的往过去看一眼,就见人还悄悄抹着眼泪……手头上是个什么事,薄皇后已经看不下去了。   看潘玉莲神情蔫蔫的,午膳时胃口都不好,薄皇后也不让她逼着自己硬吃。   待喂着潘玉莲多喝了几口她平日里喜欢的汤水,就让潘玉莲去内殿休息了。   看看潘玉莲面前这次没怎么动的饭菜,侍膳的绘杏看着那道去了内殿的身影,眼里都不由自主的带着了点担忧。   “娘娘,庄妃娘娘这几日吃的……越发的少了。”   拜潘玉莲如今的实际行动所赐,坤宁宫里的所有人那都真心实意的认为——潘玉莲是真真正正和坤宁宫站在了一起。   她也是真的,真的要把肚子里的孩子交给薄皇后抚养。   闻太后现在折腾的其他人能不能再生还不知道,但眼前实打实的‘孩子’却真的有一个。   在这宫里说什么都是虚的。   实打实的利益却是真的。   坤宁宫里的人现在伺候起潘玉莲的心意,那确实不比对着薄皇后少多少。   “这事……解铃还系铃人啊。”   甭管潘玉莲再外人眼里多跳腾,在薄皇后的眼里,潘玉莲就是陷在情爱里的‘痴’人。   她满腔热忱对着皇帝,真是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说这事的薄皇后心里有些诡异的复杂。   笑也不是,恼也没有。   薄皇后摇摇头,脸上的神情都有点说不上来:“没想到啊,有朝一日,本宫竟然还要操心这种事……”   无语片刻,薄皇后朝着寝宫看了眼。   看了两眼,她摇摇头开始笑了。   一边笑,薄皇后一边摇着头感慨:“真是,真是……荒唐啊。”   绘杏有些不解   “娘娘……”   薄皇后也无心用膳了。   她一边起身往外殿去,一边道:“去请陛下来一趟坤宁宫。”   “就说,就说事关太后娘娘提过的中秋宴的一些事……本宫想请陛下相商。”   请陛下现在过来?   庄妃还在……绘杏下意识的往寝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她猛地反应过来薄皇后说什么荒唐了。   这,这确实荒唐。   但想想潘玉莲如今都快不吃不喝的颓靡,瘦的都有些叫人心慌的模样……   绘杏点点头,:“是。”   …… 第75章 城大补啊!!!   含章殿   草原十八部新即位的汗王,出乎预料的未启战争,而是派遣使节入关。   闻听此事,大晋朝的阁老及重臣们,一大早的就在御前吵成一团。   “陛下,臣曾闻兵法有云——”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如今草原十八部既有意与我大晋遣节议和,世代交好,好当为上上善。”   “江大人此言差矣。”   脸色枣红的兵部尚书公孙渊跳出来反对。   “如今正值新旧汗王交替之时。”   “我大晋诸位英豪枕戈待旦,秣马厉兵。”   “如今上下一心,只待时机一至,便赶赴边关。”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蛮夷之邦惯来卑鄙无耻,无信无诺,岂能中了他们的缓兵之计?”   持不同意见的秦大人站了出来,:“公孙大人,王者之师历来都师出有名,如今草原十八部既然已经遣节入晋,若是……”   “……”   没有还未打仗就软了骨头的道理,若是情势所迫只能一战,那大晋朝便一战。   可现在眼看着有议和的希望……朝中便有人心念动摇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话于大晋而言,绝不是戏言。   当年信王爷病重,不得已挂帅而去,边关确实很是乱了一阵子,明崇帝更是连遣数员大将奔赴边关——也是守多而攻少,不过堪堪稳住局面。   善守而不善攻。   大晋朝需要其他的办法。   因而除了明面上的交锋,当年也有无数的细作被派往草原部落。   他们抱着一去不回的死志,只为“挑拨离间”挑起几个部落之间的纷争。   老汗王病了以后,更是杀疯了。   但再怎么争,草原十八部也不都是蠢人。   当年大晋原本还有意趁此良机出兵,却险些让那些部落继续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因而暂缓了战事。   如今大晋朝修养生息数年,更是一早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但新的汗王继位后却没有率先挑起战火,反倒是派遣了使臣入晋。   有人渴望建功立业,奋勇杀敌,就一定有人不愿战火重启,只盼太平盛世。   现在朝中上下就为此番到底是战是和的事争执了起来。   ……   汪公公赶往含章殿的时候,正巧看见朝臣们从里头出来。   他站在一旁等着大臣们离开,瞧着十分谦恭的微微低着头。   而这些大臣们里有对汪公公颔首的,也有甩袖而去只当没瞧见他的。   汪公公依旧是一贯书生气似的平和无害,神情变都没变。   待得了传召进去,汪公公便对着明崇帝恭敬行了一礼。   “陛下。”   明崇帝翻着手上的折子,头也不抬的道:“何事?”   汪公公躬着身,回禀道:“陛下让奴才详查庄妃娘娘在嵩星园受惊一事……”   闻言明崇帝一顿,他抬眸看向了汪岑。   站在殿中的汪公公神色恭顺,:“临华宫中勒死的细犬、纪氏自戕服用的毒物……都是从宫外夹私而来。”   “奴才们多番查探,最后查明宫中接应的人,是启兰宫,孟婕妤身边伺候的宫女。”   “此人名为春秀,元和三年就去了孟婕妤身边伺候。”   因着明崇帝只是下令详查,汪公公没有去抓了人盘问。   说完了宫内的事,汪公公就说起了宫外。   “临华宫纪氏,前往御兽园挑选细犬之前,曾派遣身边的宫女竹丹往府中传话——之后纪府的三老爷纪康安被纪府急寻回京。”   “入京后不过五日,纪康安便旧疾复发。”   “纪氏于宫中自戕,三日后纪康安也因病势汹汹,不治而亡……”   “纪老夫人一病不起,之后更是与纪老大人反目成仇。”   说着汪公公从袖子里取出了个折子。   “陛下,当年纪大人曾以商贾的身份遣入草原十八部。”   “机缘巧合下,为救岐月氏的右贤王丢了一只眼睛,后来被岐月氏奉为上宾。”   “岐月氏争夺汗王之位失败后,纪大人便同寒部往来密切……如今寒部襄助昆夷部首领成为新汗王。”   干细作的差事就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指不定哪一日就没了脑袋。   当年离关入草原的做这差事的人,不管是为着什么,都称得上一句舍生忘死的义士。   只可叹人心易变……   当然,纪康安的这事,汪公公也不敢妄加置评,只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详细记录,交由明崇帝定夺。   明崇帝接过了折子,慢慢的看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缘由,才能让入宫多年,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昭仪娘娘,守口如瓶,甘愿赴死?   纪嫣不是不愿御前陈情……而是不能说。   宫里有人心里有鬼。   这只‘鬼’用这件事逼着纪嫣,死死的闭紧嘴去顶了罪。   能查出纪康安的事——   必定在军中、在边关颇有影响。   消息能入宫挑起事端,和宫中的妃嫔也有关系。   不是启兰宫的人,孟氏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比起机缘巧合,明崇帝更相信是处心积虑。   那么能做到这一点的,是宣妃的母家卫氏一族,还是涂家,亦或是,亦或是……   “纪康安的事……谁能查出来?”   听着明崇帝的喃喃自语,汪公公放慢了呼吸,便是头都悄悄的越发的低了——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震。   也没有暴跳如雷的勃然大怒、   明崇帝此刻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汪岑意料之外的平静。   平静的让汪公公心里发寒,只觉得背后瘆得慌。   他甚至都不敢接   话,只老实的垂眸候着。   明崇帝合上了手里的折子。   他的手指轻轻的在奏折上摩挲了一下。   “去查卫府,去查涂家,去查……”   明崇帝说到这时停了下来。   他的话很明显没有说完,汪公公也没敢应声。   御座上的明崇帝沉默良久。   这种让人窒息般的沉默让汪公公心里都有点不太扛得住了。   他悄悄的,轻轻的,微微抬眸看了眼明崇帝,想问问还要查谁。   明崇帝没有看汪岑。   他只是看了看窗外,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桌上——本该放在月季花,如今却空落落的。   抬眸后觑着明崇帝的神情,汪公公闭紧了嘴重新垂下了头。   他一动不动的候着,等着听明崇帝的吩咐。   “……去查查吧。”   说着这话的明崇帝的声音很轻,:“去查查徐家同信王府有什么牵扯。”   汪公公心头一震。   无缘无故的,陛下不会特意点出来……   汪公公干着这种差事伺候明崇帝多少年了?   十一年零四个月。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当年他们陛下一见钟情后一意孤行,一定要迎那位徐大姑娘入宫的场景,汪公公也是亲眼见过的……   昭妃娘娘荣宠不衰,也是十年啊。   但对着此刻的明崇帝,汪公公多余的一个问字都没有。   他躬身应诺,:“是。”   ……   殿外,绘杏到的时候,汪公公还在含章殿内。   因而候在殿外的魏公公,同绘杏倒是说了几句话。   说着,说着,这话题就难免到了潘玉莲的身上。   如今宫里人说陛下冷落了庄妃。   但在魏公公的眼里,何尝不是那位庄妃娘娘也在拿着劲儿‘冷落’他们陛下?   从前长信宫往含章殿送花,那是分秒不差,风雨无阻。   现在可倒好,人不来,就是花也不送了。   虽说含章殿要什么花没有。   但他们这些宫人摆上去的花,和那位娘娘送来的,那能一样吗?   不管什么事,不管再怎么受宠,陛下到底是天子,现在一出事,长信宫却连个台阶都不肯递,还能指望着什么人想什么法子?   魏公公侍奉明崇帝左右,不好跑到长信宫提点。   知道薄皇后待庄妃宽仁,照顾有加,自然很是委婉的提点了一下。   因着不知道明崇帝和庄妃娘娘是为着什么事闹翻的,又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的绘杏,心里实在有些没底。   她生怕明崇帝连面子情都不肯给,便只说薄皇后来请陛下有事相商,多的连一句话都没有。   见绘杏‘绵柔’的打着‘太极’,魏公公心头长叹一口气,随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等汪岑从含章殿出来,魏公公就替绘杏进去通禀。   片刻的功夫,魏公公转身出来就请绘杏入殿。   “多谢魏公公。”   谢过魏顺忠,绘杏深吸一口气,随后就低着头进了含章殿。   ……   坤宁宫   薄皇后说有事请明崇帝相商,倒还真不是虚言。   历来越是有可能起战的时候,提前准备动员的越是多,反倒越是需要安抚人心。   因而今年的中秋晚宴,不是宫中去岁近乎家宴的私宴,而是大宴。   宫中筹备宫宴的事,历来都是薄皇后连同六尚宫一道准备。   宫宴这种事,薄皇后很有经验。   越是大宴,就越是马虎不得,因而薄皇后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本来这事一切都挺顺利的。   偏偏明崇帝忽然破天荒的允准了闻太后求神拜佛、千挑万选,择出的那些姑娘们于中秋宫宴上一同赴宴——   好么,这一下叫闻太后霎时来了劲。   之前慈宁宫里就三番两次的提过,可明崇帝明里暗里就是不松口,闻太后怎么折腾都是无用。   现在明崇帝允了,那就没人能拦得住她老人家了。   闻太后兴冲冲的掺和在这里头,眼瞅着愣是要将好好的中秋宴,给搞成‘选妃宴’。   薄皇后:……   她实在无法,只能先探探明崇帝的口风。   “陛下。”   这回薄皇后还是先亲手接过冬英奉上的茶,随后将茶盏放在了明崇帝的手边。   “再有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   “宫中也早早的筹备起了今年中秋节的宫宴。”   薄皇后顿了顿,随后笑着委婉的道:“只是这次太后娘娘特意嘱咐,说要请了朝中诸位大人府上那些品貌俱佳的姑娘们出席宫宴……”   明崇帝点点头,:“此事朕也知晓。”   闻言薄皇后心里‘咯噔’一下。   她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太后娘娘自己的主意呢……眼下明崇帝知道却没拦着,那就是默许了此事。   该说不说,潘玉莲身怀有孕的事,将整个京中都‘炸’的浮躁了起来。   说不准,谁就会成为下一个幸运儿呢?   现在这风声薄皇后听的也多,只当明崇帝动了心思。   看着薄皇后的神情,明崇帝就知道薄皇后想岔了。   “信王世子,去岁便是中秋节前入京。”   “如今也有一年了。”   明崇帝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他适应的很好,人也勤勉,又很孝顺王叔。”   “王叔也很疼他……信王府人丁单薄,朕想着给他早一些指婚。”   听着明崇帝的这番话,薄皇后渐渐的回过了味。   随后她就见明崇帝饮了一口茶,一本正经的接着道:“朕看母后选的那些大家闺秀就很不错……想着让王叔也顺便见见,选个合眼缘的孙媳。”   “咳咳。”   听到这的薄皇后都快憋不住笑了。   她强忍着笑意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低头饮茶的功夫,薄皇后想了想,又笑着道:“太后娘娘多番费心,陛下就没有想要再择几位佳人入宫?”   毕竟闻太后选出来的大家闺秀那么多。   即便给信王世子赐婚,剩下的人里挑能入宫的还多的是。   明崇帝看了眼轻轻试探他的薄皇后,随后又垂下眼看了眼茶盏中清亮的茶汤。   从前中宫里惯用的是班章茶,如今却也换成了贡茶困鹿仙。   困鹿仙啊,明崇帝又轻轻的抿了口茶,不如那日在临华宫的好喝。   看明崇帝不说话,只是又喝了口茶,薄皇后下意识的也跟着喝了口茶。   细腻清雅,回味悠长。   这是……潘玉莲喜欢的茶。   比起从前堪称猛烈的兰花蜜香,如今能安寝的薄皇后很是喜欢这种味道。   想着寝宫内睡着的人,薄皇后看着明崇帝时眼里慢慢的漾出了一点笑意。   她还以为那座“高山”,永远都似遮天蔽日一般压在那叫人畏惧,永远都不可撼动呢。   薄皇后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她看着明崇帝,轻声道:“臣妾听闻,陛下这几日时常都在含章殿,与诸位大臣商议朝政,近乎日夜不眠……”   “臣妾也知家国大事甚是重要,只是陛下龙体安康,也实在不能轻忽。”   说着薄皇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今还早,不如陛下暂且在此处歇歇?”   午后日暖。   坤宁宫中却正是叫人舒服的温度。   外头的光透过糊着薄纱的窗棂进来,落下了淡淡的光斑。   熟悉的茶香氤氲……甚至,甚至还有一抹淡香环绕。   勾动人的心念时偏又淡的近乎隐晦,仿佛是凭空臆想出的香气。   这几日明崇帝仿佛觉不出累一般。   可现在,置身在这若有若无的熟悉中,淡淡的疲惫和倦意就被勾了出来……   薄皇后依旧温声请着明崇帝入内殿休息。   待请了两次后,明崇帝真的起身了。   正巧,坤宁宫外有司仪尚宫求见,应是来禀薄皇后中秋晚宴的什么事。   明崇帝点点头没有过问,只是让薄皇后自行去处置。   薄皇后去了外殿,明崇帝则是往内殿的寝宫去了。   重重的帘幕半垂着,寝宫内显得略微有些昏昏。   越往里走,那股香气仿佛就越是明显,熟悉的明崇帝都有些恍惚了。   行至榻前,床帐此刻是垂下的。   微微闭着眼,脑子里都有些懒洋洋的明崇帝没有在意。   很快,侍奉明崇帝更衣的宫人们就捧着龙袍出去。   明崇帝上前,伸手掀开了床帐——   榻上,一道闭眸沉睡的身影微微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肚子。   薄薄的红痕粘在她微蹙的眉眼上,便是鼻尖也是。   许是之前哭的厉害,柿红的唇微微张开了一点,剩下的地方叫半垂着的长发半遮半掩的藏着。   记忆里朝思暮想的画面,忽然猝不及   防就出现在了眼前。   明崇帝已经无心去想潘玉莲为什么会睡在这了,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睡着的人。   目光一寸又一寸的量过。   潘玉莲是真的瘦了。   原来她脸颊旁,笑起来还能挤一挤的那点软乎乎的肉都没有了。   这般模样的潘玉莲看的明崇帝眼里微微有些热。   他慢慢的坐在床榻边,伸手轻轻的揽过了潘玉莲那些落在脸上的长发。   拂过长发,明崇帝轻颤的指尖蹭过潘玉莲的脸颊。   还是那股熟悉的温热柔软。   明崇帝忍不住摸了摸潘玉莲的脸。   轻轻的摸了几下,明崇帝的声音很轻,轻的几近喃喃自语:“……你倒也心狠。”   “四十六日。”   “你再未近过御前一步。”   当日雷霆大怒,拂袖而走的明崇帝……也只是当夜拂袖而走。   既没有下旨申斥潘玉莲,也没有让她禁足宫中。   潘玉莲虽然是妃位,但享的却是贵妃的份例。   她在这宫中来去自由。   甚至还压着徐灵容旧疾发作,也没人治她的罪。   便是明崇帝曾亲口应允——潘玉莲可去派人去御前。   如今承诺仍在,可潘玉莲一步都不肯去。   看着潘玉莲瘦白的手腕,明崇帝的声音都有些哑,:“成日里在这宫中‘作威作福’的。”   “只当你没心没肺的潇洒自在呢……怎么连自己都养不好?”   “养不好”潘玉莲睡的并不安稳。   她眉间还蹙着,又像是十分不高兴的抿了抿唇。   这模样……   看的明崇帝摇摇头,:“只怕是在梦中……都在埋怨朕。”   说着,明崇帝伸手轻轻的抚平潘玉莲的皱着的眉。   手刚伸过去,却被潘玉莲侧着脸蹭了蹭——   明崇帝的手霎时停住了。   很快,他就见潘玉莲蹭了蹭他以后,眉头都展开了。   “陛下……”   喊着这一声的潘玉莲是真还在睡。   这几日在坤宁宫的午睡,潘玉莲都是花大价钱,从系统的商城里专门买的‘凝梦露’。   这玩意,是位份达到三品以上的妃嫔才能解锁的道具。   【“凝梦露——自古伴君如伴虎,宫斗需谨慎。娘娘,您还在为枕边人心思难测而惴惴不安,难以入眠吗?”】   【“您还在忧心梦话吐真言,惹火上身而寝食难安吗?”】   【“一支凝梦露,梦中亦谈情,不用再假睡,情深又义重,包您睡无忧。”】   【“实乃陷入情爱中“痴男怨女”的首选。”】   陷入梦中“情爱”深深的潘玉莲唤着人。   明崇帝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朕在。”   潘玉莲的身子动了动。   她语气不安,像是含着点哽咽,轻不可闻的又喊了一声:“陛下。”   这一声之后,明崇帝躺在榻上。   他抱住了潘玉莲。   潘玉莲也习惯性的蹭了蹭。   一个呼吸都不到,她就安静的窝在熟悉的位置,蹭了蹭,心满意足的安心睡去。   明崇帝伸手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头。   曾经无数次的帐内相拥,交颈缠绵。   潘玉莲熟悉明崇帝,明崇帝也熟悉潘玉莲。   他们习惯了一同入睡时的香气,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寝衣,熟悉的温度……甚至都熟悉了对方的心跳声。   这些日子,空落落的地方真正被填满了。   明崇帝抱紧怀里的人。   他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侧,闭着眼,轻声道:“朕曾经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   “朕……”   这些时日,明崇帝的理智和情感都在来回的撕扯着。   不见潘玉莲,明崇帝还能维持着自己的清醒。   他还能让自己等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可在这坤宁宫里看见潘玉莲……理智一败涂地。   当明崇帝没能走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到底是什么了。   “朕会真真正正的给你一个交代。”   ……   被宫人唤起来的时候,潘玉莲懵懵的坐了一会儿。   嗯……药是好药,就是有点后遗症。   甩甩头,看着冬英,潘玉莲才记起这是在哪。   等被扶着起身下榻更衣的时候,潘玉莲看了看天色。   她这一觉睡醒,日头西斜了。   晚膳潘玉莲还是在坤宁宫用的。   这次用膳的时候,看着精神抖擞的潘玉莲胃口大开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潘玉莲:???   她抿了抿唇,神情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嫔妾睡得时候有些长了。”   “这会儿,这会儿实在是有些饿了。”   闻言薄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给潘玉莲夹了一筷子菜。   “你又能吃多少?”   说着薄皇后摇摇头笑道:“不过只是觉得庄妃你颇具慧眼而已。”   听薄皇后称赞她,潘玉莲先是嘿嘿一笑,随即她眨了眨眼,又好奇的凑过去道:“娘娘何出此言呐。”   薄皇后擦了擦唇。   她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道:“自然是因为咱们陛下那可当真是‘华佗’转世。”   “神医再世。”   “杏林圣手。”   “包治百病。”   “‘人’到病除。”   薄皇后的话音刚落,整个坤宁宫中霎时笑了起来。   潘玉莲愣住了。   待回过神后,她‘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格外激动的道:“娘娘,娘娘,您是说,您是说……”   薄皇后笑着点点头,:“是啊,陛下可是亲自陪着,做了好久的‘良药’呢。”   饿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久的‘痴情人’。   她潘玉莲翻盘的时候到了!!!   激动的潘玉莲一下就冲过去抱住了薄皇后。   “慢点,慢点。”   被唬了一跳的薄皇后连忙扶住了跪着扑到她怀里的潘玉莲。   “皇后娘娘。”   潘玉莲连连道:“嫔妾愧对娘娘……多谢娘娘。”   “你这孩子……”   听着潘玉莲为着这事都有些语无伦次,泣不成声的感谢。   薄皇后又是无奈,又是叹息的有些心疼。   怎么就什么都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心一意‘吊死’在陛下的身上呢。   掉着泪的潘玉莲抱着薄皇后时还被摸了摸头,随后她听见薄皇后有些叹息的道:“快起来吧。”   …… 第76章 首狗血预警,狗血预警。   景祥宫   兰妃一目十行的看着手里的信。   这上面记录的全都是关于些徐府的内容。   看完,兰妃皱着眉,略微有些不满意的道:“就这些吗?”   碧安无奈点点头,:“娘娘,确实只有这些了。”   闻言兰妃又扫了一眼信上宛若流水账一样的记录——   徐大学士几时几分去上朝、下朝。   徐夫人今日在府中打理庶务,明日又同哪位夫人一起去了锦绣斋。   徐府的大公子什么时候上朝……一个月的内容大概就全是这些东西。   唯一还稍微有点不同是还是徐府大管家的事。   他曾经带着什么人,去庄子上见了个十几岁的孩子。   不过……就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甚至他哪怕是徐大学士养在外头的外室,悄悄生下的私生子又能怎么样?   “娘娘。”   碧安轻声道:“府上说还需要盯着徐家吗?”   “这都盯着近三个月了,可却一直……”   “盯着!”   兰妃斩钉截铁的说完,又不死心的抖了抖信纸,:“去查查这个孩子是谁的。”   “又是谁去偷偷见了他。”   “若他真是徐家哪个的私生子……”   “哼,高低也要参奏他徐家一个治家不严,德行有亏的罪。”   从宫里面宛若‘丧家之犬’一般赶出去的仇不报,兰妃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碧安看着执拗的不肯松口的兰妃,只得应下:“是。”   ……   长春宫   新炖好的阿胶燕窝汤,从小火灶上端了下来。   立在灶台前,看着面前的汤,采青死死握着手里的药。   她整个人僵着身子,眼神挣扎。   吃完这次,这药就吃够一个月了。   吃够一个月……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看着眼前的汤盅,半晌,一些白色的粉末还是被轻轻的倒了进去。   小心的搅了搅,又细心的擦了擦汤盅边缘沾上的粉末,这盅汤才被倒在了白瓷碗中。   采青迟迟端不起这碗汤。   待碗中氤氲的热气都开始慢慢的消散后,她还是抖着手,将汤碗放在了红木的托盘上,一齐捧着朝里殿行去。   殿内。   采秋   正给涂娴说说着府上传出的消息。   这次中秋宫宴上出席的贵女们……闻太后从涂家也选了一个。   而这次选贵女的事,涂家不仅一点都不抗拒,他们甚至还十分积极的传话给涂娴——   让涂娴竭尽全力的将人往上再托一把,好让人留在这宫里,与涂娴一起‘姐妹同心,同享荣华’。   “你是说,现在府上打定了主意要送了六妹妹入宫……”   听完采秋的话,涂娴的脸色阴郁。   她甚至眼神阴恻恻的挑明了这番话的意思,:“……好取而代之?”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当然,涂家的话说的也要更委婉些——   之前这宫里的妃嫔都生不了。   这事‘大哥甭笑二哥’,谁也别想看谁的笑话。   再加上涂娴又是这宫里的一宫主位。   从二品的荣妃娘娘,地位尊贵。   涂家自然也就没动过再塞人进宫的这个念头。   但现在……   从前华光万千,明艳无双的荣妃娘娘,成了这宫里有名的笑话‘荣三降’。   从她‘疯疯癫癫’的开始测算吉时开始,皇帝就再没踏足过长春宫。   于是在涂家人的眼里——涂娴霸占着涂家宫中的资源、名头,占据着涂家和闻太后宝贵的情分,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却硬是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自己生不了,不得圣心,又死死得罪了这宫里唯一怀着皇嗣的宠妃……这样只会“拖后腿”的涂娴一点价值都没有。   涂家自然急着赶紧找个人取代她。   正当采秋安慰着郁郁气闷的涂娴时,端着托盘的采青进了殿。   “娘娘。”   采青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她伸手端起汤碗走到了涂娴的身旁。   “这阿胶燕窝汤最是益气补血,娘娘您趁热用一些。”   涂娴没心情吃,满脸不虞,十分暴躁的挥了挥手。   见状,采青却没有离开,而是放轻了声音道:“娘娘,这些毕竟是皇后娘娘惦记您的身子,特意给您的……”   说着她又笑着央着涂娴,:“奴婢仔细看着火候炖了许久,您赏脸用一些?”   闻言涂娴顿了顿,最后她却还是接了过来,闭着眼一气喝了个干净。   采秋去张罗着布置午膳。   而采青眼看着涂娴有一阵神色恍恍惚惚的,但再看过去,就见她很快恢复了神采。   这次用膳的时候,神色不虞的涂娴就没用多少。   她忽而还发起了脾气,不仅摔了碗筷,大骂了一通潘玉莲,就连同涂家都没放过。   采青轻叹着气,拉住了一旁神色着急的采秋。   “如今咱们娘娘好不容易才从‘泥潭’里起来……府上偏偏传了那样的消息来。”   “不说娘娘了,便是我听着,都难免觉着寒心。”   “娘娘心里头有气。”   “如今发泄出来松快松快,总比一直憋在心里的好。”   采秋咬着唇看着再度‘疯疯癫癫’的涂娴,语气都有些哽咽,:“前些时候暑气熬人,娘娘的份例现在就那么些……娘娘本就睡不好,吃的也不多。”   “这些日子我守夜的时候,娘娘经常夜里惊梦,忽然就抽搐着醒来,时不时的还说些奇怪的话。”   “有时又呆呆的看着什么地方,一句话也不说……”   采秋抹了把眼泪。   她拉着采青的衣袖摇了摇,:“你也劝劝娘娘,让御医再来看看吧。”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涂娴从之前的拼命吃药,到现在的什么药也不肯吃。   她生怕旁的人说她身上还有什么毛病。   找茬说她还需闭宫静养,现在就连御医都不肯看。   采青轻轻的拍了拍采秋的手,:“我试着劝劝吧。”   “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娘娘的性子,唉……”   采青摇着头叹气。   看着将点心当成潘玉俩捏碎后又自顾自笑起来的涂娴,采秋仰着头,眼泪还是眨巴眨巴的往下掉。   ……   长信宫   窗外的日光渗过鲛绫纱柔柔的渗了进来。   有幸沾着这暖光的珠帘闪着点点的光泽。   贵妃榻上,珍珠白的狸奴盘着尾巴,乖巧的伏卧在散着的缬锦菱花纹纱裙旁。   顺着略略往上看,宝花纹的直袖中露出只莹润白皙的手,正执着金剪修剪着花束——   粉颤颤的月季花束中还夹杂着秋海棠和点点的合欢花,错落有序,芬芳雅致。   这会儿玉椒殿内的宫人,看似各有各的活计,实际全都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潘玉莲修剪花枝的一举一动。   看到潘玉莲放下了手里的金剪,满殿的宫人霎时都来了精神。   只是……到底没人出声,大家伙儿相互的大眼瞪小眼。   这会儿听梅不在殿内。   其他宫人见相互指望不上,眼巴巴的目光就落在了长顺和贵喜身上——   万众瞩目中的长顺和贵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待两人目光来回交错了几次,便一齐轻轻的点了点头。   贵喜垂着胳膊,长顺则是拉跛着自己的腿走到了潘玉莲的面前。   “娘娘的手艺真是精妙。”   “瞧瞧这些花都修剪的多好看呐。”   “正是,正是,要我说,这满宫里都找不出比娘娘眼光更好的人了。”   “……”   一走近,长顺和贵喜就一唱一和的开始夸起了潘玉莲修剪好的花束。   当然,你就别指望他们能用什么文绉绉的诗词歌赋来‘锦上添花’了。   被连连夸赞的潘玉莲抿着唇。   她强压着笑意,勉强装出一副不甚在意又很是沉稳的模样。   瞅着潘玉莲的这模样,长顺和贵喜险些忘了正经事,只是夸的越发来劲了。   待最后还是杜鹃实在忍不住轻轻的咳了几声,这才叫长顺和贵喜记起了正事。   长顺微微躬着身,道:“娘娘,这花……”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潘玉莲也看着面前的花。   见她不言语,所有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待看了片刻,潘玉莲最后还是垂下了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呜呼——   顷刻间,满殿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这里面就属长顺笑的最灿烂,呲着牙嘿嘿嘿的搁那乐。   潘玉莲叫他们这动静闹得脸都红了。   她抬起了头环视一圈,随后就羞恼的咬着唇,抱起猫就躲进了内寝宫。   身后还传来了长顺笑着赶人的声音,:“去去去,都一边去,别耽搁了正事。”   ……   过了一阵儿,端着特制的乳酪蒸糕进来的听梅脸上也全都是笑意。   “娘娘,您看看外头的那些猴崽子们,一个个笑的,都和捡了什么宝贝似的。”   潘玉莲抱着珍珠,仰头看着说这话的听梅。   看着,看着。   潘玉莲自己也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   还说他们呢,听梅自个儿这会儿笑的眼睛都是弯的。   待两人一起笑过一阵,记起殿外的那些宫人含笑的模样,潘玉莲脸上的笑意微微顿了顿。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听梅,今年咱们宫里中秋节的赏赐,就再多添一倍吧。”   “就说……就说我高兴。”   “也别等晚上发钱了,晚上就顾不上了……中秋节那天,一早上就给他们发下去。”   听梅的笑容顿了顿,她点头应道,:“是。”   潘玉莲眼神落在了糕点上,笑着道:“好香啊。”   “按着娘娘的吩咐,今日的蒸糕更软了些。”   听梅说着就扶着潘玉莲去净手,随后又让杜鹃端了汤来配。   等潘玉莲吃了两块糕点的时候,前往御前送花的贵喜满身喜气的回来了。   “娘娘。”   贵喜笑着躬身上前。   他一只手用劲托着,一只手则虚虚的扶着,将一个匣子捧了过来。   “陛下吩咐了,将这东西给娘娘送过来。”   看着捧在面前的匣子,坐着的潘玉莲倾身向前,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她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看殿内的人。   呼啦——   其他支棱着脖子关注着的宫人,齐齐低下了头。   潘玉莲正了正脸色。   她十分矜持的咳了几声,不紧不慢的接过了匣子。   不过在打开匣子前,满殿的宫人满怀遗憾的被脸皮薄的潘玉莲给‘赶’出了殿……   “娘娘,若不然奴婢也去外头避一避?”   看着笑的促狭的听梅,握着匣子的潘玉莲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唔……也好。”   “娘娘,奴婢和您说笑的。”   听梅不笑了。   她连忙上前一步,学着潘玉莲私下里的举动,给自己的嘴上贴了‘封条’。   潘玉莲笑着摇摇头,随后就伸手打开了匣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支玉簪。   除过这支玉簪,还有一张信笺。   潘玉莲打开了信,是明崇帝亲笔写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潘玉莲连连笑着感慨了起来——   是谁说皇帝冷的不近人情……他们这位陛下那可太会了。   看潘玉莲这会儿左手握簪,右手捏信直乐的模样,听梅上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木匣。   “娘娘,今夜里……去含章殿吗?”   潘玉莲笑着摇了摇头。   “不去。”   “现在还不能去。”   潘玉莲将手里的东西放回了听梅捧着的木匣中。   “先收起来。”   “待后日的中秋节,就给我戴上这支玉簪。”   听梅点点头,随后她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潘玉莲的肚子上。   因着潘玉莲瘦了,因而肚子也越发的明显。   虽然知道这个‘孩子’是假的,但近乎六个月的陪伴,它甚至,甚至都会动了。   若这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娘娘,您,您决定就在中秋宫宴那日……”   潘玉莲点点头。   “是啊,该到时候了。”   “那日宫中人来人往的,其他人能在里头浑水摸鱼的,我也方便。”   更何况,中秋节……   “月圆之夜,团圆之时。”   “我们‘一家子’稍稍团圆片刻后告别。”   潘玉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为了这场告别,我准备了好久。”   “地方我都选都好了。”   “就在承辉亭。”   潘玉莲看着听梅,嘱咐道:“中秋宫宴的晚上,咱们宫里的人不要去‘打扰’我给陛下准备的惊喜。”   “再把这消息给长春宫和琼华宫都漏出去。”   “对了,宫宴那晚,你亲自去请陛下过来。”   “你去请陛下来的时候,切记不要提前回来。”   “你就跟在陛下身边,一路都不要离开,更不要靠近我……”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担心。”   听梅看着潘玉莲认真的模样,她慢慢的点点头,:“是,娘娘,奴婢记住了。”   ……   在所有人各有计较,翘首以盼的时候,八月十五中秋日很快就到了。   中秋宫宴也是夜宴,因而黄昏时分,京中各处府上的马车才晃晃悠悠的乘着金红一片的落日余晖,朝着皇城出发了。   摇摇晃晃的车内,不时还响起了小声的叮嘱声。   涂夫人看着坐在身旁的一身雪青团纱裙的人,:“……你是太后娘娘钦点的有福之人。”   “此番入宫却是顶要紧的事,万不可疏忽。”   闻言六姑娘点点头。   她生的和涂娴有五分相像的眉眼间越发的沉稳,:“母亲放心,孩儿知道分寸。”   除过涂家,其他的车内还有一个个打扮的芳采出众的姑娘。   她们望着慢慢靠近的巍峨皇城,目光闪闪,揣着不同的心念。   毕竟现在关于潘玉莲最多的说法就是,她如今能飞上枝头变凤凰,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太后娘娘慧眼识珠。   当初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时候,太后娘娘一意选了潘玉莲入宫。   在这之前的潘玉莲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没有什么底蕴,五品京官小门小户出来的寒酸庶女。   学识粗浅,心性浅薄,   她更是连参加京中顶尖贵女们举办小宴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呢,她真真是这京中一等一的得意人。   凭着闻太后的垂青,有那‘一步登天’美梦做的多的,提起潘玉莲时都是隐约带着点嫉妒和不屑。   “娘,您放心。”   “此番得蒙太后娘娘钦点,待到女儿中选入宫,一定不会辜负府上的厚望。”   ……   潘府的马车也混迹在这车队里。   车内,林夫人拉了拉身上的吉服,神色有些落寞。   她的诰命品级至今还纹丝不动。   潘玉莲封妃这是多大的荣耀?   可潘府却压根就没等来‘鸡犬升天’的好事。   整个潘府就和被遗忘在京中的这份繁华富贵里一样。   更令林夫人心中郁郁的是——这次贵女们有幸入宫的事,潘府也没能捞着半点……京中都说,此番除了太后娘娘选‘福’,陛下也有意给信王世子指婚。   “老爷,若是陛下当真在此次宫宴上给信王世子赐婚……咱们文珺可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潘老爷垂着眼,一言不发的正襟危坐。   林夫人越发的头疼了,:“老爷……”   潘老爷还是不说话。   现如今的潘老爷就和换了个人似的。   他还格外的惧黑喜光。   一旦天色黑了,潘老爷就不肯出门了,躲在房间里,点燃许多的灯烛,照的屋内亮如白昼。   现在的潘老爷更不爱说话,可他却喜欢让旁人说。   便是夜里就寝的时候也不让熄灯,还不能太安静。   若是太过安静,他就会突然从梦中惊醒。   林夫人遭不住潘老爷的这吓人的模样。   姨娘们也撑不住,因而府上专门买了六个丫鬟,里面还有会唱曲和评戏的。   这些丫鬟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就专门侍奉潘老爷,唱曲说话给潘老爷听。   得不到回应的林夫人两眼无神,双目无望的靠在了马车内的车厢上。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潘玉莲入宫后就怀有身孕,荣宠有加,这是这世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怎么他们府上如今的日子就过成了这样?   ……   荔秋殿   这次的中秋宫宴上,不仅是明崇帝和薄皇后在,便是闻太后也出席了。   看着满殿气度不凡,容貌上乘的贵女们,闻太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殿内左右看看,没有看见潘玉莲的身影,待听着她疑似‘告病’的消息,闻太后的脸上甚至带了点笑意。   就潘玉莲那个嚣张跋扈,成日里霸着明崇帝的心意不放,和贤惠半点都不沾边的破德行。   闻太后还怕她持‘孕’生骄。   一会儿皇帝对这些品貌出众的贵女有意时,咋咋呼呼不分场合的当众闹起来呢。   待开宴后,殿中先是捧月献曲,歌舞升平,彩裙轻扬,觥筹交错。   看着同信老王爷说话的明崇帝,心情甚好的闻太后吃了两杯鹤年贡酒。   就算这次给信王世子赐婚也不要紧,毕竟还能都将人赐给信王世子不成?   酒至半酣,该入正题了。   闻太后正要开始推荐自己格外中意的贵女时,就见魏公公引着个宫女悄悄的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那是……闻太后看了两眼这有些眼熟的宫女,一时没想起是谁。   她蹙了蹙眉,问着旁边的郑嬷嬷,:“那是哪个宫里的?”   旁侧侍奉的郑嬷嬷顺着闻太后的目光看了过去。   待看清了听梅的模样后,郑嬷嬷纠结了一瞬,最后她还是轻声回禀道:“太后娘娘,那是,那是长信宫里伺候的   宫人。”   闻太后轻哼了一声,:“难怪这般的不成体统!”   “潘氏寻托词不来也就罢了,哀家也没治她的罪。”   “这可是大宴,群臣都在,她现在难不成还能像上次一样惹得皇帝……”   结果闻太后的话没说完,就见明崇帝当真起身了,只说是要出去散散酒气。   明崇帝走的太快,便是闻太后想拦都没来得及拦住。   “放肆!”   闻太后的脸色都青了。   潘玉莲这个‘妖精’迷得皇帝眼里看不见其他的人。   现在好不容易皇帝肯叫人进宫看一看了,她还要裹乱!?   “走!”   闻太后也冷笑着起身了,:“哀家倒要看看,这次她熬得到底又是什么迷魂汤。”   看着明崇帝和闻太后,一前一后起身离开的场景,殿内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你快看,陛下和太后娘娘竟是都出殿了。”   “这……可是有什么要事?”   “尚且还不知呢,宫里也没听着什么风声。”   “真是可惜。”   “是啊,可惜不能跟着一块出去看看。”   “……”   坐在左席的徐灵容也朝着上首看了看,现在只有薄皇后还神色如常的端坐着,主持大局。   端起了酒盏,看了眼涂娴的位置……已经空了。   徐灵容笑着微微仰起头,将杯中的贡酒一饮而尽。   ……   承辉亭   这处的亭阁约有两层楼那么高。   亭台的造型也很是奇特有趣,微微凹陷,像是引着月华映入亭中。   此刻天上的月光也没辜负这特设的趣味和美意,清辉洒落在亭中的人身上——云鬓花颜金步摇,白玉浓堆斜芳钿。   鬓垂香颈云遮藕,粉著兰胸雪压梅……是再度盛装的潘玉莲。   天青色彩绘织月纹半袖,高腰纱笼曳地长裙,臂间银丝掐花的披帛垂落,随着清风微漾……   这身打扮也是潘玉莲特意为着今晚准备的。   她一早就让尚衣局根据游戏页面衣柜里的那身五星套装的服饰仿制而成。   【“瑶台裙仙——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即便没有那些套装效果,又去掉了那些过分夸张的造型和不合时宜的地方,但穿在乘着‘明月’一般的潘玉莲身上,却是人间惊鸿客。   亭外传来了脚步声。   听着动静的潘玉莲一脸惊喜的转过身。   “陛下!”   可来的不是明崇帝。   待看清踏入亭中的人后,潘玉莲的笑意倏地散了,:“怎么是你?”   潘玉莲不笑了,笑容却全然出现了涂娴的脸上。   她含笑间一步步的走近潘玉莲,:“庄妃娘娘希望是谁来?”   背过身的涂娴没看到引路太监提灯而来的身影,可潘玉莲却看见了。   潘玉莲侧了侧身。   看着面前笑的阴森森的涂娴,潘玉莲心里也笑的非常灿烂的悄悄回答了涂娴的话——自然是在等你了。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现在主角齐了,配角也齐了,连观众也及时的赶到了。   两层楼高……这高度也正好,摔下去也摔不死人。   潘玉莲对着涂娴飞快的勾了勾嘴角,闪过一个精心练了许久的笑容。   传说中的“反派”脸——三分轻慢,三分讥笑,四分不屑的嘲讽笑意。   笑过以后,潘玉莲就捧着自己的肚子。   她嚣张的挑着眉,一脸傲慢不屑的道:“你如今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扫兴?”   “涂娴,趁着本宫现在的心情好,趁早滚开。”   端着那副叫人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涌的‘丑恶’嘴脸,潘玉莲专往涂娴的痛处狠戳——   “不然,本宫就叫你好好知道知道,‘荣四降’是个什么滋味!”   …… 第77章 发(捉虫)唢呐一声响,她着红妆从高……   对于今夜要上演的“宫廷年度催泪苦情大戏”。   潘玉莲考虑了许多的意外,提前准备了不下七个剧本,总共有四大类——   第一种:皇帝缺席演出,其他主角也缺席演出,只有潘玉莲唱独角戏;   第二种:皇帝依旧缺席演出,其他主角来了,和潘玉莲唱‘对手戏’;   第三种:皇帝来了,其他人没来……   最后一种,也是最完美的一种——   没人缺席,所有的人员就位。   功夫不负‘苦’心人。   前期疯狂铺垫,准备工作做的十分充足的潘玉莲,这次中大奖了。   就如此刻——在亭中特意选好角度,借着涂娴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潘玉莲。   她一面用最尖酸刻薄的话不停的羞辱涂娴,一面在心里呼唤起了系统。   “统哥,时候到了,可以解除‘锁血挂’了。”   【“请娘娘确认是否提前解除特殊道具‘团圆丹’沉浸式体验的保护机制?”】   【“该保护机制目前仍处于有效期内(剩余时常:6天11时25分39秒),请注意,保护机制一经自主解除,后续将无法再次进行恢复。”】   “解除。”   【“经检测,娘娘您自愿解除沉浸式体验保护期,后续发生任何意外,本次“团圆体验”都将提前结束。”】   【“温馨提示:因娘娘处于特殊环境,若因后续意外导致本次沉浸式体验提前‘非正常’结束,将会出现其他副作用,如昏厥、疼痛、流血……小产等一系列症状,另有其他不适症状属正常情况,后期均可无患自愈。”】   “好好好,都行,都行。”   潘玉莲压根就无心听系统那一连串的免责声明,只道:“统哥,你也知道今晚上有多重要,别搞得我出戏啊。”   【“保护机制已解除。”】   【“请娘娘万事小心,爱护自身,祝您体验愉快,记得五星好评哦。”】   ……   和系统的交流压根就不影响一心二用的潘玉莲对着涂娴‘激情输出’。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潘玉莲却最是怎么‘嘴贱’拱火,她就怎么来。   呵,就潘玉莲现在这种‘没大脑缺小脑’认不清现实,仗着肚子没脑子般的嚣张跋扈的嘴脸。   简直就和电视剧里叫观众恨不能看她倒霉的无脑炮灰一样讨人厌。   当面对线,精神状态十分‘美丽’的涂娴周身的邪火一阵阵的往外蹿,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   她面色阴沉,直勾勾的盯着潘玉莲,:“潘玉莲!”   “现在来的不是陛下,是我,现在你……”   “嗤——”   捧着肚子的潘玉莲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   她毫不掩饰的嘲讽一笑,嚣张无礼的打断了涂娴的话。   “涂嫔,本宫的眼睛还没瞎呢,瞧得清人。”   “怎么,本宫看见是你,你又能如何?”   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个眼神……   涂娴的眼神有一阵的恍惚——   眼前的潘玉莲好似与长街那日的潘玉莲重合了。   那日潘玉莲一直跪着挨打。   可挨着耳光的潘玉莲头却偏都没偏,甚至她仰着头看过来的目光,让涂娴心头大为光火,只恨不能将潘玉莲的眼睛都给抠出来。   当时的涂娴还是荣妃,潘玉莲不过是个才人。   在涂娴的眼里,她不过是对着个冲撞她的贱人小惩大诫……   本以为往后收拾潘玉莲的机会多的是。   可谁曾想,潘玉莲这个无耻的窃贼。   这个谄媚逢迎,恬不知耻的**蛊惑了陛下,又耍弄心机欺瞒了皇后娘娘……想起从前种种的涂娴脸色有些狰狞。   她瞪着潘玉莲的眼珠子发红,悔不当初的喃喃道:“潘玉莲,你这个肮脏下作的贱妇。”   “你使尽龌龊手段,卑鄙无耻的窃取了本宫福运。”   “你偷了本宫主位娘娘的位份还不够,还偷走了本宫的皇儿……”   蛤?!   看着眼前恨得真情实感的涂娴,听见这番荒谬绝伦的笑话,潘玉莲都愣了愣。   这,这简直就是**的滑天下之大稽!   是,潘玉莲能理解涂娴在这‘狗屎’的世界里为了支撑自己活下去、为了让自己爬起来而选择的恨意。   是她,她也不例外。   但讲道理,你给自己‘洗脑’洗疯到了这份上……是不是太他**的过分了点?   你要这么说,将她们‘统哥’置于何地?   潘玉莲反过来开始在心里一阵阵的安慰着系统。   (系统:……)   甚至潘玉莲还想为着她们‘统哥’的‘清誉’和涂娴再掰扯掰扯,继续拖延点时间呢。   结果一偏头,隐隐约约都能看见簇拥着皇帝而来的一行人了。   眼见时机成熟,潘玉莲立即无缝切换了另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涂娴,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风华明艳,高高在上的荣妃?”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涂嫔你,本宫如何能走的这么快,走的这么顺?”   挺着肚子,万分得意的潘玉莲朝着涂娴走近了一步。   “说真的,身怀皇嗣,连越数级后晋升为妃的滋味,当真是无比的美妙……”   潘玉莲笑的悠然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事到如今,本宫就是窃取了你的福运,你又如何?”   她看着涂娴,昂着下巴,眼神轻蔑,:“你这丧家之犬除了在这狺狺狂吠,哀哀痛叫,又能如何?”   “现在怀着皇嗣的是本宫。”   “被封妃的还是本宫。”   “啊,对了!”   潘玉莲看着涂娴,笑的格外的招人恨。   “若不是当时皇后娘娘为了好生宽慰本宫,让本宫顺气,亲自下令对你再降位份,严施惩戒……”   “涂娴,你还以为自己还能出现在本宫的面前,在这丢人现眼?”   拱的高高升腾起的火气,腾的像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闯入脑中,原本这段时日就暴躁易怒的涂娴甚至出现了阵阵的眩晕。   说话的功夫,皇帝也越来越近。   候在亭阁下的采青没有潘玉莲看的远,但这会儿她也看清了。   采青急匆匆的登上楼梯进了亭阁,:“娘娘,娘娘,陛下的仪仗马上就要到了。”   “陛下来了?”   听着这话的潘玉莲眼神骤然一亮。   她眼睛一转,转而满是恶意,极度不怀好意的看着涂娴,啧啧的笑道:“涂嫔。”   “本宫现在最后叫你一次涂嫔。”   “哈哈哈,涂嫔,你完了。”   “你完蛋了!”   “现在看来光是‘荣三降’还不够,让本宫想想……”潘玉莲一拍手,乐不可支的道:“啊,有了,本宫想到了——”   “就改为‘荣五降’怎么样?”   看着涂娴的脸色,潘玉莲无辜的眨眨眼。   “看来你不喜欢啊……那怎么办?”   “不然就改成‘荣六降’?”   什么‘荣五降’、‘荣六降’的混账狗屁不通?!   潘玉莲简直是欺人太甚!!!   涂娴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她甚至全身哆嗦,嘴唇抖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涂才人。”   已经自动给涂娴降位的潘玉莲又转为一脸矫揉造作,‘茶里茶气’的大肚。   “你放心,本宫也没你那么心狠手辣,不会找人压着你,让你跪在一堆碎瓷片上的。”   潘玉莲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在皇儿的份上,本宫也不会要你的命的。”   “你呢,今夜里开始就去长街跪着,给本宫赎罪。”   “也不要你跪一辈子。”   “就跪的膝盖处和本宫当年受过的伤一样重就行了。”   “对了,你别忘了自己给自己掌嘴。”   “嗯,脸也被打烂一次就够……”   说着说着潘玉莲还笑了起来,:“真是,说的本宫都期待起来了。”   “涂才人,你也别怕孤零零一个人的,到时候,本宫一定日日请人去同看好戏。”   说完,潘玉莲就昂首挺胸的撞开涂娴,自己欢欣雀跃的往栏杆前去。   还没走到地方呢,潘玉莲就已经都不怎么矜持体面的喊着,:“陛下!”   ……   承辉亭历来都是有些特殊意味的。   因着它有两层楼高,里头地方宽敞,又设计独特,因而有时也会作特殊的赏景台——   绕过萋萋芳草,丛丛草木,台上的人翩翩起舞,台下的人驻足静观,何尝不是一种美景?   隔着林木,走过来才隐约看见承辉亭内的人影时,就听见了潘玉莲欢快的声音。   明崇帝脚步一顿,随即他摇摇头笑着抬了抬手,让随侍的宫人都停在了原地,自己继续往承辉亭去。   虽然潘玉莲曾说过她从没有习过舞……但会不会跳不要紧,关键的是,她肯费这份心。   哪怕潘玉莲只是动动手,扭扭腰,明崇帝都能眼睛眨都不眨的当场吟诗而赞。   待能看着明崇帝由远及近的身影时,潘玉莲回头往亭内睨了一眼,十分不耐烦的道:“涂才人,你怎么还在碍事?”   “本宫最后再说一次,快滚!”   可涂娴没走,反倒面无表情的朝着潘玉莲走过来。   见涂娴的这般举动,潘玉莲一愣后笑了起来,道:“哟,瞧瞧咱们涂才人这模样,怎么,你这是想吓唬谁?”   “难不成,你还想对本宫动手?”   说着这话的潘玉莲笑的实在嘲讽。   她挑着眉打量着涂娴。   “涂才人,你这是要当着陛下的面……对本宫动手?”   看着明崇帝过来,即便是采青都心生怯意。   她上前拉了拉涂娴,:“娘娘,陛下都来了……咱们,咱们走吧。”   黑夜生魔,阴森扭曲。   这会儿的涂娴已经听不清采青的话了。   涂娴的眼里,现在只有扭曲成一边偷着她层层金光,一边笑的得意要将她推入万丈悬崖的潘玉莲。   潘玉莲,潘玉莲……   日日夜夜的憎恶,翻来覆去的恨。   无耻的窃贼披着满身的荣光,恶意浓重的羞辱报复……眼前一阵阵的发晕,眼前闪过无数光怪陆离,扭曲恶心场景的涂娴的脑子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切所有的不幸都是潘玉莲带来的,只要没了她,她偷去的东西都会回来。   看涂娴站在那片阴影里不动了,潘玉莲便不再搭理她。   她转过身,手搭在栏杆上,面对着明崇帝来的方向,又极度欢喜的喊了一声:“陛下。”   静夜沉沉,明月有光,甚至毫不吝啬的倾泻在亭中的栏杆前。   朱红的栏杆前一片清辉。   站在月光里的潘玉莲眉目奢华,生动又明媚,裙摆轻扬,披帛被吹得绕在身后微微拱成个小小的圆弧,恍若仙姝。   当潘玉莲肯花功夫,真正费心取悦人的时候,是种什么感受?   特别是在鸿雁传书却不曾见面,偏又情愫缱绻,暧昧缠绵数日的时候呢?   压着这份‘滚烫’情感的时候七情六欲裹乱,它们无休止的吵闹,片刻不停的叫嚣。   稍一疏忽,就悄悄的组织‘暴动’,疯狂的反弹。   压回去,下一   次的反弹越发的猛烈……反复拉扯,直到它也压不住。   就如再度看见眼前这般热烈烂漫的潘玉莲。   明崇帝都不得不暂时站在原地。   他闭着眼,缓了缓过快的心跳带来的催促、渴望、亢奋和有些不真实的眩晕感。   待压下这种失控感,再度睁眼的明崇帝含笑间抬眸,忽然就看见有另外一道身影站在了潘玉莲的身后。   他就那么站在对他笑的明艳灿烂,毫无防备的潘玉莲身后——   明崇帝甚至都不看清那是谁了。   一瞬间前所未有,毛骨悚然般的恐慌和惊惧死死的勒住了他。   “小心——!”   短促的惊叫后,喉骨被惊惧遏住的明崇帝说不出话了。   他只是跑。   全身发冷,颤着唇,发疯般的往承辉亭前跑。   装着什么也没听见的潘玉莲,看着往过来跑的明崇帝,微愣后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她身子还微微的往栏杆外探了一点,:“陛下,嫔妾——呃。”   这一次潘玉莲的话确实是说不成了。   被人突然从身后猛推了一把,潘玉莲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闷声,随后她顺着这股劲儿,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越过朱红的栏杆,直直的往下栽了下来——   “嘭——!”   一步之遥。   已经近前的明崇帝甚至都已经伸手抓住了她衣袖间飘起来的披帛。   就慢了一步,真的就差了一点。   可就是这真正的一步之遥,远比隔着千山万水的无能为力都来得叫人肝胆俱裂,锥心噬骨。   就差了这么一点点……   明崇帝眼睁睁的看着潘玉莲从面前的亭阁上跌落,重重的摔在他的眼前。   亭阁内,眼见此刻已经亲手解决了她眼中绊脚石、‘窃运贼’,半倚在栏杆上的涂娴仿佛看见自己光明的未来,痴痴笑了起来。   而在一旁,同样目睹这一幕的采青被吓得魂飞魄散。   现场只有她像个骤然受到巨大惊吓的正常人一样,脑子空白一瞬后,发出一阵冲破云霄的刺耳尖叫声——   “啊啊啊啊!!!!”   这满含恐惧格外响亮的一嗓子,嚎的不仅是候在不远处的御前侍奉宫人听见了,就连缀在后面,不紧不慢赶来的闻太后也听见了。   离得最近的魏公公脸色骤变,急慌慌的带着宫人和侍卫朝着承辉亭冲了过去。   而闻太后则是被这骤然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停下了脚步,蹙着眉朝着传来声音的地方看了看,随后十分不满的斥责道:“夜半闹出这动静……”   “这是要在好好的吉祥日子里闹鬼不成?”   “成日里‘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皇帝也是,且由得她在这宫中这般的放肆?!”   “当真是没有规矩!”   闻太后一面斥责,一面朝着承辉亭去时还道:“就潘氏这般没规没矩的行事做派,实在不像是能好好教导孩子的人。”   “若是再叫皇子学了去,那成了什么样子?”   “待她日后诞下皇子,就让产婆和乳娘先抱走,别叫挨着她的这身毛病。”   “皇帝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让她这般肆意妄为了……”   扶着人的郑嬷嬷这会儿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她只觉得刚刚那种吓破胆子似的叫声,实在不怎么像装的。   听闻太后气咻咻的训斥潘玉莲,郑嬷嬷原本还想劝一劝太后娘娘先消消气。   结果再一听后续闻太后‘顺理成章’抱走皇子的打算……   郑嬷嬷理智的闭上了嘴,不敢言语。   ……   若只是忽然听闻意外不幸的消息,痛苦不堪是必定的,但这世间万般种种,都比不过亲眼目睹,甚至是……只差一点的肝肠寸断。   承辉亭前,明崇帝直直的跪了下来。   他全身发凉,脑子里木木的抖着手去抱面前的潘玉莲。   说真的,就算有准备,潘玉莲这回也确实摔得够呛。   关键是身上其他地方不算,她的肚子像是被硬生生捅入了一柄钢刀,不仅在里头拼命的翻搅,还带着血和肉一齐生生的往外涌。   它**的。   系统也没说‘沉浸式’体验的‘意外’最后会这么疼啊!!!   “陛下……”   此刻潘玉莲那副浑身冷汗,疼的发颤,脸色苍白的模样一点都不是演的。   她仰头看着抱着她的明崇帝,轻轻的呢喃道:“陛下……好疼啊,嫔妾真的好疼啊。”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那个‘塞满的罐子’如今‘啪’的一声碎了。   飞溅的‘碎片’‘千刀万剐’般扎的明崇帝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人在被极端的汹涌感情击碎的时候,原来是真的会被搅碎理智,全身心一片空白的。   连绵的血色从潘玉莲的裙下弥漫开来。   这一瞬,潘玉莲眼泪哗啦啦的滚着。   说着话猝不及防间就被推了下来,潘玉莲的舌头都被自己给创伤了。   这会儿血迹就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   潘玉莲伸手慢慢的拉着明崇帝的衣襟。   她泪流满面,神色凄然,嘴角溢血,轻声的哀求着他。   “陛下,保住我们的孩子,保住他……好不好?”   血染红了明崇帝的眼睛,被破碎的空白蒙蔽的五感和理智暂时回归了。   明崇帝点着头,他不停的擦着捂潘玉莲嘴角的血迹,:“潘玉莲,朕会的,朕会的。”   “太医,太医……太医,对,太医。”   匆忙赶来的魏公公看着眼前血腥又残忍的一幕。   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陛,陛下……”   “太医,太医,太医……”   看着明崇帝狰狞的神色和血红的双目,毛骨悚然的魏公公连滚带爬的起身。   他颤着声连连道:“去请太医!”   “奴才去请太医!”   疼的发晕的潘玉莲也没什么精神再推进这出‘苦情’大戏了。   她的手就这么软软的垂了下去。   “潘玉莲,潘玉莲!!!”   这一刻目眦欲裂不再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   眼泪混着眼角的血迹,蜿蜒而下。   此刻的明崇帝宛若‘失妻丧子’一并没了理性的野兽,择人欲噬,他就跪在那,死死的抱着潘玉莲,谁也不能接近。   刚刚跟着宫人一道候着的听梅,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她全身发抖的爬过去,随后就跪在那无声地大哭。   亭阁里疯疯癫癫,痴痴笑着的涂娴都被明崇帝含着血泪的渗人眼神吓得不敢笑了,她就呆呆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至于采青……她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像瘫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   匆匆赶来的闻太后总算没错过这场好戏。   她的神情从原本的气恼、不屑,在看见周遭神色慌张,脸色灰白的宫人时不自觉的沉了。   成见如山,倒真是能‘压死’人。   但对潘玉莲再多的不喜,也总算没磨灭闻太后的理智。   她看着抱着什么人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明崇帝时,涌上心头的不再是荒谬和规矩,而是种难以言喻的茫然和慌张。   “那,那   ……那是谁?”   闻太后看着明崇帝的方向。   她眼神里弥漫着不敢置信,却还是下意识的抖着声音在问:“是谁?”   不等其他人回话,闻太后自己急惶惶的左右看了看,:“潘玉莲呢,潘玉莲呢……她在哪?”   郑嬷嬷连忙撑住了情绪激动的闻太后,:“太后娘娘。”   闻太后还在自顾自的看着四周。   “她非要请了皇帝过来,她,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现在,现在还躲在哪里?”   跪在地上回话的宫人打碎了闻太后自欺欺人的幻想。   “回,回太后娘娘的话,庄妃娘娘,庄妃娘娘她从承辉亭上摔了下来,腹中,腹中的龙子,也……”   闻太后神情茫然的看向了承辉亭前惨烈的一幕,耳边恍惚间又响起了潘玉莲含着笑意的声音——   【“嗯,再有九个月,您再数九个月,到时候,您就能直接抱一抱他了。”】   【“好,好,哀家一定记着数,就再数九个月。”】   九个月、八个月……现在数到还剩下四个月的时候,一切忽然就戛然而止。   潘玉莲……你又骗了哀家。   呢喃着这句话的闻太后闭着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太后!!!”   ……   荔秋殿   薄皇后端庄的坐在殿内主持着中秋宫宴。   她含着笑,有条不紊的同朝臣或者命妇们说话。   来报信的太监进殿的时候,刚刚还被敬着酒的薄皇后,手里还端着酒杯。   今日是好日子,满殿的人都在笑,谁也不敢露出半点晦气扫兴的神情。   因而进殿的宫人掩饰不住的惶惶急色,看的人格外的戳心?   这是出了什么事?   薄皇后朝着绘杏看一眼,绘杏点点头,将宫人引到了近前。   穿过满殿的花团锦簇,热闹喧嚣,报信的太监直接跪在薄皇后的旁侧。   他颤着音小声道:“娘娘,庄妃娘娘刚刚从承辉亭跌落,已经,已经小产了。”   谁……?   薄皇后眨了眨眼。   她楞楞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你,你说了什么?”   不敢不答的太监头都抬不起来,他第二次重复的声音都和要哭出来似得,:“是庄妃娘娘,娘娘她摔了……小产了。”   【“它来了,真的,我见过,那时候姨娘肚子那么大。”】   【“然后就摔了,摔了一下……”】   【“全是血,地上全是血,姨娘一直哭着叫着,她一直在哭,还不停惨叫着。”】   【“它没了,还有血,血糊糊,红彤彤的……”】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禀报,可薄皇后的眼前却倏地有了清晰的血腥画面。   当日惶惶泣语,今日一语成谶。   木着脸,一动不动的薄皇后手里的酒杯落了下去。   ‘嘭!’   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 第78章 感先小产,后查杀。   宫中中秋节晚宴,在今年提前结束了。   甚至颇显诡异的是——   这场大宴,群臣都在,可陛下和太后娘娘那会儿一前一后出了殿,之后就再没回过荔秋殿。   不知听了什么信的薄皇后还当场摔了酒杯。   她眼神空洞,脸色木然,强撑着点端庄和冷静,勉强用不怎么体面的借口草草的结束了这次的宫宴。   殿内,原本笑意盈盈吟着诗,赏着月,品着舞,甚至还有一些揣着一步登天期望喜庆洋洋的众人,都被迫匆匆离席、离宫。   ……   皇后娘娘什么都顾不得的匆匆离席。   行礼恭送薄皇后离开,满殿妃嫔起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现了一瞬的静默。   最后还是贤妃站了出来,:“……既然如今宫宴都散了,那大家就都早些回宫吧。”   殿内这会儿没人提出异议。   尽管所有人现在都恨不能立即飞回去,好打听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宫里自有宫里尊卑有序的规矩——依例还是位份高的主位娘娘们先出了殿。   结果她们前脚才刚出荔秋殿。   各宫来报信的宫人就已经片刻都不敢耽搁的带来了惊天动地的‘王炸’——庄妃娘娘被人从承辉亭上给推了下来。   当场小产,昏厥未醒,生死不知。   原本要上撵的宣妃一时都停住了动作。   她惊愕不已的看着来报信的宫人,语气都有些哆嗦:“你,你说什么?”   习惯使然,给太后娘娘和薄皇后报信的宫人下意识间话都说的很是严谨——越是泼天大祸,越是没十分把握就越不会轻易说出口。   但给自己宫里的娘娘报信,那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说的越详细越好了。   “今夜里庄妃娘娘自己去了承辉亭,后来涂嫔娘娘忽然也到了……还有陛下和太后娘娘。”   “涂嫔娘娘,她,她疯了。”   “她亲手将庄妃娘娘从承辉亭上推了下去。”   “庄妃娘娘当时就小产了,这会儿人晕了过去,被送回了长信宫。”   这回宫人嘴里说涂娴疯了,可不像以往的不敬之语。   做了这等惊天动地大事的涂娴,那是不跑也不急,她‘得偿所愿’,称心如意后就坐在亭中,痴痴然间哭哭笑笑。   眼看着是真的疯了。   本欲上撵的宣妃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脚步都直接踩空,踉跄了一下。   “娘娘当心!”   被扶住的宣妃脸色格外的难看。   她死死攥着云樱的手。   整个人恨的咬牙切齿的骂道:“疯子!”   “她得了失心疯不成?!”   “疯了,她真是疯了!!!”   难得发一次善心的宣妃彻底破防了——   这些日子,长春宫和长丽宫来往愈发的频繁。   甚至因着涂娴‘洗心革面’的‘委曲求全’和惨淡失意,宣妃出力帮衬了不少……   这些事,宫里的人都有目共睹。   可万万没想到啊……涂娴这个王八蛋,这个死不足惜的疯子,转身就举起了天大的锅。   她自己找死,举锅要砸死自己不算,还顺手也给宣妃‘哐当’一下,来了个狠的。   这种祸事,这种要命的祸事……现在就怕沾着一点都说不清楚。   骤然闻听这消息,惊讶万分的何止宣妃一个。   兰妃蹙着眉,脸色难看的道:“之前庄妃她不是也从花台上摔过一次吗?”   “那次她都只是动了胎气,这次怎么就……”   尽管平日里潘玉莲经常捂着肚子‘动胎气’。   但在众人的眼里,潘玉莲的这胎却怀的很是安稳。   寻常时候潘玉莲但凡闹出点什么事……   没被殃及只是看热闹的其他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嗯,这位庄妃娘娘又要‘动胎气’了。   今晚跟着侍奉的依旧是碧安,闻言她连忙截住了兰妃的话,:“娘娘。”   碧安一直很清楚兰妃的‘报复心’。   兰妃甚至暗戳戳十分支持庄妃仗着自己身怀有孕就和昭妃娘娘过不去。   但现在是什么节骨眼儿?   生怕这要命的当口兰妃说些什么惹祸,碧安连忙小声道:“娘娘。”   “嵩星园里的花台,都只有半人高,身旁宫人留神些伸手都能扶着。”   “可承辉亭那儿却是足有两层楼高……”   从这上头一下摔下来,要是那位庄妃还不出事……那就真的要出其他事了。   “阿弥陀佛。”   听到这声音的兰妃循声看过去——不远处的徐灵容满脸不忍,叹着气,念着慈悲,捂着心口靠在了撵轿上。   瞧着这一幕的兰妃勉强忍了忍难听的话。   毕竟现在宫里刚没了一个孩子——   怀了六个月的胎儿,那都成型了……   若是再有两个月,甚至都已经能勉强生出来了。   兰妃自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想些有的没的损阴德。   但她就是对徐灵容满心成见,觉着徐   灵容假模假样的虚情假意。   兰妃甚至以小人之心暗忖——   在这宫里,潘玉莲一直不怎么搭理‘落水狗’一样的涂娴。   很有些目中无人的意思。   涂娴那是自己为着从前的事心虚,对着潘玉莲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可徐灵容……却是忿忿不平‘恩宠’被抢的潘玉莲‘无事生非’,三番两次故意针对的。   平日里,徐灵容就没少在潘玉莲的‘肚子’上吃亏。   这会儿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其实暗地里应该会很高兴吧?   碧安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兰妃直勾勾看向徐灵容的方向,:“娘娘……”   兰妃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徐灵容,她转身上了撵轿:“回宫!”   “是。”   ……   长信宫   今夜的祸事,对于这宫里的人而言,那就是纯纯的一个噩梦,还是割心摘肝的那种。   他们庄妃娘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兴高采烈出去时,还好好的呢,到了夜里,却满身血污的送了回来。   中秋月,且喜人间好时节。   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呵,这辈子,长信宫里的人应该是不想再过这样的团圆节了。   ……   硬生生已经疼晕过去的潘玉莲,是再度被疼醒的。   一醒来,她就最先看见了守在了床榻边的明崇帝齐整的堪称诡异的模样——   宫里的吉服都是有定数的。   每逢年节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么几样。   明崇帝身上穿的也不例外。   潘玉莲记得很清楚,刚刚明崇帝从宫宴上过来时,穿了件绯红的团龙袍。   可这会儿,明崇帝身上的衣袍却已经换了。   那是一身很干净的玄色长袍。   他甚至,甚至连头上戴着的那顶发冠都换了。   原本那会儿疯了一般跑过来时散开的头发,这会儿也都被整整齐齐的竖了起来。   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的。   没有眼泪,也没有懊恼,愤恨、后悔、痛苦……这些常人该有的神情。   待看着潘玉莲醒来时,明崇帝很是镇定又温柔的倾身看着她,还问她身上还有哪疼……   潘玉莲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崇帝。   离得近了,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眼角有一丝丝的血红裂痕。   平日里垂眸时显得昳丽多情的温柔双眼平添了几分妖诡,带着点血腥阴森的狰狞。   再配着明崇帝如眼前这般平和到诡异可怖的模样……凉气一阵阵往外冒,瘆得慌的潘玉莲的心晃悠悠的被提了起来。   这一刻她连身上的疼都感觉不到了。   平日里正是气头上,情绪激动的皇帝说可怕也可怕。   但都比不过……此刻看起来阴森森的‘理智’皇帝可怕。   说实话,此刻的潘玉莲都宁愿明崇帝会埋怨,会痛苦,和她一起哭过一阵就算了呢。   潘玉莲不敢看眼前的明崇帝。   她甚至连准备扑到明崇帝怀里,泣涕涟涟哭诉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毫不犹疑的给改了——!   实在接不住,她还是唱‘独角戏’吧。   只见潘玉莲愣愣的看着明崇帝几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仓皇起身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刚动手腕,只觉得一阵抽痛。   潘玉莲低下了头。   她的手腕和手整个都被包扎了起来,还有她肚子上原本的圆滚滚……没了。   明崇帝按住了潘玉莲的手臂,:“太医说你摔伤了手,现在不能乱动。”   “皇儿,他暂时去……”   潘玉莲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她看着明崇帝,脸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哭的稀里哗啦,情绪激动的潘玉莲明显要说什么,却张张合合几次都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心头一惊的潘玉莲紧急联系起了系统。   “统哥,统哥!!!”   “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不能说话了?”   【“经检测——娘娘在激活特殊道具‘团圆丹’使用期间,曾多次用言语进行攻击、刺激……引诱他人破坏‘沉浸式’游戏体验环境。”】   【“且娘娘自主解除本次‘沉浸式’体验保护机制,因自身意外导致‘团圆丹’体验提前结束,从高处坠落,引发内脏发生不同程度震伤……”】   【“现五脏六腑无伤,本次娘娘的随机不适症状仅为‘失语’,后期可无患自愈……记得五星好评哟。”】   知道这伤能好,潘玉莲这会儿也没心思和系统较劲了。   而潘玉莲的不对劲显然也被在场的其他人看在眼里。   都不用明崇帝再说什么,薄皇后马上就让人去请了御医进来。   战战兢兢,蔫头缩脑的御医们进来后研究了半天。   最后在明崇帝“死亡警告”的注视下,绞尽脑汁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陛下,皇后娘娘……庄妃娘娘,庄妃娘娘这是一时悲伤过度,伤了心神。”   “因而,因而暂时患上了‘失语之症’。”   “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这就要看娘娘什么时候能平复心绪,从,从极度悲伤中自己走出来了。”   “……”   潘玉莲生了一张巧嘴。   因而平日里最是能花言巧语的糊弄人。   这会儿少了这一大辅助……潘玉莲又不敢和这会儿瞧着不太正常的明崇帝“对戏”。   得想个办法……   垂着眼哭的潘玉莲余光看到了一些东西,心念微转间,她忽的有了主意——   肚子里的‘孩子’虽然现在没了,但之前特意为着他们做的那些东西还在。   甚至有的就放在了潘玉莲的枕边,平日里她会和珍珠一起玩——小半个巴掌大的拨浪鼓、用金线绣着王的小老虎布偶,模样精巧玲珑的小金锁,吉祥如意的小玉扣……   “潘玉莲,你……”   明崇帝说了些什么话,潘玉莲瞧着显然无心去听。   她慢慢的抓起了枕旁散落的小衣和一条小小的橙色马鞭。   呆呆的看了片刻,潘玉莲将这些东西拱在怀里,怔怔然无声的哭了起来。   “……”   【“潘玉莲,朕,朕真的很高兴。”】   【“朝堂上的一切,朕都会处置干净,朕会留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陛下,可若是,若是个女孩……”】   【“若是女孩,那她就是这大晋朝的公主,朕会给修建最漂亮的宫室,让最好的绣娘给她做精美的服饰……”   【“她若是喜欢骑马打猎,那朕,就给她选最漂亮的小马驹。”】   【“马鞭,唔……马鞭就制成绯红色或者橙黄色怎么样?”   【“橙黄色的马鞭……哈哈哈,好啊,到时候陛下自己带着她去打猎。”】   【“……”】   马鞭是明崇帝提起此事后专门做的。   不大,小小的一条只有两个手掌那么长。   而那件贴身的小衣,却是潘玉莲和薄皇后一起做的。   【“皇后娘娘,您看看,嫔妾绣个什么花样好呢?”】   【“如今尚且还不知是皇子和公主呢……就暂且先绣个祥云麒麟,如何?”   【“嗯……娘娘您刚刚说了什么?嫔妾听见了祥云图,可对?”】   【“哈哈哈,是,是极,那就绣个吉祥如意的云纹吧。”】   【“平安如意。”】   【“嗯,如意平安。”】   握着这两样东西的潘玉莲,这会儿不说话默然泣泪的模样,比要说的话都来的惊人的锥心痛苦。   所有语言的安慰都显得空洞和苍白无力。   甚至对着眼前满身凄然悲怆的潘玉莲,这些安慰的话,连说都说不出来。   “潘玉莲……”   回忆如刀,刀刀戳心,杀人不见血。   明崇帝抖着手要去摸一摸潘玉莲的头,最后都没能成功。   而照顾了潘玉莲近乎六个月,同她一起数着日子,一起绘着花样,一起说起往后的日子,一起期盼着这个孩子的薄皇后,已经撑不住了。   她之前还勉强压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薄皇后哭的整个人都体面全无。   死死攥着拳的明崇帝看着同薄皇后一道无声哭的全身发颤的潘玉莲,:“……皇后,先回宫。”   “陛下!”   一贯端庄温和,又很少忤逆明崇帝的薄皇后这次却失了从容。   她朝着明崇帝跪了下来。   直勾勾看着明崇帝的眼睛都是红的。   “还请陛下,彻查此事!”   因着一点点眼泪再度渗出后沾着点血迹,整个眼睑周围也是一片血红的明崇帝,慢慢点了点头。   都不用薄皇后说,这会儿宫里内尚监的人早就已经动了起来,而京中的禁军也已接管了城门,其余人候着待命。   以往的时候,若是宫里头有什么……薄皇后都会拦一拦明崇帝。   但这次薄皇后自己都这么上头了,哪还会去拦着明崇帝。   权势杀人。   搭上了一条‘命’。   混着潘玉莲,混着明崇帝,混着薄皇后‘血泪’的痛苦权势更能杀人。   双双‘红着眼’的帝后二人,此次俨然都是真正动了杀心。   ……   慈宁宫   即便在这宫里再怎么威风凛凛的折腾,闻太后也到底是真的上了年纪。   叫当时承辉亭前惨烈的一幕结结实实冲击一番,闻太后当场吭气都没吭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年纪大了,忽然被刺激一番就很危险。   御医们甚至不敢给昏厥过去的闻太后扎针让人急匆匆的醒来。   相反,若没有梦中惊厥抽搐之症,让闻太后昏睡着缓一缓反倒是件好事。   但显然,闻太后‘厥’过去都昏的不安稳。   睡着,睡着,她一蹬腿,直接从梦中惊醒了。   “呼——”   惊醒后的闻太后,下意识睁大眼四处看了看——明黄的云锦被,万字福的床帐,仙鹤纳福的屏风、青烟袅袅的瑞兽金炉……   这一切东西都同以往每个平常的日子一样。   熟悉的环境让闻太后放松了下来。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还同榻前的郑嬷嬷道:“许是这些日子潘氏太过闹腾。”   “刚刚哀家都还做了噩梦。”   “就梦见她忽然就从宫里的承辉亭……”   后头的场景太过血腥和不吉利,闻太后摇了摇头不说了,只道:“幸好,幸好只不过是个梦。”   听着闻太后这番暗自庆幸不已的话,素日这种时候都会伶俐接过话的郑嬷嬷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意。   她嘴唇抖了抖,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不太舒服的闻太后揉着额头没有注意郑嬷嬷的异样,而是先问了一句,:“潘氏呢?”   “庄妃娘娘,如今,如今在长信宫。”   在长信宫啊。   闻太后闻言点点头。   在长信宫老实待着就好。   没有出来招惹是非,也没像刚刚那个噩梦一样跑到……等等。   闻太后难受的按着胀痛的额角,自己从榻上起身了——总觉的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脑子里乱糟糟,又疼又胀,心下没来由急慌慌的闻太后,忽然看着郑嬷嬷又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今日是中秋。”   对,是中秋!   皇帝还好不容易应允了她选的那批贵女们都来参加宫宴。   闻太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满的道:“都这会儿了,宫宴难不成还没开始?!”   郑嬷嬷看着闻太后此刻宛若失忆般的模样。   伺候太后娘娘这么多年,郑嬷嬷知道闻太后在乎潘玉莲肚子的孩子……   可她却没想到,一贯别扭嘴上也不饶人的闻太后会是这么的在乎。   在郑嬷嬷的眼里——   上了年纪的人,性子难免就会执拗些,像是丢了什么面子的闻太后,心里别别扭扭的怄气。   偏偏一贯肯哄得闻太后高兴的潘玉莲也躲着慈宁宫,有空了就只奔着坤宁宫去了……   闻太后越恼火,潘玉莲越躲得远。   潘玉莲越躲得远,闻太后就越发的生气。   可再生气,潘玉莲封妃的旨意,闻太后一句都没有拦。   她成日里训斥着潘玉莲四处‘闹事’的不安分,可每次长信宫里请御医的动静,闻太后时刻关注着,没有落下过一次……   看着闻太后这个模样,心头满是痛苦的郑嬷嬷垂下了眼,她低着头,:“太后娘娘,中秋宫宴,已经,已经结束了。”   中秋宫宴结束了?   闻太后微微一怔。   那些隔着一层让人痛苦的记忆也倏地一下就清晰了起来。   闻太后记得自己跟着皇帝去了承辉亭,然后,然后……   噩梦原来不止是噩梦啊,它成真的了。   恍惚间记起一切的闻太后此刻沉默的像尊雕塑似的,她一动不动坐着,只有两行浑浊的眼泪刷啦啦的往下落着。   “太后娘娘……”   听着声音的闻太后愣愣的看着郑嬷嬷。   她张了张嘴,:“谁让她去的,谁让她去的……”   轻声的自言自语很快就变得疯狂了起来。   泪流满面的闻太后歇斯底里的伸手不停的锤着床榻,:“谁让她去的承辉亭!”   “她知道自己怀着身孕,怎么还去那种地方!?”   郑嬷嬷扑过去拦住了闻太后的举动。   看着闻太后砸着床榻边沿磕的鲜血淋漓的手,郑嬷嬷掏出帕子擦着血。   她连连喊着传太医,却不妨脸色通红的闻太后猛地吐了一口血。   “太后娘娘!”   闻太后这一下叫郑嬷嬷着实是吓得够呛。   她抖着手一时都不知道该去擦哪里的血。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啊!!!”   慈宁宫顿时乱了。   有脚不沾地跑去传太医的宫人,也有闻询匆匆进殿的嬷嬷。   郑嬷嬷扶着闻太后擦着她嘴角的血迹,颤着声连连道:“太后娘娘,您的凤体要紧,太后娘娘,您现在……”   对这些血迹斑斑视若无睹的闻太后一把攥住了郑嬷嬷的手,她脖颈间青筋暴起,神色狰狞,:“她,她是怎么摔下来的?”   “是,是涂嫔将庄妃娘娘从承辉亭上推下来的。”   “涂嫔和她身边的宫人,现在都已经被关了起来。”   整个人都透着不正常的红,嘴角溢出了血迹的闻太后满脸的冰冷。   “贱妇,罪该万死!”   极端情绪下的闻太后声音哑的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咆哮声,:“杀了她。”   “杀了她!”   ……   今夜,皇城里各宫就没有早早的下钥闭宫这一规矩了。   内尚监的宫人就和夜里游荡的‘勾魂幽鬼’一样,出没于宫室内的各处。   在这宫里,若说所有人都和春日江水,冬日清雪似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很多事情,只是牵连众多或者是不值当往下查罢了。   毕竟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这朝中大势求稳,皇帝也必定得求稳。   但现在?   求稳求稳,求得人就在面前眼睁睁的出了事,求得肝肠寸断,求得泣泪不能语,求得丧子之痛……那还求得什么狗屁的稳当?   若是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看着皇子腹中夭折还不算。   那干脆等着断子绝孙,然后等着皇帝哪一日因着‘意外’驾崩岂不是更‘稳’?   求个屁的稳当!   查个底朝天!   以往即便是真的出事,这宫里的‘三巨头’最少都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但这次,拜某个丧子之痛刻骨铭心,苦不能言的‘可怜鬼’所赐。   上上下下收到的只有一个命令——   查!   什么都不用顾忌,放开手去查。   一查到底!   查完,就该杀人了!   ……   景祥宫。   这段时日同府上往来密切,行动可疑的兰妃躲是躲不过了。   当晚就被内尚监的人连夜找上了门。   因着兰妃到底是一宫主位娘娘,汪公公亲自登门‘拜访’。   …… 第79章 谢差一点就变成了‘血腥’爱情故事……   景祥宫   看着汪公公带着内尚监的宫人忽然踏进宫门,这景祥宫里的一众妃嫔霎时都难免紧张了起来。   不管朝里朝外,前前后后的将这帮太监骂的有多难听。   但没根没据的,这些人不会来的这么快。   看着他们直接进了主殿,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偷偷站在窗前观望的宁婕妤脸色不怎么好看——   兰妃之前还警告过她离着潘玉莲远些,更不要打那些有的没的主意。   这,这,兰妃她不会一时左了主意,自己明知故犯吧?   虽然宫里之前忽然传起的什么潘玉莲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还有其他的有福之人,什么这个的名字好,那个的生辰八字合适……   那会儿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都传疯了,甚至忽悠的不少人多多少少都信了。   但实际情况就是,现在身怀有孕的只有潘玉莲一个。   她们那位陛下,自出宫开府,娶妻纳妾,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其他人连个怀孕的音信都没有。   现在潘玉莲肚子的皇嗣一没,之前甭管风吹的有多大,呜呜渣渣说的多玄乎,谁敢打包票能再有一个?   这些话私底下说的大不敬些——   说不定,说不定就是……真的断子绝孙了。   你就说,这样说不定要拉着祖宗十八代也一起‘断子绝孙’的事,谁想沾上一点?   更何况按着现在大晋朝后宫里的规矩……且求求老天保佑,保佑和自己同处一宫的妃嫔里没有使着歪心眼的,更没有那种蠢升天的王八。   ……   主殿   “奴才见过兰妃娘娘。”   看着面前微微躬身行礼的汪岑,即便是兰妃心头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庆幸来——   还好她真的对潘玉莲什么都没干。   “汪公公不必多礼。”   “谢娘娘。”   稍微一客气,汪岑也不多啰嗦,很快就道明了来意——他也确实是为着兰妃和翁府来往密切的事。   一听这事,兰妃压根都没半句的狡辩推脱,直接让碧安去寝宫取了个匣子来。   “汪公公,这是都是本宫这些时日同府上往来的书信。”   说着话的兰妃都再没过手,示意碧安将匣子直接交给汪公公。   “多谢娘娘。”   明面上兰妃这么配合,汪公公客气的躬身道谢后接了过来。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红木匣子。   这匣子上也没锁,打开往里一看,里头就是一些书信,上面还标着日期。   “汪公公你也知道,本宫去岁出宫为着虔心敬神。”   “在寺里,本宫日日诵经祈福……”   “这宫里其他人还好,本宫尤其担心患有心悸之疾的昭妃,所以就忍不住叫人多关心了些。”   当着汪公公的面,兰妃的话直接挑明了。   毕竟兰妃自己也清楚联系府上派人去盯茬的事,干的不怎么严密。   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把柄,这事就得花很长时间。   时间一长,要想做的‘天衣无缝’,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就徐府那流水账似的日常活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冤不冤心?   更何况,相比现在沾上庄妃小产这口要命的‘黑锅’,得罪琼华宫再被报复第二次……得了,那还是得罪琼华宫吧。   兰妃说话的功夫,汪公公飞快的看了看信上的日期,发现最近的一封信都已经是一个半月前的了。   兰妃略微一想,随后看向碧安。   “本宫书房里还有一封信,就在曲谱里夹着,你速速去取来。”   “是。”   领命而去的碧安很快就再度回来了。   汪公公接过了这最后一封信。   信已经是打开的,汪岑粗粗看了看,就见这封信上圈起了个什么孩子的字样。   说真的,现在一看见什么有关孩童的事,汪公公心里都忍不住先一个激灵。   兰妃看着汪公公的神情,心头也开始飞快掂量了起来。   这事翁府还没回信。   而这世上,要论扒拉这些‘阴私’,还能有谁比得过这些有陛下撑腰‘扒皮鬼’的能耐?   其实说穿了,这些时日兰妃和潘玉莲也没什么过硬的交情。   兰妃无脑力挺潘玉莲,也不过是为了搞徐灵容。   眼下潘玉莲孩子没了固然令人可怜惋惜。   但兰妃却是问心无愧,说要她感同身受那股子痛不欲生,那也着实差了点。   相反,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左思右想,兰妃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   “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又养在庄子上。”   “本宫也实在没瞧出来,他能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可这孩子,偏偏就能劳驾徐府的管家亲自出面悄悄的带人过去看他。”   “去看他的这人,又正好藏得严实的连翁府都查不出来。”   听着兰妃明里暗里对着徐府上眼药,汪公公没有应声。   等收拾了所有东西,他再度谢过兰妃,就被客气的送出了景祥宫。   回去的路上,汪公公却暗暗思索了起来。   之前,明崇帝下令查一查徐府和信王府的事。   虽然已经时隔十余年,但关于徐灵容和已故信王世子妃的交情也还是被扒了出来。   这事一查出来,徐灵容三番两次给信王府说话的事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甚至还挺让人感慨,她当真是念旧情。   但其他的……事涉军中,又要保证人心不能乱,这事就没那么好查了。   再之后的事,明崇帝交给了那位大统领,汪公公的手伸不过去,也不敢伸。   到这,徐府、昭妃娘娘和信王府的事,汪公公就已经算交差了。   他现在的精力应该全心全意的放在这次‘涂嫔痴疯,庄妃小产’的事上。   更何况,要说琼华宫和长春宫的交集,那还赶不上长丽宫的一半。   这段时日,那位宣妃娘娘和涂嫔可谓是来往过密……这一路上,汪岑都在仔细琢磨宫里来来去去的这些消息。   可路过琼华宫时,汪岑还是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总管?”   今夜的‘拜宫’计划里,原本是没有琼华宫的。   刚刚兰妃临时起意,想利用他们‘借刀’的意思,汪公公也看的一清二楚。   可信上记着的徐府那点莫名其妙的‘奇怪’,却着实吸引了汪公公的注意力。   在这宫里,汪公公数年来干的就是‘揪出见不得光’的活计,如今他甚至对那些明面上的消息已经不大感兴趣,反倒就是对这种似是而非的事,心中刺挠般的在意。   “既然到了琼华宫,只怕还得搅扰昭妃娘娘一番。”   ……   汪岑在琼华宫待的时间不长。   毕竟这次的事看起来和徐灵容当真是什么关系也没有。   再度被客气送出来的汪岑微微拧着眉。   他原本就是个疑心深重的人。   再有兰妃铺垫……先入为主。   现在汪岑看着琼华宫里的那个宫女,再看着那位昭妃娘娘……总觉得有些奇怪——   就好像那些讶异,不解,甚至是叹息惋惜的是不是太过,太过合适了点?   要是潘玉莲在这,听汪公公的说,说不定都会仰头长叹,这种事,她可太有心得了。   平日里玩闹也就罢了,皇帝不在乎,更像是无伤大雅的小情趣。   可当你真的准备要干坏事,事情如愿以偿后,切记,一定,一定,一定不能和这种‘同一个进修班’出来的人去信心满满的‘对戏’。   甚至可以怂一些。   情绪进不去或者觉得没把握的时候就躲。   全身心的将自己‘沉浸’在一个场景中,多狼狈都没关系,保管真情实感就行。   同戏精上身,一直拼命自己给自己‘加戏’。   满肚子阴谋诡计。   成日里就琢磨着怎么栽赃陷害,搞得自己成为大反派的潘玉莲不一样。   琼华宫显然还没那么多的弯弯绕。   因而这结果么——   “……太干净了点。”   身后的太监长木没听清汪岑的呢喃。   他不自觉的靠近了一点,道:“总管可是有什么吩咐?”   汪岑目光沉沉的摩挲着袖中的匣子。   片刻后,他对着长木招了招手,低声嘱咐了几句。   “是。”   长木躬身应着:“总管放心,奴才知道该怎   么做。”   ……   长信宫   不出意料,翌日潘玉莲睁眼醒来的时候,眼睛真的有些肿。   不过这长信宫里的人,如今眼睛也没一个好的。   听梅一直候在榻前。   见潘玉莲醒了,听梅没急着服侍潘玉莲起身,而是按着潘玉莲之前的吩咐,悄声回禀起了宫里的消息。   这头一个,自然就是事关明崇帝。   “陛下昨晚上衣不解带的亲自守了您一夜。”   “待今日天快亮的时候,陛下才去上朝了。”   跑去上朝了?   想想这个时候上朝的明崇帝……   就连一贯没脸没皮的潘玉莲,都忍不住为着朝里的那些大臣,真心实意念起了阿弥陀佛。   他们最好不要在这时候上赶着搞事。   毕竟潘玉莲很清楚明崇帝和薄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对真真正正的至尊版‘天家富贵权力’夫妇。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权力,也握的很紧,很紧,紧的会杀了任何敢觊觎它的人。   同样,要是一旦出事,比起躲在宫里无能狂怒,哀哀痛苦,执手相泪眼般哭唧唧的伤春悲秋。   明崇帝和薄皇后更会攒着满心的悲愤,磨刀霍霍的准备让其他人痛苦千倍、万倍!   想想吧,这个时候,刚刚没了孩子的皇帝都亲自出面**……那这次就不是悲愤下不计后果的冲动。   更像是清醒的准备不计代价面对一场‘血海狂浪’。   “皇后娘娘昨夜里回去的稍微早一些。”   “今早上的时候传话,让这宫里所有四品以上的宫妃都去坤宁宫请安。”   说着听梅凑近了潘玉莲一些,放缓了声音,:“……太后娘娘昨夜里醒来后又急火攻心吐了几口血,晕了过去。”   “这会儿御医都还在慈宁宫里……”   “涂氏废为庶人,只不过现在还没被赐死,如今整个长春宫所有的人都被看管了起来。”   其他人死不死的潘玉莲现在还不知道。   潘玉莲只知道——   除非涂娴现在就能成仙飞走,不然她绝对活不了。   不过是早两天,晚两天的事。   潘玉莲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闷’了这么久的雷炸开,当真是平等的创飞每一个人。   系统说的话倒是从来都算数。   她现在肚子上的疼,甚至还没左手手腕摔伤的疼。   但不疼了也不行,她的状态还得维持着。   潘玉莲现在还不能说话。   因而她朝着听梅比着口型说了一句:‘将铜镜取来’。   听梅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取了铜镜给潘玉莲。   她那身染血的华服换了,满头珠翠也早就被取了下来。   偏白的淡粉色中衣上绣着木香花,镜中映出的地方有些凌乱。   眼睛虽然也肿着,却又不是‘死鱼’泡泡眼似的模样——进化后的‘海棠圣体’本身就带着点不正经的味道。   毕竟这玩意支持“1对*,多对*”。   那种一晚上直接能被搞着哭到天亮的人,总不能顶着一张哭的丑到不行的脸?   因着哭的厉害,潘玉莲自己的唇瓣咬着抽泣的时候,变成了几近糜烂的坨红。   长发散着。   这般乌黑的发一衬,越发显得她苍白姝丽,糅杂在一起便透出点惊心般的畸美。   潘玉莲叹息着摸向了镜子——   因为她肚子的孩子本身就是假的,所以她从头到尾都压根就没什么悲伤的情绪。   这么跳出来,冷眼旁观一瞧,难怪原著里折腾的潘玉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比起尝一尝甜蜜蜜的‘爱情小糖果’   那种近乎残忍、**折碎的变态粗暴占有,确实是更带劲,也更容易叫人疯狂。   宫中的时日太长。   真的是‘漫漫无垠’的那种。   因而享受荣华富贵之余,总得找点合适的事打发时间。   所以潘玉莲一定惦记着她‘作死’的初心——强制爱   而要搞强制爱,现在开始其实就很合适。   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但问题是,她吃的消吗?   这世上的一切,不管天花乱坠说的多好多好,其实一定都是制定规则的人说了算。   你想改变环境?   那得也看看那些既得利益者,肯不肯。   你能支配的只有自己的命,适应不了环境就只能走绝路。   明崇帝不是那种‘你若安好,我便晴天’的脾性。   对着皇帝‘牛脾气’,最后被打断骨头的一定是潘玉莲。   因着潘玉莲反抗都没有的躺倒,将自己打包送到了明崇帝的手上,还没让他来得及折腾。   平日里明崇帝就已经收手了。   这要是克制都不克制的开始折腾她……   潘玉莲看了看铜镜,移开目光想了想。   紧接她又看了看镜子,最后还是从心了——   现在的荣华富贵还没享够,这种事等她活的空虚无聊,格外想‘作死’的时候再试吧。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 0 _2._ c_o_m   想点实际的,现在她还缺点啥子?   还想从皇帝那里得到点什么?   这个月的‘栽赃陷害’潘玉莲已经用了。   这事徐灵容也绝对跑不了。   但能不能扯到信王府的身上……潘玉莲还得再斟酌斟酌。   到底慕容烨是原著作者的‘亲儿子’,给他铺设了许多,他又是原著里登基为帝的人。   潘玉莲又身处后宫。   想三两下就搞定他也不现实,所以潘玉莲一直都很有耐心。   有信老王爷在,一棍子打死男主的事不现实。   上一次的事,明崇帝不是都只是给他赐婚而已么?   所以,潘玉莲的目标暂时降了降——让男主彻底没有得到皇位的机会。   得不到权力,就绝对搞不到潘玉莲。   到时候不管他想什么,想一辈子那都是妄想。   正当潘玉莲又马不停蹄的想着对付下一个‘受害者’时,殿外隐约传来了动静。   听梅连忙取过铜镜重新放好,随后她就满脸忧色的看着榻上的潘玉莲。   进来的是端着人参鸡汤的杜鹃。   看着躺在榻上,睁着眼一动不动的潘玉莲,杜鹃眼里骤然就是一酸。   她站在原地,眨着眼勉强止住泪意。   随后才走近榻前,轻声道:“娘娘……”   “这汤是奴婢看着熬了几个时辰才熬好的,您尝一尝可好?”   杜鹃熬汤的手艺颇有几分潘玉莲的真传。   香是真的香。   喷香扑鼻,勾的肚子饿了的潘玉莲都情不自禁冒出了点口水。   冷静啊冷静!   潘玉莲,你清醒一点!   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总不能栽在这点小事上。   潘玉莲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还屏住了呼吸。   而这一幕落在杜鹃的眼里,就是心如死灰的潘玉莲沉浸在哀痛中无可自拔。   “娘娘……”   杜鹃撑不住直接跪在了榻前。   她眼泪刷啦啦的往下流:“娘娘,您如今这样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受的了?”   将心比心。   虽然长信宫里的人都被潘玉莲保了下来,但说不得他们挨一顿打都比现在好受的多。   “娘娘。”   杜鹃哭的哽咽了起来,:“您心中难过,您别闷在心里,奴婢,是奴婢没用……”   看杜鹃说着,说着,甚至开始自责的打自己耳光,听梅连忙上前拉住了杜鹃将人带了出去。   这会儿长顺和贵喜都在殿外,眼睛肿的和桃子似的。   “都站在这是没事做了?”   听梅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抹去了眼泪。   “娘娘如今,如今正‘坐小月’,最忌讳哭……御医也说娘娘不能再伤心了。”   “你们要是管不住自己就躲在屋子里哭,站在外面哭,几个人抱着一起哭……你们爱上哪去都行,谁也不许在娘娘面前掉一滴   眼泪!”   “都听清没?!”   “呜呜呜……是。”   看着所有人应着声,齐刷刷的低头擦着自己的眼睛,听梅总算知道潘玉莲那句平等的创死所有人是个什么意思了。   ……   殿内,潘玉莲用‘小不忍则乱大谋’哄着自己睡过去。   结果饿着肚子睡也睡不踏实。   当右手被轻轻抓着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就醒来了。   都不用看人,只是嗅到那股熟悉的香气,潘玉莲就知道是谁来了。   见潘玉莲醒了,明崇帝也没松开潘玉莲的手,他轻声的道:“你睡了一日……先用些东西?”   潘玉莲垂着眼,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动不动。   自打几个月前和明崇帝闹脾气开始,潘玉莲就十分有行动力的饿着自己。   现在她陷在这榻上,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团。   这般‘了无生气’的潘玉莲,随时都像是会在下一刻就离他而去。   “潘玉莲……”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神色温柔,眼神里带着叫人说不上来的诡异和疯癫。   他握着潘玉莲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对着她语气温柔的轻声道:“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朕会一直陪着你,你也会一直陪着朕……”   看着明崇帝睁着双那样的眼睛,又说着这般堪称呓语的安慰,潘玉莲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朕现在就让他们把满京城的孩子都带来,你挑个自己喜欢的孩子,我们一起养起来好不好?”   “你看,这下我们不就可以有很多很多个孩子。”   “潘玉莲……”   潘玉莲,潘玉莲,潘玉莲她不想要个刺激过头的疯子!   一直装死的潘玉莲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明崇帝下意识去抓她,却被同样眼睛发红的潘玉莲一口咬住了手。   眼泪成串从眼眶里扑簌簌的往下掉,潘玉莲满眼伤心欲绝。   她满是痛苦,又悲愤难平的死死瞪着明崇帝——她们的孩子没了,可他怎么能像现在这么的毫无知觉,毫无痛苦,毫不在意?   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可笑又荒唐的话来?   发疯咬着人的潘玉莲咬着很用力,咬的手背上的血都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明崇帝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相反,他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擦着潘玉莲的眼泪,甚至还笑着问她,:“朕和你一起挑个小姑娘怎么样?”   “就选个和你的眼睛一样大的……”   潘玉莲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哽咽的悲鸣。   她疯了一般的翻身而起,抄起身旁的东西就冲着明崇帝不管不顾的砸了过去。   一边丢东西,潘玉莲还一边泪流满面的无声朝着明崇帝,状态疯狂的咆哮。   扔完手边的东西,潘玉莲一把抓起绣枕,流着泪,咬着牙拼命的砸着明崇帝。   明崇帝没有躲。   他结结实实的挨着。   看着、听着潘玉莲“无声”的痛苦。   一下,两下……   砸到最后,潘玉莲无力的丢下了枕头,她趴在床侧,无声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明崇帝将哭的发抖的潘玉莲抱在了怀里。   潘玉莲歇斯底里的无声骂着,她挣扎着推搡,用拳头砸着明崇帝的心口。   明崇帝握住潘玉莲受伤的左手。   到最后,近乎脱力的潘玉莲倒在明崇帝怀里闭着眼发颤着抽噎。   “潘玉莲。”   明崇帝偏过头,他闭着眼流着泪亲吻她的发侧,喃喃的道:“没有旁人……不会有其他人。”   …… 第80章 大这宫里的大聪明不少   京城,乃天子脚下。   都说东贵西富,俱是因着来往皆是朱紫红袍,朝上朝下的关系盘根错节的令人心惊。   在这京里,若是一头撞上这样的‘关系网’,很多事都来不及发出点动静就重新变得悄然无声了。   但再怎么是叫人不敢直视的庞然大物,也经不住一个这个时候握着真理和‘道理’的皇帝。   当宫中传下来的命令透着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意思时,底下那些巴着权势渴望往上的人能做到的比想象中的更多,更快,也更加惊人。   内尚监里,待听清长木强压着惊讶和兴奋前来报的信,汪公公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的激动。   他蹙着眉,神情有些凝重的又重复确认了一遍,:“长木,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听着汪岑的话,长木直接当场就跪了下来。   他脸上淡下去的兴奋混杂着赌咒般的笃定,连带着眼珠子都微微有些红。   汪公公从来都不会亏待手底下办事的人。   而内尚监里历来就有‘小消息博大运’的说法,这次正好中了‘头彩’的就是长木。   别以为这宫里太监的日子能有多好过。   进宫后的每一个太监压根就没有‘躺平’混吃等死一说。   你敢‘等死’?   哟,那就甭耽误功夫,真的去死吧。   宫里的差事都是有数的,御前伺候的差事就别妄想了。   而伺候妃嫔的差事……很多太监都比不得宫女与妃嫔更亲近。   但一旦能进了内尚监,有幸跟着汪公公做事……虽然名声格外的难听,还被人骂着‘疯狗’,但这话,你让他当着汪岑的面骂来试试?   这世上沾着权势的一切,当真是格外的令人着迷。   若是在能查出什么,原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会低着头、跪在那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丑态百出……   “总管,奴才敢用性命担保,此事确实是千真万确。”   “人现在就在西厂的提刑司里。”   “人证物证俱在。”   汪岑呼了一口气。   他对着长木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若真若你所言,此事论功行赏,你当居首功。”   看着连连叩谢,感激涕零的长木,汪岑摆摆手,:“起来吧,现在随我去御前向陛下禀报。”   常人能在御前露脸的机会有多少?   这个机会可比其他的什么金银赏赐都来的难得。   长木重重的磕头跪谢汪岑提携之恩。   “走吧。”   “是。”   ……   长信宫   没准备走‘强制爱’剧本的潘玉莲顺水推舟,情绪疯狂发泄一通后结束了那种一动不动,无知无觉的‘冷暴力’。   只不过她现在从床榻上也下不来。   因着那夜情绪激动的‘大出血’,御医连连道现在的潘玉莲不能再受大的刺激。   而且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床榻上。   静养的这些日子,她的脚就别想沾地。   “再喝一点。”   看着递到唇边的汤匙里盛着那点浑浊汤药,潘玉莲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只是伤了一只手,但又不是两只手都断了。   这么一勺勺的折磨人到什么时候?   但心中无论‘嗞里哇啦’的怎么乱叫,可潘玉莲现在真就还是个‘哑巴’。   她也不敢推开明崇帝,皇帝生不生气的问题不大,她更怕下一秒就上演‘强吻渡药’这种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景。   想东想西的潘玉莲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眼明崇帝,就见明崇帝神色温和的看着她,舀着汤药递过来的手颤都没颤,也一点退都没退。   嗯,看起来没有准备自己喝了药来喂她的打算。   如今明崇帝两处眼角的伤痕都已经结痂了。   他神色不见多么的悲戚,眼神甚至是温柔的,但垂着眼看过来的时候,就像两滴血凝成的泪珠挂在那……潘玉莲慢慢垂下了眼。   看着低着头凑近,乖乖张嘴,就着他的手喝药的潘玉莲。   明崇帝的眼神越发的温柔了。   这些时日,只要明崇帝在长信宫,不管是潘玉莲用膳还是喝汤,吃药……全部都是明崇帝一手包办的。   一口,两口,三口   ……看着张开嘴,乖乖喝药的潘玉莲,明崇帝脸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放下汤碗,明崇帝又给潘玉莲喂了两口水。   等潘玉莲摇摇头不喝了,明崇帝取过帕子轻轻的给她擦了擦唇侧。   正值午后,屋外的阳光还是如从前一般映了进来。   在这温暖舒适的殿内,空气沾着暖光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平日里都是潘玉莲在叽叽咕咕的说话,或是想着什么消遣的玩意儿乐呵。   现在她被系统‘强制手动闭麦’,霎时间整个长信宫都安静了下来。   但安静却又一点都不嫌无趣。   就如此刻,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膝上。   脉脉轻无言,青丝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潘玉莲,名字就和烙印在一个人的宿命一样,莲同‘怜’。   明崇帝垂着眼满眼怜意的看着潘玉莲,轻轻的摸着她的发。   看潘玉莲枕在他膝上,安安静静垂着眼的时候,眼里还是带着点湿意……明崇帝微微抬头闭了闭眼,眼角的‘血泪’越发的妖异。   再度睁开眼,明崇帝却没有同潘玉莲一起沉默的落泪。   他轻轻拭去潘玉莲眼角的泪,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架一瞬,随后低着头,温声道:“从前还说要读书呢,朕送了许多的书籍来,可有喜欢的?”   这一句直接给潘玉莲问的都没心思哀戚了。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问起这种事,甚至哪怕是换了个世界,都是包吸引注意力的!   潘玉莲点点头,随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反正她现在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随便做点什么动作也只能由着她自己来。   明崇帝笑了笑,他摸着潘玉莲的脸问她,:“莫不是一本喜欢的都没有?”   潘玉莲头侧了侧,不肯理会明崇帝了。   明崇帝将潘玉莲垂在脸侧的青丝慢慢的拢了拢,轻声笑道:“既不愿自己看,莫不是要朕念给你听?”   话说完,却见潘玉莲忽的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明崇帝的手一顿,随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   “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喜欢《快穿之***》、《宫廷***》、《无限流****》……   看潘玉莲不说话,明崇帝默了默,随后他自己就轻声说起了《尚书》。   “……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   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膝上,安静的听着明崇帝说起的内容。   听着,听着,她都不由的感慨了起来。   啧啧啧。   一瞬间下意识念叨起的是仁政。   偏偏这次杀心却又那么重……   潘玉莲可是从听梅那听说了,明崇帝连从前废置的西厂提刑司这回都给重启了,为这事拖下去的朝臣都不只一两个。   之前和明崇帝床上床下黏糊糊的黏吧了那么久,潘玉莲多多少少也品来了点明崇帝的行事风格——规矩和克制。   这就和栓在明崇帝的脑袋上的‘头套’似的。   杀人不是问题,拖下去砍死就是了,可难得是怎么顺理成章的杀人,还不会激起强烈的反抗。   因而握着‘真理’后再握着‘合情合理’的大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这世上,就没人能拦得住他了。   就像宫中都说明崇帝如今为着潘玉莲腹中夭折的皇子红着眼要杀‘疯’了,可潘玉莲却不会这么的自作多情。   明崇帝情绪上头有一瞬,确实是一定的,但他已经迈过了这个门槛。   潘玉莲想的是‘宫斗’,递上的是软刀子。   明崇帝接了过来,骤然加料,捏成了‘四十米’的大砍刀。   不过清楚这一点的潘玉莲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失望。   毕竟只要达成她的目的,剩下的就是明崇帝自己的事。   他爱怎么借题发挥都行,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倦意上头,潘玉莲轻轻的闭上眼,蹭了蹭明崇帝的大腿——看着吧,这次的‘龙胎夭折之祸’,明崇帝老早就惦记着的那几个世家一定倒血霉。   不过甭管潘玉莲和明崇帝想的是什么,总之此刻长信宫里的范围实在是温情脉脉的和谐极了。   自打潘玉莲‘落胎’后,愁的脸上褶子都多了许多的魏公公这会儿进来,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些。   不过看了一眼后魏公公就不敢多看了,他老老实实的垂下眼,躬身道:“陛下,汪岑在殿外求见。”   顷刻间轻诵声戛然而止,明崇帝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   没查清楚之前,汪岑是不敢来御前搅扰的,更遑论现在明崇帝身处长信宫。   潘玉莲也睁开了眼,慢慢的起身了。   明崇帝伸手扶着潘玉莲,目光落潘玉莲肚子上一瞬。   那晚潘玉莲‘活过来’却‘血崩’危急的场面,明崇帝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明崇帝转头吩咐了一句魏顺忠,:“去含章殿。”   “是。”   魏公公领命退了出去。   明崇帝摸了摸潘玉莲的头,随后伸手捧着她的脸。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潘玉莲的眼睛。   “朕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   “朕会给你和我们的皇儿一个真真正正的交代。”   他一字一句的沉声道:“不论是谁。”   明崇帝亲口保证,潘玉莲心中却依旧满是游疑。   汪岑准备说的一定不会是涂娴。   毕竟涂娴已经盖棺定论的‘罪无可赦’。   她这个当面真正动手的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那都洗不白。   再想想已经生效的‘栽赃陷害’,潘玉莲心中念头乱舞。   当年这人是明崇帝一见钟情,不顾曾今和二皇子定亲的‘伦理’缘分,不顾文武百官和宫中的阻拦,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意孤行迎进宫中的。   她结结实实的叠着‘病弱白月光’的超级BUFF,又有十年宠爱的陪伴情谊……   潘玉莲还真怕哪里出了点岔子,或者明崇帝顾念旧情,心软间‘高抬贵手’。   明崇帝望着潘玉莲。   他清楚地看着她眼中的愤怒,痛苦,惶恐,游疑和不安。   看的明崇帝的眼尾有些红,连带着眼尾的血痕都有些狰狞。   他捧着潘玉莲脸的手都微微有些颤。   明崇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着头,闭了闭眼。   忽的,柔软又泛着点凉意的触感点在了眼角的‘血泪’上。   明崇帝怔怔的睁开眼,就见面前的潘玉莲慢慢的伸手摸着他眼尾上的伤。   见明崇帝看她,潘玉莲噙着泪对着他很轻的笑了笑。   她点点头,又点点头,随后最后又点点头。   明崇帝说了三句话,潘玉莲也点了三次的头。   “潘玉莲……”   明崇帝闭着眼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等朕回来。”   说罢,明崇帝就要起身而去,衣袖却被潘玉莲拉住了。   明崇帝回过头,却见潘玉莲靠了过来。   潘玉莲眼里含着痛惜的轻轻的亲了亲明崇帝眼角的伤。   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五内如焚,心如刀绞的又何止潘玉莲一个?   ……   查了这几日,长春宫早就被翻了底朝天。   内尚监的人之前忽然从里面带走了什么宫人,直到现在,午后不过两个时辰,御前下了赐死的旨意。   这次牵连后宫甚广,因而事关潘玉莲落胎的种种,都给坤宁宫去了信。   包括一个显得有些荒唐的结果——   从头到尾,涂娴就像是一个被牵线的木偶,疯疯癫癫的唱起一出‘黄泉路’。   坤宁宫内,听到这个消息的薄皇后一个人静坐了良久。   久久未曾说话。   直到临近黄昏,绘杏进来轻声禀告道:“娘娘,涂氏恢复了清醒,只是她不肯就死,一定要……”   说到这,绘杏看了眼薄皇后,:“一定要见您。”   要说现如今坤宁宫   上下对着涂娴是个什么态度?   说想扒了她的皮都是轻的。   什么,你说她是因为疯了?   呵,不疯也不会干出这种事。   宫里的其他人还有唏嘘不已的,可坤宁宫里对涂娴有个什么狗屁同情?   那是一丝都没有!   他们一些人亲眼见过的……那个小皇子都已经成型了。   若是现在哪个神佛说把涂娴砍成十八段就能换回皇嗣,抢着想动手的人多的是。   若是没有今日传来的这个消息,薄皇后是决计不会去见涂娴的。   可现在……薄皇后的仪仗最后到底还是出现在了长春宫。   在这宫里将死之人不怎么过分的要求……特别是在知道皇后娘娘会亲临见一面后,宫人都是不会拒绝的。   因而疯疯癫癫,蓬头垢面了几日的涂娴这会儿收拾的很是齐整。   不过到底不像从前的奢华打扮,就一件简单的蓝色襦裙,两支素银簪子。   薄皇后进去的时候,涂娴就像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端端正正的给薄皇后行礼问安。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如意吉祥,长乐未央。”   这般模样的涂娴看的薄皇后一个恍惚。   看薄皇后没说话,看守涂娴的总管太监上前斥道:“大胆,罪妇涂氏,你已废为庶人,叩见皇后娘娘应行大礼!”   涂娴看着薄皇后,神色里不由得带了点委屈。   可薄皇后这次却没有没说话。   看着薄皇后冷清清的神色,意识到什么的涂娴低下了头。   半晌,她跪在了地上。   宫人抬过来椅子,薄皇后坐在了上面。   看这会儿殿内候着的人不少,薄皇后挥挥手,让其他看守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而从头到尾,薄皇后一直没让涂娴起身。   只是垂眼看着涂娴,淡淡的道:“你一意请见本宫才肯就死,到底所谓何事?”   这般冷漠的薄皇后让涂娴原本欢欣的神情都僵住了。   使劲抠了抠手心,虽然涂娴尽力压下满心的激愤,但神色却还是开始不由自主的激动了起来。   “娘娘……皇后娘娘,您如今这般待我,是为着潘氏,是为着她是不是?”   涂娴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薄皇后,那目光就宛若看着一个正在被奸诈小人蒙蔽的明君一般痛心疾首。   “娘娘!”   “当日在承辉亭上是潘玉莲这个心性反常的贱妇先开始的,她一直满嘴妄语,又一意讥讽和挑衅嫔妾……”   涂娴咬着牙,忿忿不平的道:“是她一直在刻意的激怒嫔妾……”   “嫔妾一时冲动上了她的当。”   “娘娘,她腹中怀着的皇子有异!”   涂娴神色激动的喊着:“假的就是假的。”   “潘玉莲眼见的这事要瞒不过去了,这才想着法子要栽赃嫁祸……嫔妾敢断言,她腹中的龙胎必定有异。”   若是这宫里谁怀上了孩子,不是千般小心,万般谨慎?   谁会想潘玉莲一样大晚上不带其他人的乱窜?   再说的难听些,如今身怀六甲的潘玉莲就是这世上最最最金贵的玉器,她就如砖石一般。   哪有玉器和砖石硬碰硬的道理?   涂娴兴奋不已的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抬头却见薄皇后的眼神骤然冰冷,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厌恶。   涂娴急慌慌的道:“娘娘,嫔妾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而涂娴的这些话,薄皇后却已经不想听了。   若早知涂娴要说的是这些推卸污蔑之言,薄皇后压根就不会来。   见薄皇后起身就要离开,涂娴膝行了几步,扑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   “娘娘!”   “皇后娘娘,嫔妾愿意和潘玉莲那个奸佞之徒当面对质。”   薄皇后垂眸看着跪在她脚边,执拗的拽着她的衣袖,满眼急切,万般笃定的涂娴——   若不是她曾亲眼看见过,潘玉莲午睡时蹭开衣角露出的那个圆溜溜的肚子……   若不是她亲手摸过,摸过那个已经会动了的孩子……   最后又亲眼看着那个血糊糊的孩子裹着血迹离开这个世界……   涂娴这般“真心实意”的话,说不定薄皇后还会信上几分。   厌恶至极的薄皇后狠狠一甩衣袖。   “涂娴,你明明是自己做下此等天理难容的恶事,可你却还在这蓄意狡辩,污蔑庄妃,毫无悔过之情……”   被甩开的涂娴歪在地上。   她含着泪摇摇头,连连道:“皇后娘娘,嫔妾死不足惜……可您不能被她随意蒙骗,由得她这般肆意妄为啊。”   “娘娘,您让她和嫔妾当面对质,到时候您可以亲眼看看这个小人的真面……”   薄皇后忍无可忍的当场怒斥,:“涂娴!”   “你这凉薄冷心的孽障!”   “你心思歹毒,作尽孽事,加害庄妃,让她遭此惨祸,无辜丧子,心神皆伤,更是因着哀伤过度,患上了失语之症。”   “伤身伤神,痛不欲生,之后她几次身下出血不止,数度情况危急。”   “她年纪轻轻的就大伤自身,直到现在,她都只能在榻上修养……你,你,你。”   薄皇后气的连连指着涂娴,:“你已经害她至此,你现在还要欺负她口不能言,欺负她体弱神伤,还要她来,来和你当面对质?!”   “涂娴啊涂娴。”   薄皇后气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晕,伸手扶着椅子,:“当初,你于长街就当众诬陷于她。”   “你对着她连番责打还不够,又故意用自己的指尖划伤她的脸。”   “最后,最后更是压着她跪在一堆的瓷片上。”   “碎瓷入膝,膝骨重伤。”   “她疼的夜不能寐。”   “又硬生生坐在轮椅上养了六个多月……”   “……是本宫不好。”   “是本宫识人不明,处事不公。”   “更是因着本宫的缘故,她生生受了这份委屈,不愿同你再做计较……”   说到这的薄皇后满是痛惜,仰天流泪。   再看向涂娴的目光满是厌憎,:“涂娴,本宫后悔了,本宫真的后悔了。”   “本宫情愿她斤斤计较。”   “情愿当初压根就没有包庇于你!”   涂娴呆呆地看着薄皇后。   皇后娘娘说她后悔了,说她为这事后悔了……   百口莫辩是个什么滋味,涂娴结结实实的尝到了。   当日长街之上,涂娴随便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痛施辣手处置着潘玉莲,想要了她的命。   如今,这份辩解都无从辩解的委屈,兜兜转转的落回到了涂娴的身上。   涂娴的眼神都恍惚了一刻——   潘玉莲,她不择手段至此,竟是不惜搭上皇嗣?   “娘娘,她比任何人都狠毒。”   涂娴看着薄皇后,喃喃的道:“她,她比任何人都凉薄心狠,她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亲生骨肉……”   狠毒的人,现在信誓旦旦的说着受害的人狠毒。   薄皇后擦了擦眼泪,对于无药可救的涂娴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了。   “潘玉莲这么狠毒,她半点也不疼惜这个孩子……那不是她的孩子,是她偷来的,对,她从我这偷去的。”   “所以她才这么对我……那是我的孩子。”   涂娴说着说着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那不是她的孩子。”   “是她使尽龌龊手段,偷走了我的福运,偷走了我的皇儿……”   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什么荒唐的福运?!   走到门口的薄皇后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涂娴,最后轻声的说出了最令涂娴扎心的事——   “什么风水福运,从来都是无稽之谈!”   “涂娴,你身边的宫女采青遭人威胁,被人收买,因而蓄意挑拨,还给你连番下了药……”   “你识人不明,做了旁人的马前卒,替死鬼,还在这一心一意的自欺欺人。”   “……   。”   涂娴愣愣的看着薄皇后。   “皇后娘娘……您刚刚,刚刚说的什么?”   薄皇后摇摇头。   “本宫说了什么,涂娴,其实现在你应该心中有数了。”   说完,薄皇后转身就往外走去。   “皇后娘娘!”   涂娴连滚带爬的往门口爬了过来。   “皇后娘娘!”   想追过去的涂娴被宫人拖住了。   她被按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拼命挣扎着看着薄皇后大喊,:“皇后娘娘!!!”   薄皇后没有回头。   直到出了宫门,薄皇后才停住了脚步。   身后还回荡着涂娴凄厉的喊叫声。   “娘娘……”   薄皇后面无表情的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回宫。”   “是。”   …… 第81章 家我说猪心呐,呸,是诛心   这年头,京中的这些高门显赫中的朱紫红袍们前一脚还是洋洋得意的富贵荣华,后一脚就落地成灰骨的屡见不鲜。   因而在京城这地界,顺着宫里、朝堂去观望风向是所有人的本能。   像这回的涂家就不用说了。   甭管有多少理由和乱七八糟的弯弯绕,说破天去那日动手推人的都是涂娴。   这不,中秋月夜都没过,涂府的人就都到大狱里团团圆圆去了。   按理,如今这明面上的罪魁祸首都有了。   该处置,处置。   该问罪,问罪。   没人给涂家的结果有半点意见。   可明崇帝还没收手,还带着禁军都一齐调动了。   皇帝裹着丧子之痛就这么压在了朝堂上,谁放的下心?   而现在,有那心思灵敏的——被那群‘老鼠’和‘疯狗’盯上的徐家……好像不太妙啊。   ……   信王府   “世子,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好。”   慕容烨应着声就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跟着福伯去了书房。   出了院,整个信王府都一如既往的安静。   在这府邸,全然不见其他富贵人家彩裙软袖的美貌侍女来往。   有的只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   往书房去的路上,这些人对着慕容烨行礼,而慕容烨则是一一颔首回礼。   ……   很快,两人一齐走到前院的书房前。   福伯上前轻轻的推开了门,微微躬身请慕容烨进去后就退开站在一旁,瞧着并没有一道跟进去的打算。   待慕容烨进去后,福伯又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自己在门口守着。   踏进书房的慕容烨脚步略微一顿,他整了整了衣衫,举步走了进去。   瞧见书桌后坐着的信老王爷时,他行礼问安,:“孙儿见过祖父。   此刻的信老王爷神色淡淡的静静地坐着,脸上全无半点笑意。   原本打从慕容烨被寻回来后,信老王爷就如老木生新芽的精神。   整个人都是乐乐呵呵的慈爱,全然不似从前那般‘铁打’的硬汉一般冷硬如冰。   现在他就这么用一种慕容烨全然陌生的神情看着他。   枕戈待旦,浴血奋战那么多年,又曾手握三军大权。   即便如今已经年迈,可当信老王爷面无表情的凝视过来,更像是头余威犹在的老虎。   此刻的书房内静的让人有些窒息。   半晌,看着没有两股战战,神色仓皇的跪地而求,而是几近面不改色的慕容烨,信老王爷在心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虽然如今的慕容烨还差的远,但到底不是个没有可用之处的软骨头。   “潘府的事,如今可了结了?”   慕容烨之前那般凄惨的境遇,哪里能瞒得过信王府。   说实话,初闻此事之时,暴怒不已的信老王爷都想带着兵冲进潘府以血洗辱。   毕竟襄助明崇帝登基,又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到头来却晚景凄凉,死发妻,死儿子,死儿媳……好不容易寻回孙儿的信老王爷有这个底气。   但慕容烨拦住了信老王爷,只说他会自己处理。   信老王爷允了。   自己洗刷耻辱,确实要比旁人代为出手的好。   因而不管之前慕容烨想对潘府做什么,信老王爷都是给钱给人,却不会多过问一句。   但现在,这份游刃有余不行了。   潘府那个‘捡高枝’去的毛丫头真成了气候。   潘玉莲这个人,自然不算什么。   若是她跳腾到眼前,即便是现在已经年老至此的信老王爷都能一只手就捏死她。   但她背后站着的是明崇帝,特别是在她怀孕又流产的当口。   当年信老王爷只是襄助,却不是摄政,最后更是自己那般境遇凄惨的挂印而去……做到这个地步,难不成还能只是因着明崇帝喊着几声皇叔不成?   站在书房内,慕容烨听着信老王爷的话默了片刻却没有点头。   “不瞒祖父,如今还差一些。”   闻言信老王爷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烨。   但对于潘府老王爷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道:“烨儿,徐府要出事了。”   “徐家?”   信老王爷看着慕容烨,不徐不疾的道:“纪康安虽然已经暴毙,但他死的实在不是时候,纪府自己到处和筛子似得……大统领已经在军中开始查起这事了。”   闻言慕容烨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当初从琼华宫那里吃着甜头后,慕容烨忍不住就有些念想,特别是在潘玉莲怀了身孕后,宫里的人都说……那是个皇子以后。   慕容烨没想过他做的事会瞒住信老王爷。   只是明崇帝会如此追着此事不放,还目地明确的往纪府和军中去查,这才是慕容烨没想到的。   慕容烨没有狡辩抵赖,一撩衣袍直接跪在了地上,:“此事是孙儿一时妄念,才思虑不周,如今还连累了祖父……”   “一时妄念,哈,什么叫一时妄念?!”   信老王爷没管慕容烨后面说的是什么。   他直勾勾的盯着慕容烨,:“你也是皇室的血脉。”   “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却自己生不了。”   “你有此心,算什么妄念?”   要说起明崇帝,说起当年的事,信老王爷怎么可能不怨!   怎么可能不恨?!!!   这是皇帝欠他的!   欠了他这一脉整整四条人命!!!   豁出去鱼死网破的事,信老王爷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   但到底他出生入死的守着边关多年,几经沙场守着这大晋朝的安稳多年……更何况若真要‘谋逆’……跟着他一道从尸山血海里捡命的部将,最后能活下来几个?   这种事,沾着一点就是株连九族,死无全尸。   最终心气散了的信老王爷自己走了。   带着明崇帝的愧疚,带着其他人补偿似的荣华富贵走了。   这些恨,这么多年来信老王爷一直死死的压在自己的心底。   这些话,信老王爷更是从未对旁人提起过。   现在信老王爷这么突然的说出来,听得慕容烨整个人都愣住了,:“祖父……”   “你错的不是生出这个念头。”   “而是错在你太急。”   “错在你感情用事。”   “错在你轻信旁人。”   “错在你行事不够果决,妇人之仁。”   “储君之争……你以为这是什么懵懂稚童间过家家的游戏?”   信老王爷身子前倾。   平日里他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从未像此刻这般锐利明亮过。   他直直的盯着慕容烨,;“当你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你就没有退路了。”   “要么披荆斩棘的往上爬,一直爬到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要么,你就得带着所有亲近之人,带着所有的拥趸者死无葬身之地。”   “烨儿,你明白吗?”   震撼不已的慕容烨慢慢的点点头。   “至于这次纪府的事……”   信老王爷慢慢靠在椅背上。   他看着慕容烨,轻声道:“萧儿会替你担过去。”   担过去?   慕容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信老王爷无喜无怒的看着他,:“现在开始,你就担上了一条命。”   “烨儿。”   “你可以犯错,毕竟这世上,谁能不犯错呢,可祖父更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祖父老了,这辈子的心念都在你身上,事到如今,不管你是不是后悔,祖父都一定会豁出一切,托着你往上……”   “就像这次一样。”   “甚至往后你每错一次,你身边的人就会为你的错搭上自己……毕竟对着那位犯错,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直到祖父也搭上命的那一天,剩下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慕容烨因着信王爷的话身子一阵阵的轻轻颤着。   他死死的的握着自己的拳头,跪在地上看着信老王爷,:“   祖父,烨儿记住了。”   信老王爷点点头。   最后的最后,信老王爷走过去扶起了慕容烨。   他直勾勾的看着慕容烨的眼睛,像是要把要说的话深深的刻进慕容烨的脑子里——   “……对着那位陛下感到畏惧,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毕竟他的目光太利了,伤人伤己。”   “你可以觉得害怕,可以为着他的赞赏而激动,甚至可以畏惧……但不能去凝望深渊。”   “烨儿。”   “不要试图去挑衅他。”   “不论何时何地。”   “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当着他的面,去觊觎他的东西。”   不管是东西……还是女人。   慕容烨认真的听着,慢慢的点了点头。   信老爷欣慰的笑了笑。   他轻轻拍了拍慕容烨的肩膀,感慨道:“你的父母早早的走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遗憾莫过于此……薄皇后是个仁善的,当年对我也多有照顾。”   “烨儿明白。”   ……   琼华宫   昨夜里起了一阵秋风,落叶铺在宫道上。   只往日挨着琼华宫扫的很是勤快的地,这会儿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原本琼华宫是这宫中最是清雅宁静的去处,只虫鸣鸟语声这会儿都像是消失了一般,静的人心头发慌。   待进殿,从前熟悉的宫人一个都没有。   只有穿着蓝袍的内尚宫太监沉默的守着。   原本香炉内青烟袅袅带来的香气,也因着无人添香而变得寡淡了起来。   此刻跪着的徐灵容穿着身涧石蓝色的直袖衫,散花锦的襦裙……那是与明崇帝初遇时的打扮。   而明崇帝的看着徐灵容的眼神却有些冷晦——她比他想的,还要做的多。   徐灵容抬头看向明崇帝。   她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一丝一毫的怀念和温情。   仿佛还能记起从前那段美好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满殿的宫人都尽数被带走了。   内尚监那帮阉人的手段,徐灵容也清楚,除非死,否则什么都藏不住的。   徐灵容轻轻的拢了拢鬓发。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含笑间道:“陛下何故这般看着嫔妾?”   “她初入宫时,与你无冤无仇。”   潘玉莲,还是潘玉莲,从入殿到现在,明崇帝的第一句话还是潘玉莲。   跪着的徐灵容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她守着明崇帝十年。   整整十年的光阴。   她换来了荣宠不衰的昭妃娘娘。   明明是他将她从绝望的深渊里一力带了出来,还给了她最美好的一切……但是差一点,她和明崇帝之间,仿佛总是差了一点。   差的这一点,就像是吊着心晃晃悠悠的提起来的那根丝线。   若隐若现,永远叫人恐惧。   徐灵容也很想满足的。   她会安慰自己——   她已经得到了太多。   她得到全天下人的艳羡。   她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明崇帝最独一无二的……爱?   这些安慰自己的话,徐灵容一直很相信。   可潘玉莲入宫了。   明崇帝顷刻间就倏地抽身而去。   从来都是那般理智淡漠的陛下,会在大朝会的时候甩下群臣,不管不顾的去看受伤的潘玉莲。   会在她受伤的时候,一日日,一夜夜的陪她。   潘玉莲生的那般模样……   若是明崇帝贪恋这份娇嫩鲜艳的皮囊想尝尝鲜,日日传召潘玉莲侍寝,徐灵容都不会那么的恨。   他们陛下给她连番越级晋升。   给她亲赐宫室。   给她种了满院的花,给她铺了一条花路,只允她一人去御前……   到最后,潘玉莲甚至还有了身孕。   她和陛下之间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个女人就像是烙印在明崇帝身上的刻痕,深入骨血。   哪怕徐灵容不想承认,可那一刻,她感知到的那份嫉恨达到了顶峰,不死不休。   慢慢的,殿内像是哭一样的笑声渐渐地淡了下来。   “无冤无仇……”   徐灵容轻轻的重复这个词。   她满目厌憎,满脸含笑的看着明崇帝。   “嫔妾不喜欢似潘氏这等见利忘义,贪婪龌龊,背信弃义的幸进之辈。”   看明崇帝为着她评价潘玉莲的这些话蹙着眉,眼尾那点伤痕越发显眼……   这伤就像是烙铁一样狠狠地拓在徐灵容的心上,刺痛,灼烧着她的理智。   徐灵容看着明崇帝,对着潘玉莲笑的万般嘲讽,:“陛下,您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潘玉莲——”   “这个您如今视若珍宝,捧在掌心,万般宠爱的女人,曾经和旁人定过亲?”   “她曾嫌弃旁人出生寒微,翻脸无情,一意撕毁定亲之约!”   “之后更是恬不知耻的入宫,蛊惑圣上……”   徐灵容的话,确实是稳准狠的戳中了明崇帝。   薄皇后为着涂娴的事,自责愧疚不已。   明崇帝……又何尝不是呢?   明明是她晋升的吉日,他却为着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嫉妒和不安……就为着一件小的不能在小,甚至是早已知晓,根本就不值当的事争执了起来。   他让她怀着身孕惶惶不安。   让她满是愁绪,身形消瘦。   让她不得已还要想着法子来哄他……   她从高台落下。   他们的孩子,没了。   潘玉莲再度重伤,她至今都不能从榻上起身……   看着一贯清冷的明崇帝当着她的面控制不住的失态。   徐灵容满是讥讽怨恨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就说没人会不在意这种事。   徐灵容忽然有些痛快的想着,潘玉莲她这辈子都……   “灵容。”   “当年,你也同朕的皇兄定亲。”   “甚至还是父皇指婚。”   骤然听着明崇帝的这些话,徐灵容的笑声戛然而止。   “当年你定亲的时候……朕同你都无能为力,甚至哪怕之后皇兄撒手人寰,朕也只能看着你,看着你守着这个身份。”   明崇帝看着徐灵容。   他的眼尾有些发红。   像是对着徐灵容,像是对着自己,说着那些像连绵不绝让自己隐隐作痛的话。   “潘氏……她的祖父与外人定亲时,她才是个垂髫小儿。”   “这份婚约哪怕告诉她,她甚至都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或许,或许还不及买个糖块,多吃个什么点心来的重要。”   “她的嫡母出自林府。”   “她的父亲是京官。”   “她吃穿用度哪怕再不精细,但该有的也都有。”   “而当初登门的慕容烨呢。”   “他无功无名,一路颠沛流离。”   “入京求活时甚至可以说一无所有……”   “灵容,你自己扪心自问,你会不会心甘情愿下嫁于那时的他?”   徐灵容微微张着嘴,愣愣的看着明崇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其他人不知,可朕,可你该知道此事有多么的身不由己。”   “你也尝过这样的痛苦,数年之   间甚至还为此落下了心悸之症……”   明崇帝看着徐灵容。   他那种无形中仿佛能剥皮般的目光让徐灵容抖了起来。   “可你知道潘玉莲的那些曾经后,却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立即挑拨涂氏对她痛下死手。”   “就在潘氏初入宫,甚至连朕都没见过几次的时候。”   什么为着慕容烨这个故人鸣不平。   什么为着皇帝的恩宠生的怨恨……   当然这些或许是有的吧。   但一开始,不过是为着‘心魔横生’而已。   此刻的徐灵容遍体生寒,仿佛全身的衣物被脱去。   欺天易,欺己难。   心中隐秘的那点晦涩被拉出来,赤裸裸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若论诛心,不过如此了。   徐灵容佝偻着身子,喉咙里不自觉的咯咯的往外挤了口气。   她双手抓着地上吐着气,随后拼命的摇着头,:“嫔妾不过是看不上她的贪婪庸俗,浅薄轻狂。”   “看不上她这样见利忘义,背信弃义的下作之人,恬不知耻的谄媚幸进……”   徐灵容红着眼看着明崇帝,:“嫔妾怨恨陛下。”   “怨恨自己年华老去。”   “怨恨陛下对着一副空皮囊,移心而变,宠爱非常。”   明崇帝没有再看底下变得有些怨怼疯癫的徐灵容。   他起身而去。   “潘玉莲就是个蛊惑人心的祸水!”   “她恬不知耻,见利忘义!”   看着明崇帝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   徐灵容疯了一般的想抓着明崇帝,却也被宫人拦住了。   “陛下!”   “是嫔妾怨恨着陛下的君恩不再!”   “怨恨陛下对着那个贱妇宠爱非常……”   “陛下!!!”   在这份最后的‘体面’中,满殿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魏公公没有跟着一道进去。   此刻听着一贯端庄大方的徐灵容那般惶急而又绝望拼命的喊声,魏公公都只觉得瘆得慌。   不是临死前的苦苦求情,甚至,甚至都不太像是怨恨……   魏公公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明崇帝。   听说,听说罪妇涂氏临死前请见薄皇后,之后也是这般场景——陛下和薄皇后对着她们都说什么了?   尽管好奇的要死,但魏公公却没疯的真心想死。   他只是低眉顺眼的悄悄站在明崇帝的身后候着。   明崇帝静静的看了一眼这琼华宫,最后转身离开了。   所有的凄厉和不甘都永远的留在了琼华宫内。   ……   长信宫   “娘娘,昭妃娘娘……殁了。”   又又又死一个。   潘玉莲吐了口气。   在她的肚子还没有大起来的时候。   这宫里的纷争一直都有,但除去潘玉莲的这一茬恩怨,其他的更多的像是小打小闹。   但当潘玉莲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像是某种不容于世的特殊扎在了每个人的心口。   随后各式各样的花招层出不穷。   潘玉莲看了看听梅,随后又看了看这奢华的长信宫。   果真是应了那句——富贵险中求。   随着徐灵容殁了的消息一同来的,还有明崇帝的御驾往长信宫来的消息。   说真的,潘玉莲此刻不怎么想见明崇帝。   她更希望明崇帝一个人躲起来去疗伤。   毕竟‘旧爱’才死,这事还和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谁知道这会儿她的哪个表情不对落在明崇帝的眼里,这事就慢慢成了根‘毒刺’,最后扎回潘玉莲自己的身上?   “娘娘,您是要什么?”   看着忽然间又急急冲着她比划的潘玉莲,听梅连忙又问了一遍。   ‘簪子。’   潘玉莲耐着性子慢慢的比划着形状,又冲着听梅慢慢的比口型。   ‘中秋日,那支断了的玉簪。’   听梅看明白以后马上去取,潘玉莲挤眉弄眼的敲起了系统。   ‘统哥,我什么时候呢个说话啊?’   【“娘娘需要什么服务,请重述?”】   潘玉莲心里呵呵一声,:‘我要充钱。’   【“欢迎娘娘进行充值,现有以下几个充值档位可供娘娘进行选择……”】   ‘滚蛋吧你!‘   【“……本次不适症状将根据娘娘五脏受伤时间进行恢复,请娘娘耐心等待。”】   潘玉莲懒得搭理系统了,自己接过了听梅送过来的断簪。   她看看听梅,又对着床帘努了怒嘴,听梅心领神会的放下了帘子。   看着手上断簪锋利的尖角,潘玉莲狠狠心,从指头上侧着划过去了。   她现在连话都说不了。   情况不明的时候,保险起见,还是先演她自己的情景剧吧。   ……   “潘玉莲。”   明崇帝已经收起了断开的玉簪。   他捧着潘玉莲被包起来的手,不住的摸着她的头,:“你现在身边离不得人……”   明崇帝现在都快对潘玉莲身上有血的事有应激反应了。   天知道刚刚明崇帝进来的时候,看见潘玉莲身上沾着血的时候是个什么感受。   偏偏现在,潘玉莲哪怕是哪受了伤都喊不出来疼……   潘玉莲看着明崇帝紧紧蹙着的眉,摸了摸他的眉心。   随后将自己受伤的手,放在了明崇帝的唇边。   明崇帝看了看潘玉莲,又看了看潘玉莲的手,最后还是轻轻的亲了亲。   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叫潘玉莲一下就高兴了起来。   她眼神重新又有了光彩,慢慢的比着口型——哈哈哈,陛下一亲就好了,这会儿一点都不疼了。   不疼了……怎么连话都说不来呢。   明崇帝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又慢慢的抱着潘玉莲亲着她的发侧。   潘玉莲也伸手抱住了明崇帝,心头无奈——   讲道理,她就是个碎嘴。   成日里叽叽咕咕的说话都成习惯了,现在只能阿巴阿巴的是真挺难受。   可统哥‘作孽’,就算明崇帝亲再多也没用啊。   从前是潘玉莲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现在……主动说话的变成明崇帝了。   他抱住潘玉莲,默然半晌,最后还是轻轻的道:“这次也是朕亲自下令赐死了她。”   潘玉莲看不见明崇帝的神色,她身子微微一僵后,随后伸手慢慢的摸着明崇帝的背。   就像他从前安慰她那样,一下又一下。   明崇帝紧紧的抱着潘玉莲。   许久没有再说话。   看明崇帝没有再提起徐灵容,也没盯着她猛瞧,潘玉莲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她现在就怕明崇帝对着徐灵容恶语相向,让她陷入两难——犹豫自己该不该跟。   跟吧,掺和这种混杂旧情的恶语相向,最后绝对落不得的好。   但不跟吧,虚伪得好像她之前的那些痛苦都轻飘的像假的。   嗯……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哑巴也有哑巴的好处。   “潘玉莲……你快些好起来,好不好?”   潘玉莲点着头。   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想自己快点好起来。   这个‘苦情戏’演到现在,演的她眼睛都疼。   希望从今以后她不要再拿这种眼泪呼呼的剧本了,   还是荣华富贵,洋洋得意的剧本更爽。   …… 第82章 支“小哑巴”说话记   闷闷的阴沉了好些时候,今日倒是这几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一早起,就连宫中吹了几日的萧瑟秋风都停了。   天边的红日更像是个橘红色的火团,从云层中闪过一片片的光晕。   这光落在人间,既不烫人,也不怎么刺眼,带着点秋末清爽的余晖。   往坤宁宫去,沿途丽景园中的秋海棠开的正好,另有铺开满地艳色的朱顶红和一片片团云似的仙客来,里面零零星星的还夹杂着天竺葵……这些漂亮的花木带来的景色是花房的宫人精心准备的。   但此刻再美的景色,都不及看见远处坐着撵轿行来的人,叫人精神振奋,欢欣鼓舞。   谢天谢地!!!   时隔近乎一个半月,这位庄妃娘娘终于出来走动了!   不远处的兰妃和贤妃瞧着人后忍不住对视一眼。   两人的神情双双透出混杂着意料之外的惊讶,欣喜,如释重负等等复杂情绪。   从前若是遇见潘玉莲出行。   没说的,那嚣张跋扈似的热闹就和扣在她脑门上似的。   你就真的说说——这宫里能有多少的人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这位老天爷对她偏心的都像瞎了眼一样,占尽人间‘芳菲’的庄妃?   宫里的妃嫔们即便嘴上不说,但心里面念叨着想看潘玉莲倒霉的人多的是。   好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还真如众人所盼的那样——这位春风得意的庄妃娘娘,确实是狠狠的栽一个大跟头。   潘玉莲栽了跟头,旁的人有心情看热闹吗?   没有!!!   宫中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地震’。   叫人惊惧的风波横扫全宫。   像涂嫔、昭妃这种死的透透的不必多说。   除了长春宫、琼华宫内里的妃嫔和宫人,还连带着宫内其他人一起倒霉。   更可怕的是,明崇帝还翻起了旧账——   像之前沾着嵩星宫的那桩事里‘手脚稍微有些不干净’的孟婕妤、萧美人……   她们这些边边角角似的角色被降位份的降位份,禁足的禁足,还有罚俸、抄写宫规静思己过……当真是什么样的惩罚都有。   而宣妃这个难得发善心,却因着识人不明被狠狠‘背刺’牵连的倒霉蛋罚俸两年,禁足三月。   启兰宫里的惠妃,她因着包庇自己宫里的孟婕妤行恶,被夺了封号,罚俸、禁足……   就这些,相比于被抄家、斩首,流放的其他几个世家,卫家连同顾家的人还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激涕零,跪在御前叩首请罪,连连谢恩不止。   兰妃自己功过相抵,倒是没受什么惩处。   但再想像以前那般,私自和宫外联系是不可能了——现如今就连宫规都给改了。   宫里宫外的东西甭想再‘私通’一点。   就是真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要转交,那都得先上禀坤宁宫,让人完完全全的检查完了再说。   后宫‘大地震’,前朝更是。   牵连到的家族一串串的倒。   这些日子,宫里宫外的香火都烧的格外的勤快。   白日里求神拜佛。   夜里更是睡都睡不安稳,胆战心惊的生怕下一个被找上门的就是自己。   直到现在看见了外出走动的庄妃……   呜呜呜,真不容易,这场风暴终于是能画上句号了。   这回旁的众人也没心情求了。   只求老天爷还是继续偏心眼吧。   让这位平平安安的好好当个吉祥物镇宫。   ……   终于结束静养‘酷刑’的潘玉莲这会儿却没多高兴。   那股出来放风的欢欣雀跃,也被‘毛绒绒’炸毛的感受给覆盖了。   坐在撵轿上的潘玉莲还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缓解了一下不适。   毕竟潘玉莲在这宫里是个什么德行,她自己也心里有数,旁的妃嫔哪有多少真心喜欢她的。   可这一路过来,看着她之后猛然间两眼放光的妃嫔,当真是不少……   对,这形容还真没夸张,活脱脱潘玉莲就和千辛万苦刷新出的‘稀有’NPC一样。   就连兰妃和贤妃都显得格外热情的凑了过来——之前潘玉莲怀孕的时候,这两人可是有多远离多远,生怕忽然沾着一点事。   面对这么热情的两个人……听梅站了出来,屈膝行礼代替潘玉莲回话。   没错,到现在潘玉莲都还是没能说话。   特殊道具形成的‘转移保护’副作用没法氪金加快,只能等待‘自愈’。   这次‘失语’的不适症状是为着内脏受损和肋骨骨折,这伤足够潘玉莲养很久了。   潘玉莲自己算了算——   从入宫一开始,她就扭伤了脚腕。   还没好几天呢,飞来横祸。   她的脸被打烂,膝盖都快废了。   好不容易养好,她就‘怀孕’了。   怀孕的时候得静养。   ‘小产’之后更得静养……养的她到现在都是个‘哑巴’。   这皇城里的风水果然很是养人。   养的‘人比花娇’。   不过豁上命的风险大,回报率那也是嘎嘎的高。   就潘玉莲如今这样式的,只要明崇帝没有忽然就被什么其他的‘天命真女’吸引,需要反过头来搞死潘玉莲博人欢心。   潘玉莲自己也不牵扯点什么‘通敌卖国’、‘谋逆’之类死透透的大罪,她现在就可以在这宫里无所畏惧的横着走了。   ……   坤宁宫   今日的薄皇后早早打发了一众格外精神的妃嫔,单独留下了潘玉莲。   高高兴兴的潘玉莲在看见薄皇后取出的东西,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那是一本给孩童开蒙用的书。   潘玉莲楞楞的看着薄皇后,她是真没想到,薄皇后竟然真的信了太医院那帮御医的邪。   这事还得从潘玉莲身上的伤都好了,却还是不能说话说起。   就为着这事,这些日子太医院的御医也快被折腾疯了。   小产的外伤好了,瞧着潘玉莲也从那阵的‘痛不欲生,伤心欲绝’走出来了……可她就是不能说话。   御医仔细检查了许久,没发现潘玉莲还有什么其他外伤。   他们甚至想出点不得已的法子——骤然吓了吓潘玉莲。   可潘玉莲真被吓着了却也只是短促的哈出一口气音,她就是死活说不出来话来。   对着‘统哥’的外挂束手无策,天降横祸,倒霉催的太医们,只能硬着头皮又给出了一个模棱不定的结论——   因着骤然受惊后又伤心伤神患上了‘失语之症’,潘玉莲可能,可能是遗忘了怎么发音?   说不得重新熟悉熟悉,学着幼时是怎么说话的……可能,也许,保不齐潘玉莲就能恢复了呢?   这话……   甭管被逼无奈的御医们说的扯不扯淡吧,薄皇后却是真的准备试一试了。   看着神情呆滞的潘玉莲,薄皇后满是温柔的轻轻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玉莲,本宫和你先慢慢试一试。”   行,行吧。   潘玉莲是假伤,可薄皇后却是真伤。   甚至潘玉莲这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拼命加料,前期的铺垫实在是做的太好了。   好的明崇帝流过‘血泪’,现如今身上就和装上了‘人形雷达’似的吓人;   好的太后娘娘吐血伤身后,至今都没缓过来;   好的薄皇后提着气配合着明崇帝处置了‘落胎’事件后,真正的大病了一场。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眼底发乌,甚至显得愈发消瘦的薄皇后如今难得有了精神……   潘玉莲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桌上原本堆放着各种宫务的地方都被腾空了。   这事,薄皇后没有假手于人。   她取了《声律启蒙》亲自教。   潘玉莲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   她认真的跟着薄皇后无声的读了起来。   “云对雨,雪对风。”   “晚照对晴空。”   “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   果真,在这宫里,但凡沾着点潘玉莲的什么,多奇葩的事都不算奇葩。   但说到底,若不是因着真的感情,谁还用在乎没了皇嗣的潘玉莲是哪颗葱?   谁还需要管她是不是能说话?   堂堂大晋朝的皇后,一国之母,何至于亲自做这种荒唐的近乎可笑的事?   看着眼前格外有耐心教着她的薄皇后,潘玉莲心里都忍不住无声的叹了口气。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悄悄戳了戳系统,:“统哥,你看看,亏不亏心啊。”   “这都,唉,这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我给你氪金,咱们不来那些虚的,就直接充钱,两倍,不,三倍……”   【“……本次不适症状,将根据娘娘受伤时间痊愈进行恢复,请娘娘耐心等待。“】   “统哥,你这规规矩矩的充值搞钱是不是来的太慢了,偶尔也可以灵活一些么。”   “这样,这次你说个数,你说个数我一定都不带还价的,咱们马上就充钱。”   【“娘娘,以物与人,物尽而止……是虎目而豕喙,鸢肩而牛腹,溪壑可盈,是不可餍也,必有贿死。”】   “了不得,统哥如今也成了文化人。”   潘玉莲笑着夸赞起了系统,随后又老实的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   送走系统,消停下来的潘玉莲微微摩挲着手上的书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死要钱’的系统也遵从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底层原则。   这种钻不成的漏洞看似占不了便宜……但其实真正保护的,是她啊。   嗯,赞美老天,总算运气没烂到底。   ……   长信宫   入了深秋,这宫殿内的各处如今又铺上了锦毯。   微微带着点珊瑚粉的颜色和这锦绣繁华珠帘重重,锦帐叠叠的地方很是合适。   外殿的熏炉已经烧起了银丝碳,但寝宫内却还没有移进来铜炉。   不冷不热正是适合的温度,便是潘玉莲这会儿只穿着中衣站在殿内都不冷。   因着潘玉莲不能说话,平日里除了宫人跟着她伺候,便是床榻旁、案桌旁……屋内各处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挂有铜铃。   废了好半天功夫推开身边的“八爪鱼”,为了透口气偷偷从床榻上溜下来的潘玉莲,很是小心的避开了那些铃铛。   她自己走到桌旁,伸手倒了杯水。   即便不泡茶,这水都泛着丝丝的甜意,还带着点温乎乎的劲儿。   这会儿潘玉莲也没坐在圆凳上,就站在桌旁慢慢的喝。   和潘玉莲白日里外出光彩明艳的打扮不同。   她身上这件就寝时穿的素软罗,颜色就显得温柔了许多。   特别是潘玉莲垂着眼的时候,一排黑密密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星光,那点氤氲的热气像是吹散在她的眉眼间,带着点蒙蒙的模糊。   也不知是不是时候到了。   即便如今的潘玉莲没有从系统那再搞来特殊效果的道具或者什么服装加持,但她自己就和沾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原著挂’一样,漂亮的简直‘吚吚呜呜’的缠人。   是的,纵观‘原著’全文,几乎有一大半的外貌描写全都集中在潘玉莲的身上。   只要是她出场,那就是想入非非,风花雪月似的场景。   更何况五官当中某一感官的丧失,或多或少的其他感官就会增强。   ‘小哑巴’潘玉莲,如今说话的劲都转移到了眼睛上去了。   本来就藏着亮光勾的人看过去的眼睛,是真的像‘会说话’了一样。   不紧不慢喝完了水,潘玉莲放下手里的水杯就准备回榻上休息。   谁想刚一转身,就见一团阴乌乌的黑影静静的伫立在那,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啊——!’   这大半夜的忽然看见这么惊悚的场景,潘玉莲被吓得全身一抖,仓促的发出了无声的气音。   黑影一步步的靠近,即便看清明崇帝的模样,潘玉莲吓得咚咚乱跳的心都没有恢复平静。   这次的祸事,潘玉莲卧床静养数日,闻太后和薄皇后都相继大病了一场,只有明崇帝好端端的无病无忧。   除了和‘拔萝卜’似的拉出一长串后贬人,杀人,砍人……   眼尾那点伤好了以后的明崇帝,甚至可以说平静的看出来发生过什么事。   那会儿潘玉莲还在发自内心的感慨呢——   瞧瞧,这皇帝到底是皇帝。   这种‘悲悲戚戚’的苦情都对他没啥影响,整个人瞧着都云淡风轻的。   这个位置,合该他这种冷情冷感没有心,更是‘刀枪不入’,铁石心肠的人坐呢。   甚至‘缺德冒烟’的潘玉莲还想着,是不是得再搞点什么‘刺激二号’的使一使?   但现在……潘玉莲只想狠狠抽自己的嘴巴。   甚至时光若是能倒流的话,她会马上改掉当着皇帝的面自己那般‘作死’的高台一跳,改成其他稍微温和一点的方式。   因为明崇帝的点丧阴阴的劲,全都使在她的身上了!!!   啊啊啊啊!!!   日日看,夜夜盯。   除了上朝,不,上朝的时候,潘玉莲身边都一直有人盯着。   其他的时候,明崇帝哪也不去,就和把他自己的眼睛都装在了她的身上了一样。   之前不让她下榻,去哪都要抱着。   因着潘玉莲不能说话,明崇帝还会忽然的伸手确认她在不在。   就像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似的,吃饭要喂,喝水要喂。   甚至明明他刚刚还睡得那么熟……   结果现在一转身,他就又和‘鬼’一样,无声无息的过来,站在身后盯着她不知道多久。   ‘陛下!’   两个人离着两步远的时候,又吓又气的潘玉莲无声的喊着人,直接气势汹汹的一个箭步冲着明崇帝去了。   离得近,明崇帝极其自然的伸手抱起了潘玉莲。   潘玉莲也习惯性的蹭了蹭。   然后她就选了个舒服的位置,气咻咻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明崇帝——   ‘陛下,您这些时日……实在是过分了!”   看着潘玉莲嘴里巴巴的无声说个不停,很是精神的模样。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脚步一转,他没有带着人回睡榻,而是去了贵妃榻,那里两侧的灯盏还亮着。   “陛下,你刚刚都吓着嫔妾了。”   昏黄的烛光里,看着潘玉莲那双簇着光发亮的眼睛,听着她无声的数落,明崇帝伸手一道帮着去揉潘玉莲‘嘭嘭’跳的心口。   潘玉莲推着明崇帝凑过来的手,之后她瞪着眼就要从明崇帝的身上下去,却被明崇帝伸手给轻轻的按住了。   “如今夜色黑沉,若是离得远……朕就‘听’不清你说话了。”   闻言‘小哑巴’潘玉莲气势汹汹的劲儿一顿。   这会儿潘玉莲就坐在明崇帝的身上,他的两只手都在身后环着她。   这般面对面的姿势很近。   近的两人的呼吸声都缠在一起。   烛火里,明崇帝眉眼都染着一层温柔的暖光。   平日里那般不近人情的端肃和冷清都散开了。   灯烛微晃,潘玉莲回过神,她现在都能从明崇帝的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从前他身上那点轻飘飘,冷嗖嗖的假意温柔,如今都被‘骗成’真的。   甚至明崇帝不吝对潘玉莲表露真实的面目。   盯着明崇帝看了半天,潘玉莲确定了——确定这人走在‘变态’的路上,压根就没有回头的意思。   从前还想着装一装呢。   现在他是装都不装了。   但明崇帝就用这张脸,摆出这份不惜出卖色相一般近乎蛊惑人的姿态。   呼——这谁顶得住?   潘玉莲顿了顿,随后还是无奈的决定改变策略。   她放缓了神情,自己伸手环住了明崇帝的脖颈,漂亮的让人眼晕的眉眼漾出一点点楚楚的笑意。   ‘陛下,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   看着怀里这股冒着狡猾劲,眼睛微弯,笑的绵绵的小漂亮。   明崇帝眼里也生出了笑意。   随后他点点头,脸色稍显郑重了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潘玉莲先是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随后一本正经的慢慢道:‘这些日子,承蒙陛下辛苦照顾,嫔妾的身子都好全了。”   好全了?   明崇帝挑了挑眉。   他没说话,但目光就这么从潘玉莲的嗓子划到了吧嗒吧嗒一张一合的唇瓣上,又从唇瓣划到了潘玉莲的嗓子。   嗯……潘玉莲飞快的决定对明崇帝‘无声胜有声’的质疑,视而不见。   随后她又继续道:‘嫔妾这两日前往坤宁宫时行动自如,陛下,陛下就用再抱着嫔妾,咳咳咳,走来走去了。’   明崇帝,嗯,明崇帝也没说话。   他就这么看着潘玉莲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看着她说话时偶尔微微露出的一点舌尖……   ‘陛下仁厚慈善,在长信宫中照顾嫔妾近乎两个月,便是夜里都不得安寝。’   说着话的潘玉莲还像模像样的慢慢摸了摸明崇帝的脸,:“陛下这些日子都瘦了。”   “嫔妾瞧着实在心痛不已……”   “不如从明天开始,陛下就先回含章殿或是延英殿好生休息?”   明崇帝忍着笑伸手握住潘玉莲的手,拉到唇侧亲了亲。   随后他正了正脸色,看着潘玉莲时也十分‘感动’的道:“莫要心痛。”   “照顾你是朕   心甘情愿的,朕一点也不累。”   潘玉莲:……   是,你不累,我都要被吓累了!   从前怎么不知道明崇帝是这么个厚脸皮呢?   厚脸皮一号潘玉莲,暗戳戳腹诽厚脸色二号明崇帝。   ‘陛下……’   潘玉莲再开口,结果之后的话没说完,就被轻轻的咬住了那点舌尖。   ……   半晌,哼都哼不出一声,满脸红霞揪着明崇帝的衣襟,晕昏昏的潘玉莲还不死心。   她眼里水雾雾的看着明崇帝,十分坚持的还想说什么,却见明崇帝神情无奈的碰了碰她的额头,说道:“这可怎么办,朕听不懂。”   听不懂?   好啊,你**的说你现在又听不懂了?   那刚刚是谁和她坐在这一唱一和的?   潘玉莲气的伸出爪子,巴住明崇帝的脸使劲揉了起来。   明崇帝揉了揉潘玉莲的头,笑着起身抱着人往榻上去。   待走了两步,他又道:“……过,过几日,使者……”   潘玉莲作恶的手立即停住了。   她好奇的靠近了明崇帝,:‘陛下刚刚说的什么?‘   哪怕是不用看口型,明崇帝都知道潘玉莲说的是什么了。   把人放在床榻上的明崇帝先没说话,只是慢吞吞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潘玉莲连忙殷勤的也跟着一道揉,看明崇帝就是不说话,潘玉莲凑过去‘呼呼’了一下。   得了‘呼呼’的明崇帝总算心满意足了。   他揽住潘玉莲一块睡了下去。   “从草原十八部过来的使者已经在交芦馆内了。”   “三日后入朝拜见。”   潘玉莲听着明崇帝的话,:“礼部尚书寻常做事最是黏皮着骨的……他这些时日,为着这事却是日日烦朕。”   “不过最后还是定了章程。”   “若是一切顺利,宫中会设宴。”   明崇帝说着慢慢的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到时你也能出一道出席……玉莲,快些好起来吧。”   潘玉莲将头埋在明崇帝的怀里点了点头。   不过点着头的潘玉莲心思已经全然放在了明崇帝刚刚提起的使节身上……   这种原著里高潮的大情节,一提起来,潘玉莲有印象。   这场宫宴,在原著里确实举办了。   甚至在这场宫宴上还会‘比三关’——正是男主大放光彩的好时候。   潘玉莲轻轻的叹了口气,争夺皇位的这条路,旁的人就和空中盲摸的瞎子一样。   男主的路,就和有台阶垫在脚下似的。   …… 第83章 持嘿,小潘,给你个**你要不要?……   宫中,待‘龙胎腹中夭折’这当真要命的风波一过,草原十八部使臣入朝拜见的事俨然成了全民焦点。   不仅是民间、朝堂,便是宫中这几日都在议论此事。   而且这几日入宫请见,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宗亲命妇都格外的多,忙的薄皇后这几日都没空教潘玉莲说话了。   甚至此番忙碌不只是坤宁宫,就连长信宫也没落下。   “娘娘。”   潘玉莲刚回玉椒殿,就见长顺捧着株品相上好的人参给她过目。   这是宫外又给她送来的礼。   潘玉莲接过帖子看了看,这次的东西,是青和郡主送来的。   这几日,打着借口关心潘玉莲身子和‘失语之疾’的旗号不停给长信宫送东西的,青和郡主不是独一份。   但与这些皇亲宗妇的女眷亲自去坤宁宫请见不同。   因着潘玉莲至今还不能说话,即便送了东西,也没人敢到长信宫来打扰。   潘玉莲不能说话的事,太医院里那群倒霉催的御医们被折磨的‘**’。   为这事,现如今宫里那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明崇帝甚至连张贴皇榜,从天下遍寻良医的旨意都拟好了。   还是潘玉莲自己好‘说’歹‘说’给拦住了。   宫里折腾到现在已经够让人无语的了,若是大张旗鼓的往宫外折腾,甚至‘哑巴’宠妃的名号直接通传天下……潘玉莲自己都嫌弃。   现在宫里宫外人人皆知潘玉莲受宠,但潘玉莲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张狂浅薄的名声也同样是人尽皆知。   谁敢赌一赌现在不能说话的潘玉莲,性情是不是更加乖戾,恶劣?   想想本来潘玉莲不会说话,去请见求情的时候,气氛就会显得很诡异。   万一再有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不慎戳中了这位‘哑巴’宠妃的痛楚,叫她暗暗记下回头给明崇帝‘吹起了’枕边风。   那,那,那才真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而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暂时还没人来登门打扰,只是疯狂的送着各种补身子的宝药重礼。   见潘玉莲看完了手里的帖子,长顺上前一步,轻声道:“青和郡主的小女儿如今年满十六岁,暂未定亲……在京中也颇有美名。”   长顺提起青和郡主那位年轻貌美,还未成婚的女儿,不是为着其他,而是这几日随着使臣一道入京的传言——“明珠遣关去,社稷平安乐太平”。   明崇帝自己一直连个一儿半女的都没有。   若是此番要同草原部落和亲,那自然是从皇室宗亲内选了合适的人去。   自此骨肉分离不说,上一个去和亲的绮辉公主死的那么惨……也无怪乎京中的人这么惶急的四处求告了。   看着这些东西,潘玉莲无声的叹了口气。   若当真是要议和并且要和亲。   这种事,这个时候,个人的利益都已经渺小的微不可见。   要是潘玉莲指手画脚的“指点江山”……   你说明崇帝是会应着她的话,点着头的说着好好好。   还是会把‘拎不清’的她给直接丢下,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更何况,若当真起了战事……   现在不是从前看小说的时候,能轻飘飘事不关己的一眼带过了。   即便潘玉莲知道SSR的能耐,但万一呢?   万一就是不占尽天时地利,就是不能赢呢?   毕竟这场战事,在原著中是终结在了男主的手里。   数十年的跨度,这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蝴蝶效应’可以概括的了的。   谁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若是输了,这里可没人读过原著……割地、赔款、求和之下的出塞和亲,那就连半个人都算不上了。   惨上加惨。   潘玉莲摇摇头,:‘收起来吧。’   长顺领了命,正要收了东西,却又被潘玉莲给拦住了。   潘玉莲看了看手里的帖子,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再来回看看。   犹豫半晌,最终潘玉莲还是揉了揉了眉心,无声的道:‘将东西都摆出来吧。’   ‘将这几日收到的东西,都先给摆出来。’   虽然不解,但长春宫里的宫人还是依着潘玉莲的意思,将这些日子长信宫收到的所有礼物都给重新摆上了桌。   ……   今日明崇帝到长信宫的时候时辰很晚了。   夜色黑沉,星云密布。   即便没听见潘玉莲喊着陛下的声音,可他依旧第一时间就抱住了跑过来的潘玉莲。   埋在潘玉莲身上嗅了嗅她的气息,明崇帝才抱着人往殿内去。   这长信宫里里外外就潘玉莲一个人住,还有内尚监宫人伺候着,因而明崇帝的东西现在有许多都是直接放在长信宫的。   看明崇帝眉宇间带着疲惫,潘玉莲拉着明崇去了净室,里面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汤水浴。   嗯……不是潘玉莲在潘府或者是临华宫里用的寻常时候泡澡的木桶。   是真的浴池,用上好的青玉打底,半高半低,一边甚至直接能坐着的那种。   关上朱红的门,拉开屏风,烛火中热气暖烘烘的拱着人,淡淡的花木香气叫这水汽带着弥漫开来。   明崇帝靠在浴池边。   他身   高体健,精瘦有劲,坐在里面却一点也不显的憋屈,这会儿展开双臂,闭着眼微微往后仰着,神情很是享受。   潘玉莲本来是想退出去的。   可瞅瞅这小香薰,小果盘、小甜酒……   再看看明崇帝享受的神情——这热汤浴,看起来是真的很舒服啊。   悄悄下水的潘玉莲被笑着的明崇帝给捉在怀里了。   “这玉池湿滑,坐着稳当些。”   ……   潘玉莲说过,明崇帝是个很能忍的狠人。   到现在,潘玉莲的念头都毫不动摇,甚至越发的坚信这一点。   不,应该说明崇帝甚至比狼人都多一点。   潘玉莲……说的不好听些,她现在自己看了自己都觉着心动。   特别是浸在水中的时候,肤如凝脂里又裹着点粉色的红晕。   可不能说话的潘玉莲就是身上没好全。   没好全……如今深秋了,这几日牙龈有些肿痛的明崇帝吃的都是清火的药。   啧啧啧,御医们只言惦记朝堂之事的明崇帝甚至忧心上火至此……当着是辛苦。   只穿着中衣的明崇帝这会儿同潘玉莲一道在贵妃榻上坐着,一旁还放着个熏炉。   明崇帝手里拿着棉巾,擦着潘玉莲那点被打湿的发尾。   对,只有发尾。   毕竟如今天气一凉,明崇帝还专门嘱咐过,夜里的时候是不许洗发的。   若要洗,就待风晴日暖的时候,过了晌午才行。   这会儿听梅就适时地送上的汤。   见明崇帝很是‘专心致志’的两只手都‘忙着’。   潘玉莲无声笑着伸手接过了汤。   她轻轻的抿了抿汤,温度正合适,便自己亲手端着喂给了明崇帝。   待吃了汤,潘玉莲的发尾也擦干了。   明崇帝懒洋洋的靠在榻上半躺着。   他的怀里还抱着个香喷喷,软乎乎的潘玉莲。   明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摸着潘玉莲的背。   许是这会儿实在觉着安心舒服,他的眼睛都闭上了。   潘玉莲安静的趴了一会儿,然后就发现明崇帝搭在她背上的手不动了。   这是睡着了?   潘玉莲抬头看了看,明崇帝的安静的闭着眼,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略一犹豫,潘玉莲还是没起身,只是轻轻的将一旁的小锦被拉了过来,给她们一起盖上。   窝在明崇帝怀里的潘玉莲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无聊的伸手拉过了明崇帝的发在指间绕了绕。   绕了几圈,看着手里的头发,潘玉莲忽而来了些精神。   她摸索着将塞在案桌下的盒子拉了出来,随后从里面抓了些碎珠子和丝线。   ……   不一会儿的功夫,手上那股乌黑的发间就绞进了青绿的丝线被编了起来,丝线上面还串着些碎玉珠,很是好看。   潘玉莲心满意足的看了几眼,随后就准备揪起来另一边的头发,但这股发却被明崇帝的手肘压着。   让潘玉莲另挑,她也不乐意,她正揪着这半截头发纠结呢,压着发的手肘就移开了。   嘿,正好。   潘玉莲兴冲冲的准备开始编发,却猛的停住了。   她一抬头,就见明崇帝正垂着眼,安安静静的看她。   什么是抓现行?   这就叫抓现行!   潘玉莲连忙松开了明崇帝的头发。   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拉着那点已经编好的头发藏了起来,自己昂着头嘿嘿的冲着明崇帝谄媚一笑。   ‘陛下醒了?‘   ‘可要喝些茶?’   明崇帝摇摇头,笑着伸手揉了揉‘做贼心虚’潘玉莲。   见潘玉莲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明崇帝便没有再看自己的头发,也没看某人偷偷往衣袖里藏着的‘作案工具’。   他看着潘玉莲,笑道:“平日里你也都该睡了……莫不是睡了一下午?”   啊,对,下午的东西才摆出来呢。   只不过明崇帝抱着她进来的速度太快,潘玉莲都没来得及装模作样的引起话题。   现在明崇帝开口,潘玉莲就连忙要去找礼单,好顺理成章的引出话题。   不想她才起身想要下榻,就被明崇帝拉住了胳膊。   潘玉莲回头一看,就见明崇帝温柔的冲她笑了笑,:“什么东西值当你跑来跑去的……才睡得身上热了,夜里风凉。”   明崇帝拉着潘玉莲躺回了榻上,随后他直接唤了听梅进来。   进来的听梅听着潘玉莲的吩咐去取了东西过来。   那是一份礼单。   潘玉莲接过礼单对听梅点点头。   听梅躬身告退,随后潘玉莲将这份礼单给了明崇帝。   ‘这几日嫔妾收到的东西多。’   ‘今日下午的时候,嫔妾带着宫里的人清点入库……’   潘玉莲说着这话,明崇帝看着她。   从没有人像潘玉莲一样宛若将自己刻进明崇帝的骨血里。   那般黏糊糊的同床共枕里,潘玉莲的有些习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烦躁又忍着笑起来的时候,她就会攥着右手的手指,有心事的时候,她就会睡不着……   明崇帝翻开了手里的礼单——除过人参、鹿茸、灵芝这类药材之外,还有祈福诵经开过光的佛珠,檀木座上好的玉观音……   再看看送礼的人,明崇帝就知道潘玉莲的这份心事落在何处了。   见明崇帝合上了手里的礼单,潘玉莲略显苦恼的揉了揉脸,:‘陛下,这礼物直接带着名帖就送来了。’   ‘都说无功不受禄。’   ‘但这些人偏偏只送了重礼来,嫔妾到现在却连个人都没见着过,实在是……’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   半晌,他伸手摸了摸她蹙着的眉,:“谁说无功不受禄?”   明崇帝晃了晃自己的手里的礼单,:“这不是把话已经递到了朕的面前吗?”   什么话?   潘玉莲略有些疑惑的看着明崇帝,就听他道——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潘玉莲瞪着眼连连摆着手,摇着头。   这可不是她强行贴脸啊。   皇天在上,她现在就是个‘哑巴’。   天地良心,她刚刚甚至都没张嘴,怎么能说出这句话来?   看着愣是在那摇着头,一点都不愿意承认这意思的潘玉莲,明崇帝笑了笑。   他摸了摸潘玉莲的头,:“……莫慌,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朕不是也说了么,这是他们‘托你’问的朕。”   潘玉莲安静了下来,她看着明崇帝神色间闪过的怅然。   明崇帝握着手里的礼单靠在了榻上。   “朕这些日子梦到了绮辉了……”   “绮辉的性子很安静。”   “几个兄妹里,就属她的胆子最小。”   “平日里被其他人欺负了,她也只敢悄悄的哭。”   “朕禀明先皇后处置了她身边拿捏她的乳娘和宫人,她壮着胆子过来道谢,却一直不敢抬头,只送了东西……那是她自己亲手绣的鞋。”   “之后她和老九就一直跟在朕的身后。”   “其实朕那时候十分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性情,一个公主,怎么会由着身边的宫人随意欺负?”   “……”   “吃了败仗,朝中上下一心。”   “当年她被送出关的时候……”   明崇帝看了看潘玉莲,:“和你一般大。”   “后来啊……”   手里的礼单被死死的揉成了一团。   明崇帝轻轻的道:“后来,她死了。”   死的惨不忍睹,满身青紫,**。   死在信王爷挂印而去,死在朝堂内外震荡不安,死在明崇帝将那些‘通敌卖国’之人千刀万剐的时候。   “……朕是皇帝。”   “朕得看着的这天下太平。”   “朕得让百姓休养生息……”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这些事朕还记得,朕一直记得。”   “现在,朕只是……只是想让他们交出所有那些早就该死的人,不过分吧?”   潘玉莲的眼里酸酸的。   她从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她虚伪狠毒,满嘴谎言,即便是眼泪,都多是鳄鱼的‘眼泪’   但此刻,她压回眼泪,只是狠狠的点着头。   ‘以血还血。’   ‘千刀万剐。’   不用再多问,潘玉莲都知道此次和亲的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   虽然现如今议和成了主流——   毕竟数年间边关都只是小摩擦,大晋已经几年没起过大的战事了。   这次草原十八部旁的不说,先遣使节入京的事,看起来就诚意满满。   甚至看起来明崇帝也从未对议和的事有过异议……但当年能让大晋朝亲自送皇帝的亲生女儿去和亲的,自然不是什么小部落,而是汗王王庭。   明崇帝要的不是粉饰表面的‘背锅侠’,而是所有的人……说不定这份阎王爷钦点的名单,一直就藏在明崇帝的心里。   看潘玉莲眼睛红的和兔子一样,明崇帝取了帕子擦了擦她的眼睛里硬是要往回的泪。   “莫哭,该让他们哭的。”   潘玉莲狠狠的点点头。   明崇帝的将手里的礼单丢在了案桌上。   他看着潘玉莲,脸上有了点笑意,:“可还记得朕同你提过的那位吕禄山?”   潘玉莲点点头。   ‘嫔妾记得。’   “若是当年王叔坐镇军中,再能有他为副将做奇兵。”明崇帝慢慢的道:“或许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潘玉莲认真的点了点头。   能让明崇帝提到的王叔是谁,潘玉莲很是清楚。   这份血海深仇的遗憾现在能不能弥补,潘玉莲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会停下自己的一切动作。   在这种时候,她绝对,绝对不会也不能再给信王府‘上眼药’。   看着潘玉莲的神色,明崇帝很是赞许的摸了摸她的头。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这门学问你现在才算入门了。”   潘玉莲满脸疑惑的看着明崇帝。   明崇帝笑了笑,说道:“在坤宁宫里只学些声韵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轻轻的拍了拍潘玉莲,问道:“不喜欢信王府?”   这话的意思……潘玉莲的背一点点的挺了起来。   不会说话的潘玉莲自然能在某些时候不用说话。   而明崇帝则是垂下了眼。   他揉着潘玉莲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两个字——忍耐。   “这是朕当初从父皇那里学到的第一件事。”   “年少轻狂的时候,朕时常还想着,忍忍忍,这般心头不畅有什么意思?”   “若是做了皇帝,岂不是就能随心所欲?”   “可后来才知道……喜怒不能被旁的人猜透,但又不能喜怒无常让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安。”   真正以身入局时‘疯疯癫癫’发疯的潘玉莲让人看不明白,但从前处在‘信息茧房’又拘在后院的潘玉莲很好读懂。   明崇帝慢慢的揉着潘玉莲僵直的手。   他摇摇头,有些轻的笑着道:“只怕朕在他们的眼里,是脱不开荒唐了。”   听着明崇帝这般笑着的自言自语,潘玉莲一阵的心悸。   明崇帝一直没有抬头。   他笑着喃喃的道:“朕修建这处宫室,将你藏在这里,朕让许多的人看着你。”   “朕也会护着你。”   “朕有时想把你揣在衣袖间,把你一直带在身边……”   “可中秋夜过后,朕总是睡不安稳,朕觉得还是不够。”   “惶惶不安,患得患失。”   “朕有时甚至想,与其再出现其他的意外,不如朕自己先杀了你,把你直接吞入腹中。”   “……”   此刻的潘玉莲甚至都没觉得害怕,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拧成一团,明崇帝,他其实现在,是不是已经疯了?   “可朕舍不得啊……”   “于是朕想着,还得给你点什么,才能让朕安心?”   明崇帝抬起头,笑着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朕想到了。”   潘玉莲直愣愣的看着明崇帝——   她现在若是没做梦,也没发疯得了癔症的话,她,她好像,大概,可能,也许……要摸到,要摸到什么东西了。   明崇帝对着潘玉莲笑了笑。   他再度垂下眼,握着潘玉莲的手虚虚的点了点她的手心,:“现在有份掺杂着蜜糖的砒霜。”   “无数的人为着它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生出贪婪,猜忌,狠毒,疯狂,反目成仇……”   “潘玉莲,你要不要它?”   疑惑成真的了,真的潘玉莲手都有些抖。   她眼神有些发慌的看着明崇帝——就算是要试探她,也,也不用玩这么大吧?   “要不要都没关系。”   “你若不要,朕晋升你为贵妃……协理六宫的事,你可同皇后商议。”   “你若要。”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笑着亲了亲她发抖的眼角。   “它是朕给你的,朕也能收回去。”   “甚至哪一日,当你为着它变得面目全非,朕也能不再容情的时候……”   明崇帝在潘玉莲耳边,轻轻笑着感慨道:“到时候朕就会杀了你。”   “朕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的。   潘玉莲的手抖个不停。   她闭着眼,整个人一阵阵的发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露馅了让明崇帝生出了试探之心。   她也分不清明崇帝是不是心血来潮在和她开玩笑。   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甚至已经考虑不清这事的后果了。   说真的,潘玉莲虽然自己都常说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但这份能面对试探的冷静……原来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一面是已经握在手里的荣华富贵,皇帝的宠爱,甚至她在这宫里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面是个像梦一样的可能……甚至可能敢试一试的伸手,就会被砍成十八段。   从头到尾,潘玉莲哪怕做梦的时候,都不会忘乎所以的动过觊觎那份权力的念头。   但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了她的面前。   按着明崇帝的性子,机会只有一次。   要不要?   或者说,值不值?   会不会她天真的信了,下一秒皇帝就会翻脸无情的处死她?   ……   明崇帝没有催促潘玉莲,也没有再说话。   整个长信宫里都很安静。   静的蜇人。   静的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静的潘玉莲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嘭嘭跳动的心跳声。   半晌,潘玉莲忽的紧紧的握住了手。   明崇帝看向了潘玉莲。   潘玉莲睁开眼,对上明崇帝的目光。   她柔肠百转,满目含情的“羞涩一笑”,慢慢道:‘陛下,嫔妾不是说过,若陛下要做个昏君……嫔妾就是陛下身边’蛊惑圣心‘的妖妃。’   说完,潘玉莲就扑进了明崇帝的怀里。   此刻明崇帝眼里全是亮光。   他手指轻颤的抱着潘玉莲仰面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   …… 第84章 晋说说吧,想要多大的棺材   含章殿   今个儿既不是大朝会也不是小朝会,一早,明崇帝便在殿内批阅奏折。   但与往日只有他一人不同,今日的御桌旁侧多了处屏风,屏风后还设着桌椅。   这会儿椅子上绣着鹤鹿同春的的鹅黄色长裙蜿蜒曳地,宛若暮光色的直袖衫上在袖口处绣着些混了银线的如意祥云纹,一双手从这祥云纹中探了出来,正捏着个很厚的官本。   坐在这处屏风后的,不是旁人,正是潘玉莲。   昨个儿不是夜半做梦,也不是发癫的癔症,她更没有被直接拖出去砍死。   一夜醒来,本该去中宫请安的潘玉莲就直接被行动力   超强的明崇帝给带到了含章殿。   今早上跟着明崇帝起身的那会儿,潘玉莲脑子里还混混沌沌的。   后来人是清醒了过来,但她的兴奋和紧张中,紧张竟然占据了绝大多数。   争权夺利,这种事听起来就是个让人痴迷疯狂的事。   但再疯狂,你也得先看看能力和眼界是不是?   像潘玉莲,若硬要问问她摸到的‘职位’有什么……前世的副班长算不算?   而这一世里潘府给她们请了夫子。   当然,你就不要指望那能是什么博学鸿儒的大先生了,给她们开蒙教会识字就行。   至于管家的事,潘府里上有林夫人,下有潘文珺,一个庶女还想跳腾的插一手?   待懂事之后能站在旁边听个一两年,学个皮毛就已经是林夫人心善了。   这含章殿,潘玉莲来过几次。   但以往她只是清晰的存着目标,怀揣着逢迎明崇帝念头而来。   这会儿你让她转变念头,真正试着去触摸那个权力是个什么……   潘玉莲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   要说明崇帝现在要同她问政议事……   潘玉莲没有自视甚轻的想法。   但说真的,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所幸,这种会让她贻笑大方的笑话眼下没有真的发生。   明崇帝也没上来就哐哐的给潘玉莲讲一通“天书”,而是在自己处理朝政之前,给了她一本封面稍显陈旧的各处官职记录簿。   这是明崇帝用过的东西。   除了官职,上面还附有他亲笔所书各处人员任免的详细记录。   比如上面提到的宫中十二监——‘内尚监、司礼监、司设监、神宫监、尚膳监……’   入宫后潘玉莲也知道这十二监的名头。   但除经常打交道的内尚监、内膳监和尚衣监这几个地方外,其他潘玉莲还真不清楚。   还有涉及到的朝政官员,像是内阁,就分华盖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等等。   还有朝中的六部。   像是吏部,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   里面设有吏部尚书,左右侍郎……   一页,一页……潘玉莲看的很慢,她默默的记着这上面记录的官名。   这些是了解朝堂框架和人员最基础的了。   “陛下。”   魏公公入殿禀报:“礼部尚书陆大人在殿外请见。”   礼部尚书?   潘玉莲停下了背诵。   这个人……她还真听明崇帝提过。   明崇帝嫌弃这老头啰里啰嗦的不爽利。   潘玉莲正想着呢,明崇帝就允了这位‘不爽利’的老大人进殿。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走完流程的陆大人起身,一眼就注意到了皇帝身边的屏风。   怎么忽然多了处屏风?   后面,是不是好像还坐了个什么人?   陆大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的。   但好奇归好奇,陆大人却没敢多嘴询问,而是先禀明了来意——为着草原十八部使臣设置的宫宴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明日午时,地方则是昌阳宫的千羽殿。   就这么一件事,这老头却说的很细。   明崇帝显然没准备听完这位尚书大人念叨的都是什么。   他自己挑了几个地方问了几句,随后就将陆大人打发走了。   侧头看着一旁端端正正坐着的潘玉莲微微抬着脸听得很认真的模样,明崇帝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都说时随事易,但这位老大人任职二十载,便一直是个模样。”   “政务繁忙的时候,再听他说的这一堆……朕确实很烦他,还想着换个人当差。”   “但这些年,交给他的差事,一直很少出过什么岔子。”   “后来朕就只挑自己想问的问了,剩下的就不听了。”   潘玉莲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十全十美,只有相互适应。   看这位老大人话虽然说的很啰嗦,但刚刚走的却很干脆,一点也不磨叽,显然也和明崇帝‘双向适应’了。   想了想,潘玉莲就好奇般的提笔写了宫宴两个字。   平日里,潘玉莲微微带着点气音比划口型的时候说的很慢。   这会儿手边有纸笔,她就动笔写了。   宫宴上‘过三关’的事,潘玉莲还记着,只不过之前一直没合适的机会提。   明崇帝看了看潘玉莲的字迹,随后道:“其他随行之人不论,此番入京的人里却有正副二使需要留意。”   “其中前可汗之孙默恪为副使,昆夷部呼延提吉为正使。”   先提副使,再提正使……这个说法很微妙啊。   明崇帝轻轻的点着案桌,:“默恪其人,却是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贪恶暴戾。”   为人怎么样不是一两日能看出来的……明崇帝这么说,显然这些年即便未起什么大的战事,但私下底的打探不再少数。   而且潘玉莲从没听明崇帝这么厌恶的形容起一个人。   明明是‘诚意满满’的来议和,偏偏多了一个这般性情的人——他扮演的什么角色?   明崇帝看了眼潘玉莲,忽而道:“明日正午,可要出席宫宴?”   潘玉莲微微朝着明崇帝歪了歪头,略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不是大家都会去的吗?   “这几日,朝中上下多念礼义,甚至处处周全,宽厚仁善……”   明崇帝脸上带着点说不上来的神情。   “但此人惯来肆意酒色,跋扈自恣。”   “绮辉……不善舞,他却当众……”   明崇帝的话没有说完。   只是转脸看着潘玉莲,轻声问道:“若是到时候……血溅三尺,你怕不怕?”   潘玉莲没有继续再惦记什么“过三关”的事情了。   她只知道,这厮是没法活着从这京城走出去了。   不,他甚至连明天都活不过,绝对不会见到后日的太阳。   而她潘玉莲,现在是选择应下曾今许下的承诺,站在人前和明崇帝同抗风暴。   还是选择躲在明崇帝身后,躲过这次的‘无妄之灾’?   明崇帝的意思,他和她都能明白。   不是潘玉莲自吹自擂。   她这模样……对于一个曾经随意玩弄公主,能对她当众欺凌施暴,现在又毫无敬畏之心的人而言,妥妥的就是个酒气色欲的催化剂。   只要他张嘴……   当众砍死使臣,这事就没法善了。   如今慕容烨被寻回,哪怕只是为着他,信王府如今万事好说。   顾、卫两家攒着劲儿的要用军功洗刷‘龙胎’之祸中沾染到的风波。   还有吕禄山……   这仗,能打。   若是胜,万事好说。   若是战败……那她显然就是那个‘误国’的红颜祸水了。   那么这事,干不干?   干!   情情爱爱的潘玉莲从没往脑子里去过一点,更不会觉得明崇帝竟然会她存   着利用的心思而哭哭啼啼。   只要保持现在的地位和富贵。   潘玉莲从不怕明面上的利用。   她图明崇帝身上的‘暴利’且作为利得方正在享利。   明崇帝用最高效的方式‘用用’她。   互利互惠,合情合理……   啊,不,也可以美化之后说的再好听些,勉强可以算是并肩作战。   这事能成。   但这么想着的潘玉莲却没有立即点头或摇头,却是起身朝着明崇帝扑了过去。   明崇帝也伸手揽住了潘玉莲,让她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潘玉莲微微仰着头看着明崇帝。   如今精神状态出奇好的潘玉莲整个人都像是带着一层美颜后的光晕——   昨夜里,即便揣着那些乱七八糟情绪,但窝在明崇帝怀里的潘玉莲却意外睡得很好。   那种藏在心灵深处,甚至潘玉莲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迫’和‘不安’忽的也消失了大半。   也是那一瞬,潘玉莲才明白了一件事。   哪怕进宫,她也一直在不安。   这种惴惴不安,源于半知半明的恐惧,更多的,还有许多是对男主手握权力后对自己遭遇的恶毒揣测。   能对抗权力的,只有权力。   哪怕这份力量微不足道,但足矣。   ‘陛下。’   无声唤着人的潘玉莲,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如今就算明知潘玉莲是假模假样的作怪扭捏,但她的眼神也越发的会缠人,真的很是楚楚可怜的动人。   ‘您会不会一直护着嫔妾?’   对上这般近在咫尺的含情眼,明崇帝都忍不住轻轻的亲了亲潘玉莲的眼睛。   “会。”   闻言潘玉莲眼中含光,嫣然一笑,:‘有陛下这句话,嫔妾就什么都不怕了。’   潘玉莲是真的不怕。   现在只要明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死,只要不是明崇帝自己对着她起了杀心。   说潘玉莲飞上天是夸张了些,在这宫里横着走却是一点都不虚。   而对明崇帝而言——   果然人还是人,不是了无生气的泥塑神。   数十年的空荡的理智中,硬生生的挤进去了一个潘玉莲。   第一眼的时候,明崇帝就试着无视过潘玉莲。   不管他想的是什么,但终究还是默认人进宫了。   他还试着几次三番在失控的时候,拼命克制自己不去理会过潘玉莲……   但感情这种东西,用规矩压得越狠,一旦找着缺口突破的时候,崩溃的越快。   ‘咆哮’而过冲垮‘围堤’。   浩浩荡荡,一泻千里。   从前若说黏糊到视如拱璧,恐有损伤,含如饴糖,惧其消融……这种话甚至都恶心。   但现在……光是和她肌肤相亲,只是紧紧的抱着人都不够,明崇帝有时很难抑制住自己想亲亲潘玉莲的念头。   幸好潘玉莲是他的。   幸好潘玉莲一直是他的。   这个念头清晰的让人神清气爽。   明崇帝轻轻的摸了摸怀里的潘玉莲,又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此生此世,生死相依,福祸与共。   ……   慈宁宫   这遭‘噩耗’里闻太后是真的伤着了。   不得已躺的比潘玉莲时日都长的她如今总算是能起身了。   这一场大病,像是耗空了闻太后的心气。   她的精神头都短了一大截儿。   人也骤然间苍老了不少。   郑嬷嬷伺候闻太后梳发的时候,看着她如今满头华发都只觉得心里发酸。   “庄妃现在如何了?”   听闻太后又问起潘玉莲,郑嬷嬷收住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庄妃娘娘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说话。”   闻太后沉默着。   她眼神恍惚,默默的望着镜子许久。   从潘玉莲有身孕开始的那段时日,现在想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如今‘美梦’被惊醒了。   回头看——   昏了头一般刻意挑选贵女入宫、给曾经已经重伤过潘玉莲的罪魁祸首撑腰……   闻太后都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做出那些事来。   可她,就是被骄傲自横,有恃无恐蒙蔽了理智。   所有人都坚信——潘玉莲一定比任何人都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一定会格外的小心谨慎,委曲求全。   因而闻太后想尽早压一压潘玉莲的气性……   现在什么都没了。   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永永远远都没法睁开眼睛。   近乎二十年的期待一朝落空,闻太后现在还能起身,都已经算心性强大的了。   燕秋嬷嬷捧了参汤进来,:“太后娘娘,您先用一些热汤。”   闻太后显然无心喝。   她摆摆手,只是又问道:“御医怎么说?”   郑嬷嬷同燕秋嬷嬷对视了一眼。   她们听懂了闻太后的意思,这是问庄妃还能不能生。   但御医哪怕说再委婉,最后透出的意思却很残酷。   这真相对现在的闻太后更是个打击,但若说的好听……现在这宫里哪哪都已经是经不起折腾了。   两人心里定了主意——还是实话实说吧。   “太后娘娘……”   “御医说庄妃娘娘之前膝骨重伤就伤了元气,所幸身怀有孕的时候补上了些。”   “但此番骤然落胎……伤身伤神,只怕要好好的静养数年。”   郑嬷嬷说的意思很明白了——潘玉莲伤的重,身子的亏空也严重,几年内都别想着再折腾她怀孕的事了。   闻太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宫里的女人这些年都没动静,那她们就是一点都不行。   现在就连潘玉莲……御医明言要修养数年,她这辈子可能也不成了。   明崇帝明言不肯选秀。   他的主意再难悔改。   更何况,就算选了其他人进宫,还能有希望吗?   这次的‘血祸’,明崇帝近乎是放平了‘刀’前朝,后宫都平平的一刀而过斩了一遍。   闻太后心里很清楚,她的这个儿子,此番的怨恨痛苦,不会比她少多少。   而她们这对天家母子的情分,经不起再耗了。   闻太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哀家记得,诚王的小孙子都快满周岁了?”   “是,太后娘娘。”   燕秋嬷嬷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再有两个月,就到举办抓周宴的时候了。”   闻太后点点头。   见闻太后忽然起身,郑嬷嬷连忙上前扶住了人。   一面往小佛堂走去,闻太后一面道:“待使臣入京的事了了,就让他们都进宫来吧,哀家想看看这些孩子。”   “是。”   ……   翌日清晨,宫中来往的宫人就已经端着各色的鲜花果品,往昌阳宫的千羽殿去了。   因着宫宴设在午间,御膳房也早早的忙活了起来。   薄皇后在今早请安的时候又嘱咐了几句,就早早的打发宫妃们回去准备宫宴的事了。   除了还在禁足的宣妃和惠妃,其他的几位主位娘娘都不会缺席。   潘玉莲则被薄皇后留了留。   今日是小朝会,明崇帝去议事,之后就会直接去千羽殿,潘玉莲就来中宫请安。   关于潘玉莲此番赴宴的事,薄皇后难得的同明崇帝有了不同的意见。   薄皇后现在只想让潘玉莲安心静养,其他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理会,先让她把说话的事给恢复过来。   但显然……潘玉莲自己都愿意出席宫宴,薄皇后也拦不住。   “你如今身上还有些不方便。”   薄皇后将手里的加了枇杷润肺露的水递给了潘玉莲。   “这次宫宴,本宫让身边的苓霜先跟着在席间伺候你。”   “来来往往,宫中朝中的人杂,还有那些番邦蛮夷……”   “若有事,你只管吩咐了身边的人去做,或是直接差人来禀告本宫,你自己万不可随意离席去殿外……”   薄皇后说一句,潘玉莲就认真的点点头。   她一直耐心的听完嘱咐,一气儿将杯子里的水都给喝完了,这才离开了坤宁宫。   看薄皇后皱着眉,显然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绘杏轻声安慰道:“娘娘,苓霜姑姑必定会仔细照顾好庄妃娘娘的。”   “更何况,到时席间还有陛下在,有您在。”   薄皇后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   “就是因着陛下。”   “庄妃性子天真,又一心一意的爱慕陛下。”   “这些,陛下分明也都看在眼里,可怎么就是……”   怎么就是不能把人藏得严实点,护得好好的,非要让她去面临那些风风雨雨的呢?   就像从前对着昭妃的时候,明崇帝不就做的好好的吗?   那时宫里宫外都知道有个宠妃,也都敬着徐灵容。   哪像是潘玉莲这样闹得‘刀光剑影’的?   关于明崇帝和潘玉莲的是非,绘杏接不上话。   而薄皇后摇摇头,也不   再多言了。   “罢了,还是先顾及眼前的事吧。”   ……   交芦馆   这会儿,随行的使臣浑余儿正说着突厥语好声好气的提前苦劝着默恪。   “殿下,这些日子大晋朝上下官员颇有诚意,议和之事也十分顺利……”   “此番按着他们待客之礼,大晋朝的皇帝于宫中设宴款待,周全礼数。”   “还请殿下一定于席间克制一二……待回程之时,可多多索要一些,美酒佳人必定不会少的。”   “浑余儿,瞧瞧你这模样。”   默恪眼神轻蔑的上下扫了浑余儿一番,满是不屑,他同样用突厥语斥道:“怎么才到这几日,就沾上了他们那身软骨头?!”   “这样好的地方……”   想着沿路的种种见闻,特别是这京中的繁华,默恪眼中透出了嗜血的掠夺渴望和贪婪。   他双手敞开,整个人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颤,:“这样好的地方,如今却只叫这些只会‘咩咩’叫的两脚羊占着。”   “这一路行来,更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每到一处,都是等了又等。”   默恪眼中闪过戾气,:“如今,如今还要等什么狗屁的皇帝入宫的圣旨?”   “若是给本王千骑,本王都能带着儿郎们踏平这皇城!’   浑余儿看着默恪的神情,脸色却是愈发的焦急——他们殿下即便再怎么勇武,现在都在这大晋京中,远距边关万里……   若是真出了点什么事,就凭他们这些人,能安然无恙的一路杀回去吗?   “……不过这些‘两脚羊’,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哼哼唧唧的那些漂亮词还挺有意思。”   默恪脸上有了点凶横贪婪色*的笑。   他这会儿倒是用汉语又说了起来特意学过的那首诗。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   “皓齿歌,细腰舞,桃花乱落如红雨……”   历来诗词便是千人千意,默恪显然也有很有自己的理解。   “这次回去,本王就要带回去的美人儿再来一遍……那些从剑山关抓回去的女人,差的太远了。”   “这好地方养出的女人,才是嫩的能掐出一汪水来……”   默恪往下意识的往皇城的地方望了望——“不过再嫩,也比不上那地方养出来的女人啊。”   “听说这的皇帝,那都是直接从那些细皮嫩肉的娇娘里头选了更好的,对,还有皇帝老儿的女儿……也能多来几个。”   说到这,默恪略显回味的舔了舔唇,:“她还会跳舞。   “什么都不穿的时候跳的最好看……”   “白的晃眼。”   “她的叫声又轻又好听,皮肉最是细嫩,你咬住她,都不用怎么使劲儿,那血就直接出来了。”   “……就是太不经玩了。”   说到这,默恪眼神骤然阴沉了下来,满脸晦气的道:“明明说好了那三日都是本王的……还叫本王平白赔了几只羊。”   听着这些话的浑余儿头痛的看着默恪的神情,只差抱着他的腿让在留在这驿馆内了。   “休要再啰嗦!”   心情不好的默恪神色不耐,戾气横生。   他身高马大,一只手就抓着浑余儿的衣襟就将他直接从屋子里给扔了出去。   这会儿的动静落在旁侧屋中同行而来的几人眼中。   清楚默恪是什么性子的呼延提吉压根就没有过去劝和的打算。   他只冷漠的摇摇头,:“不必理会,准备去赴宴便是。”   “是。”   …… 第85章 江啄月照云鬟,惊花坠玉颜   才是辰时末,距离宫宴开始的时辰尚早。   长信宫里的宫人也忙着准备给去赴宫宴的潘玉莲梳发上妆。   潘玉莲坐在梳妆台前,正由听梅给她描眉时,忽然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娘娘已连续签到打卡600天。”】   【“达成签到达人成就。”】   【“为庆贺娘娘连续签到成功,达成成就,现特别为娘娘奉上小惊喜。”】   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这么多天了?   潘玉莲都忍不住戳开系统,瞅了瞅里面的签到日志。   “统哥啊。”   潘玉莲在心头无限感慨的道:“没想到咱们已经一起度过了这么长的时光。”   “在这宫里,有你一直陪伴着……”   赶在潘玉莲发表她那番‘感人肺腑’的‘深情演讲’前,虚空中的页面连忙弹出了新的内容。   【“达成本次成就后的小惊喜为‘百连转转乐’”。】   【“娘娘可拨动页面上的转盘,随机抽定本次惊喜保底优惠抽卡类型。”】   【“如娘娘在转盘中选定‘梦幻家具城’后进行百连抽,保底可抽到一套‘稀世奇珍’梦幻家具。”】   【“若选定‘霓裳羽衣阁’,百连抽后保底可得一个五星套装。”】   【“若选定‘聚贤阁’,百连抽后保底可得SR人物卡。”】   【“……”】   为着游戏卡池里抽卡的概率问题,潘玉莲一直没少和系统缠磨。   但系统就是八风不动,我行我素,高举‘透明公开,公正公平’的旗号,摆明了就是一副要人猛猛砸钱去碰概率的嘴脸。   这会儿提起百连保底。   潘玉莲飞快的计算了一下——   在游戏系统内,所有涉及抽卡类的消耗道具,价格都是100金叶子一张。   百连的话就需要10000枚金叶子。   算下来就是100张代金券。   而游戏商城内,即便128元的礼包也只能保证个三星的完整套装。   若是之前玩过这种游戏的都知道,这种游戏本质就是个打着‘宫斗’旗号的换装‘披皮’圈钱小游戏。   如今机缘巧合下成了潘玉莲最大的‘外挂’。   潘玉莲从不去细究系统运营的逻辑,也不纠结它的神奇之处。   她平日里更是没少给她统哥‘吹风’,希望系统能推进游戏的发展,最好是能搞出一些效果逆天的‘神奇道具’供她选择。   像那种一次性的道具的效果最是奇特。   但它们偏偏也是最难得到的东西,商城里根本就没有卖的。   除去特殊那些‘道具’,排在第二位的就是人物卡,特别是在潘玉莲已经有机会接触朝政之后,再之后就是套装服饰的效果。   至于其他的什么家园,家具……都是锦上添花的类型。   可以有,但没必要花费大的代价得到。   仔细看了看转盘上标注的类型,潘玉莲问道:“统哥,咱们这次怎么也没有个道具抽奖的选项啊。”   若能百连道具,那她往后的日子得好成什么样?   【“……”】   看系统丝毫没有应声的意思,潘玉莲这个厚脸皮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事,得想法设想,见缝插针的做。   你自己都不争取,旁的人就更不愿意多为你费神了。   潘玉莲看了一眼转盘上的‘聚贤阁’和‘霓裳羽衣阁’。   只有这两样才划的来重金进行百连抽,若是抽中其他的就算了。   ‘咻咻咻——’   屏幕中那个金色的转盘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慢慢的,指针停了下来——   【“恭喜娘娘抽中‘霓裳羽衣阁’,百连内必出五星套装,娘娘可前往卡池进行抽卡。”】   不是连花钱都花不出去的最差结果。   潘玉莲毫不犹豫的自己补了整整六百金,连同所有的代金券在内一起全换了衣服卡。   系统从没骗过潘玉莲,这次百连抽卡,除了碎片和其他零散的首饰,倒还真出五星套装了。   就是这服饰的效果……   【特色服装:芳华满堂惊】   【服装等级:五颗星】   【服装特性:啄月照云鬟,惊花坠玉颜。】   【套装效果(需集齐可生效):置酒欲饮,悲来填膺,千古英雄同一叹,伤怀岂止为蛾眉!】   【注:娘娘的容貌已成为了一种直观的度量衡,越是美貌,越是惊心,怒发冲冠多死伤,请娘娘谨慎选择该套装装扮场合。】   “统哥……”   潘玉莲一边查看着出现在衣柜里的那个套装服饰效果,一边看着系统,当面蛐蛐它。   “这种要命的‘热闹’你还嫌不够乱,铆足了劲要往里面插一手?”   “你知道咱们两现在是在做什么不?”   【“……”】   潘玉莲点击确认,将这服饰穿在了身上。   “这就是在联手打造加强版的红颜祸水‘背锅侠’啊。”   “统哥,我只能盼着你的人即便没有主角光环也能顶的住,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这个人只爱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现在费尽心思走到这一步,压根就没有更换地方的打算。”   “未胜先虑败。”   “要是悠悠苍天薄幸,战事一败涂地,国破家亡……我可没有那般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勇气。”   “就算你加油都不行。”   “到时候,你趁早给我搞点什么能同归于尽的道具,免得我自己同他们动手时,死的太过惨烈。”   潘玉莲是笑着说这些话的。   这话由一贯最是贪生怕死,贪图富贵,惯会摧眉折腰,阿谀奉承,谄媚奉上的潘玉莲说来,更像是个玩笑。   但系统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卡壳——   【“……娘娘荣华万千,芳华绝世,兰质蕙心,秀外慧中,还请娘娘一定珍重爱护自身,毕竟不管到哪里,娘娘的风采都不会被埋没。”】   系统的立场不坚定这事,是潘玉莲早就知道的。   就像是它自己说过的,从来没有强制的攻略人目标。   那就意味着换谁都行——   只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握着那份类似权力的人。   甚至在一开始,明崇帝的检测结果出来后,系统给出的建议都是直接放弃。   许是觉的今日份的潘玉莲脑子和情绪不对,系统紧急又弹出了一个提示——   【“游戏内除六星绝版套装,其他套装都可由娘娘自由选择是否进行穿戴。”】   潘玉莲没有选择脱下刚刚穿上的套装,而是说起了其他——   “统哥。”   “你见没见过那种为了口吃的就钻进陷阱,结果吃的肚皮溜圆后卡在洞中,只能被猎人逮到的狐狸吗?”   【“……未曾。”】   潘玉莲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谁说你没见过,现在在你眼前的不就是了吗?”   “就说这世上,就属当皇帝的心眼最多,满身的窟窿眼,和你一样鸡贼……”   平白无故的被溜了一嘴的系统还没来得提出异议。   就见潘玉莲唏嘘着仰头长叹。   “明明从一开始,就是场你情我愿,心知肚明的‘虚情假意’……”   “可后来,他给的太多了。”   “给的超出预料的多。”   “多的人都,都已经没法割舍了。”   满眼感慨的潘玉莲看着系统,她用最认真的神情,最严肃的口吻道:“统哥,我现在尝到了甜头,放不下了。”   “我信他这一次,也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他这次若是敢出尔反尔的戏弄于我……我就亲手杀了他!”   “若是他来真的……”   “在我们因为这份“权力”变的相对两厌,满心龌龊,双双起了杀心‘刀剑相向’,分崩离析前,我只会死死的跟着他。”   “甚至若是不幸在这之前‘船’就沉了,我会跟着他一块死。”   “毕竟我被皇权富贵腐蚀了骨头,被养的太过精细。”   “也被娇惯的捧得心气太高。”   “横来横去,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惯了。”   “实在受不了重新对着其他人又要开始伏低做小的落差。”   “忍辱负重更不行……”   【“娘娘!”】   难得的,素来都是八风不动的游戏系统都被搞得炸毛了。   真是***的!   它好好的一个铁石心肠的‘优质’冷漠大漂亮,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被人给忽悠走了?   关键潘玉莲瞧着还是清醒的——这才是最**吊诡的!   潘玉莲看着‘哗哗’的系统,十分无良的笑了起来。   “统哥,这可不能怪我啊。”   “谁让人家皇帝不仅心眼多,手段高超,还大方,舍得给的也多呢。”   “对了,统哥,你们这‘宠冠六宫’的成就,就不用重复刷业绩似的达成成就吧?”   “毕竟一个人,还是一个活人,她得对自己多狠,她得活成什么样,才能三番两次的达成这个目标?”   【“……本系统仅为辅助提供最优质的游戏体验,无强制要求,无强制攻略目标。”】   “那就好的,那就好。”   潘玉莲长长的松了口气,:“不然统哥你一直帮了我这么多,若是害的统哥你自己卡了任务,那多不好意思?”   说着潘玉莲就眉眼弯弯,毫无阴霾,满脸轻松很是阳光明媚的笑了起来。   “统哥,看来这辈子,咱们两就得和明崇帝死磕了,不过这项‘宠冠六宫’的任务,到现在应该不难完成了。”   【“……娘娘说的对。”】   看系统应下,潘玉莲眯着眼悄悄的笑了起笑,真不容易啊,费劲口舌忽悠了那么多次,她们统子哥总算肯信一次了。   ……   千羽殿   吉时将至,群臣命妇就早早的候在了殿内。   与以往稍有些区别的是,这次京中各个国公、将军还有那些郡王宗亲府上有出息的儿郎们也多。   而按着大晋朝的规矩,每三年一次科举后进士及第的前三甲都会进入翰林院,暂时不会外放为官,因而闫嵩和狄怀真也在席间有个位置。   看起来性格大相径庭的两个人,除了同年的身份外,就和其他泛泛点头之交的官员一样,没什么其他特殊的瓜葛。   闫嵩老实的安静坐着,轻轻瞄了一眼坐在前侧的几个世子。   这会儿他脑子里下意识的就想到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都有还未定亲出嫁的妹妹。   身份够,利益也够。   若是为着那个位置着想——就看谁先能想法子让妹妹心甘情愿的请命去和亲了。   这么想本来没问题,但是吧……   闫嵩看了看面前桌上那些年份足够的上佳贡酒,又观望了片刻殿内一个个正值热血冲动的青年才俊。   这都还未开宴也未曾饮酒,他们的情绪都有点止不住的外露了。   毕竟这段时日,那位远道而来的使臣是个什么德行,就连闫嵩也知道一二。   偏偏这次朝中选出的那些议和大臣都是脾性最‘软和’的主和派……   闫嵩现在还没什么机会能近身伺候皇帝。   为这事,他暗地里还颇为不敬的揣测过几次——莫不是他们这位陛下沉湎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因而不愿再起战事,只愿看到‘天下太平’?   至于那位‘温柔乡’的娘娘……闫嵩现在想来都颇感心痛——他们潘娘娘不是都已经怀了龙子了吗?   这都六个月了。   甚至哪怕只是再多上两个月呢?   都这时候了,怎么就能保不住?!   这可是陛下唯一的皇子!   只要生出来,只要生出来……那就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第一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皇族宗亲,王爷世子的都滚到一边去。   听闻潘玉莲怀孕的消息后,闫嵩马上就停止了一切接触其他世子的打算,全心全意的等着她的这个孩子。   不只是闫嵩,另外其他两个   人也都心里有数。   即便潘玉莲之后一直没机会联系他们,但三人都默契的将潘玉莲要出宫‘养老’的事给搁置了。   废话,眼瞧着潘玉莲都已经快成后宫第一人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避宠’出宫的事?   就在闫嵩心里又忍不住开始琢磨着后宫的争斗到底有多凶狠,甚至就连他们有‘外挂’的潘娘娘都保不住自己腹中皇子时,殿外传来了太监的高声唱诺——   “皇后娘娘到——”   “庄妃娘娘到——”   所有人都一齐起身行礼问安。   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吕禄山则是忍不住第一时间看向了潘玉莲——这一眼看的他呼吸轻轻一窒。   如今已是十一月,凉意渐袭,但殿内的气氛却躁动了起来。   绣衣盛装,绯红披帛垂落,大片芍药沿着曳地的裙摆铺开。   冠似琼玉,珠似明月,掩映成辉,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   更要命的是,从前的潘玉莲还稍显‘单薄’,虽然漂亮的出奇,但远远不及现在……皇权富贵下浸润的顶顶矜贵。   她真的,真的,越来越有那股子抓人的劲了。   这世上,所谓的‘高冷之花’被拉下神坛的戏码为何屡见不鲜?   就是因为实在戳中人心里的那点**的心思。   从前那个站在他面前,笑着轻轻弯腰伸手扶着他的姑娘……现在就像是梦一样。   吕禄山抹了一把脸,心中连连骂天。   若是他这辈子先享受过,之后再看见潘玉莲多好?   总好过这样看得见,摸不着,回过头又觉得其他人索然无味。   如今吕禄山还不算功成名就。   但看中他,愿意拉拢和投资他的人不在少数,更是很会投其所好。   系统的人物性格缺陷无法弥补,甚至会更严重外露。   吕禄山贪财好色的这一点也不例外。   ‘美人计’从来就是吕禄山栽跟头的重中之重。   而且这种事就和刻在骨子里一样。   属于明知不妥,还是会一头栽进去的那种。   可现在,吕禄山的眼光已经被拔高的拉都拉不下去了……   如今对他要用些能奏效的‘美人计’,只怕得按着潘玉莲的模样给他精心炮制一个。   这会儿殿内偷瞄着潘玉莲的不止吕禄山一个人。   这朝里朝外,很多人对潘玉莲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如今一见——   席间有沉着脸咬着牙,压低声勒令不许小辈抬头多看一眼的,也有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安静定在一处的……   众人的神色上首的薄皇后都看在眼里。   她扭头看了看艳冠群芳的潘玉莲,心头止不住的轻轻叹气。   这世上,对于姿容过于出众的女子本就苛责。   所有人都恨不能瞪大了眼,盯着人从头到尾的挑理,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放过。   潘玉莲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   这事压根都没得‘洗’。   而潘玉莲呢,她显然鸟都不鸟这所谓的名声,我行我素,更是勉强连装贤惠都不愿意装一下。   刚刚潘玉莲到坤宁宫等薄皇后一同来千羽殿时,薄皇后看见潘玉莲的第一眼,登时就想带着人重新去梳洗妆扮。   可潘玉莲死活不肯,还振振有词的无声呐喊——   “这里就是嫔妾的‘家’。”   “嫔妾在自己在家中还需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是何道理?”   “莫不是怕了他们这些蛮夷番邦?”   “这是大晋,这是京中,这更是天子脚下。”   “若是他们当真敢当着群臣的面,当着陛下的面都对嫔妾无理,那这大晋其他地方岂不更是任由他们随意放肆践踏?!”   朝中议和连同和亲的事,薄皇后听到的也不少。   而潘玉莲……薄皇后清楚她不是什么蠢笨的看不清局势的人。   薄皇后直觉潘玉莲在做一种危险的事。   她甚至想拉住潘玉莲,敲开她脑壳往里好好看看——瞎掺和什么?!   是战是和,哪里能是由她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算的?   前车之鉴——   历来背上‘红颜误国’名声的人,哪一个落得好下场?   但潘玉莲,显然很清楚她自己在干什么。   看着那双清凌凌,笑意盈盈的眼睛,薄皇后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带着她一起到了千羽殿。   “陛下驾到——”   明崇帝进来的时候,也没能躲开潘玉莲精心准备的‘爆闪’。   他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这般‘盛世美颜典藏版’的潘玉莲,就连明崇帝能看见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当着朝臣的面,明崇帝伸手扶起了潘玉莲,让众人起身后,又在御桌旁侧设了张座椅。   这……   给宠妃特权,彰显‘宠爱’的事,几乎是每个皇帝都做过,也没人觉得奇怪。   但这却是明崇帝第一次这么做。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薄皇后的方向看去,就见薄皇后难得的脸色落下了。   甚至不光是脸色难看的问题,一贯最是温和端庄的薄皇后直接开口了,:“陛下……”   明崇帝摆了摆手,:“使臣已至,先开宴吧。”   潘玉莲恳求的目光也随之一道看了过去。   最终薄皇后还是沉默的跟着坐下了。   刚刚使臣团就先到的含章殿参拜请安,随后才跟着明崇帝的御驾到了千羽殿。   “宣使臣觐见——”   哗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殿门口看去。   隐隐和正使呼延提吉齐步并行的默恪实在引人注目,碧眼发卷,身形高大,眼窝深陷显得有些阴鸷,气势凶横。   自进殿后,他的头就没低下过。   不少被他视线扫过的宫女和命妇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避开了这种目光。   有的人,那就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气氛变得沉默又凝滞。   使臣团一步步地往御前去。   待他们站在御阶下行礼起身后,所有人的拳头不知不觉都攥紧了——默恪的目光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而潘玉莲,呵,指望她羞涩或者害怕的垂眼红脸是不可能的。   她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更是出了名的。   也不讲什么礼仪体面。   潘玉莲甚至都不用说话   她微微抬着下巴,在御阶上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默恪。   潘玉莲比任何人都懂,什么叫比看见狗屎还恶心的下贱‘脏东西’的不屑晦气眼神是个什么模样。   这不,想打断潘玉莲的骨头,让她低头的人果然又多了一个。   默恪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情不自禁的往前迈了一步。   气氛骤然间就似针刺在人神经上一般。   “放肆!”   却是薄皇后当堂怒斥,她脊背绷紧,垂在袖间的拳手死死的握着。   “入京多日,却连御前行礼的规矩都不知吗?”   薄皇后她脸色沉肃的看了看正使呼延提吉,最后   又看看一旁礼部的陪同官员。   “邓祺佑,你们的差事就是这么做的?”   “这么长的时日,不求通读礼义廉耻的经义,却连个基本的规矩都教不好?”   陪同官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头求饶请罪。   便是呼延提吉都低着头说了几句请罪之类的软话。   浑余儿也在一旁连连的说着好话,他一边说,一边胆战心惊的拉了拉默恪的衣袖。   所幸,默恪也还没疯,到底也算低了低头。   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时候,薄皇后率先开了个大的。   之后这场宴席在略显诡异的无声鼓噪中开始了。   上首,重新冷静下来的薄皇后端着酒杯敬向了明崇帝。   “臣妾行事莽撞,还请陛下责罚。”   明崇帝伸手端起了酒杯,他满是赞许的看着薄皇后,:“一国之母,合该如此。”   说完,明崇帝将杯中的酒饮尽了。   看明崇帝没有斥责,薄皇后便将手里的酒饮尽了。   可薄皇后的‘敬酒’显然还未结束,她添了酒,又端起酒盏,:“陛下。”   “承蒙陛下信赖,后宫诸事如今都是臣妾打理,庄妃小产后身子还未痊愈,如今更是口不能言,若是她行事有不妥之处,也是臣妾先有失职……”   听到薄皇后的这话,明崇帝看了看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正认真用着酥点的潘玉莲。   明崇帝笑着摇摇头,随后他看向了薄皇后,:“何罪之有?”   “不过是将死之人……”   明崇帝的话没说完,只听殿中忽然传来了酒壶“啪”的砸在了地上的声音。   看着席间酒兴上头,袒胸**,摔了酒壶,哈哈笑着撑着桌子起身的默恪。   明崇帝眼里含着很轻很轻的笑意,:“你瞧,他这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朕得成全他。”   …… 第86章 文睁眼瞧瞧——人形兵器,大杀器!……   明明今个是难得的黄道吉日,天子在千羽殿宴请远道而来的使臣。   但这会儿,透过窗棂透进来的光却陡然变的有些昏暗。   大片的浮云密布天空,灰暗不一,淡薄不均,像是褪色的灰斑压得天色都显的沉甸甸的。   昌阳宫,千羽殿   自打默恪顶着那副跋扈自恣,骄横无礼的嘴脸和姿态进殿后,席间已然有不少的郎君们心中拱火。   再看他竟然还敢用那般眼神看向御座旁的潘玉莲时,那股邪火更像是直直的往人脑子里烧。   烧的人脸泛赤红,眼冒煞气。   只这些人都叫身旁的父辈们牢牢的压着,不许他们冲动行事。   看着似乎带着几分醉意,摔了酒壶后哈哈大笑后摇摇晃晃起身的默恪。   慕容烨脸色沉凝,欲要起身,左侧的秦老侯爷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   “世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稍安勿躁。”   慕容烨看了看秦老侯爷,他吸口气勉强先忍了忍,抬手饮了一杯酒,凉酒入腹,却像是浇在了心头那簇火上。   此刻殿内沉默间无声蔓延开的火气闷得浑余儿一阵阵的心悸。   来之前他就千防万防。   可到底还是没能防住意外。   谁知道这地方忽然冒出个那般模样的女人,还不巧是个皇帝的妃子。   见默恪起身,浑余儿也连忙跟着一道起身。   他伸手去扶默恪,还连连寻了借口朝着御阶上解释道:“还请大晋天子见谅。”   “这席间奉上的酒水香醇,我们殿下这是吃醉了……”   默恪不耐烦的一扬手直接掀翻了浑余儿。   “啰嗦!”   待毫不费力的甩掉了人,默恪自己则是看向了明崇帝。   “大晋皇帝陛下。”   “自本王入关以来,这一路上可是听多了啰嗦。”   说着,默恪拿手指点着那些为主持议和,数日陪伴他的那些大晋官员。   “他们一个个的,成日里只会在本王的耳边不停的咩咩……”   “嗝。”   默恪打了个酒嗝,继续道:“话说的颇不爽利,却口口声声的道什么礼数。”   瞧着像是受了什么不公虐待一样的默恪十分不满。   他脸一沉,眉宇间就透着戾气。   “本王也不是什么不知礼数的人。”   “耐着性子忍了这许多日……听他们说皇帝还要设宴,本王可是期待已久,想着便是白白等了这么久也没说什么。   “可这宴席……”   “哈,就这般有酒无舞,这算礼数周全?”   说着这话的默恪,目光不由自主的从明崇帝的身上,滑到了他旁侧挨的十分近的潘玉莲身上。   他哈哈的笑道:“不过也是,让那些庸脂俗粉的在这扭来扭去有什么意思,不如……”   嘭!   默恪之后的话虽然还未宣之于口。   但他这摆出来的姿态和未尽之语就像是往火药桶里丢下了点火星。   霎时激起满殿激愤。   这次便是呼延提吉都忍不住道:“默恪!”   再三被拦的默恪眼珠子发红的舔了舔唇瓣。   他神色阴鸷,满身凶气的在殿内环视了一圈,眼中满是残暴的狞笑道:“……不如先来个人。”   “先与本王一同斗武取乐。”   默恪这话一出,席间揣着一腔子热血的郎君们,真真是恨不能立即就跳出来将他给大卸十八块。   但年长的诸侯公卿闻言心中却骤然一沉。   默恪这个夯人。   尽管他再怎么叫人不耻,但他狂横却是当真有狂横的本钱。   几年前他骁勇之名,众人就已如雷贯耳。   席间还有人亲眼目睹他披甲冲阵时的场景——纵马而驰,一往无前。   手中的**横过,便是惨叫连连。   血肉翻飞间其他人便宛若割麦直往两侧倒伏。   宛若杀神在世,无有一合之敌。   如今在草原,已经没人敢一对一的同默恪相斗了。   见没有哪个‘小鸡崽子’冲动的跳出来能让他活动一下筋骨,默恪越发不满。   他轻飘飘含着不屑嘲讽的目光来回挑衅。   “宴上斗武,这在我们草原部落里可是寻常事。”   “便是战利品也是这般挑拣的……”   “你们,总不能是怕了吧?”   这他娘的谁还能忍?!   席间的郎君们红着眼恨不能冲到默恪面前,在他那张让人作呕的脸上狠狠给他一下,情绪激动的他们衣裳都被扯得变形,险些都快拉不住了。   “陛下!”   闹哄哄的殿中,角落里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微臣请旨。”   “求陛下应允臣与这位使臣以‘舞’助兴。”   还真有不怕死的敢站出来?   以一己之力压得满殿无人敢起身的默恪陡然戾气横生。   他暗道看来他这些日子还是太过温柔仁慈,对这些‘两脚羊’的震慑还不够啊。   恰逢此时,没等其他人看清说话的是谁,高居御座   上的明崇帝开口了。   “使臣远道而来,如今既有所请,本该应允,只是……朕这武状元却也非常人所能及。”   “拳脚无眼,若有所伤,岂非憾事?”   “皇帝陛下多虑了!”   默恪浑然不在意,只当是皇帝的托辞。   羊群里还能养出狼不成?   最多不过就是条狗罢了。   待他打断这条不知死活,敢对着他汪汪狂吠细犬的脊骨,这满殿……还不是由他予求予取?   脑中闪过满是凶残血腥念头的默恪,毫不犹豫的应了,他止不住满脸狞笑的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但见一身长八尺,丰姿英发,相貌雄伟,伟岸魁梧,腰大如箍,虎背熊腰的猛士行来。   吕禄山昨日就被明崇帝传去了含章殿。   表面看上去勇猛无畏的吕禄山,实际上还是个出了名的‘仁厚大善人’。   他还生怕吓着那些远道而来的‘小可爱们’。   因而今日一来,吕禄山就自己寻了负责宴饮的官员换了位置,悄摸的换去了角落。   被朱红的盘龙柱一挡,遮住大半的身形的吕禄山一点都不显眼。   这会儿听明崇帝允准了他才起身。   行来处,众人莫不为他推桌掀椅,硬生生空出一条路来。   走近身前,默恪不笑了,这笑容‘腾’的到了吕禄山的脸上。   吕禄山比默恪还高了半个头。   这会儿吕禄山微微昂着下巴,垂着眼却是笑看默恪。   看着默恪,吕禄山原本脸上“友善核平”的笑容就不自觉地露出狰狞,面目全非间都成了狞笑。   自打来这,吕禄山就惦记着自己那位没拜成的‘义母’惦记的眼珠子发红。   他是朝思暮想,夜里翻来覆去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却也只能委委屈屈的忍着,不敢造次。   可现在这都是他**的什么玩意儿,就敢当着他的面跳出来这么**的恶心人?   他还他***的朝着他的娘娘舔嘴唇!   舔你妈***的舔!!!   狗*养的。   他吕禄山一会儿不撕了这孙子的**。   他就是个**。   吕禄山这三个字***的从今往后就倒过来写!!!   整个人又高又壮,又横又戾,又凶又恶,简直比默恪还不像是个好人的吕禄山一登场。   顷刻间满殿鸦雀无声。   他这……   旁的都不消多说,连明崇帝都有些克制不住激动情绪的‘绝世猛男’,体感绝对不一般。   若不是有严重的性格缺陷,吕禄山还用的着在‘SSR’的级别里混?   他不是什么秀气俊朗的英俊容貌。   身形如一,没有什么叫人前期瞧不上眼,后期‘刮目相看’的极端反差。   他就是高大、威猛、雄壮,浑身上下反派大BOSS的逼格满满。   一出场就压得人不敢造次。   甚至光是站在那——他就无敌了。   这般极端的视觉和气势冲击下,众人对着吕禄山都不自觉用上了敬称——   “这位将军有些面生,他是……”   “……陛下好似提到了,这位是今年的武状元?”   “武状元?!”   “我听过他的名头!”   “……竟然是他,果真是他,竟是,竟是如此悍勇之士,我还以为,还以为那些都是谣言呢……”   饱受流言却又‘籍籍无名’的武状元和早已凶名在外的草原猛士,这会儿双双持刀站在了殿中。   没错,被激起忌惮和凶性的默恪要求送刀。   很显然,他是没想让吕禄山这个心腹大患活着走出去,想在这直接解决了他……   巧了,看上去吕禄山也正好是这么想的。   他们二人‘惺惺相惜’,含笑间更是一拍即合,随后就双双求刀——嘴上说着点到为止,其实满心都是你死我活,生死勿论。   ……   ‘哗——’   那一刀擦着吕禄山的身侧就滑了过去。   ‘刷——’   这一下险些正中默恪左胸。   ……   殿中刀光剑影,棋逢对手,两人势均力敌,状况焦灼,险象环生。   这场面看的殿内众人双拳紧握,瞪着眼直勾勾的看着场中,大气都不敢出。   呼延提吉的身子前倾,一贯平稳的脸色也失了从容,嘴里还用突厥语低喝着什么。   御阶上,潘玉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殿中持刀相击的两人。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吕禄山,却没想到是在眼前这般境地里。   见吕禄山险之又险的避开时却被刀锋划下了一片衣角,潘玉莲呼吸一顿。   怎这般焦灼?   就连吕禄山都打不过这人吗?   莫不是因为她煽动了原著的剧情,却自以为是,才,才落得眼前这般境地?   潘玉莲的拳头死死的攥着,指节泛白,掌心被掐出了血都浑然不觉。   忽的,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掰开了潘玉莲的手心。   潘玉莲下意识的望向这双手的主人,明崇帝没有看向潘玉莲。   他的目光还落在殿中,但开口轻轻说的话却落在她的耳中。   “朕见过他的真本事……”   “擒虎拿豹不是朕戏言而已。”   “行若猛虎,心细如尘,如今却是求‘势’而已。”   明崇帝的话音刚落,卖了个破绽的吕禄山就顺势而上,将默恪手中的刀挑落,将他踹倒在地。   ‘噌——’   吕禄山的刀划过默恪的头发,将刀横架在他的脖子上。   “卑鄙!”   仰面而躺的默恪双目赤红,愤愤的挣扎不已。   吕禄山不语,只使劲将手中的刀往前送了送。   刀锋刺破脖颈的刺痛,让默恪清醒了许多,也不敢再剧烈挣扎了。   这个人是真想杀了他!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   满心惊愤的默恪嗅着血腥气,拼命按捺住了自己的举动,不给吕禄山机会,   但他却还是忍不住死死的瞪着吕禄山,恨恨的道:“你,你胜之不武,你趁我不备,使了阴招,你再与本王……”   “呸!”   默恪的话还没说完,吕禄山一大口唾沫直接稳准狠的砸在了默恪的脸上。   光吐唾沫还不够,吕禄山抬脚直接踩在了默恪的脸上,然后踩着他的那张嘴死命的使劲来回碾着。   “狗孙儿。”   踩着人的吕禄山垂着眼笑着对默恪‘嘬嘬’了两声。   “爷爷心善,给你讲讲道理。”   “你胜你横,你败你就当好狗。”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成王败寇的道理,你得记着。”   见默恪目中充血,满是吃人的瞪着他,吕禄山兀自一笑。   他提起刀,眼神轻蔑,姿态轻慢的横着刀身‘啪啪’的拍着默恪的脸。   “狗孙儿,你能听得懂人话不?”   刚刚为着吕禄山赢了的喝彩声,这会儿都收了音。   怎么说呢……原以为是势均力敌的两个‘英雄’之间的龙争虎斗。   但吕禄山这般混不吝的嘴脸和姿态……瞧着,瞧着反倒更不像是个好人啊。   在这世道,大家都很讲姿态,谁像吕禄山这般……   太过了,简直就是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呼延提吉脸色十分难看。   他猛地起身,用着突厥语连连说了一通。   大意就是斥责吕禄山毫无将军风范,更是毫无义勇之心,他的举动对于草原的勇士而言是一种侮辱……   吕禄山手里的刀又塞回了默恪的脖颈处。   他脚底下使劲来回碾,一溜的血顺着默恪的嘴角滑落。   扭过头,吕禄山则是满不在乎的对着呼延提吉翻了个白眼。   他懒洋洋的伸手掏了掏耳朵。   弹了弹耳屎。   歪歪头,表示自己听不懂那一通叽里咕噜的鸟语是个什么玩意儿。   还是浑余儿伸手拉住了‘红温’的呼延提吉。   连默恪都打不过这蛮不讲   理的凶人,横卧当场,惨遭侮辱。   若是其他人冲上去,那不是白送?   呼延提吉深吸了一口气。   他死死的攥着拳头,对着御座上的明崇帝的微微低头,:“陛下,这场武斗……是我们输了。”   明崇帝看向了吕禄山。   “吕爱卿,不过是以武助兴而已,既然都认输了,你抬手放一放他吧。”   “是。”   吕禄山立即收敛了姿态。   他抬脚直接迈步从默恪的头上跨了过去。   待上前两步后,吕禄山双膝跪地对着明崇帝行了大礼,:“万幸臣没有辜负陛下信任,臣……”   “将军小心——!”   “卑鄙!”   “无耻!”   “小心——!”   却是背对着吕禄山的默恪,毫不犹豫的起身抓起地上的横刀扑向吕禄山。   因着被踩烂还溢血的嘴脸,默恪的面色狰狞,宛若恶鬼。   他歇斯底里的疯狂咆哮着:“本王还没有认输!本王还没输!!!”喊着话就气势汹汹的冲着吕禄山当头劈了过去——   “铛!!!”   同样的横刀咻咻而过,势大力沉。   这一下就直接劈断了默恪手中横刀,之后的刀锋去势不减,‘噌’的一下就斩断了默恪握着刀的那条胳膊。   “呲——”   鲜血喷涌而出。   结结实实叫这血溅了满身的吕禄山却依旧满脸愤怒惊色。   他怒吼道:“你这卑鄙小人!!!”   同样喊着话的吕禄山一把就抓起了默恪,将他直接高高举过了头顶。   这次的偷袭和反杀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本以为吕禄山会成为刀下亡魂的众人堪堪反应过来,就惊见默恪整个人都被吕禄山给横着举了起来。   还想着为着背后杀人的默恪一会儿该怎么扯皮的使臣,看着吕禄山之后的举动却是满眼惊怒,豁然起身。   “住手——!”   “将军且慢——!”   充耳不闻的吕禄山将手里的默恪用力砸下,狠狠提膝而上——   “咔嚓!”   默恪折成了反方向的“折叠”人。   被激起凶气的吕禄山双目赤红。   他两手用力,就要扯开手中‘断脊之犬’时,却听见案桌被撞翻的声音。   哆哆嗦嗦撞翻桌的闫嵩吓得头都不敢抬。   吕禄山顿了顿,直接将手里的烂泥扔在了面前的地上。   几近腰斩的默恪没有立即断气。   他满身是血,睁圆了眼愣愣的看着吕禄山。   一招,只用一招就劈断了横刀。   这人,甚至毫不费力的就举起了他,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生生撕裂……   那之前,之前那些你来我往的刀刀相错,险之又险的取胜算什么呢?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眼前的这一幕。   徒手举高,断其脊骨……这可比什么刀劈斧砍都来的更富有冲击力。   浴血而立的吕禄山宛若杀神在世。   一片寂静里,浑余儿惊怒不已的哆嗦着看向吕禄山,:“你杀了默恪,你,你竟敢……”   “好!!!”   “将军勇无其二!”   “壮哉!”   靖国公府的二公子直接拉不住了。   他胸中热血激荡,甚至满面赤红,激动的眼中含泪,当场起身连连击节而赞。   他不是独一个,殿内的儿郎陆陆续续的起身,:“快哉!”   对着惊怒的使臣,对着议和的群臣,对着殿中的吕禄山——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满殿高喝声齐齐的响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   “有心杀贼,贼子就戮!”   “将军之勇,当浮一大白!!!”   一杯杯的水酒被倒在了杯中,而吕禄山则是看向了御座上的明崇帝。   整个殿内霎时一静。   明崇帝环视了一圈殿内,最后看向了殿中的吕禄山。   吕禄山慢慢的跪了下来。   刚刚满殿疯魔般的气氛逼得那些使臣都不敢再言语,这会儿他们哭天喊地的扑过去收敛着默恪的尸身。   “我等不远万里亲自赶赴此地,就是为了议和而来。”   浑余儿抱着默恪的尸体哭的双目发红,他声泪俱下的连连斥责,:“我们殿下贵为汗王之孙,身份尊贵,不惜颠簸,亲赴京中,满是诚意,如今,如今却横遭羞辱,被小人害死……”   “胡说!明明他才是卑鄙小人!”   “就是,是他偷袭的吕将军。”   “……”   低低骂着混账的几个公侯压着插嘴的儿子跪了下来。   打仗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行了的事吗?   那是要死人的!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议和乃大事,偏偏使臣死在这,还是前汗王之孙……还要瞎掺和,昏了头?   见吕禄山跪着,殿中刚刚还满心激奋的儿郎们也被陆陆续续的压着跪了下来。   眼看此,那些‘议和派’的人也跳了出来。   他们痛心疾首的指责着吕禄山——   斥他嘴脸可恶,宛若地痞流氓。   莽撞无德,更是毫无怜悯之心。   杀气太重,煞气满身……更是心怀不轨,蓄意坏了议和的大事。   明崇帝目睹了满殿的‘十八样’嘴脸。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跳着脚,斥责数落吕禄山条条大罪的人。   这殿内,有人仰天而叹,有人悲愤不已,有人窃喜,有人不满……   明崇帝伸手取过了酒壶。   他挥挥手挥退了下意识要斟酒的魏顺忠,亲自倒了一杯酒,随后他起身,举着酒杯一步步的下了御阶。   明崇帝站在吕禄山的面前。   他用另一只手扶起吕禄山,将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   明崇帝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将军之勇,当浮一大白。”   “哗!”   殿内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眼看明崇帝亲手执酒下阶……吕禄山浑身发颤,双手颤抖的接过了酒杯。   “嘭!”   激动难抑的吕禄山再次单膝跪地。   他仰头看着明崇帝,虎目含泪,整个人满是激动,开口时微微含着哽咽泣音却依旧掷地有声。   “臣,愿为陛下先驱。”   “龙纛所向,万死不辞。”   说完,吕禄山就仰脖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呼延提吉站起身。   他散着发,盯着明崇帝,:“大晋皇帝陛下,这是要宣战不成?”   “宣战?”   明崇帝再度扶起了吕禄山。   他笑着拂袖指了指千羽殿两侧,:“正使,不妨问问他们。”   “战!!!”   宁远侯的小儿子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激动的将手里握着的酒杯都给摔了。   “啪——”   一个个饮尽杯中酒水的儿郎接连摔了手里的酒杯。   “战!”   “战!”   “战!”   声声直冲云霄,惊起殿外飞鸟无数。   御阶上的潘玉莲也站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了殿外——   此刻天空中金色的辉光劈开了浮云,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人间。   今日,是个好天气。   …… 第87章 学继‘金屋藏娇’后,喜提‘魅魔宠妃……   此番草原十八部的使臣诚意满满,不远万里,一路颠簸,千辛万苦远赴京中……这般辛劳着实让大晋朝的臣民‘心疼’不已。   逝者已矣。   朝中上下秉持着‘仁厚慈善’的处事风格(死了的不管),活着的这些使臣确实是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再重新辛苦一趟回去了。   因而只能先送往京中的‘天字一号房雅间’,好吃好喝的款待。   另外大晋朝不光是热情好客,还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瞧瞧,虽然使臣们暂时是回不去了,但我们不是也可以不远万里的奔赴草原‘回礼’么。   而且超给面子的,是以多十倍、百倍、千倍的人去……同样诚意满满。   这不,为着这份诚意满满的‘回礼’,朝中上下所有的朝臣几近不眠不休,连同含章殿内也是近乎夜夜明烛到天明。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含章殿内那点摆在明面上的‘小秘密’,就成为‘谜语人’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是的,到目前为止,御桌旁的那个屏风后面到底是什么,也没人知道。   当然,也不乏有胆子大的当面问一问明崇帝的,但明崇帝不说,谁还能逼着他开口不是?   今日又是一个深夜。   待御前又换了次灯盏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朝臣们才吹着夜风慢慢的往宫门口去。   殿内,明崇帝看着扒拉着书页的潘玉莲。   灯火葳蕤,映的潘玉莲眉眼实在朦胧的动人。   这会儿她只简单的半挽着发,鸦青的长发披在后肩,椅子宽大,衬得她反倒越发显得娇小温软。   看了几眼,明崇帝直接起身走到了潘玉莲的身侧。   潘玉莲微微仰起头,疑惑的眨巴了两下有些干涩的眼睛。   明崇帝没说话,只是微微倾身向前张开了手。   啊,这下潘玉莲懂了。   她忍不住笑着起身扑了过去。   明崇帝用手托着潘玉莲,就这么抱在自己的怀里,脸埋在她的身上使劲吸了吸,喉咙里甚至还轻轻呼噜出点惬意的声音。   随后他抬起了脸,就这么抱着人,慢慢的在殿内转悠了起来。   潘玉莲的两只手环着明崇帝的脖子,自己微微仰头笑着。   这数日间在群臣眼里越发冷肃,疑似已经退化了笑容功能的明崇帝这会儿脸上也染着笑意,眼里像藏着细碎的星光。   潘玉莲看着看着,就凑过去亲了亲明崇帝的眼睛。   明崇帝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了。   他也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   抱着潘玉莲重新坐回去的时候,明崇帝暂时没有去翻桌上的奏折,而是看着潘玉莲,噙着笑温声问她,:“不喜欢陈公?”   现如今对着明崇帝,除过‘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事外,其他的,潘玉莲一概不会遮掩。   明崇帝嘴里提起的陈公,就是陈阁老。   这个老头,就是‘主和派’里最大的靠山和抗鼎的人物。   放在电视剧里,就会是那种让人牙痒痒的存在。   见潘玉莲点头,明崇帝也点了点头。   他称赞道:“嗯,我们玉莲也是颇有勇义之风的‘侠客’。”   这句话给潘玉莲干的眯着眼龇了龇牙。   明崇帝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正经说起了话,:“朕知道因着议和的事,你瞧着他觉得不爽利。”   “朕其实也是。”   “毕竟当初,他连朕也拦过。”   “只是……任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寇不为衰,已大病矣……”   “前车之鉴。”   “因而即便不为平衡,也总得能有个不同声音的人站出来,将两条路‘对齐’厘清利弊。”   明崇帝慢慢摸着潘玉莲的头,同她一点点的碎开道理往里去。   “都说天下为公,但朝中诸公都是人。”   “是人,他的‘公心’和‘私心’避不开的。”   “所以喜欢不喜欢他不要紧。”   “得看看他做了什么事。”   “做这件事上是为‘公心’还是为了‘私心’,亦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世上,为‘公’偏偏能做出百害而无一利的大恶事,为‘私’偏偏也能做出百利而少害的好事……也常有。”   “所以很多时候,特别是理不清楚的时候,就得要衡量,看这个人用在这里,到底值不值当。”   果然,人和人打交道,就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   看潘玉莲蹙着眉在那思索,明崇帝不紧不慢的又给她补了点这次使臣的细节。   “如今草原上的新汗王继位。”   “新王继位,旧王的烙印就得剥除。”   “默恪为人狂傲,桀骜难驯,骁勇异常,这次他其实也有意汗王之位……碍着他的身份,新的吉利可汗不好动他。”   “若是往后再让他取得什么战功,只怕就压不住了。”   一旦王位不稳的时候,不管什么手段,除去不稳定的因素就会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此番他出使入晋。”   “若是朝中上下一心求和,任由他肆意妄为……这份跪着求来的盟约,只怕连冬日送到炭盆里的时候都挨不到。”   “若是他死在这……”明崇帝稍微有些可惜的轻轻叹了口气,:“他还在使馆的时候,草原部落的骑兵就聚齐了起来。”   因而大晋朝准备的偷袭都没能成功。   潘玉莲摸了摸明崇帝,安慰他,:“再难管教,默恪骁勇善战却也是真的。”   “如今他们少一员悍将,陛下麾下多一员猛将。”   “一增一减。”   “嗯,优势在我。”   明崇帝哈哈笑着抱紧了潘玉莲。   “是,我们玉莲的说极是,这么一想,当真让人愉悦多了。”   心情愉悦多了的明崇帝又开始了他的政务要事。   行动力强的人就没有将事情延后的习惯。   毕竟朝政这种事要是拖,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而明崇帝偶尔看到一些基础的东西,联系潘玉莲这几日的学习进度,就会讲给她听。   比如单单是一件粮草调动的事,就涉及全国各地方的余粮统计,赋税、各个县郡的收成,以及当地是否有天灾,同各地方报上来的灾祸信息是否相吻合……   这些可以不用全知全明的抠明白所有细节,但皇帝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   不然,那就别怪底下的人弄虚作假,贪墨欺上了。   还有人员调用,这同样也是重中之重。   经过朝臣们商议出来的人选,最后还得由皇帝再斟酌一二。   明崇帝已经习惯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   他甚至精神充沛到早上还能在御马场内骑马跑几圈,或是点了那些公卿府里的儿郎们进宫一道练练骑射。   但潘玉莲……陪了这好些日子,她真的实在是‘肝不动’了。   对不起,这么好的条件……她给大家真的丢脸了。   原本遇着朝会的时候,不管大小,潘玉莲就会去后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但现在就连小朝会的时候,潘玉莲都会被明崇帝直接给带去含章殿。   随后潘玉莲就惊奇的发现,小朝会的含金量远大于大朝会。   明明人少,但它确实更有分量。   而这个时候,底下的朝臣们常常争的颇为凶狠。   他们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好不热闹,着实是吸引注意力。   听得潘玉莲不由自主的全神贯注,跟着一起就开始了。   更痛苦的是,潘玉莲一会儿听着这个大臣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那个公卿说的也没错。   属实是‘墙头草’两面倒。   自己的脑子里都能纠结的打起来。   明崇帝偶尔还会问一问潘玉莲,问她在一些相较简单事上的‘听后感’。   不要求潘玉莲能贡献一个什么‘锦囊妙计’,但她得有自己坚持的观点。   就这还没完,潘玉莲的底子‘薄’,所以她需要的补充的东西也更多。   平日里说话的时候还好,没人会拽着一大堆的“子曰”。   但看书的时候不行啊。   这还不是那种趣味性的话本。   正儿八经的书册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即便底下有明崇帝的批注,她都看的很慢。   甚至,就连潘玉莲的字现在都重新练了起来。   这几日她开始写的,就是明崇帝教给她的隶书。   ……   “此番随军出征的人中,就有宁远侯府与   常州理事……”   明崇帝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   他偏头看着枕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潘玉莲。   他就这么看了很久。   直到烛火晃动了一下,明崇帝回过神,他上前轻轻的抱起潘玉莲去了偏殿。   潘玉莲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嘴里还下意识的嘟囔道:“……陪着陛下。”   明崇帝“嗯”了一声。   “你一直陪着朕呢,现在我们该休息了。”   潘玉莲一歪头,结结实实的睡了过去。   明崇帝唤了魏公公进来,吩咐打了热水,随后沾湿帕子,一点点的亲手擦干净潘玉莲左边脸上沾着的墨痕。   握着潘玉莲的手,坐在榻上的明崇帝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俯身,又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明崇帝伸手放下床帘,吩咐听梅好好守着,随后自己又往正殿去了。   ……   翌日清晨   潘玉莲是在有着熟悉香气的怀抱中醒来的。   重重的帘幕遮着,潘玉莲也分不清时辰,但她不急着起身。   反正明崇帝昨晚上的时候说过——今日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突然有人请见,其他的都不要紧。   潘玉莲握着明崇帝的手,下意识的同他十指相扣,而她则是看着帘帐上的祥龙纹想着自己的事情。   现在潘玉莲不用偷偷摸摸的关注潘府打听消息了,她甚至光明正大的就能让汪公公派人去盯住潘府。   潘玉莲怀有身孕的时候,说潘府的门槛都被人踏破了都不是一句夸张的虚言。   对着潘府求亲的事,那更是重中之重。   潘府三朵姐妹花的婚事炙手可热。   还有潘玉莲那个已经出嫁的大姐。   她哪怕自己现在还怀着身孕,都忍着一路的颠簸,带着一双女儿亲自赶到京中道喜。   潘玉莲那位远在杭州读书的大哥也赶了回来,带着林外祖府上的厚礼。   林家之前被弹劾的事……潘玉莲也从明崇帝那知道了后续的事情,林贞单老实的交出了账本连带着大半的身家。   潘玉莲静静的躺着,想的多了,不知不觉间有些入神。   “想什么呢?”   “想一位伟人。”   原本还微微闭着眼,轻声含笑的明崇帝霎时就睁开了眼。   他惊讶看着能说话的潘玉莲。   但潘玉莲显然还没什么意识到自己能说话的事。   明崇帝生怕惊着人出了什么岔子,他使劲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强自镇定的用问话引着潘玉莲多说了几句话。   “何以见得?”   “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听着潘玉莲说起的“天下大同”,明崇帝都有些感慨,:“若真能如圣人之言……能做到此事的,只怕确实成圣了。”   侧头看着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伸手揉了揉她,笑道:“怎么,我们玉莲莫不是见过?”   见过吗?   见过。   却也是千百年里,就只出了那么一个会坚定的喊着人民万岁的人。   看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笑了起来,:“真见过啊。”   “嗯。”   “哦,在哪?”   “在……梦里。”   明崇帝笑着抱住了潘玉莲,:“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我们玉莲也是用心了。”   潘玉莲抱紧了明崇帝,汲取着他身上活生生的触感。   要做到那一步,需要的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意识形态变革。   是席卷天下,打破一切,从内到外,从外到内,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彻彻底底而且绝对不妥协的改革……   她,她做不到。   明崇帝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背,:“入宫的时候,你就一直惴惴不安的。”   “现在倒是不怕了,却不像以前开心了……”   明崇帝想了想,轻声问她:“可是累了?”   说到这,明崇帝自己都难得有些过意不去,身边难得的能有个人陪着……   他出于自己的私心,压根就不愿放潘玉莲离开。   “朕让他们给你把屏风再做的大一点,换个舒服些的躺椅?”   看潘玉莲不说话,明崇帝默了默,随后亲了亲她的发侧。   “玉莲,再给朕一点时间。”   为这次的战事。   为了尽可能的增加一点点的‘人和’胜算。   明崇帝自己都忍住了使臣入京后的羞辱和愤怒……他轻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抱着潘玉莲,:“现在我们经不起一点风险。”   “最早,最早也得等到此次大军班师回朝……才能让你显露人前。”   裹挟大胜的大势,才能最大程度的削减反对的激烈。   一听这话,还在多愁善感的潘玉莲霎时就支棱了起来。   她说明崇帝感性的时候,明崇帝偏偏就能很冷静的克制。   别说,这份理智虽然很让人百感交集的捏巴吧,但他这个人就很令人放心。   类似于一种天塌下来,他都会站在最前面顶着的那种。   偏偏潘玉莲为着这份冷静觉得分外安心的时候。   明崇帝出其不意间就想给她来个大的——   学门手艺还得学个三五年的才能出师呢。   现在就把空荡荡的她推在人前?   她还能不能好了?   “陛下。”   这会儿潘玉莲坐在明崇帝的身上。   她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神情严肃又认真的道:“此事不急,且要仔细斟酌,容后再议。”   “嗯。”   看着潘玉莲的神情,明崇帝也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好,此事容后再议。”   潘玉莲松了口气。   而明崇帝伸手慢慢摸着说话自如流畅的潘玉莲。   他仰面看着她的时候,很是正经的温柔轻声问道:“今日你可有什么安排?”   什么安排?   潘玉莲很是认真的仔细想了想——没事。   没事最开心了。   随后她就欢快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啊……”明崇帝也慢慢的笑了起来。   “嗯,恰好朕也没有。”   潘玉莲:……   ……   翌日清晨,坤宁宫。   这会儿时辰尚早,暂时还没有妃嫔到坤宁宫来打扰。   寝宫内,薄皇后正被服侍着净面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个外面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皇后娘娘。”   薄皇后放下了手里的锦帕。   她略有些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冬英,:“本宫怎么听着这声音这么的……”耳熟?   “皇后娘娘!”   手握进坤宁宫都不用通报特权的潘玉莲,脚步不停的一头扎进了内寝宫。   这一大早的就看见漂漂亮亮,神情雀跃欢快的潘玉莲,薄皇后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她一面笑,一面还朝冬英道:“你瞧瞧,你瞧瞧这皮猴子,人都还没来出现在跟前呢,这声音就已经先……”   等等,声音?!   反应过来的薄皇后‘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她睁圆眼,愣愣的看着潘玉莲,:“你,你能……”   “皇后娘娘。”   潘玉莲冲过去抱住了薄皇后,:“是,娘娘,嫔妾能说话了。”   “现在嫔妾都好了。”   忍不住含着愧疚的潘玉莲埋在薄皇后的怀里蹭了蹭,声音都有点哑,:“这些日子,嫔妾实在让娘娘费心了。”   “好,好,好……”   薄皇后连连的点头。   她微微颤着手摸着潘玉莲的头,轻叹着眼里也有点湿润。   “苦了我们玉莲这些日子,如今终于好了。”   “娘娘。”   “嗯。”   潘玉莲伸手擦了擦薄皇后的眼泪,笑道:“嫔妾如今好了,娘娘的小厨房里该给嫔妾做些好吃的,以示庆贺。”   薄皇后笑着点点头,;“好,好,应该的。”   ……   今日到坤宁宫请安的嫔妃们难得收获了一个心情愉悦到喜形于色的薄皇后。   原本大家伙儿心里还觉着奇怪呢。   再一听那位‘哑巴’宠妃忽然能张口说话了,她们瞬间就回过味来了。   啊,原是这‘魅魔’发力了。   是的,对于潘玉莲,后宫的妃嫔们对她又又又给新添了一个标签。   毕竟‘金屋’的事,诸位妃嫔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不忿,但也能理解,就潘玉莲生的那般模样,皇帝起了心念也不足为奇。   但皇后娘娘呢?   平日里的薄皇后真的是称得上是   宽厚仁慈,小事也不会同她们这些嫔妃计较。   潘玉莲‘小产’的那段时日……众人是真真正正见识了什么是‘铁血’皇后的手腕。   之后潘玉莲不能说话的事,薄皇后比谁都上心。   她还亲自下令,严厉的处置了敢在背后为这事嚼舌根的宫人和几个幸灾乐祸的宫妃。   见薄皇后如今高兴,‘魅魔宠妃’自己也高兴,众人也少不得捧着说了几句好话。   今日份的请安,就在轻松愉悦的‘夸夸乐’氛围中结束了。   待所有的宫妃都退出去了,‘扎根’坤宁宫的潘玉莲屁股都不带挪的。   到用过午膳,薄皇后看着伏在她膝上打盹的潘玉莲,伸手摸着她的头轻轻的道:“如今你身上既然都好了……就去一次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潘玉莲一下睁开了眼。   薄皇后一下一下的拍着潘玉莲的背,温声慢慢的给她说道:“太后娘娘之前一直很惦记你和……”   “这次她老人家也是真的伤了心神。”   “精神也大不如前了。”   “你之前不能说话,过去只怕会徒增感伤。”   “明日正好那些宗亲王孙的入宫请安,人多一些,你过去也能不那么……”让人觉得难过。   潘玉莲默了片刻,随后点点头。   “嫔妾都听娘娘的。”   薄皇后也点点头,:“为情该去……为其他的也更该去。”   “闻家虽然声名不显,但闻老太公的学生却遍及朝堂。”   潘玉莲愣愣的看着薄皇后。   “陛下的心思,真是藏都藏不住……含章殿的屏风,是给谁的做的?”   “娘娘,嫔妾……”   说真的,现在的潘玉莲有些迷茫。   她真的觉得自己站在哪里都不合适。   那份权力根本没有让她变得开心,而是变的无措,甚至有种如鲠在喉,逃避厌恶的愧疚。   薄皇后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玉莲,其实本宫之前在家中的时候……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最喜欢拨算盘。”   “那会儿我就喜欢看着家里的账本。”   “三哥没入仕前,还养着一支商队,但所有人都能碰这些外事,唯独我不能,或者说府上所有的女子,都不能。”   潘玉莲看着薄皇后。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   “后宫的事……已经占据了本宫的所有精力。”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不能贪多。”   而且这世上,都不会再多一个潘玉莲了,不会多一个明崇帝身边的潘玉莲。   “陛下的心意……本宫做不到这一点。”   薄皇后或许曾今有机会接触明崇帝的那一点。   但一直都有的选的薄皇后当时二话没有,转身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了。   真真是逃之夭夭,避之不及。   薄皇后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伸手抚平着她蹙着的眉心,:“太阳每日东升西落,万事万物都井然有序。”   “你什么都不做,躺着能高兴一天。”   “这一天都是值得的。”   “你什么都想不做,那就什么都不做。”   “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顺遂都不容易,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人。”   “但若是愿意做一点点,不管多少,就是会多一点点。”   “这一点点也是值得骄傲的。”   潘玉莲抱住了薄皇后,:“娘娘。”   薄皇后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娘娘母仪天下,仁厚寛善,恩泽众生,芳华绝代,凤仪万千。”   骤然被甜言蜜语塞了一嘴的薄皇后都微微愣了愣,随即摇摇头笑了起来。   她失笑着拍了拍潘玉莲的屁股。   “你呀……”   小马屁精,果然没有叫错的名号。   …… 第88章 城看吧,逼着戏精想办法那不是搞事么……   这几日的天气不错,即便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冷。   清早,潘玉莲一踏进慈宁宫,顿感暖呼呼的热气扑面。   原是殿内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祥康安泰,长乐未央。”   “……起来吧。”   “谢娘娘。”   走完流程的潘玉莲起身后就看向了太后。   即便之前已经有薄皇后的话打底,但潘玉莲瞧清人后还是不免有些心惊。   想想从前的闻太后精神头多旺盛啊。   即便已然是做了太后,也上了年纪,但她精心养着的皮肤依旧白皙,很是紧致又富有光泽,鬓发仍旧浓密,但现在……   满头华发,容貌衰老,连那双锐利的眼睛如今都略显浑浊。   两两相望。   闻太后看着潘玉莲,眼神也有些恍惚。   不过隔了数月,眼前的人却像是已经隔了蹚过生死的一辈子似的。   可回头再看,却好像一切就在昨日。   潘玉莲还是那个潘玉莲,她的容貌却丝毫未变……不,是更甚从前了。   不过两年的时光,但闻太后和潘玉莲之间夹杂了太多。   一开始闻太后的挑剔不喜,潘玉莲的虚张声势,再到欣喜若狂,满心亢奋,贬低厌恶,伤心欲绝……   如今却是相顾无言的唏嘘。   “坐……咳咳咳。”   听闻太后咳嗽,没等退在几步之外的郑嬷嬷反应过来,潘玉莲就已经上前了。   她端起了桌上的茶盏,用手背在杯盏上试了试温度,随后就服侍着闻太后喝了几口。   放下茶盏后,潘玉莲一下下的顺着闻太后的心口,:“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冬日里烧起了地龙最易惹人咳嗽,娘娘殿中的青瓷花鉴里放些水会好些。”   缓过劲儿的闻太后看着潘玉莲。   此刻她的神色都有些让人说不上来,似恼恨又像是宽慰,却又还有点拧巴。   闻太后颤了颤唇,:“你……”   见闻太后有话想说,潘玉莲选择站在一旁神色诚恳的洗耳恭听。   要来慈宁宫的时候,潘玉莲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之前的事,老太太回过味来,只怕心里压着邪火呢——虽然潘玉莲可以一推四五六,推得干净,毕竟她也从没有正儿八经的说过一句明崇帝不行之类的话。   但还是那句话,别把旁人都当个大傻子。   只不过那段时日实在艰难,那会儿闻太后有个什么念头对潘玉莲来说都有可能是灾上加灾,变成灭顶之灾。   潘玉莲没忍住走了捷径求缓冲的时间。   敢做就要认。   这后果她就得自己承担。   不过因着求得缓气的潘玉莲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她不仅踩着连环套一套一套的爬了起来,还紧锣密鼓的安排了场‘怀孕’,才愣是压住了闻太后的怒火。   现在‘假金身’虽然没了,但潘玉莲已经在这宫里扎住了根。   不管闻太后现在有个什么说法,她都扛得住。   潘玉莲很是耐心的等着闻太后之后的话。   可闻太后说了个‘你’后只是看着她,目光实在复杂。   “太后娘娘。”   燕秋嬷嬷走了进来打断了二人两两相顾的复杂沉默。   “齐老王妃还有其他几位世子妃都带着王孙进宫了,如今正候在殿外求见。”   闻太后吐了口气,点点头,:“宣。”   而潘玉莲趁着这个间隙也很是丝滑的退在了一边。   “太后娘娘。”   外头的一行人刚进殿,潘玉莲还没怎么看清人的时候,就先听见了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潘玉莲定晴一看,却见喊着人的是一行人里打头站在最前面的老王妃。   她穿着身紫棕色的蝠纹百瑞吉服,戴着成套的八宝登福的头面,身形不显佝   偻却很有些干瘦,头发花白梳的很齐整,叫那攒珠冠裹着倒也不怎么显眼,只眉心的那道竖起的皱纹深的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待看见闻太后,老王妃一抬胳膊就挣开了儿媳的搀扶,冲着闻太后去了,:“姐姐。”   老王妃上前握着闻太后的手。   她上下的看着人,看的眼圈都红了,更是噙了些泪,:“姐姐你,你病了这几日……她们都瞒着我,不叫我知道,你如今,如今却瘦了这么多。”   “都过去了。”闻太后拍了拍老王妃的手,:“淑慧,不妨事。”   “不过是上了年纪罢了。”   “她们也是怕你担心,如今都过去了。”   因着老王妃的情绪激动,殿内乱哄哄的了好一阵。   直到这位老王妃坐在了太后娘娘的另一侧,场面才算恢复了平静。   “见过齐王妃。”   出于礼貌,潘玉莲最先起身。   她含笑开口同这位看起来和太后娘娘关系颇为密切的老王妃打招呼。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齐老王妃却并没有应声,而是端着茶盏上下打量了她一通。   闻太后在一旁道:“这是庄妃。”   “入宫时日不长,也不大出来走动,淑慧你之前没见过。”   齐老王妃面上立即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这就是那位庄妃娘娘啊。”   老王妃扭过头再次上下打量着潘玉莲。   她先是摇摇头,又满是感慨的道:“刚刚一进来看见这位娘娘。”   “原还以为是我如今老眼昏花,只当是想差了,画里的人成精了,活生生的就走到了面前……”   齐老王妃的身子前倾。   她的右手一下下的拍着自己膝搭着的左手手背,:“就说这般标志的人物,也不可能是没根没底的忽然就从哪钻出来的。”   “不想却是……”   而这般被“夸赞”的潘玉莲,脸上的笑倏地没了。   她确定了,这干巴老太就是故意的。   论起起阴阳怪气的损人,这宫里还没一个能是潘玉莲的对手。   旁的什么朝政要事,潘玉莲或许还有些糊涂,可好赖话她还能听不出来?   潘玉莲十分确定,这次是她和这位干巴老太的初次见面。   偏偏素未谋面的两人一见面,就搁这含沙射影的讥讽她,甚至还公然给她脸色看,毫无顾忌的给她下马威,这是痴呆了还是吃错药了?   潘玉莲毫不掩饰的凉凉目光稍移,就对上了一旁红着脸,满眼抱歉的目光,那是个穿着青蓝色吉服的年轻清秀妇人。   这满殿的其他什么世子王妃的都坐着,唯独刚刚搀扶着干巴老太进殿的这年轻妇人站在一旁侍奉。   “好了,好了,淑慧。”   闻太后摆摆手,笑道:“哪有一见面就这么夸人的。”   “庄妃面皮薄,该不好意思了。”   说着闻太后就顺势让潘玉莲坐下了。   而殿内其他的王妃世子妃什么的这会儿都很有背景板的自觉。   她们一个个拉着或是抱着自家的小孩儿,哄着不叫他们出声。   毕竟一来就这么刺激的场面,谁能想到?   潘玉莲的名头,如今这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陛下捧得心头宝似的‘宠妃’,在这宫里横行无忌,锋芒无人敢摄的那种。   而这位齐老王妃呢,在京中的‘婆婆圈’里,也是鼎鼎有名的那种。   近距离先围观了一场火药味十足的碰面,啧啧啧,真刺激。   谁成想,这份刺激,却只是个开始。   待齐老王妃的孙儿先对着闻太后磕头问安后,其他的小王孙也依次上前磕头。   闻太后赏了长命金锁和些什么玉如意后,殿内也陆续奉上了特制的小点心和其他的吃食。   齐老王妃抱着她的小孙子,等闻太后取了点心哄着喂了一块后,她将孩子给了一旁的儿媳,随后就开始了——   “……姐姐,你瞧瞧逸儿这模样,现在瞧着白白胖胖的讨人喜欢,之前却哭的多,吃的少,不知叫人操多少心呢。”   等闻太后一搭话,齐老王妃矛头直指她的那位儿媳,:“唉,原都是她的不是,她身上带着不吉利,却是冲撞了岁神才降祸。”   齐老王妃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冲着潘玉莲去了,:“当初她能怀孕,也是十步一跪,五步一叩才求来的逸儿。”   “这孩子的缘分呐,心不诚却是不成的。”   “这老天爷睁眼看呢。”   “这世上,若是有人身不正,心不诚,保管是有报应的……”   这人么,怎么样都会见识‘物种’的多样性。   跟着明崇帝这几日,潘玉莲的性子却也是养出了几分端得住。   当然,也就只有没有立即掀翻这干巴老太的耐性了。   至于什么赔笑打圆场?伏低做小?唾面自干?城府深沉?   其他的什么礼貌周全,然后机智的化解场面,一笑泯恩仇?   想都不要想!   她死死活活的挣扎着蹦跶了那么久。   捂着腰拼了老命的在皇帝的龙床爬上爬下那么多次,好不容易混了个‘宠妃’的名头。   不就是为着作威作福吗?   她才不想管这干巴老太是为着什么,是抽了什么风还是吃错了什么药。   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潘玉莲已经记仇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潘玉莲甚至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等着吧,等会儿她就回去好好的吹枕头风去。   自己现在撸胳膊上现场撕巴,那多费劲啊。   有人不用,过期作废。   阴损损打着点什么主意的潘玉莲靠在椅子上,她嘴角挑着点笑,挑着眉就这么看着齐老王妃的表演,只当是看一出滑稽戏。   对着潘玉莲说什么美貌那都快说腻味了,她最刺人带感的还是这股劲。   这股劲儿愣是刺翻了涂娴,挑起了徐灵容,刺死了默恪。   潘玉莲的这做派一出,齐老王妃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措辞也更激烈了些。   “沐浴斋戒之后得跪上三日……”   “心诚则灵,可不敢起身……”   齐老太妃嘴里叭叭的,打着求孩子的旗号,拉着齐王世子妃这个活例,一套套的全是作践人的手段。   即便闻太后没了心气,现在也不大搞这套了,却耐不住齐老王妃上头。   满殿的人就揣着火热的心看热闹。   潘玉莲的态度摆在那,那就不是个好拿捏的。   齐老王妃莫不是还以为这是在齐王府,或是潘玉莲是她儿媳,由着她作践欺负?   不过若是齐老王妃真的和潘玉莲这个宠妃斗起来……其他人却是乐见如此。   怀过龙嗣又颇受圣宠的潘玉莲着实让人忌惮。   她也实在不是个容易讨好的对象。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像是半点也不为以后做打算,对她们这些皇亲宗室十分吝啬露出点亲近来。   因而对于有志于那个位置的其他人来说,潘玉莲的存在真的十分碍眼。   劝和?   呵呵,劝和是不可能的,拱火是   真的。   若不是地方不对,她们巴不得撺掇着齐老王妃和潘玉莲当场打起来呢。   闹得最后,闻太后甚至都不得已早早的打发了人出宫去。   出宫的路上,齐王世子妃忍不住劝一劝老王妃,结果她的话一出口,就挨了老王妃的一巴掌。   即便四处暂无外人,但在长街上当众挨打还是叫人实在难堪。   可世子妃却一声不吭的捂着脸,习以为常的低下了头。   “不中用的东西!”   老王妃心里也掖着火。   宠妃算个什么东西?   不下蛋的母鸡,如今不过就风光一时罢了。   她可是闻家的人。   她亲姐姐可是太后!   若是潘玉莲低眉顺眼,低声下气的赔着不是和笑脸,这茬也就过去了。   知道厉害,潘玉莲自然知道擦亮眼,往后想过的好,顺着、捧着谁才是正理!   齐老王妃的主意想的挺美,她老人家的如意算盘也打的挺好。   可怎么抖威风齐老王妃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料到潘玉莲会是那个狗德行。   就刚刚她那个目无尊上,叫人恨不能打她两巴掌的态度,激的老王妃一时失了分寸。   本来齐老王妃都准备借机提起先把逸儿留在慈宁宫的事,结果这事一下就泡汤了。   这种事,就算他们这些人想上赶着都不行。   毕竟闻太后不开口,其他人哪有将人带见宫中的机会?   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老王妃越想火气越大。   她怒火中烧,脸色阴沉的迁怒起了有心劝和的世子妃。   “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你就是说不出两句中听的话来。”   “这会儿为着一个……倒是显出你的能耐来了?”   被张嬷嬷抱在怀里的孩子也跟着拍手学着话骂着世子妃,:“不中用,不中用……”   挨打的时候世子妃神情还算平静。   可听着小逸儿的话,她的眼睛腾的一下就红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滚。   有孩子打岔,老王妃忍了忍,又扭过头笑着爱她的好孙儿。   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   见世子妃还在原地站着,老王妃眼神一厉,眉眼吊了起来,:“还愣在那干什么?”   “莫不是要八抬大轿请你?!”   再度挨了教训的世子妃沉默的上前。   她这模样看的齐老王妃满是嫌弃。   “懋儿当初怎么就选了你?”   “当初涂……当初的好姑娘多的是。”   世子妃垂在袖中的手一直死死的攥着。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顺从的低着头,沉默的跟着老王妃往宫外去。   ……   坤宁宫   一听这次入宫的人里,竟然有那位齐老王妃,薄皇后的心就一直悬着。   待潘玉莲刚从慈宁宫出来,薄皇后就将她接到了坤宁宫,连连问她可受了什么委屈。   涉及慈宁宫的事,潘玉莲是一点也不想把薄皇后搅合进来平白跟着担心。   明崇帝皮糙肉厚的血条厚,让他去打头阵最合适。   因而潘玉莲笑嘻嘻的毫无阴霾,只好奇的打听着那位齐老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平日里,潘玉莲哪怕受了一点委屈,都会哼哼唧唧的窝在怀里装模作样的抹着眼泪告状,求皇后娘娘做主,给她讨一个公道。   可现在她一副屁事没有,阳光灿烂的模样,薄皇后松了口气,随后就说起那位齐老王妃。   “老王妃是闻太后的妹妹。”   “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潘玉莲眼睛微微瞪圆了些。   她还以为是这干巴老太腆着脸搁那拉关系呢,不想人却是闻太后的真妹妹?   难怪这么横呢。   说起齐王府的旧事,薄皇后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位老王妃的婆母……原也实在是个厉害性子。”   “管教起人的手段也十分的,十分的严苛,立的规矩也有些不近人情。”   “齐王妃年轻的时候,还因此小产过……”   “只不过闻家家训颇严,三从四德更是耳提面命。”   “出嫁从夫,恭顺谦默,晨昏定省,侍奉公婆最是天经地义的事。”   “婆母立规矩也最是适合的,哪怕齐王妃那时小产,也只说万事没有长辈的不是……”   潘玉莲听明白了。   宅院里的吃人规矩,愣是磋磨出了个满心怨恨,精神不稳定的老太太。   老太太后来得了势。   没说的,她必定是要将从前吃到的那些苦头对着后来人加倍奉还。   至于齐王府的其他人……   美美隐身。   赐给姓氏,夺过她们十月怀胎挣扎过鬼门关生下来的孩子,然后又冷眼旁观,看着一个个嫁进门的女人互相吃自己。   这种事,吃了几千年至今也没绝代。   但理解归理解,潘玉莲却一点也不愿意为着这份理解,受这莫名其妙甚至以后还可能继续的冤枉气。   她甚至准备扩大打击面——   就让他们一家子都整整齐齐的倒霉去吧。   “玉莲,玉莲……”   满肚子坏水的潘玉莲回过神。   她迎着薄皇后的目光笑了笑,:“嫔妾就是听的有些入神了,没想到还有这桩旧事呢。”   “是啊。”   薄皇后点点头,:“如今齐王府……外头的人虽然也听说了这位老王妃如今的做派,但这种家务事,外人也没法多说什么。”   许是瞧着刚刚的潘玉莲神色有些不对,薄皇后劝道:“她是闻家人,如今也上了年纪……更何况,如今闻太后又想着那些小王孙。”   如今议储的事又被提了起来,甚至越是战时,这种事就越会鼓噪。   而明崇帝这次也没有反对,他更是很有考量意义的分了差事。   如今,就只差一道明旨了。   毕竟潘玉莲伤的严重,御医嘴里她这辈子都没啥可能了。   明崇帝自己又不愿意为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再折腾……没看就连一向纯种的‘死硬分子’闻太后这回都彻底倒了么,其他的人也就心中有数了。   看薄皇后还记挂着闻家的事,潘玉莲凑了过去。   她慢慢的趴在薄皇后的膝上。   有问题,就一定要及时的解决。   我委屈但我不说最后闹得两败俱伤的事,潘玉莲从来都不肯干。   而她也最是不吝啬用自己的优势讨来便宜的人。   谄媚的‘戏精’最会扬长避短,撒娇讨怜。   潘玉莲仰着头看了看薄皇后。   随后她垂下眼,轻声道:“娘娘,闻家……”   蹙了蹙眉,潘玉莲苦恼的道:“他们家一听就好麻烦……”   “甚至府里的规矩,比天还大。”   “他们对着自己的血亲,都是这般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嫔妾这样的人……只怕落在他们眼中更瞧不上眼。”   说到这,潘玉莲轻轻咬了咬唇。   她目光一点点移到薄皇后的脸上,这般仰头望着人的时候眼睫轻颤。   “若是嫔妾腆着脸凑过去……”   “叫他们昂着头轻蔑的嗤笑讥讽一通,甚至‘打’上两巴掌……打倒在地都不算。”   “再叫他们踩着嫔妾去博一个什么铮铮铁骨,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清直贤名,到时嫔妾想死的心都有了。”   薄皇后掩住了潘玉莲的嘴。   什么死不死的,一听潘玉莲和这些字眼连起来薄皇后都觉着心慌。   可再想一想潘玉莲说的那些话……确实有几分可能。   虽说成事者,哪个不是‘吃得苦中苦’……   可薄皇后看着面前的潘玉莲。   翠眉鸦眼,唇红肤白,原本圆润的下巴如今都尖了些,神情楚楚,眉尖微蹙,眼神颤颤,泫然欲泣。   当真能叫潘玉莲去吃这份委屈吗?   ……不能。   什么事都不值当。   只恨不能万般迁就。   薄皇后轻轻摸着潘玉莲的头。   她自己叹了口气,:“却是本宫想差了,闻家,确实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嘿,成了。   潘玉莲抱着薄皇后蹭了蹭,:“娘娘待嫔妾真好。”   ……   在坤宁宫蹭过午膳后,潘玉莲没留在坤宁宫小憩,而是直接回了长信宫。   听梅是跟着潘玉莲一起去慈宁宫的。   那会儿瞧着潘玉莲的神情,她就知道这事绝对没法善了。   在坤宁宫潘玉莲耐着性子一句没提起的时候,听梅就知道这事该落在谁的身上了。   只是潘玉莲却没有如听梅预料的那般直接去了含章殿。   见潘玉莲进了长信宫后就摸着下巴,微微仰着头,若有所思的四处打量,听梅也跟着四处看了一眼。   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娘娘……”   像是瞅着什么好地方的潘玉莲笑了起来。   她看着听梅很是高深莫测的道:“告状自然也是能告。”   “但只是干巴巴的告状有什么意思?”   再有,虽然齐老王妃借着‘小产’的事奚落潘玉莲。   但潘玉莲从没想过拿那个夭折的‘孩子’再做文章。   这个法子实属伤人伤己。   甚至伤害高到潘玉莲自己都担不住。   “咱们那位陛下……”   潘玉莲嘿嘿的笑了起来,:“看着他平日里端正严肃,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其实他自己最爱那些颇有情趣的小把戏。”   而哑巴了这些时日的潘玉莲自然当不成‘戏精’。   “黏糊糊的安静了这些日子,是该重新热闹些了。”   潘玉莲看着听梅,说道:“一会儿我的‘戏台子’摆开了,你就去御前请一请陛下。”   “对了,现在把咱们宫里的人唤来。”   听梅点点头,:“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长信宫里的人都到了。   “长顺。”   看潘玉莲脸上含笑的摆开这   么大的阵仗,只当有什么好事的长顺压着兴奋,笑着上前一步,:“娘娘。”   却听潘玉莲嘀嘀咕咕的吩咐他去准备什么东西来。   听清楚后长顺不笑了。   他弯着腰,耷拉着脸的看着潘玉莲,:“娘娘……”   “快去,快去,不能误了本宫的正事。”   “是。”   不仅是长顺,剩下的宫人一个个都得了潘玉莲的吩咐。   之后潘玉莲就重新去梳妆打扮换衣裳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长信宫里的众人各就各位。   听梅则是出了长信宫,直奔含章殿去。   …… 第89章 首(捉虫)告状,一告一个准。……   含章殿   天色像是裹了层淡淡的橙金色锦缎,明亮却温和的半点也不刺眼。   魏公公这会儿站在殿外,微微眯着眼安静的享受着夹杂着点点暖光的拂面清风。   相较前几日无数官员神色凝重的在这殿内进进出出,仿佛有无声的战鼓在耳边作响,紧慌慌让人心头紧绷着的时候,魏公公还是喜欢如此刻这般静谧又淡然的时刻。   瞧着就连他们陛下这几日也神情轻快了……嗯,倒也不完全是。   这几日那位娘娘一直没来。   陛下瞧着还是略有些……不快。   如今其他人不知含章殿内那块屏风后面是个什么,魏公公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仅魏公公清楚,御前伺候的人都知道。   只不过没人敢往外透出去半点风而已。   别说,刚知道这个事的时候,魏公公都没能兜住情绪,整个人宛若遭逢山洪迎面,天公雷击。   他甚至有些大不敬的想——   他们陛下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了?   还是生的那般模样的那位庄妃娘娘,确实是‘狐狸精’转世。   亦或是‘巫蛊邪仙’转世投胎……   就是为了蛊惑君王,颠覆朝堂,以至天下大乱   为这事,魏公公还壮着胆子,委婉的冒死劝谏了一回……可魏公公哪里能拗得过明崇帝的意思?   更何况,魏公公他自己也确实不是什么那种会撞柱死谏的铮铮铁骨。   皇帝不听……   那就不听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魏公公就这么揣着一颗‘地动山摇’的心。   满是‘痛苦’的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奔着‘荒唐’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然后魏公公就发现——   诶嘿,那位疑似‘妖妃转世,一意祸乱朝纲’的‘妖妃’本人在这事上,比他还要痛苦。   之后,潘妖妃玉莲就……跑了。   毕竟从头到尾,潘玉莲考虑的优先级,都是她自己。   若是明崇帝苛待她,后宫里的人都欺辱虐待她,她活在无边的痛苦里,说不定潘玉莲豁出去一切抓住一丝的可能。   但现在……   在潘玉莲认真的理清自己的念头,很是明了的区分渴望和欲望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就展开了自己的跑路计划——‘逃离含章殿’。   潘玉莲甚至为着这事还和明崇帝‘约法三章’——每半旬中,必须给她三日休息的时间。   这也是潘玉莲为着防止产生严重‘厌学’情绪,给自己腾出的透口气的时间。   是的,有的事,你确实知道是好事,但耐不住人不行啊。   不然床上死命折腾完床下还要绞尽脑汁的折腾,这种哪哪都被掏空的感觉,潘玉莲是真的扛不住了。   好么,潘玉莲一走——甚至她借口这两日后宫有事,都不用占据‘休假’的时日,那是哼着曲的就走了。   不能一块走的魏公公,就不大敢看明崇帝的脸色了。   他甚至庆幸自己若无必要的时候,只用一直候着殿外。   就潘玉莲那时候的这模样……魏公公仿佛看见了从前在尚书房的时候,恨不能变出翅膀从窗外飞出去的那几个皇子龙孙。   是的,一旦决定给,明崇帝就真的很认真的在教潘玉莲。   对着潘玉莲,明崇帝当然不算严师,甚至还总是亲亲抱抱。   特别是抱着潘玉莲在怀里说话的时候,更是神情温柔,语气温和。   但就是这么‘温柔’的明崇帝……潘玉莲要学的东西,一点都不能落下。   在这宫里,其他的事上,明崇帝可以仍由潘玉莲使些花里胡哨的招数,哼哼唧唧的敷衍过去。   但朝政大事……由着她随便的糊弄是不可能的。   因而魏公公甚至从一开始‘妖妃来了,天塌了’的忌惮和惶恐,转而变成了对着潘玉莲的淡淡同情——   谁家娘娘需要这么被牢牢的‘绑’在身边,榨干全身心气似的连轴转啊……   好么,这人果然是经不住念叨的。   魏公公想东想西的时候,眼睛却还一直盯着殿前的方向。   这不,他隔着老远他就看了往含章殿而来的听梅。   魏公公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他上前几步迎了过去,:“听梅姑娘。”   “魏公公。”   飞快见过礼的听梅脸上带着点急切和无奈。   “我们娘娘如今……长信宫里这也实在是没法了,奴婢只能求陛下现在就去长信宫。”   闻言魏公公脸色一肃。   他适时地露出点急切来,:“怎么了这是,可是庄妃娘娘遇见什么事了?”   潘玉莲早上去慈宁宫的事,御前倒是也知道。   但没什么大事的时候,谁会盯得死紧?连慈宁宫里说的什么话都马上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魏公公一边留神听着听梅提了几句庄妃娘娘是从慈宁宫出来后,就郁郁不乐的事,一边进了殿内给明崇帝禀告。   ……   长信宫   不待宫人通禀,明崇帝踏进玉椒殿的时候,里头就正热闹呢。   一进去,明崇帝最先听见的就是潘玉莲哀哀切切的哽咽呼声。   她就吚吚呜呜,悲悲戚戚的在那哭——   “你们别拦着我。”   “呜呜呜,就让我干干净净的去吧……”   而长信宫里所有的宫人,就在那七嘴八舌的连哭带劝——   “娘娘,娘娘您的身子要紧。”   “千万当心呐。”   “娘娘,娘娘您快下来吧。”   “娘娘,奴才求您了,您就下来吧,万不可拿自己的身子……”   再一瞧,梁上挂着三尺白绫。   这会儿潘玉莲就踩在凳子上,她的两只手抓着白绫,脖子就往上欲放不放的,带着哭腔在那装模作样的啼哭不已。   那一圈的宫人在底下有跟着一块掉眼泪的,还有伸手扶着潘玉莲身子的,有展开双手虚虚的在周围护着的……   这些人陪衬的陪衬,跪地哭求的哭求,扶凳的扶凳……各有各的事干。   主打一个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明崇帝:……   他真的,真的,真的是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   见抓着白绫的潘玉莲眼眶上缀着泪,瞪大了眼睛看了过来——   明崇帝表情霎时一肃。   他疾步走了过去,:“玉莲,何故如此,何故如此啊。”   “陛下……”   潘玉莲一开口“作法”。   满殿的宫人就悄悄的往外开始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殿内只有泫然欲泣的潘玉莲和明崇帝了。   潘玉莲正一只手握着白绫,一只手还扶着心口。   她看着明崇帝,哭唧唧的道:“嫔妾……”   “呜呜呜,她们说嫔妾是个不详的人。”   “福薄缘浅,慧根不深,还不受上天眷顾。”   “入宫这些日子,嫔妾也没能给陛下带来祥瑞福气。”   “……”   “嫔妾这般上于社稷无功。”   “下于陛下无助。”   “陛下   却一直待嫔妾这般好,恩宠有加……”   “呜呜呜,嫔妾有愧,实在是无颜留在陛下身边。”   说着,潘玉莲就要把自己的脑袋往白绫圈里放,:“她们说的对……不如,不如嫔妾这般去了吧。”   “玉莲。”   明崇帝的声音很是温柔,像是生怕惊动她一般轻声道:“胡说,我们玉莲明明聪慧可人,哪里半分助益也无?”   “朕不是在这么,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万事,有朕给你做主。”   潘玉莲的脑袋又从白绫圈里出来了。   她垂着泛红的眼眶看着明崇帝,还像模像样的抽噎了一下,说道:“真的?”   明崇帝点点头。   “一言九鼎。”   “绝不反悔。”   看潘玉莲神情‘动摇’。   明崇帝又轻声细语的道:“听话,下来吧。”   说完,明崇帝朝着潘玉莲展开了自己的胳膊。   他温柔的对着潘玉莲笑了笑。   “来,朕接着你。”   潘玉莲瞅了瞅神色温柔的明崇帝,总感觉阴风阵阵,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戏演到这,却也到时候了。   潘玉莲来不及多想就冲着明崇帝扑了过去。   ‘哗啦’一下就抱了满怀。   啊,她们陛下的身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可靠。   被牢牢接住的潘玉莲蹭了蹭明崇帝。   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再哼哼唧唧的谄媚嘀咕些‘谗言’。   只听‘啪——’的一声。   潘玉莲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瞪着眼。   ‘腾’的一下支棱起了身子。   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明崇帝——他刚刚,刚刚是不是打了,打了她的……屁股?!   天老爷!   这种破廉耻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在她们正正经经的陛下身上啊!!!   正经人谁打人屁股啊!!!   自从沾着潘玉莲又同她经历过种种缠绵靡靡荒唐后。   已然毫无羞耻之心的明崇帝不仅不正经的动手打了潘玉莲的屁股,甚至还面不改色的使劲捏着揉了起来。   不等潘玉莲炸毛着义正言辞的抗议,她的耳边就响起了明崇帝温柔到甚至有点阴森森的声音。   他埋在她的脖颈处亲了亲,又抬头亲了亲她的鬓侧。   “想去哪?”   “玉莲,你亲口应允过,要陪着朕一辈子的。”   “……”   就说那会儿感觉不对,原来是踩着这个‘天雷’了!   ‘神经病’的病他***的压根就没好啊!   甚至还越来越贪婪的得寸进尺了!!!   这几日干脆的将明崇帝丢在脑后,在这宫里来回蹿自由自在玩了个痛快的潘玉莲头皮发紧。   “陛下,陛下!”   被抱着往寝宫去的时候,这些日子实在轻松快乐惬意到得意忘形的潘玉莲,抓紧时间想补救一下的时候,却欲哭无泪的发现已经晚了。   ……   为着今日的戏份,潘玉莲特地准备了一条粉白的重瓣裙。   描边绣彩的裙摆处堆叠的像是重瓣的西府海棠,无论是垂着或者散开都像花似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可这条漂亮的裙衫,这会儿就被从中间撕开丢在了地上,裙沿散着都像是散开的花瓣铺在了绣毯上。   芙蓉帐内——   那会儿还一哭二闹三上吊,装模作样挤眼泪的潘玉莲,这会儿已经是不用再装了。   绝对保证真情实感。   明崇帝正低下头看向了潘玉莲。   他周身浮动的贪婪凶劲,这会儿也缓和了许多。   明崇帝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瞧着似乎满是爱怜的拂过她脸上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发。   俯身,他偏头轻轻的靠近潘玉莲,含着低低的笑意轻声道:“来,吹吧。”   稀里哗啦,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潘玉莲早就在之前就哆哆嗦嗦的全都给招了。   包括她是怎么细细盘算着,要进谗言‘吹’什么‘枕头风’的事。   然后明崇帝就开始身体力行的教她,到底应该该怎么吹枕头风。   潘玉莲:……   泪眼婆娑,满心脏话。   颤颤巍巍,瑟瑟发抖。   呜呜呜。   *&%&#*。   ‘吹枕头风’不就是个形容词么。   谁,谁给它变成动词的?!!!   某个厚颜无耻的篡改之人就这么直接伸手抱起了潘玉莲。   潘玉莲整个人还在往后仰。   明崇帝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背。   很是温柔的一下下的顺着。   又轻轻的揉了揉她满是细汗的颈侧,温声问她,:“学会了吗?”   嘤嘤嘤,呜呜呜。   “……会了。”   明崇帝笑了起来。   他抱着潘玉莲轻轻的晃了晃,手上安抚似的轻轻顺着她,嘴上又还夸她,:“就说我们玉莲最是聪慧。”   潘玉莲勉强睁开泪眼看着明崇帝。   呵。   你个……&*。   呜呜呜,你***。   ……   临近用晚膳的时候,明崇的才从寝宫内走了出来。   那会儿听着听梅的口风,魏公公就留心这事,更是老早就打听清楚明白了。   这会儿在长信宫,魏公公就一五一十将这事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个清楚。   齐王府……   明崇帝静静思索了片刻,轻轻揉了揉手里的狸奴。   潘玉莲还在小憩,明崇帝就带着爱蹭她的珍珠出来了。   殿内安静了不到一会儿,魏公公就听明崇帝吩咐道:“去传中书监的人来。”   中书监的人?   魏公公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时候他们陛下会用到中书监的人?   只有在准备拟旨的时候!   魏公公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这……这也不是含章殿。   这地方确实是在长信宫没错啊。   “陛下。”   这会儿魏公公暂时没动。   而是先朝着明崇帝跪了下来。   魏公公的作用……就是在某些事上,不那么明显的稍微拦一栏。   也算是提个醒。   毕竟这事,旁的人没那个眼力见儿或者即便有,也不想这么冒险。   而自明崇帝从没说过让人把他拖下去处死的时候,魏公公就牢牢的抱住了自己这点用处。   他努力成为御前的‘独一无二’。   不让‘汪狗’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把他挤下去。   “陛下,这是……这是长信宫。”   “只怕御前的东西一时还有些缺漏。”   明崇帝将珍珠抱在了怀里,慢慢的从头摸到了尾巴。   听着珍珠舒服的呼噜声,明崇帝握着猫尾巴揉了揉,漫不经心的道:“那就让他们把东西都带过来。”   “……是。”   魏公公领命退了出去,其他人没有吩咐的时候,也不敢贸然入殿,因而这会儿殿内,空荡荡的只有明崇帝一人独坐。   明崇帝看着蹭着他的珍珠,笑着伸手点了点它的鼻子。   “朕都舍不得。”   “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无人回应。   明崇帝抱着珍珠慢慢的摸着。   他望着殿外金红的余晖,轻轻的道:“朕这辈子,迟早会走在你前头的……”   这世上,没人会真的万岁万岁万万。   明崇帝自知他比潘玉莲大了许多。   这些年岁无论如何也是补不回去……   只是想一想这个事情,那种叫人无力的恼火甚至都变成了恨。   他的玉莲……   明崇帝就像捧着珍宝的巨龙,暴躁又富有攻击性。   因为他知道,他捧着的真的是‘稀世奇珍’。   他甚至想把潘玉莲一起带走,永永远远和他葬在一起。   这个阴暗又可怖的念头像是鬼一样死死的纠缠着明崇帝。   可终归……还是舍不得。   潘玉莲,一朵娇娇滴滴的漂亮小玉莲。   她那么鲜活,那么娇气,那么爱漂亮……   她怎么能还没在这世上风光够的时候,就满是惧意的躺在黑漆漆一片死寂的地方成为枯骨。   往后的日子,他陪不了她……   明崇帝厌憎这世上所有觊觎,或者说可能觊觎潘玉莲的人。   他光是想一想往后的那个场景,心里就涌出一股杀人的冲动。   好在。   他的玉莲是个‘薄情寡义’的小骗子……   他亲手捧得她高高的。   用心血将她养的富足安稳又踏实惬意。   她的眼光不会再落下去的。   她更瞧不上其他人不怀好意间给她‘施舍’的小恩小惠。   利刃在手,杀心骤起。   握过权力,就不会再忍受欺负。   若是新帝往后真的动了什么心念……   潘玉莲是不会屈从的。   她会用这份权力反抗到底。   即便玉石俱焚。   明崇帝想的很清楚,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   只能选一个最合适的。   最合适的,他就得有耐性。   要有超过常人千百倍的耐性,要有心计城府,要会审时度势。   明崇帝就是准备明晃晃的准备世人。   告诉所有的人——   谁也不能欺负潘玉莲。   有这个想法的人,就要好好的捧着她,哄得她高兴。   当年的明崇帝都能忍得住所有的风波和考验,没道理其他的人都没这么点的耐性。   若是就连这么点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或者不愿意做——   皇室宗亲的孩子有那么多。   总有愿意做,也能做的很好的。   而这世上,最无解的就是压在权力巅峰,偏偏又最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明崇帝一意顶住所有的‘风霜雨雪’和‘刀光剑影’押注,在其他人掀不翻桌面的时候,那就必须跟。   要么下注,要么弃权,绝无二路。   ……   从明崇帝下午离开含章殿,忽然直奔长信宫去的时候,这动静就已经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再到直接传召中书监的侍宫,众人不免伸长脖子注意起了这动静。   这头领着人去往长信宫的时候,魏公公心头长长叹了口气。   前些时日,魏公公才觉着明崇帝荒唐的时候,偏偏就是风平浪静。   现在他把心放在肚子里的时候,他们皇帝陛下骤然就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长信宫里,准备好所有东西的中书监侍宫这会儿跪在桌前。   明崇帝神色淡淡的道:“拟旨——”   ……   诚王府   忽然被传至前院书房的诚王世子妃站在诚王世子身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书房,一直是诚王在王府里处置公务和商议要事专用的地方。   诚王世子妃从未踏足过。   这冷不丁的被传唤过来,由不得她不紧张。   而站在一旁的诚王世子也是忽然被一道叫过来的,这会儿他显然也糊涂着呢。   看着脸色有些严肃的诚王,世子试探道:“爹,可是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   诚王看了看诚王世子,随后又看看诚王世子妃。   “陛下忽然以大不敬为由,处置了齐王府。”   大不敬?   诚王世子微微愣了愣。   这却是十不赦的罪责里,最能清清楚楚彰显明崇帝态度的。   如今是战时,明崇帝克制,群臣更克制。   这种时候你敢顶着风头搞出点事,绝对从严从重处理,剥了你的皮都没得商量。   齐王府的人不怎么顶用,后辈里就没几个争气的,出名全靠齐老王妃。   按说这样的人,压根没什么值得明崇帝收拾的地方,偏偏有了慈宁宫的那一茬,旨意甚至是直接长信宫出来的……   书房内,诚王父子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诚王世子妃这个去过慈宁宫的人身上。   诚王世子妃下意识的一颤,但随即就反应过来。   不等诚王再问,她立即开始说起了慈宁宫里发生的事。   “最开始,是庄妃娘娘先同那位齐老王妃见礼。”   “可齐老王妃却……”   旁观那场热闹的诚王世子妃说的很详细。   而一旁听着的诚王世子,听着听着,眉毛都拧了起来,神色颇为纠结。   这事吧——说戳明崇帝的痛楚,倒也确实是。   那老王妃非要明里暗里的拿庄妃腹中的‘皇子’夭折的事说嘴,陛下气恼也无可厚非。   但到底,齐老王妃还没彻底疯,也不敢大大咧咧幸灾乐祸的瞎嚷嚷。   这么处置——陛下是被那位娘娘鼓着劲儿的吹了多少风?   “哼。”   诚王世子看向哼笑了一声的诚王。   “爹,你说这事,是不是那位娘娘太过……”   诚王笑了起来,:“没想到啊。”   “咱们那位,啊,那位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诚王世子听见这话都扭着脸沉默了一瞬。   “行了。”   “去备份厚礼给那位庄妃娘娘送去吧。”   这,这,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毕竟明崇帝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记实在深刻。   即便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在了眼前,诚王世子都下意识的想着其他理由。   他确实是半点不信,明崇帝会是那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   看着诚王世子的神情,诚王摇摇头,感慨着:“陛下又何尝不是小题大做?”   “小事大作,不可不慎也。”   诚王看着诚王世子,沉声道:“欲成大事,必得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陛下爱重,甚至不惜为之‘杀鸡儆猴’……不管真假,那哪怕是条狗,你就也得小心敬重。”   “更何况,现如今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娘娘而已,你甚至连她的面都见不了几次……”   说着,诚王的目光落在了诚王世子妃的身上。   世子妃一个激灵,   她连连应着声道:“还请父王放心,儿媳明白。”   …… 第90章 发宠妃城堡保卫大作战   齐王府的事不出意料的传进了慈宁宫。   闻太后当场破防了。   一点都没带犹豫的将明崇帝直接给“请”到了慈宁宫。   “皇帝!”   这会儿实在压不住满心悲愤失望的闻太后眼中带着点点的泪意。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明崇帝,颤着手指着他连连道:“从前,从前先是谢家,然后是赵家,还有徐家、涂家……”   “皇帝,你如今,如今便是连哀家的母家,你的亲外家都容不下了吗?”   前段时日因着潘玉莲小产,惊怒之间昏厥后大伤心神的闻太后,先是被迫冷静,后来她渐渐的就变成了主动冷静。   虽然闻太后之前嘴里一直嚷嚷着给潘玉莲贴上像什么‘妖妃’,祸水,‘蛊惑圣心之类乱七八糟的名头喊打喊杀。   但闻太后自己是拼命熬过一次‘宫斗’修罗场的‘胜斗士’。   她更是亲眼看着明崇帝,到底是怎么从一众皇子里‘杀’出来,登上那个位置的。   做了三十多年的母子,明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闻太后心中有数。   她只是,只是一直不愿意将他往最不堪,最凉薄的地方去想而已。   如今,闻太后看着明崇帝借着潘玉莲这个‘妖妃’的名头,悄无声息的将那些世家一个个顺理成章的连根拔起……   一直刻意忽视,漠视这些的闻太后实在是骗不了自己了。   “闻家上上下下的清正贤名,在这大晋朝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闻太后眼睛都红了。   她流着泪悲愤不已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连连道:“你如今若是看闻家碍眼,看着哀家碍眼……不如尽早下一道都赐死的旨意!”   “免得我们这些人活在这世上,徒惹你心中烦闷,还要让你殚心竭虑没日没夜的算计着要怎么干干净净的除掉我们。”   这话说的也太重了。   眼见闻太后气的不轻,明崇帝没有对着气头上的闻太后冷言相伤,而是先低头跪了下来,:“母后这些话,叫儿臣实在惶恐。”   “还请母后且先息怒,保重凤体。”   “实在是涂家和徐家都是事出有因……”   “哀家知道什么因,不用皇帝多言。”   闻太后道:“自高祖在时,闻家就和涂家就交好,自此世代如此,两府多有姻亲往来……”   到底还记得那个被害的没了的皇孙,心中苦痛犹在。   闻太后轻叹了一声:“皇帝……”   “你,不顾及那些人也就罢了。”   “事到如今,再说其他的也无益。”   “哀家现在只问你一句——”   闻太后直勾勾的看着明崇帝,:“皇帝,你到底能不能容得下哀家,容不容的下闻家?”   明崇帝缓缓抬头看向了闻太后。   对着明崇帝的目光,闻太后莫名一窒。   她抿了抿唇,又急道:“别忘了,哀家是闻家的人,皇帝你身上也流着闻家的血脉!”   若是一意否定闻家,其实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否定明崇帝自己。   名——可以是名正言顺。   也可以是身败名裂。   这世上有多少人都倒在‘名’这个怪圈里,至死都不能超脱。   明崇帝垂下眼,淡淡的道:“母后多虑了。”   “于家国有助,于社稷有益的贤才,都是国之栋梁。”   “百姓安居乐业,大晋海晏清河也离不开这些大贤尽心竭力。”   “如今朝政繁忙,又遭逢战事,儿臣只恨这朝中得用的人还不够多,哪有自断一臂的道理?”   眼见的明崇帝肯表这份态,闻太后心中才算稍稍缓和了些。   待明崇帝走后,闻太后想了想,又吩咐郑嬷嬷去了闻府一趟。   皇帝肯容情,闻家也得上上心,好好用心辅佐帝王才是。   ……   长信宫   昨晚上迷迷糊糊间就着明崇帝的手用了点东西的潘玉莲,倒头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今早上潘玉莲才醒。   充分的睡眠,混合着某个标满不健康元素的道具,很好的抚平了‘稀里哗啦’、‘窝窝囊囊’潘玉莲的所有疲惫。   只不过醒了潘玉莲也没敢动,她甚至还下意识的做出一副柔弱亟需修养的姿态。   免得某个会真的会吃人的‘野狗’看见她‘体力好’又‘恢复的快’,往后折腾的时候愈发的不留手。   不过这波潘玉莲属实是跟空气在斗智斗勇了。   这会儿她的身旁没人   下了那道旨意的明崇帝早早准备‘善后一条龙’去了,倒是听梅听见动静先走了进来。   “娘娘。”   听梅端着燕窝秋梨汤送了过去,:“如今炭火预备着,殿内干燥了些,您先喝些汤润润嗓子。”   潘玉莲自己坐起接了过来,一气喝了小半碗。   待解了口渴,潘玉莲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她看着听梅,问道:“那些罗汉果和枇杷膏给慈宁宫送去了吗?”   “是,已经送过去了。”   听梅笑道:“按着娘娘的吩咐,昨个儿就送过去了。”   “那就好。”   看潘玉莲暂时还没有起身的打算,听梅服侍着潘玉莲漱口净面后又扶着她躺了回去。   昨个儿潘玉莲在长信宫里折腾了那么一出,听梅自然是知道为着什么,因而她这会儿给潘玉莲盖好锦被后,就说起了这事的后续。   “娘娘,陛下以大不敬为由处置了齐王府。”   大不敬?   潘玉莲摸着珍珠的手一顿。   明崇帝这次做的比她想的还要直接,也确实比她预期中的更……狠了点。   再一听还有其他王府里的人上赶着给她送赔礼的事。   “我这可真成名副其实的爱妃了?”   听梅闻言都略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潘玉莲——   娘娘您莫不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您是陛下宠妃的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宫中上下,早就人尽皆知啊。   看着听梅的眼神,潘玉莲摇摇头笑了起来,“我倒也不是那么个意思……”   就是吧,这大半个月里前前后后,不离左右的紧紧跟着明崇帝这么久,又被他堪称是耐心的手把手亲自带着‘传道受业解惑’……   不管什么人,多多少少也得开点窍,抿出点滋味。   潘玉莲咂了咂嘴。   她捏着自己下巴认真的道:“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你说皇帝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单纯为着她……?   不像。   都说破锅配破盖。   潘玉莲自己的‘虚情假意’里猛猛掺水,明崇帝的情意也永远不会纯粹。   这辈子,他所有情感都已经同朝政和无休止的算计死死掺杂在了一起,是真正刻入血髓,分不开的那种。   对此,潘玉莲接受良好,甚至举双手双脚的赞同。   废话。   偶尔‘舔一舔’情趣,那是甜蜜蜜哄人高兴的滋味,但光有情情爱爱的那是个什么玩意?   皇帝陛下的宠妃……这个名头可比单纯的美人,甚至是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这类名号带劲和刺激的多了。   潘玉莲她生的这般模样,要是皇帝一点也不顶用,她能沦落到什么下场?   能求速死那都是好的。   尽管潘玉莲已经三番两次的提醒过,但她和明崇帝的‘帝王宠妃甜蜜恋’这长信宫里哪个不磕的上头?   听梅也不例外。   当然,她现在‘磕糖’归‘磕糖’,却也绝对不会将再这感情代入正事。   听着潘玉莲的话,听梅也认真的琢磨了起来,:“娘娘,齐老王妃可是闻家的人,陛下之前又被请去了慈宁宫……只怕和这事也脱不了   干系。”   哦,是,这老太太的来头还挺大,这又得扯到了太后娘娘和闻家。   潘玉莲眼冒金星的揉了揉脑袋,连连道:“算了,算了,不想了。”   “这两日我休息就不费这精神了。”   “皇帝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他没有搞砸事,牵连到我就行了。”   忙忙碌碌几日的潘玉莲只想躺平,好好养养精神,却不想又有各种有意登长信宫宫门的人。   要说现在什么人最烦?   就是有意那个位置的人以及他身边的拥趸者。   这些拥趸者甚至心思更细,也更难缠。   一句话能一点点的拆出十八个意思。   潘玉莲最不耐烦这些,有意想寻个什么身体不适的托词吧,偏皇帝又歇在了长信宫。   难不成说她身子不爽利是因为她和皇帝……这话,呵呵,潘玉莲都顶不住。   最后潘玉莲逃去了坤宁宫躲清净。   ……   坤宁宫   “皇后娘娘。”   “娘娘。”   看潘玉莲神情雀跃,眼睛亮晶晶的自己亲手捧着个什么礼匣进来,薄皇后提着笔的手一顿,笑道:“庄妃啊。”   “你这不年不节的忽然惦记着给本宫送礼……本宫怎么觉得这背后凉飕飕的呢。”   说着,薄皇后还一本正经的板起了脸,:“说吧,可是又惹了什么祸了?”   “瞧娘娘您这话说的。”   潘玉莲捧着匣子放在了薄皇后的面前。   她凑过去毫不脸红的说道:“明明在这宫里,嫔妾最是乖巧听话,柔善温婉,谦虚有礼……好端端的哪里能闯出什么祸来?”   这话听的薄皇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潘玉莲的脸,:“本宫看你这脸皮,倒是比那桐台都厚。”   潘玉莲的一脸可怜样。   她夹着嗓子细声细气,委屈巴巴的道:“还不是看皇后娘娘您辛苦,这不,一收到好东西,嫔妾就巴巴的惦记着给您送过来了。”   正端着脸色的薄皇后看着潘玉莲,小可怜样的潘玉莲也看着薄皇后。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绷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乖了。”   薄皇后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随后拉着她一道坐下了。   小厨房的人照例为潘玉莲送上了茶点。   薄皇后也直接伸手打开礼匣看了看,却见里头是个鹭鸶沉香枕。   这东西……看的薄皇后心中倏地酸软了一下。   为着她浅眠的事,潘玉莲着实费心了,甚至更是半点也不忌讳,以自己难以安眠为由四处搜寻用得上的物件。   看着薄皇后的神情,端着茶点的潘玉莲连忙岔开了话题,说起了齐王府的事。   而对潘玉莲自己想躲到坤宁宫的事……薄皇后很是赞同。   宠妃——这个名头风光又危险。   特别是搅合进宗亲藩王,皇权争斗中的时候。   对潘玉莲,薄皇后说自己毫无私心也是不可能的。   但她确实一直觉得潘玉莲就像是站在琉璃盏上的‘玉人’。   看着是被皇帝捧在掌心,华光万千,光彩夺目,实际上就是空荡荡的站在悬崖边上,风一吹,‘啪’的一声就碎了。   明崇帝这份宠爱……薄皇后不做评价。   她只说君恩如流水,帝王更薄情。   将来一旦皇帝翻脸,从前他那些宠爱之下的辉光都会霎时化成万千利刃刺向潘玉莲。   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这世上的一切,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可问题是——薄皇后拦不住。   她既拦不住‘情意绵绵’的潘玉莲,也拦不住‘放纵私情’的明崇帝。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情浓时揣着‘伤人伤己’的危险,义无反顾的双向奔赴。   “娘娘,您尝尝这个,不是很甜。”   看着情不自禁又开始忧心忡忡看着她的薄皇后,潘玉莲笑着夹起了一块云茶酥放在了薄皇后手旁的小碟中。   “不瞒娘娘,从前嫔妾还在府里的时候,平日里就连想吃块点心,都要抠抠搜搜的算个半天,多花些月例银子就肉疼……”   “如今的日子,嫔妾从前想都不敢想。”   “嫔妾现在已经很快活了。”   “真的。”   “娘娘不是也说过,难得高兴一天是一天么。”   “再说了……”   潘玉莲两只手贴在一起捧成了个空的半圆。   她眨巴着眼笑着看向薄皇后,:“您瞧,嫔妾每天只用吃这么多就够了……”   “若是往后哪一天,嫔妾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娘娘您在这坤宁宫里,随便找个地方塞下嫔妾就是了。”   “嫔妾真的很好养的。”   潘玉莲是在玩笑,可薄皇后却没安慰着说些什么不可能之类的空话。   相反,薄皇后看着潘玉莲,眼神认真,很是郑重的点点头。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   “只要本宫还在这坤宁宫一日。”   “你就在这坤宁宫一日。”   看潘玉莲微怔的神情,薄皇后转而笑着拍了拍潘玉莲的手。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才吃这么多?”   “养你才是个费事的功夫呢。”   “之前……”   看提起之前的那段时日,薄皇后又笑不出来了。   潘玉莲连忙伸手握住了薄皇后的手,:“好娘娘,那嫔妾现在就将长信宫的份例送来先攒着好不好?”   薄皇后缓了缓,随后点点头笑道,:“……好啊。”   见薄皇后应了,潘玉莲‘傻眼’了。   “娘娘,就长信宫里那三瓜俩枣的……”   就在潘玉莲抱着薄皇后歪缠的时候,绘杏匆匆进了殿。   “皇后娘娘。”   “庄妃娘娘。”   看绘杏有话要说,潘玉莲正想起身寻个借口避开的时候,薄皇后伸手按住了她。   “说吧。”   得了吩咐的绘杏稍一顿,就道:“娘娘,因着太后娘娘头疾发作,闻府的七姑娘进宫侍疾了。”   啊~   这事听起来可真有意思——   合着这宫里这么多的御医,这么多的宫人,这么多的妃嫔,都不够闻太后使唤的,非要挑一个姑娘家家的入宫侍疾?   潘玉莲眨着眼,语气正经的问道:“莫不是这位七姑娘是个杏林圣手,药到病除,包治百病的那种?”   果然这宫里就不能少了潘玉莲和她的那张嘴。   就连绘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薄皇后接过了话:“只怕这回还真叫玉莲你说中了。”   “这位七姑娘,八成还真是来医治闻家和闻太后心病的……”   这里头有故事啊。   潘玉莲闭着嘴,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那会儿,咱们陛下还是个王爷……既不占长也不占嫡。”   薄皇后意味深长的继续道:“闻家又是忠心耿耿的清流,自然不会随意掺和夺嫡之事。”   “不巧,后来闻家的两个姑娘分别被指进了两个王府。”   “许是先帝爷想着长幼有序,指进咱们府上府上的是二姑娘,指给四王爷的是大姑娘。”   薄皇后语气凉凉的道,:“这位二姑娘心气颇高,才情出众,比之徐氏尤甚,又因着闻太后喜爱……”   “便是本宫当年都自叹不如。”   “都说本宫这皇后的位置,还是因着人家‘清正高贤’不愿掺和夺嫡的事,才叫本宫得了泼天的运气捡来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还回去呢。”   “不过也应着那句慧极必伤。”   “许是老天爷也实在喜欢这位蕙质兰心的二姑娘,叫她和陆贵妃一起早早的走了呢。”   潘玉莲很少见着薄皇后这么阴阳怪气,甚至话里话外都自相矛盾的嘲讽刻薄模样。   想也知道那位二姑娘有多难搞了。   甚至给薄皇后都留下了浓重的阴影——遇着闻家的第一件事,竟然都是想先低低头。   再有比徐灵容尤胜……   啧啧啧。   潘玉莲有些咂舌。   就说么,按着她读过那么多的狗血小说故事——皇帝身边怎么能少了太后或者太皇太后母家的人来红袖添“事”?   只是潘玉莲入宫后就结仇的人太厉害,要应付的人也太多了,她一直绷着神经提着口气,也顾不上这些事。   闻家……说实在的,潘玉莲很喜欢现在的后宫环境——安稳。   作为既得利益者,潘玉莲确实不喜欢新的变数搅合进来。   特别是一个有靠山,有背景,有手腕,有名声,有城府,甚至听过教训吸取经验的聪明女人进来搞事。   这个时候若是这位七姑娘真是奔着进宫来……别说她是看花看园看风景养老来的。   到时候潘玉莲这个厚颜无耻,霸占着最大‘资源’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想不碍眼都难。   哦,你自己占着好处就想让旁人都变成泥塑的雕相似的不动心,不眼红?   想都别想!   只要利益足够大,前赴后继拼命想冲上来分杯羹的数不胜数。   更何况,明崇帝舍得下的饵料太香了,也太多了。   潘玉莲都被套住了。   你现在让她一下就松手……确实难搞啊。   因而薄皇后和潘玉莲对视了一眼。   顷刻间就明了对方的心意——   不能让这人进宫来。   或者说即便闻家的这个姑娘,最后真的进了宫,那也得想办法牢牢的压着她,不叫她有机会在这地盘上兴风作浪。   “玉莲……”   “娘娘。”   潘玉莲轻轻的按着薄皇后的唇,不叫她说什么。   她自己倒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陛下英明神武,丰茂英姿实在令人心折。”   “嫔妾这样小气的人,要   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旁的人与陛下……岂不是眼睛都要哭瞎了?”   心照不宣。   薄皇后轻轻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万事小心。”   “若是力有不逮就作罢。”   “这宫里还有本宫在。”   潘玉莲笑着点点头,:“娘娘放心。”   ……   出了坤宁宫回长信宫的路上,潘玉莲琢磨着,琢磨着,还想起了另外一茬——   难怪那些皇帝在后宫中都要扶持势力,甚至亲自下场平衡势力,又挑拨的几个后妃相互斗起来。   她们斗起来了,自然得想方设法,挖空心思的讨好皇帝。   除过这些明面上的理由——   再想想,若是一个握着中宫权力的皇后和一个正儿八经的宠妃,这俩人全心全意毫无芥蒂的联手……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若是再有个皇子……只怕皇帝夜里都该睡不着了。   但就是没有孩子,没有这份能倚仗的政治资源,这份感情再好也是无根之萍,才能让所有人放心啊。   ……   每回潘玉莲去坤宁宫,那都是兴高采烈的去,春风满面的回。   这会儿看潘玉莲神色淡淡,听梅扶着人在内殿更衣的时候,道:“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潘玉莲点点头,又摇摇头。   “现在还是件不确定的事。”   “但本宫已经准备开始摆出‘宠妃城堡保卫战’的姿态了。”   听梅略感莫名的眨了眨眼,就见潘玉莲很是心酸的揉了揉自己的腰。   她神色凄然,嘴唇微颤,仰天长叹。   “我一天到晚,都那么不要脸的把什么腻腻歪歪的情啊,爱啊,舍不得他,离不开他啊的那一套挂在嘴边。”   “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享受荣华富贵,一边占着天大的便宜。”   “现在“抢饭碗抄底”的来了,不得好好端正态度,赶紧摆出一副火急火燎的紧张姿态?”   “皇帝……你就是骗,那也得十分,不,是十二分的用心。得有份狠狠下过功夫,满心满眼惦记着他,一心一意全是他,全心全意骗他的态度。”   “不然,真的是要挨收拾的。”   …… 第91章 感你知道的,宠妃的手段多的是   长信宫   黄昏时分。   待天边的红霞裹着淡淡昏黑的暮色揉碎的时候,被派去打听消息的长顺,赶着回来给潘玉莲报信了。   “娘娘,闻府的那位七姑娘是今日午后进宫的。”   “近些日子,她会一直留在慈宁宫内给太后娘娘侍疾。”   “因着负责医治太后娘娘头疾的王御医,也没法言明太后娘娘的头疾什么时候能好,现在这位七姑娘出宫的时辰也没个准。”   长顺略顿了顿,然后继续道:“这位闻七姑娘是闻二爷最小的女儿。”   “年芳十七,之前在京中就颇有美名。”   “才情出众,琴棋诗画无一不精。”   “只近两年就很少出来走动了,也暂时未曾听到过她有什么婚配的消息。”   十七岁……太后娘娘母家的人,还怕没人求娶吗?   只怕放出风去,闻家的门槛都要被求亲的人踏破了。   可她一直都没定亲成婚……现在又打着入宫侍疾的旗号,出宫的时候不定。   这个信号真的再明显不过了。   潘玉莲揉着手里的珍珠。   闻家有人入宫,这事潘玉莲不觉得奇怪。   她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是——   既然筹谋着想要入宫,为什么不趁着之前选秀的时机顺理成章的入宫,非要等到这会儿才插一手?   听着潘玉莲略显疑惑的呢喃。   长顺想了想,说道:“娘娘,会不会是之前选秀的时候……太后娘娘求过菩萨,想要的是,是似您这样有福气的人进宫?”   长顺的这话乍一听像是有道理,但细思却说不通。   这次选秀又不单是为着潘玉莲一个人。   中选进宫的就有八个秀女呢。   就是里头再多一个闻家姑娘也不多。   至于闻家……   关于前朝的一切,潘玉莲目前还处在学习的阶段,没有正式的和他们打过交道。   听梅进了殿,:“娘娘。”   “陛下的御撵已经往长信宫来了。”   潘玉莲立即不纠结了。   她点点头,:“将茶汤备好。”   “一会儿陛下来的时候,就马上送过来。”   “是。”   ……   “陛下!”   这会儿明崇帝刚进玉椒殿,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只不过这回,却是一人一猫都朝着他跑来了。   明崇帝伸手抱住了大的那个。   看潘玉莲满脸笑意,很是活力满满的模样,明崇帝也不由的笑了。   打横抱起了她,往贵妃榻上走去。   待坐下以后,明崇帝抱着人也没松手。   他伸手拂过潘玉莲鬓边落下的发,:“朕还以为你今日会在寝宫里躲一天呢。”   啧啧啧。   还以为陛下你是蛔虫转世成精了呢。   这般想着的潘玉莲忍不住笑着在明崇帝的怀里蹭了蹭。   随后她抬起头,又一脸装模作样的忧愁的叹息:“是啊,是啊,嫔妾本来准备躲在内寝宫里好好休息一日的,谁知道……”   潘玉莲的话也不说完。   她扭过身接过听梅奉上的茶汤,亲手送到了明崇帝的唇边,:“陛下尝尝这茶。”   明崇帝的两只手正环着潘玉莲的腰。   见潘玉莲亲手捧着茶汤送过来,他也不自己伸手接了,就这么直接喝了一口。   “陛下,怎么样?”   看着潘玉莲一脸紧张期待的模样。   明崇帝点点头。   “气味清甜……玉竹罗汉茶?”   “正是,正是。”   潘玉莲点着头,瞧着很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她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案桌上,:“前些日子,嫔妾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就听太后娘娘咳嗽了几声。”   “正巧嫔妾宫里收了些罗汉果。”   “想着这东西拿来做茶饮,养声润肺,去咽燥最合适,嫔妾便送去了些。”   “可送去了吧,嫔妾又怕东西不够好。”   “如今陛下点头,嫔妾就放心了。   潘玉莲就这么脸上写着“我有事”,一边偷瞄着明崇帝,一边顺理成章的说着这话。   而明崇帝垂眸含笑间静静的看着她。   待潘玉莲的话说完,明崇帝点点头。   只是到他开口时却骤然画风一变。   明崇帝轻叹着道:“原来是托太后娘娘的福,不然,朕连这茶汤也吃不上。”   嘿,这话说的——御前少了谁的都行,可还能少了皇帝一口吃的?   心里嘀嘀咕咕的潘玉莲,明面上却连忙凑过去。   她双手环着明崇帝的脖颈,急急的表着‘忠心’,:“陛下若是喜欢,嫔妾这里就一直备着。”   见明崇帝没应声,潘玉莲又连连保证道——往后长信宫里有什么,一定第一时间给御前送去。   “嗯。”明崇帝这才应了。   这会儿话题都还没开场,就差点又把自己给赔进去的潘玉莲也松了口气。   潘玉莲才不信明崇帝看不出她摆的什么龙门阵,但这会儿这么岔开话题……莫不是不想提及?   从薄皇后提起这桩旧事的时候,那三言两语听的潘玉莲就知道这事麻烦,这才想着先委婉的试一试。   眼见明崇帝八成是不想提……潘玉莲立即就想着先收手。   她有心要起身,却被明崇帝手一紧,握着腰给按住了。   潘玉莲身上一软,就被明崇帝自然的揽在了怀里。   不等潘玉莲回过神后哼哼唧唧的说些什么抗议的话,明崇帝亲了亲她的额头,自己先开了口,:“如今太后娘娘头疾发作。”   “宣了外人进宫侍疾。”   这话题一展开,潘玉莲一瞬间就老实了。   她乖巧的窝在明崇帝的怀里听着他   说话。   又是太后娘娘,又是外人的……陛下你这态度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点?   明崇帝垂眸对上怀里的潘玉莲格外‘乖巧’望过来的目光,他笑着亲了亲她的眼睛,:“想知道什么?”   潘玉莲沉默了一瞬。   这已经不是明显不明显的问题了。   陛下,你如今会不会太直接了些?   这么直白的毫不遮掩,这要是往后她生出点旁的心念……明崇帝怕不是会直接亲手把她给剁碎了,然后一口一口的真给吃进肚子里吧?   潘玉莲很快打住了自己血腥的念头——等会儿,等会儿……她是个正常人,她怎么会有这么血腥又疯狂的揣测的?!   神经病怎么想的,她怎么能知道?还能和她这个‘戏精’通感不成?   潘玉莲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崇帝,静静的凝视着他含笑间黑沉沉的目光。   看着,看着,潘玉莲的身子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有些止不住的有些,有些兴奋。   这种若隐若现的危险感,真的很容易让人头皮有些麻麻的心跳加速啊。   潘玉莲一瞬就想通了——她就是个正常人。   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戏精’也是‘精’么,总归也是沾点边边的。   “陛下……”   这会儿因着忽然间的刺激而兴奋到格外上头,甚至是微微有些晕眩的潘玉莲,眼泪忽的一下说来就来了。   明崇帝慢慢的握紧了潘玉莲。   他黑沉沉的目光眼神毫不掩饰,近乎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而潘玉莲的眼神却是不闪也不避。   她就这么眼眶里噙着点点的泪光,睫毛轻颤,泪眼盈盈间的看着明崇帝,:“陛下。”   “嫔妾自入宫来,承蒙陛下垂怜,在这宫中荣华显赫……”   “只是嫔妾自知蒲柳之姿。”   “又自愧于身无长处。”   “因而陛下越是厚爱,嫔妾心头却也越发的惴惴不安。”   “如今,如今……闻其他佳人有所愿,心头实在难安。”   明烛珠光重重的光影中,漂亮的让人目眩神迷的潘玉莲像场雾蒙蒙的春水弥漫开,顺着珠光色的朦胧气息,将那种叫人心跳加速的兴奋劲儿慢慢的侵入身体。   这会儿明崇帝的手都有些颤。   他微微的仰头闭了闭眼。   “陛下。”   潘玉莲轻轻的喊了一声。   随后她又轻轻的颤着声唤着明崇帝。   “陛下……”   这声音又软又轻。   偏偏缠绵的仿佛要往人的心头钻进去。   明崇帝笑了起来,在潘玉莲轻声唤着他的时候。   他先是轻笑,随后就是抑制不住的大笑。   ‘呼啦——’   明崇帝翻身直接将潘玉莲压倒在了榻上,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脖子。   “嗯——!”   猝不及防间的潘玉莲闷哼了一声。   但她没有慌慌张张的反抗,而是就这么抱着明崇帝的头,伸手一下下的慢慢摸着。   明崇帝闭了闭眼,随后他松开了口。   看着潘玉莲脖颈间被咬出的粉红痕迹,他低头,凑过去在上面亲了亲。   随后他亲着潘玉莲的颈侧,亲着她的耳畔,一点点往上,亲着她的下巴,亲着她的鬓间……直到明崇帝压住了自己那股堪称疯狂的亢奋劲儿。   这会儿明崇帝整个的覆在潘玉莲身上。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微微抬起脸后伸手摸着她的额角,含笑间带着有些哑的声音温柔的道:“玉莲。”   “你知道的。”   “朕,朕平日里对着你就很难留手……”   “朕又不是圣人。”   “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听话。”   “我们下次,下次藏得好一些,好不好。”   潘玉莲抬起眼看着明崇帝。   她的眼睛里还噙着薄薄的一层泪水,眼波流转,百转千回间眼神堪称柔情似水。   在明崇帝的注视下,她乖乖的点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明崇帝眼眶有些红,脖颈处隐约露出点青筋,但他却只是笑着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好乖。”   随后明崇帝的头就垂着,慢慢的搭在潘玉莲的颈侧。   呼吸间的热气就这么缠在了一起。   而潘玉莲自然随着明崇帝同她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同步呼吸,手上还一下下的慢慢顺毛摸着人。   “明天跟朕去含章殿,好不好?”   又提到这个事……潘玉莲无奈的眨了眨眼,应道:“好。”   明崇帝笑着重新抱着潘玉莲一同坐起,而潘玉莲习惯性的找个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当年闻家在这朝堂上颇有声名,因着母后,朕也有意亲上加亲,便想着求娶闻家的姑娘。”   闻家不似潘府似的家底单薄,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   那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又未分家,嫡支庶出的好几房人都住在一起,想也知道热闹不少。   “可他们颇有顾虑……亦或是有恃无恐又贪心不足,打的是一府两应的主意。”   没错,再没说闻太后都是明崇帝的亲生母亲。   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闻太后还能不顾及着自己的母家?   “更是以当年先帝指婚为由……对着朕哭诉无奈。”   潘玉莲慢慢的摸着遭逢‘背刺’的明崇帝,无言的安慰他。   明崇帝垂眸看着潘玉莲,他笑了笑。   “不妨事。”   “人之常情罢了。”   哦,就她们陛下这大度的语气……潘玉莲听明白了,看来这些年明崇帝是给够教训了。   “这些年他们一直自诩清流……”   “先帝晚年的时候,很是在乎他‘青史留名’的事,因而更是愈发的倚重他们。”   “那鼎鼎有名的‘闻半朝’名声,也是从那个时候兴起的。”   “朕登基后就派人专门盯着,只让他们去做些‘清流’该做的事……”   “毕竟清流,又是文人表率么,只担着个虚名怎么行?”   若是这个事至此就罢了,哪怕只为顾及闻太后,明崇帝也不会太过不饶人。   “可这些年,他们也是愈发长进了。”   明崇帝神色淡淡的道:“现在更是打着‘存天理灭人欲’的旗号,很是收拢了一批人,又同其他几位宗亲来往甚密,时时思忖着妄图重现从前‘闻半朝’的辉煌。”   “存天理,灭人欲?”   潘玉莲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都有些怔愣。   不是,就是本狗血小说而已,怎么原著作者连这玩意儿都给抄进来了?   听着潘玉莲的呢喃,明崇帝便同她解释道:“是在《礼记乐记》中出现过。”   “原话是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   “虽然这话过于理想甚至是有些苛责,但若是用于律己,以身作则……便是朕都得称他们为大贤。”   说到这的明崇帝冷笑了一声,:“可他们主张的‘天理’是个什么天理?”   “便是血亲都得分个‘天理人欲’。”   “他们认为对的,于他们有益的,便是天理。”   “他们认为错的,或是对他们无益的,便是人欲。”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   好家伙。   潘玉莲直呼好家伙。   果然不管到哪都少不了这些大聪明。   这不就是‘自我以下阶级分明,自我以上人人平等吗?”   啊,不,他们更牛,还直接有个‘灭人欲’的权力呢。   你哪怕贪婪些,直接就是求名求利,求权求财呢,明崇帝都能容得下他们。   得了,一首凉凉送给他们。   明崇帝摸了摸潘玉莲的头,:“朕不会留下他们的。”   潘玉莲点点头。   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不管谁拦在前面……哪怕是太后娘娘都不行,明崇帝都是一定要   动手的。   明崇帝看向潘玉莲,笑着握着她的脸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那位闻七姑娘……”   “我们‘小醋坛子’现在想不想她进宫?”   干甚?   这种事问她作甚?   既然之前都允了这位闻七姑娘侍疾,明崇帝不就是默许她进宫的意思吗?   这都已经打定主意对着闻家动手了,不是应该先安抚着麻痹他们吗?   潘玉莲正要点头,却猛地顿住了。   想想,想想吧——她刚刚才对着明崇帝是怎么样‘痴心一片’的痴情,‘慌慌张张’间‘如临大敌’的态度。   都快‘醋坛子’成精了。   这要是她现在满不在乎的直接点头,只怕今晚就要哭着到天亮了。   呸!   就知道你这**的心眼多到满身窟窿眼。   比系统都鸡贼,还最是一本正经的冠冕堂皇。   心中腹诽的潘玉莲垂下眼。   她才不应呢,这事全凭明崇帝自己拿主意。   潘玉莲拿捏着语气,很是可怜巴巴的凑过去抱紧了明崇帝。   “陛下……”   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怀里,连连道:“陛下龙章凤姿,端正清方,丰神如玉,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天神下凡……”   “嫔妾心生敬仰,实在情难自抑。”   “如今嫔妾只想一直陪着陛下,也只想陛下一直陪着嫔妾。”   “若是,若是陛下如今要弃嫔妾而去,同他人恩爱非常,相伴不离……”   悲伤不已的潘玉莲还像模像样的擦着眼泪,:“徒留嫔妾一人在这殿中形单影只,孤苦无依,嫔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潘玉莲的甜言蜜语不管什么时候听都叫人飘飘欲仙,闻之欲醉。   再度得到‘保证’心明崇帝很是心满意足。   他喟叹着亲手擦去潘玉莲为数不多的点点眼泪,捧着她又连连亲了亲。   抱着潘玉莲,明崇帝将人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一下下的摸着她的头。   “嗯,朕不会走的。”   “也绝对不会丢下我们玉莲一个人的。”   潘玉莲‘感动不已’的道:“陛下是天子,一言九鼎。”   明崇帝接过了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行了。   今晚贴贴蹭蹭,缠缠绵绵的感情沟通已经完成了。   潘玉莲整个人软在明崇帝的怀里。   她半眯着眼,略感惬意的放空自己。   “玉莲。”   “嗯。”   “朕想陪着你。”   闻言潘玉莲笑了起来。   她蹭了蹭明崇帝,半眯着眼懒洋洋的说道:“嫔妾不是一直再陪着陛下吗?”   明崇帝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同她相拥。   很是费了一通精神的潘玉莲慢慢的打了个哈欠,伏在明崇帝的怀里昏昏欲睡。   明崇帝打横抱起了潘玉莲。   只是正要往寝宫去的时候,明崇帝又想起什么似的,略微顿了顿。   “你爹……”   提起那位‘活爹’,原本还昏昏欲睡的潘玉莲下意识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她‘噌’的一下就支棱起了身子。   “陛下,我爹他又怎么了?”   “莫慌,莫慌。”   明崇帝安抚似的轻轻的晃了晃潘玉莲。   “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随后明崇帝一边抱着潘玉莲往寝宫去,一边道:“眼下正逢战事……应对草原十八部的那些人,王叔却是最有经验。”   “如今他身子很好,又主动请缨……朕拜他为大元帅,领兵出征,烨儿留在京中。”   “朕之前有意与信王府赐婚。”   “王叔也乐见其成。”   “如今朕斟酌好了人选,只等战事先有个音信。”   “今日你爹不知从哪听闻此事后,为这亲事就去大闹了信王府……”   我***。   潘玉莲听得一阵阵的头晕。   为着这场战事,潘玉莲都死死控制自己,不对信王府露出一点点的杂念。   可潘大老爷……果真是个‘活爹’。   该活的时候,他是‘死’的。   该‘死’的时候,他就又活过来了。   朝着潘玉莲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你的报应就是我’。   致力于拖死她,不死不罢休。   明崇帝第一时间就控住了人压下这事,还是因着汪岑领了潘玉莲的命去盯着潘府。   至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禀给潘玉莲,也是因为潘玉莲将前朝和后宫的事分的一清二楚。   天欲使人亡,必先使人狂。   看着嚣张跋扈,张狂浅薄的潘玉莲其实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她宁肯时时提醒自己——小心谨慎的提防着明崇帝的猜忌,哪怕是无用功都行。   总好过真的轻狂的‘栽’进去,死无葬身之地。   只不过她也是感谢明崇帝肯给的这份权力,毕竟现在最起码潘府,她不用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拐弯抹角的试探了。   潘府……她现在自己都能直接在明面上进行处置。   “陛下。”   潘玉莲深吸了一口气。   她握着明崇帝的衣襟,:“明日,明日嫔妾想传召嫔妾的父亲入宫。”   传召……那就是在含章殿了。   明崇帝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可。”   “……陛下,此事能否直接交由嫔妾处置?”   明崇帝继续应了,:“好。”   被放在榻上的潘玉莲没有松手,她沉默的抱住了明崇帝。   半晌,她轻声道:“多谢陛下。”   明崇帝轻声笑了起来。   “如今你与朕之间,还要这般生分?”   他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头,:“朕知道你心有顾虑……”   “玉莲,你是要一直陪着朕的人。”   “现如今你想要做的,就同朕要做的有什么区别?”   “朕既允了你,就绝不会反悔。”   “别怕。”   “万事有朕呢。”   “咱们来日方长。”   …… 第92章 谢(捉虫)钓鱼了钓鱼了,钓翘嘴了……   在信王府里,原还揣着满腔愤懑,很是‘英勇无畏’的潘老爷,从见着汪公公的那一刻起忽的就短了精神气。   宛若抽出了脊梁骨,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潘老爷就这么在小黑屋里蜷缩着身子硬生生睁着眼熬了一夜。   次日清晨再被带着踏入宫门时一路上他的腰都直不起,头更是不敢抬。   昨夜里京中落了初雪,白茫茫的苍苍轻雪覆在宫道上一层层的堆叠。   灰白的风里掺杂着雪粒‘呼呼’的刮在脸上,潘老爷却像是被冻木了一般,不闪不躲,只是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声会让他心头下意识的抖一下。   待进含章殿,从路上就一直躬着身,头也抬不起的潘老爷二话没有,直接匍匐似的跪了行了大礼。   “微臣,微臣潘同典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潘老爷毫不犹豫,‘心无旁骛’跪的很快。   毕竟对于潘老爷而言,他这个能力和级别的官员,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这般单独的御前奏对。   忽然面圣……他唯恐自己不够谦卑恭敬。   此刻的含章殿内却出奇的安静。   静的渗人,静的潘老爷头叩在冰凉刺骨的金砖上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半晌,才听见御阶上忽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起来吧。”   “谢陛……”   话没说完,潘老爷就惊的下意识微微抬起了头看向御阶上。   毕竟再怎么惊惶,说话的是男声还是女声,潘老爷也是能听清的。   更何况这个声音竟然还是那么的熟悉。   抬着头的潘老爷仿佛被定住了。   他眼神空空,目光呆滞的望着御座上——那个传说中的紫檀屏风这会儿根本就不在。   盘龙椅上坐着的不是熟悉的黑金色龙袍,而是海棠红的芙蓉锦连纹长裙……   也没有往日里那个戴着   金龙冠,端严若神的身影。   有的……   只是个鬓间垂着青鸾衔珠金步摇的娘娘。   而这位娘娘,正巧潘老爷却是一点也不陌生。   “啪——!”   “啪——!”   “啪——!”   一个耳光都不够,潘老爷狠狠的抽了自己三个嘴巴子。   脸颊肿胀,热疼发麻,嘴角都抽出血的潘老爷确定眼前的一幕不是自己在做梦。   可这比见鬼都离谱的一幕,远比什么噩梦更可怕。   潘老爷站都站不起来。   他浑身哆嗦着撑着自己手脚并用的往御前爬,嗓子像是挤着气都变了声调,:“你……你,坐在,坐在那做甚么?”   “庄、潘,潘玉莲。”   “你胆大包天,你是不是,是不是疯了……你,你怎么在,不,坐……”   估计这会儿,潘老爷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了。   潘老爷脑子如遭猛烈重捶,刺疼的一片片空空。   他来来回回间只有一个念头——   立刻、马上带着这个恨不能祖宗十八代都整整齐齐上路的**,离开这个地方。   潘玉莲看着御阶下脸色煞白,因着过度惊惧间已然扭曲五官,哆哆嗦嗦说着话,连滚带爬过来的潘老爷。   记忆中那个让她畏惧不已,又从来在她面前都是微微昂着头,眼神中带着打量,一副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人影忽的褪色,变成了灰白。   “爹,起来吧。”   “您没有疯,我也没有。”   潘玉莲神色很是平静。   她语气淡淡的道:“这儿是含章殿。”   “里里外外都有这么的宫人和护卫把守。”   “若是没有陛下的允准,我也没机会坐在这。”   潘老爷还佝偻着身子跪着。   他缩着脊梁骨抬头望着御座上神色淡然的潘玉莲。   铁一般的事实像是硬生生拉回了他的理智。   脸上还残留着惊骇的潘老爷脸皮抽动着。   他抬脸对着潘玉莲,像是想习惯性露出一个如从前的姿态,又像是下意识的在莫名游疑和惊喜恐惧间给出一个关切的笑脸。   这两种神情交错“打架”,叫潘老爷的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扭曲。   到最后,只露出一个堪称‘崎岖’的笑意。   “玉莲,不,庄妃娘娘,陛下如今……”   潘玉莲如潘老爷所愿的点点头,:“陛下如今应允我跟着他处理朝政。”   不等潘老爷都来不及为着这天大的惊喜狂喜,就听潘玉莲道:“父亲,您主动递上辞官吧,就说因病致仕,也算留个体面。”   大悲大喜下的潘老爷脸色空白了一瞬,他死死的盯着潘玉莲,:“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让您辞官。”   “潘玉莲!”   一辈子都致力于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的潘老爷,眼看着天上忽然落下了登天梯,可还不等他攀着爬上去,就被人一脚给踹了下来,这如何能忍?!   “府中养了你这些年,供你锦衣玉食,呼奴唤婢,更是让你能进宫来选秀,你才有如今这般显赫的富贵日子,你……”   “若是没有这些,父亲您以为自己现在才能还好端端的活着出现在这?!”   潘玉莲直勾勾的看着潘父。   她本以为自己一点不在乎。   真的,她觉得自己从没在乎过潘父能对她有个的感情。   可不知不觉间,十数年的愤懑和委屈难平却依旧也酿出了点尖酸的恨意。   “这些年您无视我也就罢了。”   “毕竟您觉着赏口饭吃就算仁慈……这理倒也不算错。”   “……”   “可您为了巴结上官,私底下做的是什么打算?”   “盘算着我要去做歌姬还是侍妾?”   “为着什么让我参选入宫,您心中有数。”   “这宫中人心险恶,我入宫后就处境艰难,更是平白蒙冤,当众受辱……”   “我屡次身受重伤时父亲您在做什么?”   “您忙着将自己背信弃义的悔亲污名强加在我的头上!”   “您在忙着贪污索贿。”   “忙着中饱私囊。”   “忙着贪墨渎职。”   “忙着去修风吹就倒的宫室。”   “更忙着将烫手的‘脏银’都送到我的宫中贺喜!”   “为这事我怀有身孕还要担惊受怕,惊怒晕厥!”   一直梗在心头的这口气在这一刻都吐了出来。   而潘玉莲神色也一点点变冷。   她和潘老爷的微薄缘分,也彻底耗尽了。   往后,她甚至都不会再恨他,也不会再想起他。   潘玉莲面无表情的擦去了眼泪。   “您该日日夜夜跪着,诚心诚意的叩首感谢……”   感谢她却是做好人不够纯粹,做坏人也不够彻底。   “父亲您现在辞官回乡做个家翁,好好颐养天年,已经是我对您最大的仁慈了。”   “您不要逼我。”   “逼我在灵堂前哭一场略尽哀思。”   脸上一片冷肃的潘玉莲神色漠然的看着呆若木鸡的潘老爷。   许姨娘已经进了她重新购置的宅子里,又有人保护。   潘老爷今日就能签了放妾书,启程回乡。   永世都不得踏入京中。   到如今这地步……   什么阴谋诡计的潘玉莲都已然不怕了。   若是潘老爷再动妄念——   她就能心安理得的让他连同那些被‘钓起来的鱼儿’一起,永永远远的免受这人间疾苦。   ……   这些时日在克制中很是风平浪静的京中忽的出了件大事——工部侍郎潘同典因病致仕,身染重疾不得已辞官回乡静养了。   在这京里,一个从五品的京官算什么?   那些个贵人都不稀罕费劲儿搭理一眼。   但潘府却是个例外。   你也得好好看看他背后站着的是谁……生了个那般金贵的女儿,这还没加官进爵呢,怎么就忽然辞官了?   有消息灵通的,都已经悄默默的打听了——这事还和信王府脱不开干系。   自古以来,男男女女之间情情爱爱的‘桃色八卦’就最是容易招惹是非口舌。   什么信王世子抛弃潘府的小姐这旧爱,另结新欢,什么两人其实早已私定终身,‘珠胎暗结’才引得潘府的人在王府大闹一场……   相较这京中的其他世子而言,信王世子身份确实特殊了些。   他流落民间数年——这遭遇有人心生怜悯,有人却只觉嫌弃。   现在他又不同于原著中在人前大出风头的声名煊赫。   而且信王府的人丁实在单薄——这事在不同的人眼里,思量不同却是有好有坏。   如今信老王爷又领兵出征。   打了胜仗还好说,可若是……败了呢?   夺嫡之争颇为凶险,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掺和进去的。   这些远的不说,就说的近的——   若是私底下和解还好说,但潘老爷却自请致仕,断了官途。   这结果固然算是个交代……   但信王府和潘府已经撕破脸了,更大大的得罪了宫中的那位宠妃。   真真假假的风言风语裹乱。   乱七八糟的这些事一掺和,吧嗒一下,明崇帝看好后暗示的姻缘也不成了——童家委婉的说府上的姑娘病了,要静养。   ……   宫外闹腾了好几日才算平息下来,宫里太后娘娘却不安稳。   她老人家‘头疾’发作数日不见好,明崇帝自然也得时常去探望,尽尽孝心。   而这期间那位闻七姑娘却数度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仿佛她就是单纯的入宫来给太后娘娘侍疾的,根本没有半分其他的念头。   这日,原本该带着病容,躺在榻上歇息静养的闻太后却是一副神采奕奕,眸光明亮的模样。   她对着身前的闻怜玥满意的点点头。   含笑轻轻的拍着闻怜玥的手,:“玥儿,哀家如今无甚大碍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你,这几日你就在侧殿好好的休息。”   裹着几分羞涩的闻怜玥垂着眼,:“……全凭   姑母吩咐。”   闻太后笑着连连点头,:“好孩子,好孩子,这几日辛苦了你了,且去休息吧。”   “是。”   闻怜玥屈膝行礼,:“还请姑母也好好歇息。”   “玥儿告退。”   看着燕秋嬷嬷陪着七姑娘去了偏殿,直到看不见人影了,郑嬷嬷却还是出神的看着。   闻太后端起手里的茶盏时问了一句,:“瞧什么呢?”   郑嬷嬷回过神。   她上前一步,:“太后娘娘,奴婢就是瞧着七小姐生的,生的实在光彩夺目,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郑嬷嬷的这话……倒也不全是恭维之语。   之前京中最为推崇的贵女们是个什么模样?   端庄大方,清雅秀致,而闻家推崇尤盛。   偏偏闻怜玥……她生的模样,却和潘玉莲生的模样是同一个类型。   从前闻怜玥年幼时还好说,可渐渐长开后,实在叫甚重规矩闻府实在不喜,斥她容貌妖媚,不甚端庄。   之后闻怜玥更是很少能外出走动,更没能参加选秀……   直到潘玉莲这个妖精模样的祸水‘横空出世’,在万众瞩目中‘闪亮登场’又引得陛下宠爱非常。   即便再不见得潘玉莲这样‘烟行媚视’的妖妃,其他人都得对着她低头——皇帝喜欢啊!   这不,潘玉莲悍然占据了‘新风尚’。   便是闻怜玥也‘行情见涨’,倏地翻身了。   闻家更是暗暗懊恼之前为什么没让闻怜玥参加选秀?   要是当时能有闻怜玥明光熠熠,‘珠玉在前’,还能有潘玉莲什么事?   他们闻家出来的姑娘,必定更甚于潘玉莲这个嚣张跋扈,张狂恣意的浅薄之人,后来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搅的宫里宫外,朝中上下不安了。   这会儿见闻太后含笑间神情满意,郑嬷嬷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道:“太后娘娘。”   “都说这世上美人三分像,这话也确实不假,只是,如今庄妃娘娘还在宫中,且年岁尚轻……”   提起潘玉莲,闻太后的火气就‘腾’的一下上下来了。   是,潘玉莲或许是要比想象中的无辜。   但谁能受得了她一来就出事,她一来就出事?   这时候想不迁怒她都难。   更何况,捷径是快啊,照抄还不会?   现在闻太后和闻家,急的上火间打着的还是那般主意……   恼羞成怒的闻太后气恼的丢下茶盏,伸手拍了怕桌子,:“我们闻府的姑娘,还抵不上一个乡野寒门,没规没矩的潘玉莲吗?”   郑嬷嬷哪敢应这话?   她只是一再的摇着头,又连连称赞起了闻怜玥。   闻怜玥在这慈宁宫一待就是大半个月。   直到待再度红梅覆雪的时候,御医宣布太后娘娘身子大好,明崇帝也‘顺理成章’的见着了那位侍疾有功的闻七姑娘。   “这些日子多亏怜玥悉心照料,哀家才好的这么快。”   闻太后神色柔和,眉眼带着笑意的对明崇帝说道。   “怜玥,来。”   说着闻太后还朝着闻怜玥招了招手。   闻怜玥垂眼莲步轻移走上前。   “这是你二舅舅的小女儿,之前一直在府中,甚少出来走动,这次听说哀家身子不爽利,就立即进宫侍奉。”   闻太后朝着明崇帝正儿八经的引荐。   闻怜玥也很是规矩的行礼问安,;“怜儿见过陛下,陛下吉祥如意,长乐未央。”   清艳的蔷薇红裹着亮眼的姝色直往人的眼睛里钻……而这件衣裙,明崇帝分明记得潘玉莲也有一件相似的。   还有闻怜玥头上戴着这般样式的梅花簪……甚至她这般抬起眼眸看人的角度和神情,都有种惊人的熟悉感。   明崇帝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闻家……好,当真是好极了。   他们最是知道什么手段下作龌龊的最叫人厌恶至极。   明崇帝甚至原本还能敷衍的虚与委蛇都被怒火烧了个干净。   而潘玉莲待明崇帝那般‘痴心一片’的‘光辉事迹’,这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甚至闻怜玥也老早的就在府里听说了她那位二姐之前的教训。   在闻府里的那些遭人白眼,受尽窝囊气的日子,闻怜玥早就受够了。   而这样的机会,或许就这辈子只有这一次了,因而闻怜玥压根就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矜持。   只是这次,还不等闻怜玥想方设法的先开口引起明崇帝的兴致,就听明崇帝道:“可喜欢诗书?”   闻太后为什么对闻怜玥这么有信心?   因为她确实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集大成者——闻太后之前收拾了昭妃那么多次,还能不知她的底细?   潘玉莲这个粗浅的浅薄之人能识得字就不错了。   你还指望她腹有诗书,出口成章,琴棋书画皆精?   可潘玉莲做不到的事,闻连玥却能轻而易举的就做到。   这会儿闻太后听见明崇帝主动开口,脸上的笑意都收不住。   闻怜玥也很是认真的点点头,:“不敢欺瞒陛下,怜儿确实很是喜欢……”   明崇帝点了点头,:“朕近些日子翻阅《庄子》有些不明之处,不知七姑娘可否替朕暂解疑惑?”   陛下能有什么疑惑?   不过是挑起话题罢了。   闻怜玥甚是娇俏明媚的展颜一笑,:“怜儿愿意一试。”   她看着明崇帝,睫毛轻颤,:“只是若怜儿说的有何疏漏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朕恕你无罪。”   明崇帝神色淡淡的道:“《庄子天运》中曾有记,西施病心而矉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矉其里……”   原本含着笑意的闻太后,嘴角的笑顷刻间就冻住了。   闻怜玥更是宛若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愣愣的看着不徐不疾说着‘东施效颦’的明崇帝。   “皇帝……”   闻太后都愣是反应了几息才强行绷住了脸色,她打着圆场,摇摇头笑着嗔怪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起这典故?”   明崇帝却不强辩。   他只是看着闻怜玥,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七姑娘不曾应声……可是不解其意?”   “也罢,朕且问,七姑娘那可曾读过《庄子秋水》中所记——子往呼!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   “皇帝!”   闻太后脸色难看的出言打断了明崇帝的话。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的明崇帝竟然言语刻薄至此,简直是堪称歹毒的羞辱。   闻怜玥这会儿脸色红红白白,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唇颤着,眼泪都止不住了。   “怜玥,你先下去休息吧。”   这样的情形下确实没法强行再留下了人了,闻太后打发了闻怜玥先退下,留明崇帝好好地在这说道说道。   闻怜玥出了大殿却没有去偏殿,捂着脸仓皇的跑出了慈宁宫。   外头下着雪,身后是焦急的宫人……可闻怜玥却都顾不上了。   今日的一遭……   仿佛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剥了她的脸皮踩在脚下碾压一般。   熬了数年,忍着不适,不堪……却落得如此下场。   满心羞愤,毫无颜面的闻怜玥抹着泪不管不管的在宫中疾跑。   “嘭!”   闷头不管不顾的闻怜玥同什么人撞在了一起。   她直接被撞倒在地,耳边还响起了宫人的训斥声。   “你是哪个宫的?!”   “敢在宫中这般疾奔,这么急慌慌的冲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你……”   “好了,竹墨。”   一个温柔的声音止住了宫人喋喋不休的训斥。   青伞微微朝着她斜下,遮住了漫天的风雪。   玄色的披风中探出抹淡淡的天青色,绣着青竹的衣袖间探出手,伸到她面前时却是隔着帕子,:“姑娘,可还能起身?”   闻怜玥怔怔的抬眼,却见眼前的郎君,清透俊雅,玉冠玉发,眼如秋月。   而微微弯腰的慕容烨在看清眼眶泛红,噙着泪的闻怜玥的那张三分熟悉的婉媚芙蓉面时,也微微愣了愣。   “姑娘,姑娘。”   匆匆一路追来的燕秋嬷嬷,总算是寻着上闻怜玥。   她急慌慌的上前扶起人,又对着慕容烨见礼:“信王世子。”   信王世子微微颔首,:“燕秋嬷嬷。”   不多看闻怜玥满身的狼狈,慕容烨移开目光,只将手里的青伞递了过去,:“风雪清寒,且遮一遮。”   燕秋嬷嬷推辞不过,只得收了青伞,慕容烨对着闻怜玥微微颔首,随后就转身走了。   闻怜玥已经不哭了。   她也没听见燕秋嬷嬷说的什么话,只是看着天地一片白雪茫茫,金瓦红墙间踏着长街风雪而去的身影。   …… 第93章 大天道不行就走地道,总有路能通向荣……   这宫里,四季应时的好风景从来都不缺。   春有淡红薄黄的满园芬芳,夏有苍木重重的青翠鲜绿……冬日,园林里梅花开的正好。   待落了雪,正是该赏景的时候,这不,今个儿就有妃嫔聚在了‘梅花坞’里赏景。   为着雅趣,梅园中的积雪并未清扫。   满目白茫茫的清雪中探出些蟠孋似的灰色枝干来,点点胭脂色掩映其中,香气满溢。   红日悬空,光影落在雪上如龙鳞灿灿,寒风骤起,枝头簌簌如玉屑纷飞,殿内泥炉上烹着热茶,饮茶赏景,却正是惬意。   自入宫后,就一贯很少参加什么宫中聚众消遣活动的潘玉莲这会儿也在。   因着潘玉莲那份独得恩宠的姿态太过“光明正大”。   皇帝偏心眼都偏的活像“没有眼”似得看不见其他人,宫中其他妃嫔现在连挣扎的心气都没有了,更没人过来招惹潘玉莲。   潘玉莲没去外头赏景,她就这么捧着杯热茶,听着一旁的宫妃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吟诗诵梅。   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满殿的梅香里都好似混着“墨香。”   过了片刻,只听外头候着的太监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的妃嫔连忙起身行礼。   待皇后娘娘入殿后,一众妃嫔却见她身旁还站着个什么人——细瞧,却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   她梳的是时下尚未婚配的女子才梳的细环高鬓。   鬓间未见多少珠翠妆点,十分的清爽。   揉蓝色的直袖衫配着稍淡些的莲纹裙,外头罩着一件银鼠大褂,衣裙沿边处银线掐银边,行动间莲步轻移如云霞翻卷。   这位……众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联系宫中这些日子的动静,这位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果然,皇后娘娘开口提及的来历,与众人所想的分毫不差。   “这是闻府的七姑娘。”   “这些日子,她在慈宁宫中尽心侍奉太后娘娘,一直未曾出来走动。”   “如今太后娘娘身子见好,便想着也让闻七姑娘出来走走。”   很明显,闻七姑娘她是个体面人。   她也没有什么自持太后娘娘撑腰的那股子傲气,皇后娘娘的话说完,她先朝着诸位妃嫔们见礼。   众人现在对有没有其他人进宫分宠是一点不在乎了,反正她们也没有。   花花架子人人抬。   因而对着闻怜玥,众人也是七嘴八舌的好一通夸奖。   落座时,闻七姑娘就坐在了薄皇后下首的左侧,抬头与右侧的潘玉莲打了个照面。   殿内安静了一瞬。   怎么说呢……   因着皇帝之前的‘审美’标准,宫内的美人也走的是统一的风格,‘同质化’严重。   带着极强个人色彩和独特风格冒出来的潘玉莲就格外‘浓墨重彩’的扎眼。   现在有个同样类型的闻七姑娘……   偏偏这般近距离挨在一起的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像,却又不像——是会叫人微微一愣,但绝对不会有半分认错的可能。   因着明崇帝那日在慈宁宫毫不留情,甚至堪称是刻薄羞辱的‘贴脸开大’。   即便闻太后险些被当场气了个好歹,但皇帝已经这般态度鲜明的表达了厌恶——   进宫后闻怜玥身上那些急速贴切打造的乱七八糟一堆东西,也都撤掉了。   细说起来,就是这宫里的妃嫔,如今也能挑出几个瞧着有几分相像呢。   这会儿潘玉莲看人却看的有些晃神。   毕竟即便原著的剧情她没有全文背诵,但被戳着的时候也有些印象会忽然钻出来。   在一本古代宫廷皇权版本的“龙敖天”设定里,各式各样美貌的妃嫔指定是少不了的。   就如眼前的这位闻七姑娘——为着她,原著中的慕容烨和潘文珺还闹了好大一场飞醋。   原著里的潘玉莲倒大霉的时候,还被当面蛐蛐了两句,说她就是个‘低配版’,即便沾着人家闻姑娘的几分光彩,却还是十分艳俗不入流的那种。   ……   潘玉莲惯来就嚣张跋扈,张狂浅薄的印象,那是死死钉在众人眼中的。   而这位侍疾有功的闻七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嘿嘿,心知肚明就好。   见潘玉莲此刻就这么毫不掩饰的盯着闻七姑娘看,其他人尽管神情未变,却下意识的直起身子,   “呀,之前还不觉得呢。”   “果然这世上的美人三分像。”   “这么看,咱们庄妃娘娘同七姑娘……倒真有缘分。”   听着宁婕妤忽然开口,席间的兰妃额头青筋一跳。   她脸色不善的瞪着宁婕妤,像个*!   这么没头没脑跳出来拱火,与你有什么好处?   回过神的潘玉莲也立马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她这个‘大反派’该做什么了。   “哼。”   只见潘玉莲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十分不屑的哼笑了一声。   她睨了闻怜玥一眼,随后微微抬着下巴,不善的目光就冲着宁婕妤去了。   “这雪天路滑的,宁婕妤,你不会是来的时候磕着了头,伤着脑子以至神志不清,两眼昏花了吧?”   “痴愚盲目到这般分不清鱼目和珍珠?!”   “伤了脑子不回去请了御医好好看看,还有心思在这坐着傻看?”   说真的,向来嘴比脑子快的宁婕妤跳出来拱火,确实是习惯性下意识的举动。   但潘玉莲这般刻薄的姿态一端,宁婕妤瞬间就清醒了。   和这宫里其他所有明面上笑眯眯“和善大度”的宫妃不同。   潘玉莲的不好欺负那就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的,敢挑衅她就要付出代价。   为着潘玉莲,这宫里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的人,现在惹不起退开点都来不及,哪还有人上赶着得罪?   清醒过来的宁婕妤匆匆起身,连连向着潘玉莲赔罪。   但潘玉莲却态度冷淡,不依不饶。   临了,宁婕妤是真的被迫离席回宫‘看脑子’去了。   旁观这场“下马威”的闻怜玥,静静看着不远处对她眼神轻慢的潘玉莲。   闻怜玥很清楚——   潘玉莲这个宠妃,这份丝毫不容人的脸色和刻薄跋扈的张狂姿态,明摆着就是冲着她来的。   再看看上首神情平和的薄皇后。   无声胜有声。   就是这般默许甚至是纵容的态度……   手里的茶盏热气弥漫,可闻怜玥身上却一直不由自主的开始发冷。   心头止不住的冒出寒气。   刻意逃避的闻怜玥现在都已经记不清明崇帝的脸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但她的噩梦里,全是那双裹着坚冰寒刃般黑沉沉的摄人眸光。   它像是利刃,刺进人心一层层的剥开所有的不堪,让人仓皇无措却求助无门。   若是皇帝肯顾惜闻府的情分,或是对她有所意动,闻怜玥都敢压上全部的冒险一试。   但显然,她得到的   不是什么垂青,半分都没有,满是厌恶。   甚至哪怕闻怜玥可以等,可以等着潘玉莲所谓的容貌老去……等着她落得君恩情移。   但实际上潘玉莲的年纪,比她还小两个月呢。   你说到时候,是谁等谁先老?   她的姑母……她的姑母护不住她。   皇帝那般羞辱轻贱于她,她也只能得到几句聊胜于无的苍白安慰。   宫中现在还有个看似温和却态度鲜明不欢迎她的薄皇后。   更有个被皇帝高高捧着,骄纵跋扈,十分难缠又不容人,咄咄逼人间仿佛能‘吃’了人一般的宠妃。   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在说潘玉莲这个张狂的浅薄小人,如今只是一时的风光,她得意不了多久……   但说这些话的人,也不是只能在背后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酸话安慰自己么?   潘玉莲风光不了多久,其他人却更不堪!   闻怜玥都不敢想象——   自己要是真的顺着闻太后的意,顺着府上的意思,在皇帝的厌恶中勉强进了宫,在这宫里会是个什么生不如死,绝望凄凉的光景。   但闻怜玥她现在也不能就这么回闻府。   为着她的模样,婚事耽搁了那么久,她的年岁不小了,此番又连入宫侍疾的名头都打出去了……   这么灰溜溜的‘寸功未建’的逃回去,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殿内,摆出姿势的潘玉莲看着对面怔怔然出神,沉默不语的闻怜玥。   她悄悄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这,这好像不太对啊。   这般让人如临大敌的七姑娘怎么,怎么……   如今闻怜玥的模样,潘玉莲更像是虚空索敌,飘忽忽的打了个寂寞。   倒是殿内的其他妃嫔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众人眼神来回对上了片刻——   瞧,咱们这位名副其实的宠妃娘娘又毫无悬念的打碎了一个挑战者的‘信心’。   于是,梅园里一场本来让人那么期待的‘龙争虎斗’就在闻怜玥魂不守舍的‘拒不应战’中,索然无味的落下了帷幕。   天边又散落了清雪,薄皇后带着她的‘小魅魔’先走了。   其他三三两两的妃嫔也撑起了青伞行在园中归去。   闻怜玥怔怔的望着掩映在红梅白雪中的青伞。   那日的惊鸿一面,对着那道清俊若玉的身影,她知道了更多。   半晌,闻怜玥慢慢的握紧了手,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她离梅园,一路凝神细思,垂眸无言的往慈宁宫行去。   直到走到慈宁宫的宫门时,闻怜玥望着这宫室,慢慢的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哗——’   因剧烈疼痛刺激涌出的泪,顷刻就盈满了眼眶。   ……   因着这几日寒风飒飒又连绵落雪,便是大朝会都缓了,暂时变成了小朝会。   潘玉莲又顺理成章的跑路了。   这天她正准备带着自己折下的红梅往长信宫去。   结果走到半道上,她就被人给截住了。   来的是慈宁宫来的燕秋嬷嬷。   虽然燕秋嬷嬷嘴上客气的说着太后娘娘有请,但她带来的宫人却不少,摆明了就是一副,一定要带潘玉莲去慈宁宫的姿态。   这阵仗……潘玉莲都被唬住了。   去慈宁宫的这一路上,她都在仔细的思索自己到底是又犯了什么‘天条’,惹到了这位太后娘娘。   莫不是那日不言不语的闻七姑娘,回去就暗戳戳的憋了个‘大招’,鼓动闻太后给她点厉害好好瞧瞧?   秉承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   到了慈宁宫的时候,潘玉莲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立即上前给太后娘娘行礼问安。   “嫔妾见过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闻太后看着叫人眼前一亮的潘玉莲。   她穿着莺黄的芙蓉锦花间绣衫。   这衣料是贡品,也不易得,宫中历来都先紧着御前、慈宁宫和坤宁宫。   尽管闻太后一直没听得什么多添贡品的旨意,潘玉莲却从没少了这种衣料。   很明显,不是皇帝专门从内库拨给她的,那就是皇后给的。   薄皇后——在争宠的事上,她这人压根就没得指望。   闻太后甚至都时常感慨,怎么就会有如薄皇后这样的后妃呢。   但凡先皇后能有薄皇后一半的心性,现在都必定是压着她一头的东宫太后了。   再有,潘玉莲身上披着的大氅在进殿的时候就脱去了。   可闻太后还是瞧得清楚那特殊的半紫半黑的光泽……那是皇帝御用的紫锦貂皮制成的。   她的好儿子,这大晋朝的皇帝……是真的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给她。   潘玉莲如今是妃位,却一直享的是贵妃的份例。   不,现在都不像是贵妃的份例了,吃穿用度……都奔着皇帝御用的例子去了。   再看看潘玉莲这般近前的模样。   人间的富贵花是什么模样,她都比之曜目许多。   想想前段时日的笑话和皇帝半分都不肯容情的刻薄冷冽……闻太后揉了揉眉心,心头忽的莫名嗤笑了一声。   这老太太来了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盯着她猛瞧。   像是要仔仔细细,一点一滴的将她给完全看个清楚。   潘玉莲都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想用衣袖遮住手腕上的玉镯。   但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衫,潘玉莲顿住了。   很快,潘玉莲抬头,对着闻太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   她声音放的软,:“太后娘娘传嫔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闻太后慢慢放下手。   她看着潘玉莲,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   ……   慈宁宫外,一行抬着御撵的人脚步生风的匆匆行来。   “陛下驾到——!”   随着宫门口的太监通禀声响起的就是一道大踏步进入殿中的身影。   “儿臣给母后请安。”   真的来了。   皇帝真的到了。   闻太后看看站在面前的明崇帝,再看了看手里的茶盏。   就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费上,皇帝再度丢下了的朝臣,丢下了含章殿内的所有朝政到了这慈宁宫。   殿中,潘玉莲惊讶不已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这的明崇帝。   她以往来这慈宁宫不算什么罕见的事。   可这会儿还是朝会儿呢,明崇帝怎么就突然到这慈宁宫了?   回过神的潘玉莲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迎了过去,:“陛下。”   明崇帝仔细看了两眼潘玉莲,目光又落在她刚刚放在桌上的茶盏上。   这……这一瞬皇帝下意识的目光直叫潘玉莲心惊肉跳。   却不是为着她吃的茶。   毕竟这个时代的技术,也很少能制出无色无味,潜伏期长久毒药,基本上一吃就见效。   而在这宫里,吃所有东西前,潘玉莲都会先噙在嘴里将她的‘海棠   圣体‘拉出来溜溜——看看有没有忽然冒出来的身体修复警告提示词。   潘玉莲的这份心悸,是为着明崇帝的态度……他不信任慈宁宫了,甚至怕她在这吃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稀里糊涂的丢了命。   就在明崇帝和潘玉莲片刻的眼神交错间,上首的闻太后含笑开口了,:“庄妃前些日子送了些罗汉果来。”   “小厨房里制成茶饮,哀家尝着很不错,就让她也过来一道尝尝。”   闻太后甚至都没问明崇帝含章殿里的事,只是似笑非笑的道:“如今皇帝莫不是也想着尝尝这茶汤的滋味。”   “儿臣却之不恭,多谢母后。”   隔着个黄花梨的木桌的是左右两把对称的椅子。   明崇帝直接坐在了靠近闻太后那侧的椅子上,潘玉莲的位置只能移开,往下去了。   郑嬷嬷亲自送了茶汤上来时,明崇帝正在同闻太后说话。   闻太后神情含笑,明崇帝的姿态也很是温和,甚至殿内的气氛很是平和……除了精神下意识绷紧的潘玉莲。   见明崇帝去端茶盏的手,‘不慎’靠近她喝过的那个茶盏,潘玉莲连忙将新的茶盏轻轻的送到了明崇帝的手边。   明崇帝回头看向潘玉莲。   潘玉莲眼神温软看着明崇帝,轻声道:“陛下,您小心烫。”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   潘玉莲眉眼含笑的看过去。   明崇帝顿了顿,随后他轻轻拍了拍潘玉莲的手,端起了茶盏。   等喝了茶,又说了会儿话,明崇帝就带着潘玉莲走了。   “哈哈哈。”   独留在闻太后先是摇着头轻笑,随后更是仰面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荒唐……”   “真是荒唐!!!”   闻太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笑的全身发抖,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了地上。   “啪——!”   这一下叫郑嬷嬷和燕秋嬷嬷都吓得跪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抬头想说什么的时候,却惊见闻太后已然泪流满面,:“为了这个女人。”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   如今入了冬,宫中出行的撵轿就换成了不透风的暖轿。   出了慈宁宫,潘玉莲是跟着明崇帝一起上的轿子。   潘玉莲也不知道明崇帝和闻太后之间忽然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对‘天家母子’之间的恩怨情仇,潘玉莲惯来都十分的小心谨慎,更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也从来没有说过闻太后的一句不是。   看明崇帝神色冷沉,潘玉莲便也没有说话,而是安安静静的仍由明崇帝抱着她。   暖轿外风声肃肃,轿内,忽然响起了明崇帝的声音。   “为什么换了茶?”   因为闻太后哪怕疯了都不会想这么害死明崇帝,给他的茶,一定是最好的。   而刷皇帝感情这事,不是应该无时无刻,顺手的事?   一贯都会用甜言蜜语灌饱人的潘玉莲这次却没有说这些话。   她抬起头对着明崇帝黑沉的目光,随后慢慢的笑了起来,:“陛下,您也知道,嫔妾就是个小心眼。”   “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   潘玉莲轻声叹息着蹭了蹭明崇帝。   “若是嫔妾哪一日真的,真的一命呜呼了,哪里能任由行凶的人逍遥法外?”   “您这么英明神武,一定会将所有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还嫔妾一个公道。”   明崇帝抱紧了潘玉莲。   他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头。   半晌,潘玉莲听着明崇帝道:“不会一命呜呼,我们玉莲要长命百岁。”   潘玉莲嘿嘿笑着连连点头。   都说‘祸害遗千年’,现如今只要不是一见面就捅死她,只靠其他的什么手段……她还真能活的挺久。   ……   自从听着闻太后命人将潘玉莲带进了慈宁宫。   闻怜玥就一直提着心等着消息。   再听见明崇帝那般急切赶来的消息,闻怜玥都恍惚了片刻。   说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着这般毫不掩饰的‘偏爱’无动于衷。   特别是因着潘玉莲而被明崇帝不留情面的羞辱了之后。   闻怜玥嫉恨之余却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的好姑母自己去撞的头破血流一次,就该死心了。   看皇帝的态度,她是肯定进不了宫了,但她还有其他的价值。   闻家在有希望继位的皇子龙孙里总得博一个……现如今,这些留在京中领了差事的世子里,既没成婚又没定亲的,屈指可数。   要博就博一个大的!   要么迎来泼天富贵,要么认赌服输。   这般打定主意的闻怜玥被传至内殿时,瞧着闻太后沉凝的脸色,再听着她的那些吩咐时,彻底放下心。   ……   夜里,躺在榻上的闻怜玥睡了自进宫后的第一个好觉。   梦里,她握着凤印,穿着凤袍,高高的站在太和殿内,受着所有命妇和宫妃的朝拜。   闻家所有人都对着她或是跪拜或是躬身低眉的恭维……   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潘玉莲披头散发,满身狼狈的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她的大腿摇尾乞怜,苦苦的哀求着她……   陷在美梦中,紧紧闭着眼的闻怜玥笑出声。   …… 第94章 家千元大礼包和粉彩套装   大晋朝如今正逢战事,除了要紧的天地祭祀礼外,其他的庆仪一切从简,便是除夕的宫宴也不例外,年节都彷佛是匆匆而过。   冬去春来,才觉韶光明媚,淑景荣和的时候,恍然便到了初夏。   不过夏日蝉鸣,可远远及不上信王世子和闻七姑娘这对郎才女貌的登对璧人眼下的‘风声’响亮。   ……   长信宫   看着挺着腰垂着头,直直跪在她面前的潘文珺,潘玉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大姐,你先起来吧。”   那些原著剧情……好吧,因为某个‘搅屎棍’硬生生拉了这个世界某个顶尖权力人物下场合力搅合,剧情早就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至于原著中的‘官配’姻缘……男女主之间再美再好的情感,终究也抵不过赤裸裸的王权富贵一场。   是的,这事最先亲自下场拆‘官配CP’的就是明崇帝。   对着信王府,他稳准狠斩断‘情缘’并扩大了范围——潘府的其他姑娘一个都不能进信王府,更不许两个府上有其他的什么姻亲瓜葛。   而潘玉莲则是亲自对潘府动手——强逼着潘老爷辞官致仕,回乡养病。   林夫人还留在京中,便是潘大哥也没走,现在在国子监读书。   而府里有孩子的几个姨娘……也一个都没跟着潘老爷走,她们全部都打   着侍奉林夫人的名头留在了京中。   废话,潘玉莲的心眼能有多大。   她专门让汪公公派人跟着去看着潘老爷‘低调内敛’的安心静养。   让他过上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好日子。   那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亲事?   还不如留在京中好好的巴结潘玉莲……   如今潘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对着潘玉莲更是嘘寒问暖的关心。   为着一双儿女的前程,林夫人都对着潘玉莲止不住的跪了。   她泣涕涟涟的深刻反省自己从前的错处,力求能好好弥补潘玉莲。   之后痛哭流涕,声泪泣下的林夫人被带去偏殿梳洗,可潘文珺却还未曾起身。   “娘娘……”   青蓝的衣裙略有些空荡,身形消瘦的潘文珺脸色越发的苍白,从前端庄明艳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薄纱。   说实话,还在潘府的时候,潘玉莲也曾幻想过自己得意洋洋,扬眉吐气的场景。   但现在看着潘文珺这般模样,潘玉莲却发现压根就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爽。   “从前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多说无益。”   潘玉莲摇摇头,:“不管你现在想说什么,本宫都不会觉得心头痛快。”   在潘府的日子不算差。   又或许是经历的多了,经历过几次三番栽赃陷害,你死我活的争斗,又亲自收拾了潘老爷,潘玉莲现在提起潘府也不像从前那么咬牙切齿了。   她甚至还能想起几件同姐妹一起的趣事——“戏精”是怎样练成的。   “大姐。”   潘玉莲心平气和的看着潘文珺。   “大姐,看在当初入宫时你送我那些厚礼的份上,你依旧是我大姐。”   “往后你若是遇见实在过不去的委屈,我会以庄妃娘娘的名义,为你做主三次。”   “娘娘。”   神色灰白的潘文珺眼中隐约有些泪,她仰头看着潘玉莲,嘴唇轻轻颤抖着。   尽管潘玉莲此刻的神色也稍显动容,但她眼中却始终冷清如一。   明崇帝是个好老师,潘玉莲如今跟着他学的很不错。   潘玉莲仔细的思索过——   在原著中的男主在宫中有皇后、有昭妃一明一暗保驾护航。   朝中又有信老王爷出力,他自己也在面对草原十八部的来人时大出风头,因而他能很从容的同潘文珺往来。   潘府的门楣不显,与林家也隔着一层……对慕容烨来说,实在是恰到好处的合适。   但现在,薄皇后的大半心力被潘玉莲撬走了,对着慕容烨也没有那么亲近。   能一心一意为他‘吹枕边风’的昭妃死了。   又冒出个骁勇善战的吕禄山大抢风头。   甚至因着潘老爷大闹信王府丢官的事,他还在明面上死死得罪了潘府,得罪了潘玉莲这个宠妃。   战事,没人敢保证一定胜利。   因而现在势单力薄的慕容烨,急需在后宫和前朝中寻找一个新的助力。   闻家——既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又是朝中清流,闻老太爷的学生遍及朝堂……   啧啧啧,多合适,多般配啊。   现在潘玉莲只想让信王府同闻家锁死,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这桩婚事。   至于说为防原著中的‘男主女情感羁绊光环’弄死潘文珺,以绝后患?   不不不,潘玉莲确实还没能进化到那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而这世上所有的事……那都得是有代价的。   你受什么保护,就必得受什么桎梏。   潘玉莲从没将潘文珺逼上绝路的打算,但也确实不必对她这么优容。   是的,别看一个‘宠妃’听起来名头不好。   但她亲口允诺作为‘靠山’的分量,却是实打实的。   既然说尽了好话,好处也给了,作为‘靠山’利益也绑在了一起,接下来就该来点实际的了——官配必拆!   “大姐,信老王爷如今领兵出征,信王世子的安稳愈发的重要。”   “更何况,世子贵为皇族宗亲,高门大户,他的亲事,陛下早早的就定下了主意,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这事一直哽在心头的潘文珺,此刻再也忍不住,眼泪忍不住哗啦啦的落下。   潘文珺不是潘玉莲这般丧心病狂,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口蜜腹剑的“感情骗子”。   少女怀春的时候感情最为真挚,甚至偏执些是头脑发热时都敢以死证情的那种。   更何况……潘文珺刚开始就对慕容烨还存着些愧疚。   潘文珺啜泣不已的哽咽道:“我同他,同他两心相悦,情投意合,曾许下海誓山盟……”   潘玉莲眯了眯眼。   男主女之间的这些情情爱爱的,她在原著中早就看过了。   她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日,潘文珺就已经陷的这么深。   要是潘文珺最后还是不太冷静……潘玉莲就要考虑,是不是要采取什么‘强制手段’了。   “所以为了这份情投意合,为这份海誓山盟……爹就去大闹了信王府。”   “十年苦功一朝散尽。”   “他不仅自己丢了官职,累的府中上下以泪洗面,还牵连我被陛下训斥冷落?”   张口就来的潘玉莲神色冰冷的看着潘文珺。   “说到底,当年府上就曾背信弃义,欠他一次,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潘文珺愣在了那。   她呆呆的望着潘玉莲,嘴张张合合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绞痛心肠的恶魔的低语还在响,:“……那般断腿之祸,背信弃义的刻薄羞辱却半分都不计较,他莫不是圣人转世不成?”   “大姐,咱们潘府有什么?”   “有的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   “还是个贪墨渎职的小官,信王世子他是真心想求娶潘府的人?”   “不管他是报仇也好,羞辱也罢……如今正逢战事,莫说是你,便是本宫对着信王府都得退避三尺!”   “如今爹已经丢了官职,灰溜溜的回了乡下养老。”   “报应不爽。”   “恩怨已了。”   “若是潘府再去招惹他,你说下一个会轮到谁?”   “是,你同他或许还有点感情。”   “但潘府能和闻家比吗?”   “当然,说不得他看在你容貌不俗又痴心一片的份上……大发慈悲愿意收了你进王府。”   “可继续搅合进恩恩怨怨里的代价是什么?”   “是要林夫人豁出命去抵,还是大哥赔上一切?”   “更何况,大姐你知道的。”   “你是清清楚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当初不惜一切都要进宫,这辈子,看的最最要紧的就是荣华富贵。”   “现在的好日子,也断断不会由得他人破坏。”   “信王府,闻家,太后娘娘……我一个都惹不起。”   “若是潘府再出什么岔子,或是自不量力的再得罪了信王府……那就别怪本宫只能六亲不认,大义灭亲了。”   潘文珺眼中光彩骤然急剧黯淡,闭着眼却依旧泪流不已。   随后她脸色灰白,神情木然的慢慢对着潘玉莲伏地叩首。   “娘娘的教诲,我记住了。”   “铭感五内,永世不敢忘。”   ……   看着潘文珺扶着林夫人离去的身影,潘玉莲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听梅上前轻轻地揉着潘玉莲的额角,:“娘娘。”   “蛤,从前只看那些甩着钱说着‘离开我儿子,就给你***’的恶婆婆是个什么嘴脸……我现在自己倒是体验了一把。”   看着摇头晃脑感慨的潘玉莲,听梅笑了笑,过了一会儿,长信宫中便传了午膳。   用过午膳,潘玉莲正要按着惯例午睡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恭喜娘娘已连续签到整整七百三十天(两年)。”】   【“为庆贺娘娘连续签到支持,现游戏内展开‘特别感谢’的优惠庆祝特别活动。”】   【“活动名为幸运一元星。”】   瞅着这活动的名称,潘玉莲眨了眨眼,可她没有点开活动详情进行查看,而是先和系统掰扯了起来。   “统哥,咱们上次一周年庆的时候就搞了活动。”   “我在那个‘幸运膨胀里’里愣是搭上了全部身家,整整五十金,结果给我来了‘谢谢惠顾’,甚至连本钱都没保住,甚至连充值都没算。”   潘玉莲顿了顿,:“当然,我承认是我自己看着里头膨胀的十倍、五十倍和一百倍时动了贪念。”   “但我现在吸取经验教训,戒贪戒躁了啊。”   “若是这次还是那种类型的周年庆……”   潘玉莲叹息着摇了摇头,:“统哥,你别弄出来影响咱们的感情啊。”   【“……请娘娘放心,游戏系统内所有活动都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透明的原则。”】   【“游戏的所有设计都是为了给娘娘提供最大的帮助,更优质的游戏环境。”】   【“本次活动为特别感谢娘娘的支持,同时也为弥补娘娘‘一周庆’活动时运气稍欠的遗憾,本次周年庆特意展开空前绝后的优惠活动,请娘娘登录点击游戏活动页详查”。】   “好吧。”   “谁让咱们两相依为命这么久。   “在这个世上……我只相信统哥你。”   习惯性说着甜言蜜语的潘玉莲点开了优惠活动。   【“幸运一元星——本次活动为特殊周年庆,特提供特殊道具‘彩色幸运机’,幸运机屏幕中会出现随机价格的礼包,无论该礼包原价多少,娘娘均可充值一元进行购买。”】   【“使用方式:请娘娘拉动‘彩色幸运机’左侧的游戏杆,初始免费刷新三个礼包,若娘娘对礼包不满意,可使用金叶子增加游戏杆的推动次数,重新拉动游戏杆进行刷新,直至刷新出娘娘满意的礼包为止。”】   【“活动时间——本次活动有效购买期,截至零点结束。”】   【特别提示:特殊活动无法使用代金券,   需娘娘当次充值一元,本次礼包仅可购买一次,选定之后无法退换,另本次活动中所有礼包内的保底道具,仅可随机提供一种,请娘娘谅解。】   潘玉莲慢慢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随后她又睁开了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活动。   要充值一元……充!!!   潘玉莲强忍住激动的心,控制着颤抖的手,深吸一口气点击到了屏幕上的开始活动。   刷啦啦的礼包再晃动,潘玉莲的心也跟着哗啦啦的在晃动。   “啪——!”   游戏机里的礼包刷新停止了。   潘玉莲也跟着一道停住了呼吸,她看向了游戏机的屏幕框。   【“恭喜娘娘刷新成功。”】   【“1元礼包、3元礼包、10元礼包。”】   尽管知道系统就是为了刺激消费,就是为了要钱。   甚至现在停手就是赚了……   但就问你们,真的,扪心自问,在知道连1000元的礼包也会刷新出现的时候,现在能不能停手?   刷新一次需要5枚金叶子,但一张一元的代金券就有整整100枚金叶子……   曾经发誓,她再赌运气就是狗子的潘玉莲直勾勾的盯着屏幕,眼睛眨也不眨的投进了5枚金叶子。   刷啦啦——   【“恭喜……”】   【“6元礼包、30元礼包、6元礼包。”】   潘玉莲抿了抿唇:“再来!”   【“恭喜……”】   【“68元礼包,……”】   “再来!”   【“恭喜……”】   【“30元礼包……”】   ……   日头西斜,贵喜忍不住朝着内内寝宫里看了看。   “娘娘今日是睡的时候长了些……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   听梅:……   若说‘杀红了眼’也算的话,那潘玉莲确实是身子不适了。   “昨夜里娘娘睡得不大安稳,且再等等吧。”   贵喜顿了顿,昨个儿明崇帝没到长信宫来。   不,再往前数,明崇帝已经足有十日未曾踏足后宫了,甚至都没往御前传召过潘玉莲。   这些时日不光是后宫,就连前朝气氛都无言的紧张了起来,像是忽然暗暗的绷紧了弦一般。   所以现在说潘玉莲昨夜里没睡好……贵喜轻轻的叹口气,沉默的点了点头。   又等了不知多久,忽然听着殿内传来了响动。   听梅连忙同贵喜进了殿。   只是走到内寝宫时,贵喜停了下来,听梅继续往里去。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从床榻上摔下来的潘玉莲正狼狈的一只手扶着床沿,一只手撑着自己爬起来。   听梅连忙过去扶住了潘玉莲。   “啊,不,不行,腿麻了,等会儿……”   潘玉莲坐在榻上,‘嘶嘶’的缓了好一会儿。   听梅蹲下身慢慢的揉着潘玉莲的腿,仰头看着满脸高兴的潘玉莲,:“娘娘可是遇见了什么喜事?”   潘玉莲嘿嘿的乐了起来。   尽管花上了整整175张代金券,还有充值的100金,她拿到了那个‘1000元’的礼包!   “对了。”   潘玉莲一拍脑门。   “你瞧我光顾着高兴了,都没来得及打开礼包。”   “快,快,我们去洗手。”   仔仔细细洗了几遍手的潘玉莲,这会儿端端正正的坐着,伸手点击了屏幕中的那个千元大礼包。   【“经检测,娘娘持有‘福运套装升级卡’且符合使用条件,是否确认使用?”】   “确认。”   ‘哗啦’一下,礼包打开了。   略去了那些银叶子和丝线之类的那些常规材料,整个屏幕上迸发出了一阵潘玉莲曾经见过一次的绚烂粉色金光。   【“恭喜小主获得六星套装红锦戏青莲(粉彩绝版)!!!】   【“恭喜小主……”】   【“……”】   整个游戏页面内再度被疯狂滚动的喜报刷屏了。   依旧是那股奢华的光芒堪称亮瞎眼。   潘玉莲眯着眼稍微缓了缓,才总算睁开了眼。   屏幕上豪横的金粉之彩还在闪耀:   【“六星套装(粉彩绝版)——红锦戏青莲。”】   【“套装效果:福运成双(特殊)。”】   【“注:该绝版套装具有唯一性,因小主所处环境特殊,穿戴后无法脱除,无法转移,请小主谨慎穿戴。”】   依旧没有评分,也没有特性,没有花里胡哨的解释说明,很简单的几行字。   【请小主确认是否进行穿戴?注:一经穿戴,无法脱除,套装效果即刻生效。】   潘玉莲直接是犹豫都没犹豫的点了点头。   “确认。”   粉彩的光芒尽数消散,衣柜首位粉彩的“阆苑海棠”旁多了个永久性的灰色“红锦戏青莲”。   潘玉莲朝着自己上下左右的好好看了看。   依旧是……毫无感觉。   潘玉莲笑道:“这会儿总该是正经的套装效果了吧?”   “统哥,你能不能给我个提示?”   【“……游戏内提供的一切道具均为全力帮助娘娘达成‘宠冠六宫’的成就,还请娘娘放心。”】   【“为保证游戏乐趣,请娘娘耐心自行探索激活效果。”】   这就是实在不能再继续透题了。   潘玉莲挑了挑眉,不再追问了。   “谢谢统哥。”   【“娘娘不必客气,应该的。”】   ……   得到超预期的套装,虽然还不知道它到底有个什么效果,但潘玉莲心情一直都很好。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明崇帝将她传至了含章殿。   战场上的战事瞬息万变,各种消息接连不断,因而潘玉莲只是了解了大概——   这段时日,大晋朝与草原十八部的战事一直占据上风,断断续续间甚至略有小胜。   可是现在,吕   禄山失踪了。   迄今为止,已经失联了整整三十七天。   陷在草原这么多的时日……凶多吉少。   甚至祸不单行,信老王爷旧疾复发,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但这消息迟早会瞒不住的。   潘玉莲下意识的看了看系统——所有的人物卡离开系统后,就变成了另外的个体,所有的详细信息都不可查看。   但卡牌是否损毁这个最基础的信息却能看到。   没破……人没死。   但现在战事如何,潘玉莲也确实无从得知。   原本抽到大奖的好心情骤然消失一空。   这会儿殿内空荡荡的很是安静。   潘玉莲仰头望去——   烛火微晃,高居御座的明崇帝像团沉肃的阴影,神色模糊的让人看不清楚。   她一步步的走上了御阶,随后慢慢蹲在明崇帝的身前,又伸手抽出了他手中折断的御笔,擦拭着他手上的血迹。   世事当真奇妙。   尤记当初潘玉莲手心受伤,明崇帝握着她的手看着她。   如今却颠倒了过来。   明崇帝紧紧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   垂眸,长久的看着她。   明崇帝脸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意。   “玉莲,喜不喜欢江南?”   潘玉莲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常听他们说起江南的风景,想去看一看。”   明崇帝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去看看吧,朕让他们送你去江南。”   潘玉莲仰着脸,眉眼弯弯的看着明崇帝,笑眯眯的道:“好啊,陛下一定记得下江南的带上嫔妾。”   明崇帝摩挲着潘玉莲的脸,他笑着眨了眨眼,:“朕这次,就先不陪你去了。”   “哦,那陛下要去哪?”   “去哪……去玉门关。”   潘玉莲点了点头,:“好吧。”   “陛下就先去玉门关,嫔妾在宫中等着陛下回来带嫔妾一起下江南。”   明崇帝眼睛泛红,声音也有些哑,:“玉莲,听话,朕……”   不管明崇帝说什么,潘玉莲的脑袋左摇右摆,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她抱着明崇帝的手,脸贴在他的掌心处,嘀嘀咕咕的道:“陛下在这。”   “这就是嫔妾的家。”   “嫔妾哪也不去。”   “玉莲……”   一滴滴的眼泪落在了明崇帝的掌心。   “嫔妾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这宫中的一切……”   “陛下若是嫌恶嫔妾,远远的将嫔妾打发走……嫔妾就吞了满肚子的金银珠宝早早的去阴曹地府等着。”   “等着寻到陛下讨个说法。”   “你呀……”明崇帝摇摇头笑了。   可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明崇帝慢慢的伸手摸着潘玉莲的头。   “……那就,那就在家里等着朕。”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嫔妾还亲手给您烧汤。”   破涕为笑的潘玉莲再度仰头看着明崇帝。   “陛下一言九鼎,不能反悔。”   明崇帝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头,笑着点点头,:“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 第95章 支啊,果然还是爱狗血,狗血上新……   含章殿   自三日前被传至此,潘玉莲就再未踏出含章殿一步。   以往总感慨宫中的时日格外的漫长,但这次,却觉得时间好像从未这么快过,一转头,太阳就飞快的数度东升西落,催人离别。   ……   夜色沉沉,晚风习习间潘玉莲走在了回长信宫的路上。   她没有乘坐轿撵,就这么走在含章殿到长信宫的这条花路上。   繁星密布,月色清寒,薄薄的朦胧亮色洒下,原本沿途花团锦簇的热闹,像是忽的一下散了。   回了长信宫,看着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的潘玉莲,殿内的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听梅走了出来。   “娘娘,如今夜色深了,不如,不如您先歇息片刻?”   潘玉莲摇了摇头。   看着满殿宫人止不住的担忧神色,潘玉莲又轻声道:“这会儿睡不着而已。”   “白日里总是有能睡着的时候。”   明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到这会儿算是传开了。   那些复杂的朝政之事宫中的人也看不懂,只不过他们的心也提了起来。   满殿烛光葳蕤,今夜无人入眠。   直到天边现出鱼肚白之际,外头响起了鼓声——大军出征了。   整夜里都一动不动坐着的潘玉莲,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猛然奔向了宫门口。   “娘娘,娘娘。”   潘玉莲的举动吓了众人一跳。   他们连忙跟了上去,却见潘玉莲站在了长信宫宫门口,再未曾踏出一步。   橙红的辉光毫不吝啬的洒在了潘玉莲的身上,她望着午门的方向,手里紧紧的握着枚印章。   【“朕留汪岑在宫中,无论何事,无论何时何地,你尽管吩咐他。”】   【“禁军三百,凭此印可调动他们,若同中宫凤印一起,可调兵六百。”】   【“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这世事不尽如人意,朕,朕是皇帝,万民君父,总得去弥补这个疏漏之处。”】   【“只是朕还有私心……”】   【“玉莲,等朕回来。”】   【“没收到朕的死讯时,无论如何,都要等着朕回来。”】   【“若苍天薄幸……朕愿你依旧风风光光的活在世上,也允你,允你同赴碧落黄泉。”】   ……   就知道能做皇帝的浑身都是窟窿眼。   她现在,往后,都能风风光光的活的好好的,哪里会想去死?   潘玉莲面无表情的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   ‘嗤——’   皇帝都不在这,演给谁看呢。   外头的点兵出征鼓噪的烈烈喊杀声里,潘玉莲望着天空,猛的竖起了一根中指。   艹你***的!!!   她费尽心机‘坑蒙拐骗’,好不容易才过上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贼老天却总不死心。   剧情被她搅成了一团‘狗屎’。   贼老天也反手‘糊’了她一脸的‘狗屎’。   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反派不得好死。   ……   明崇帝出征的这日,整个后宫中都静悄悄的,只间或有两声压抑住的哭声响起。   而潘玉莲却再未有什么激烈的情绪表露。   一贯眼泪说来就来的她更是半点也没见泪水,只是抱着她的珍珠猫,格外安静的在长信宫中待了有足足七日。   到第八日的时候,坤宁宫的宫人直接来请她去‘请安’了。   该说不说,尽管薄皇后总是嫌宫妃们挤在坤宁宫里叽叽喳喳的烦人。   她自己也总被吵得头疼,但中宫请安的事,却一直没停过,就像点卯似的,即便无甚大事,且都去坐坐。   直到这次明崇帝出征,请安的事暂缓,但宫中却莫名的有些浮躁和不安。   翌日中宫就恢复了请安,唯独不见潘玉莲的身影。   自从潘玉莲这个撒娇卖乖间不要脸,绞尽脑汁骗人的骗子,喜提‘魅魔’称号以后——她去不去坤宁宫请安的,薄皇后都随她的意,更是从未遣人来催过她。   皇帝出征后一连几日,潘玉莲都一直足不出户的待在长信宫里,坤宁宫来人请她了。   ……   坤宁宫   与以往的喧闹不同,这次殿内却很安静。   静的人心头发慌。   宫妃们一个个都提不起精神,垂着眼坐在殿内,一言不发。   就在满殿的寂静中,殿外响起了太监的通禀声:“庄妃娘娘到——”   听着动静的众人下意识的往殿门口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的丁香紫与秋香色相撞,荔枝白的披帛缀在其间。   乌云叠鬓,华光靡艳的美人裹着淡淡的香风,她噙着明媚的笑意走来,走动间鬓间的金步摇微晃,披帛也随着衣裙而动——像是沉闷的夏日里忽的吹进来了一缕清风。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潘玉莲笑着道:“嫔妾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看着光彩动人的潘玉莲,原本脸色沉肃的薄皇后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无妨,坐吧。”   “多谢娘娘。”   满殿的妃嫔起身见过潘玉莲。   潘玉莲大大方方的受了礼后坐了下来。   待宫人奉上茶汤后,她端起喝了一口。   “嗯。”   喝了茶的潘玉莲笑着连连点了点头。   她捧着茶盏看向薄皇后,;“还是娘娘这的茶滋味好。”   自潘玉莲进来后,薄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收过,她看着潘玉莲笑道:“既喜欢,就过来多坐一坐。”   闻言潘玉莲却是耷拉下了脸,:“嫔妾还以为娘娘会说要送嫔妾一些呢。”   潘玉莲这话一出,满殿的宫妃都笑了起来。   是,平日里一心一意霸占着皇帝,独得圣心,嚣张跋扈,张狂浅薄的潘玉莲,确实不招人喜欢。   但现在看她——依旧还是这么光彩照人,气定神闲,看的人心头不知不觉   间就跟着也松了口气。   今日宫妃们在坤宁宫请安的时辰都久了些,茶都上了好几次。   而她们也是从茶开始,一路说到了琴棋书画,待这次请安散了的时候,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潘玉莲还是一如既往般的留在了坤宁宫用膳。   用过午膳,潘玉莲就在殿内来回溜达了几圈消消食。   等潘玉莲又嚯嚯了一阵薄皇后养的珍品奇花异木时,被揪着衣领‘压’回了坤宁宫。   这回潘玉莲可没有什么‘挡箭牌’了。   薄皇后一边翻着宫务,一边数落着潘玉莲。   潘玉莲耷拉着眉眼,伺候她净手的听梅和冬英都在偷偷的笑。   擦干净手,潘玉莲一溜烟儿的就跑到了贵妃榻上,随后她就猫过去,枕在薄皇后的膝上连连求饶。   薄皇后笑着取了帕子,伸手擦了擦潘玉莲脸上沾着的水珠。   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响起,潘玉莲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可没过多久,翻页的声音停了,薄皇后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轻声道:“后日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跟在本宫身后。”   潘玉莲倏地睁开了眼。   薄皇后还在说着话,:“……如今信王世子入主东宫。”   “圣上又亲自给他赐婚。”   “如今信王府同闻家结亲,势如中天。”   “宫中又有闻太后在……玉莲,明日,明日且忍耐一二。”   就像每本书的主角一样,每每遇见绝境的时候,他们就会绝处逢生,逆风翻盘,顺势而上。   前方战事吃紧,明崇帝不能,也不会在这时候动闻家。   相反,他还得予以支持,在最快的时间里稳定朝政。   明崇帝至今膝下无子。   所有人都知道新的储君会在几个皇室宗亲里选择,只是没想到一直悬而未定的事,这次会因着这场意外来的这么快。   信王世子监国,又有闻家连同诸位阁老辅佐,现在就差最后一道名义上的旨意了。   潘玉莲仰头看着薄皇后。   薄皇后脸上有担忧,但不多。   她更多的,只是怕闻太后或是那位闻七姑娘会为着那日梅园里的遭遇,给潘玉莲脸色看。   但这种事,说破天去不过也是个小事。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因着几句口舌而已就咄咄逼人的追着潘玉莲不放。   而潘玉莲在明面上更是与慕容烨毫无瓜葛……不对,也是有的。   但那是潘府同信王府的事。   现在为了这点小事,潘老爷都已经灰溜溜的辞官回乡了,看起来吃了大亏的还是潘府。   闻太后……薄皇后就更不担心了。   为着潘玉莲小产的事,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大病了一场,总有几分容情的。   而明崇帝也是,他眼中的信王世子,和潘玉莲眼中的信王世子压根就不是同一个模样。   毕竟谁还能扒开慕容烨的心看一看里头是个什么颜色?   甚至自入宫以来,慕容烨同潘玉莲只是为数不多的两次点头之交,同他情意绵绵间纠缠不清的是潘府嫡出的二姑娘。   如今哪怕只为着那个位置,信王世子都必得好好的善待众人。   潘玉莲:……心头止不住的无声轻叹。   看看,报应来了吧。   现如今,其他人眼中的‘宫斗副本’同她眼中的‘宫斗副本’,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种,这种现如今,满宫都是虎视眈眈的仇人,磨刀霍霍等着将她扒皮拆骨的感觉……啧啧啧。   潘玉莲也不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傻*,现在就是形势比人强。   若只是面子上过得去……那潘玉莲也能识趣的低低头,也就过得去了。   但若不是为着面子……潘玉莲也实在没那个劲儿在去搞一回宫斗了。   她毫不介意鱼死网破。   活着干,死了算。   “玉莲?”   潘玉莲慢慢的将头埋在薄皇后的腰腹,轻轻的‘嗯’了一声。   薄皇后笑笑,:“都是些小事,倒也不必过于担忧,说不得本宫只是杞人忧天了呢。”   想起慈宁宫里的那杯茶和闻太后还有明崇帝的脸色,潘玉莲又叹了口气。   但愿吧。   ……   慈宁宫   要问现在最想见到潘玉莲的是谁?   没错,就是信王夫妇!   这世上,简直没有比潘玉莲更会拉仇恨的人了。   一面之缘间就能叫人翻来覆去,念念不忘的人实在屈指可数,但潘玉莲偏偏就是能做到。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谁想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为着潘玉莲,闻家在羞辱她,闻太后也在羞辱她,明崇帝刻薄更甚……这些羞辱足以让闻怜玥记住潘玉莲记得刻骨铭心。   慕容烨在前朝暂时还抽不出空,他人也过不来,但闻怜玥她现在就在慈宁宫。   如今情形特殊,闻怜玥甚至都没出宫,这些时日就一直侍奉在闻太后的身边。   她还跟着宫里的尚宫女官还有掌事姑姑,学习宫中的事务以及其他的规矩。   待到请安的日子,这天天不亮,一夜没怎么睡的闻怜玥就爬了起来,去了梳妆台前打扮。   请安的时辰一到,薄皇后领着一众宫妃到了慈宁宫。   “臣妾嫔妾等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如意吉祥,祥康安泰。”   “都起来吧。”   看着满殿的嫔妃,闻太后的目光那是一点都不犹豫的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看着潘玉莲和她手边的茶盏,闻太后心头的怒火‘呼啦’一下就膨胀了起来,甚至她的手都微微的攥了起来。   那日的那杯茶……皇帝,她这个儿子,是当着她的面,喝给她看的。   甚至临出征前,皇帝前来慈宁宫拜别,尽管他都没提及潘玉莲,只说让她好好保重身体,免得他在战场分心。   可他都毫不遮掩的明示——他情愿同潘玉莲这个‘妖精’、同这个‘祸水’一同去死了!   若是潘玉莲出点事,皇帝还能不分心?!   这个孽障,这个不孝子……难不成当真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混账,得了失心疯!   简直荒唐!!!   “太后娘娘,如今宫中……”   薄皇后说了点什么,闻太后压根就没听进去一点。   这宫里的事情,薄皇后自己一贯都处理的很好。   潘玉莲坐在殿中,捧着茶,降低存在感,老老实实的坐着。   可闻太后的目光,依旧三五不时的就落在她的身上。   薄皇后的话说完,闻太后点点头,随后就吩咐道:“这些日子你们抄的经书,且都送去法华殿供奉。”   对,抄经祈福,也是宫妃们现在顶顶要紧的业务。   听着太后娘娘发话,满殿的妃嫔立即齐齐起身,:“是。”   “庄妃。”   请安的事了了,本来想跟着大部队一起悄悄溜走的潘玉莲被太后娘娘点了名。   薄皇后和潘玉莲一起停了下来。   上首的闻太后已经被闻怜玥扶着起身。   她看都没看薄皇后,只淡淡的吩咐道:“随哀家到小佛堂去。”   闻言薄皇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潘玉莲对着薄皇后笑了笑,随后她朝着闻太后的背影悄悄的昂了昂头——娘娘,嫔妾过去了?   薄皇后点点头,无声道:“快去吧。”   ……   小佛堂内,檀香袅袅,香烛冉冉,供奉的观音像慈眉善目。   跟在后面进去的潘玉莲的脚步放轻了些。   对着菩萨拜了拜的闻太后转过身,潘玉莲规规矩矩的站着。   闻太后眼神忽明忽暗的,在这略微显得有些昏黑的地方,有些吓人。   这模样叫潘玉莲提着心,准备看看闻太后是不是要‘变身’的时候,就见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闭了闭眼。   “自今日开始,你就在这佛堂内好好的诵经祈福,消孽去灾。”   “是。”   潘玉莲老实应下了。   这事不难——   这是特地在膝盖上绑了厚厚棉布的潘玉莲跪着诵经时,第一个时辰时的想法。   等又过了半个时辰,跪在那浑身上下都是汗的潘玉莲就没这个心思了。   夏日本就闷热,这小佛堂内门窗紧闭,更别提有个什么冰鉴这类消暑的东西了。   这会儿又烧着烛焚着香。   满是香烛檀香的气味憋在这佛堂里又闷又熏,让人闻之欲呕。   这老太太就是在撒气似的折磨人啊。   “笃笃笃——”   “佛说般若波罗蜜,是非般若波罗……”   潘玉莲手里敲着木鱼,嘴里嘀嘀咕咕的随便念叨着乱七八糟的经文。   “阿弥陀佛,佛说早知道就去江南了……”   想到跑路的潘玉莲稍微来了点精神。   现在她跑路去江南……好像也不行。   慕容烨如今监国。   宫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在宫外落在他的手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阿弥陀佛,大威天龙,我佛慈悲,真   的好渴……”   嘴里嘟嘟囔囔,眼前晕乎乎的潘玉莲舔了舔唇。   她只有早上起来的时候用了些汤,到这慈宁宫以后滴水未进。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潘玉莲转身朝着殿门口的嬷嬷道:“嬷嬷,劳烦你去取些茶水来?”   这会儿守在殿门处,盯着潘玉莲的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嬷嬷。   这面色更白的嬷嬷却生了两条细细的眉毛。   听着潘玉莲的话,她动也不动,只是肃着脸看着潘玉莲,沉声道:“还请娘娘在此祈福消灾,虔心礼佛。”   “啪——”   潘玉莲直接将手里的佛珠和木鱼槌丢在了一旁,随后她毫无顾忌的往地上一躺。   整个人直挺挺呈“大”字的躺在了地上。   这个举动惊得云穗嬷嬷两道眉毛都抖了起来,:“庄妃娘娘!”   潘玉莲懒洋洋的摆了摆手,:“本宫是在诚心礼佛。”   “佛祖慈悲。”   “总不忍心祂虔诚的信众就在眼皮子底下活活渴死,饿死吧?”   “现在,马上,去端水,端吃的来。”   潘玉莲放下手的时候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忍一忍是可以的。   闻太后被她骗的那么惨,现在权当让老太太消消气。   但,凡事都得有个度。   若是她们敢对她动手……今日她就敢血溅慈宁宫。   来一个就收拾一个!   汪岑的人就在慈宁宫外候着呢。   大不了轰轰烈烈的闹开,叫大家都没脸。   至于闹开后怎么收场……且再说吧。   潘玉莲这个没脸没皮的骗子,实在不是那种为了顾全大局就牺牲自己的人。   大局里都没她了,她还顾得了什么大局?   先顾好自己吧。   看着躺在那一副死皮赖脸,混不要脸架势的潘玉莲,云穗嬷嬷哪里招架的住?   潘玉莲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名头如雷贯耳,在这慈宁宫撒野……说不得她还真敢。   云穗嬷嬷不敢动潘玉莲,见慈宁宫的名头又唬不住潘玉莲,她只得出殿去禀报。   ……   坤宁宫   眼看着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却还没见着潘玉莲。   薄皇后坐不住了,她看着冬英,:“庄妃从慈宁宫里出来了吗?”   冬英摇了摇头,:“娘娘,还没有。”   闻言薄皇后眉心微蹙。   她不觉得闻太后能对潘玉莲又有个什么仇怨,但这时候……确实也太长了些。   薄皇后在殿内来回踱步了片刻,最后她还是道:“走,随本宫去慈宁宫。”   “娘娘……”   冬英下意识的想拦一拦薄皇后。   如今好不容易闻太后不对着坤宁宫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这回要是薄皇后无缘无故的去了,庄妃好端端的无事发生……岂不是又得罪了闻太后。   “去厨房取些上好的阿胶和血燕备好。”   薄皇后去内寝更衣,:“随本宫去慈宁宫。”   “是。”   ……   慈宁宫   躺在小佛堂里的潘玉莲见那个嬷嬷出去禀报,她就从地上爬起来,换了个虔心礼佛的跪拜姿势。   这慈宁宫里多少得给点面子。   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就再撕一撕。   “嘎吱——”   小佛堂的门被推开了。   跪在佛前的潘玉莲装模作样,专心致志的敲着木鱼。   待脚步声停在身旁,她扭头看去,就见闻怜玥莫名站在她身旁。   潘玉莲抬头看着闻怜玥。   闻怜玥也垂眸看着潘玉莲——   因着殿内闷热,潘玉莲浑身汗湿,脸上也沾着细汗,在这略显昏黑的地方,却像是在发光……甚至走到近前,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气。   现下潘玉莲脸色潮红,发闷的晕乎乎的时候眼睛都有点湿润,特别是她这么朝着佛像跪在,侧着头抬眼看过来的时候……   一站一跪的两人目光对视片刻。   闻怜玥侧过身,伸手从身后跟着进来的宫人手中托盘上端起了茶盏。   “庄妃娘娘。”   闻怜玥将茶盏亲手递了过去。   “多谢,多谢。”   潘玉莲脸上露出笑容,她连连道着谢伸手去接。   “啪——!”   不想潘玉莲的手刚刚挨上茶盏一点,茶盏就直直的落在地上。   “哗啦——”   茶水都洒了出来。   潘玉莲低头看看茶盏,又抬头看看闻怜玥。   却见闻怜玥一脸的惊慌,:“这,这怎么摔了。”   “庄妃娘娘,看烫着您了?”   “这可如何是好?”   潘玉莲摆摆手。   “没烫着,不是什么大事,劳烦你身边的宫人再去取一杯茶就行了。”   “这……”   闻怜玥有些为难的看着潘玉莲。   “娘娘,这茶,就备了一盏。”   说着话的闻怜玥,朝着潘玉莲略微移了移脚步。   绣着兰花的粉色绣鞋踩在金砖的茶水渍上,发出了‘啪啦’的水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佛堂里格外的明显。   ‘骨碌——’   那只绣鞋轻轻的踢了踢地上还有大半‘残骸’的茶杯。   潘玉莲的目光跟着茶盏晃了晃,就听见头顶传来闻怜玥轻柔的声音——   “庄妃娘娘。”   “确实没有多余的茶水了。”   “不如……委屈您就这么喝一些?”   …… 第96章 持福孕无双?福运无双?   昏黑的小佛堂内香烛还燃着。   红光忽明忽暗给人一种恍惚的错觉。   这里闷得晕乎乎的潘玉莲只觉得自己很清醒又有点不清醒。   嗯……是不是做反派的都这样?   而且她这拉仇恨的功力值,是不是也太高的离谱了点?   看着忽然出现眼前又无缝连接开始疯狂戏弄和羞辱她的闻怜玥,潘玉莲甚至先有种疑惑自己是不是渴疯了才出现的幻觉。   供桌后的神佛敛眉,慈眉善目,可闻怜玥却连半分的目光都吝啬投过去。   她站着直直的盯着潘玉莲。   在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觉角度上俯视狼狈的潘玉莲,真的,真的有种出乎意料的爽感。   现在的潘玉莲还能狂什么?傲什么?   时移世易,风水轮流转,如潘玉莲这般的轻狂之徒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等她舔干净这些茶水,她还敢在外面说什么?   闻怜玥发誓——   她因为潘玉莲受到的那些羞辱……她一定,一定会一点点的尽数都还给潘玉莲。   想到这,闻怜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愉悦笑容。   她伸脚踢开茶盏,慢慢的弯腰,以俯视的角度极具压迫性的靠近了潘玉莲。   “庄妃娘娘,听说您喜欢困鹿仙。”   闻怜玥扫了一眼金砖上的茶水,笑着道:“这……可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您快尝尝,千万不要   辜负了这份心意。”   看着近在咫尺的闻怜玥,潘玉莲歪了歪头,随即慢慢的笑了起来,原来不是幻觉啊,那就好办了。   一直盯着潘玉莲看的闻怜玥,自然也清楚的瞧见了潘玉莲不怒反笑的神情。   闻怜玥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她还在敲打着潘玉莲,:“这是慈宁宫……”   慈你**!   原本还跪着的潘玉莲忽然伸手抓住了闻怜玥的胳膊,随后骤然起身,猛地一拉——   “嘭!”   潘玉莲二话没有就突然发难,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还没等闻怜玥反应过来,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就重重的砸在了冰凉的金砖地上。   “啊——!”   一旁的宫人摔了托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声。   “闭嘴!”   被喝了一声的宫人立即下意识的收声。   反应过来后她连滚带爬的朝着潘玉莲跑来,:“庄妃娘娘,您快放了世子妃……”   潘玉莲不再理睬这宫人。   她扭过头,看着身下被自己的膝盖压着脊椎骨,手被反扭在身后趴在地上挣扎不已的闻怜玥。   又惊又怒的闻怜玥,脸色青青红红的格外难看,她咬牙切齿的喝道:“潘氏!”   “你是不是疯了。”   “这是在慈宁宫,你竟然敢……”   闻怜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讲武德’的潘玉莲打断了。   “废什么话你。”   “喝!”   潘玉莲冷笑着揪着闻怜玥的头发,压着她的头狠狠的按进了茶水渍里。   “我姑母可是太后!”   “我现在……潘氏——噗,你……”   哦,可怜的闻怜玥甚至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潘玉莲则是毫无怜悯之心。   她手底下更是毫不留情——揪着闻怜玥的头发,稳准狠的将人来来回回的按在那滩原本为她准备的茶水里。   “闻怜玥。”   “你们府上之前就没教过你,做坏事之前擦亮眼睛,掂量掂量是不是能得罪的起?”   “你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都敢欺负到本宫的头上来了?”   面色潮红的潘玉莲这会儿的眼神却很亮。   压着人折腾时,她脸上还露出‘十分反派’的张狂笑容。   只听她哼笑了一声,开口说话时声音带着沙哑,:“你也不好好打听打听——”   “在这宫里,要论起一朝小人得志的得意猖狂,放肆跋扈,仗势欺人,刻薄歹毒,谁还能及得上本宫?”   ……   慈宁宫   匆匆赶来的薄皇后没受到半分的推脱和阻挠,很顺利的进了殿内见着的闻太后。   看这情形,薄皇后心里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没有往她预想的最坏的地方发展。   只不过这般匆匆而来,忽然送补品的借口显然还是太过单薄了些。   听薄皇后拐弯抹角的提起潘玉莲,闻太后抓着机会将人着实训斥了一通。   “庄妃!庄妃!”   “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妃嫔!”   闻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薄皇后。   “还在王府的时候,你就由先帝指婚入了王府,是皇儿明媒正娶的王妃。”   “现如今你是皇后。”   “你是这大晋朝的国母,该母仪天下,教化万民。”   “可你瞧瞧你现在做的什么好事?”   “你现在连一个妃嫔都管教不好,被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   “由得她胆大妄为,谄媚幸进,蓄意蛊惑皇帝,曲意媚上,在这宫里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该被骂的正主明崇帝不在这。   薄皇后也不好在闻太后气头上的时候强自辩解。   只得老老实实的听着闻太后堪称迁怒似的训斥。   等闻太后出了口气,站在殿中的薄皇后才连连点头应道:“母后教训的是。”   “臣妾铭记于心。”   “臣妾这次,一定将庄妃带回去严加管教,让她好好知道这宫里的规矩。”   闻太后看着站在面色严肃,连连保证的薄皇后,忽的哼笑了一声。   “你管教她?”   “还严加管教?”   闻太后止不住的嘲讽,:“呵,你是准备回去就给她送衣料裁新衣?还是准备又给她多拨份例?”   说着闻太后的身子都微微前倾了些,:“皇后啊,有件事,哀家当真是想不明白。”   “她是皇帝的妃嫔,又生的那般模样,皇帝,皇帝如今贪新鲜,稀罕她也不足为奇……可你是皇后,皇帝是你的夫君!”   “你才是最该对着皇帝,对着你的夫君一心一意,满心敬慕,勤勉侍奉的人。”   “偏偏你就由着潘氏在你眼皮子底下跋扈张扬,独占圣恩……皇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眼看着闻太后是没完了,急着想领出潘玉莲的薄皇后心中不由得一叹。   她垂下眼,满脸肃容的跪了下来。   “臣妾是皇后,理应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   “更应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只是,只是如今臣妾一直没能……”   骤然听薄皇后提起皇子之事,闻太后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行了,行了。”   闻太后沉着脸摆摆手。   “这些时日,就让庄妃在这慈宁宫里虔心礼佛,由哀家亲自看着,好好教她……”   闻太后的话还没说完,燕秋嬷嬷就匆匆进了殿。   待燕秋嬷嬷附耳说完什么后,闻太后眼神一厉,‘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   “荒唐!   “简直放肆!”   闻太后嘴上喝骂着,甩袖就朝着小佛堂去了。   薄皇后心头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结果她刚走近小佛堂,就听见了潘玉莲熟悉的哭喊声。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要给嫔妾做主啊!!!”   因着满身汗湿,脸色潮红,脚步踉踉跄跄跑过来的潘玉莲看起来当真是十分的狼狈。   扑到闻太后身前的潘玉莲踉跄的摔倒了,比宫人更快的薄皇后冲出来扶住了她。   伏跪在地上的潘玉莲,上半身就这么倚在了薄皇后的怀里。   她的眼泪呼啦一下就落了下来,大哭不已,看起来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呜呜呜,娘娘,皇后娘娘……嫔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近距离看清潘玉莲那有些干裂的嘴唇,看她整个人面色潮红,衣裙都因着湿汗贴在身上,湿发粘在脸上,满脸仓惶的嚎啕大哭……薄皇后的眼睛有些红。   “玉莲。”   “呜呜呜……”哭的稀里哗啦的潘玉莲倒是一点都不耽误说话。   “嫔妾早起至今就滴水未沾,又一直跪着念经,到后来,嫔妾又渴又饿。”   “可他们不让嫔妾出来,也不给嫔妾吃   的,不给嫔妾喝的,嫔妾又渴又饿,又慌又怕……”   这话听的闻太后微微蹙了蹙眉。   她让潘玉莲跪读经书是真的,但说要活活饿死渴死潘玉莲,倒也不至狠毒刻薄至此。   闻怜玥在后面被扶着出来了。   见状,闻太后正要说话,潘玉莲的哭声骤然大了起来。   她又气又恼的整个人满脸惶惶的揪着薄皇后的衣袖,:“娘娘,就是她,就是这位闻七姑娘端了杯茶来。”   “嫔妾当时还在谢她,可她就将茶盏直接丢在了地上。”   “更是要,要嫔妾跪着去……”   颤着身的潘玉莲咬着牙,她又恨又恼间泪流满面的道:“……去舔地上的茶水。”   这话听得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颤。   众人都下意识的扭头,目光直直的看向了闻怜玥。   不是……   刚刚在殿内,被迫,被迫舔地上那些茶汤的到底是谁?   根本没想到潘玉莲会不管不顾闹这么大的闻怜玥还有些发晕。   明明潘玉莲都占尽了便宜!   可现在……闻怜玥不敢置信的看着在那装模作样的泣涕涟涟,哭的昏天黑地,一张嘴就颠倒黑白的潘玉莲。   “你,你……”   已然被激怒的薄皇后含着杀意的目光冲着闻怜玥去了——   “放肆!”   平白被扣上一口大黑锅的闻怜玥才是真的又气又急。   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不,这,刚刚殿内……”   甭看潘玉莲哭的可怜,可闻太后属实对‘有前科’的潘玉莲有了点免疫的应激反应。   说真的,她也确实是不怎么相信潘玉莲会是那种老老实实受欺负的人。   更何况,闻怜玥的衣裳也都是湿的,同样狼狈。   因而闻太后的神色还算镇定,她看向闻怜玥,:“怜玥,庄妃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潘玉莲没有打断闻太后的话。   她更是放放心心的埋在薄皇后的怀中抽噎不已——闻家丢不起这个人,闻怜玥自己更不敢说实话。   而闻太后开口,闻怜玥总算是喘过了气。   她刚刚才在小佛堂内才受了奇耻大辱,如今又平白遭遇不白之冤,眼泪也绷不住飞快的落了下来。   “姑母,不是这样的,是她……”眼泪汪汪的闻怜玥抖着手指着潘玉莲。   可她之后的话却说不出来了……要说什么?   要当众说出,她被潘玉莲压着去舔地上的茶水的事?   这事说出来——她就彻彻底底的完了。   她还能有什么脸面做世子妃,甚至是成为太子妃,成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看闻怜玥迟迟没有下文,闻太后蹙起了眉,:“怜玥?”   “她,她……”   薄皇后不肯再看明显就是心里有鬼的闻怜玥这般拙劣的丑态,她看向战战兢兢还握着托盘的宫人。   “本宫问你,刚刚是不是你端着茶盏进去的?”   被点名的小芝直接跪在了下来。   她哆哆嗦嗦的道:“是,是。”   “好,你如实说,你看见了什么?”   “奴婢,奴婢……”   见小芝忽然被问话,闻怜玥心头骤然一惊,可随即她又放松了下来。   闻怜玥看向小芝,目露威胁算作提点。   这是慈宁宫的宫人,这些时日又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还算伶俐,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向着谁说。   沉着脸的薄皇后看着小芝,:“你照实说!”   “太后娘娘在这,本宫在这,由不得其他人放肆!”   “你将她们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说!”   颤巍巍的小芝抬起头,正对上了潘玉莲泪眼盈盈的目光。   刚刚在殿内,有一瞬间潘玉莲勒着闻怜玥的脖颈处让她窒息的晕了过去。   【“你叫什么,小芝是吧?”】   【“好,小芝,旁的本宫也不多说,本宫只告诉你,本宫这个人最是知恩图报,也最是睚眦必报!”】   【“今日的事,即便本宫受罚,可一定不会要了本宫的命,可你呢,你目睹了我们的世子妃舔地上的茶渍,啧啧啧,你说,她会不会留着你活在这世上?”】   【“本宫若是占了赢面会顺势带你走,可本宫要是输了……你好好想想吧。”】   “奴婢是跟着,跟着世子妃进了小佛堂给庄妃娘娘送茶。”   听到这的所有人都还算平静,可紧接着小芝的话就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是世子妃将,将茶盏直接给摔在了地上,还说……”   小芝一气不停,飞快的将闻怜玥的那些话都给复述了出来。   等闻太后和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   满场哗然。   闻怜玥更是慌了神猛地朝着小芝扑过去,却被跟着薄皇后进来的汪岑带人给拦住了。   低着头的小芝顺着潘玉莲最后教的话说了出来,:“……之后,之后庄妃娘娘就和世子妃打了起来。”   “好,好,好。”   已经气的发晕的薄皇后连连的点着头。   她将潘玉莲交到了绘杏和听梅的手上,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   “本宫今日,才算是领教了世子妃的厉害。”   拉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的薄皇后,先看向了闻太后。   “太后娘娘,您说庄妃张狂跋扈,说她不懂规矩,可臣妾敢问,在这宫里……她究竟是犯了哪条宫规?”   “为此您斥她罚她,庄妃也从不敢有二话。”   “庄妃,庄妃自入宫起就时常受伤。”   “当年涂氏阴狠歹毒,让她重重伤了膝骨,重伤以至足足有数月不能行动……这伤,太后娘娘您,您也是知道的。”   “偏偏您让她跪经……”   “好,她去了。”   “可您又将她闷在这小佛堂里……”   薄皇后吸了口气才忍住住哽咽。   “她小产后极度伤身。”   “气血两虚,大损元气。”   “即便堪堪将养这么久也没复原。”   “更是,更是受不得冷热……可她出来,至今也从没有半句的不是。”   薄皇后的眼泪‘刷拉’一下就落了下来。   坤宁宫的宫人和长信宫的宫人都哭了起来。   “太后娘娘,您想教训妃嫔,如何训诫妃嫔都是应该的,可您,您不该——”   薄皇后抖着手指着闻怜玥,:“你不该让这等卑鄙无耻的下作小人如此欺辱,羞辱,侮辱于她!!!”   盛怒之下的薄皇后慢慢的收回了手指,紧紧攥成拳,声音都有些颤。   “陛下为大晋朝,为着百官臣民,御驾亲征……”   “如今不过十日而已,你们,你们就已经忍不住跳出来,要欺负、要欺辱,羞辱他的妃嫔了!”   一瞬间又像是老了几岁的闻太后慢慢的闭了闭眼,今日的事,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善了的了。   半晌,闻太后睁开眼。   她看着薄皇后,:“皇后,如今皇帝御驾亲征,宫中……应以大局为重。”   一贯端庄宽厚,最明事理的薄皇后这次却没有点头,只是看着的闻太后。   闻太后叹息一声,她对着薄皇后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哀家会给个交代。”   该到此为止了,该到此为止了……理智反反复复提醒着薄皇后,可她的脖颈却像是僵在了原地,半天弯不下去。   还是潘玉莲过来拉了拉薄皇后的衣袖,只要带着那个难得愿意说真话的宫女走。   即便看出点什么的闻太后也没拦着,因为闻怜玥那个混账兜不住的神情都不用其他人再多说什么了——十九**她自己有鬼。   现在能先让眼前的这场闹剧过去,才是要紧的。   ……   慈宁宫主殿。   “扑通——”   脸色惨白的闻怜玥直接跪在了闻太后的身前。   闻太后的脸色冷凝,语气却淡淡的道:“说说吧。”   “姑母,那个宫女在撒谎,她一定是内贼,她都同庄妃都串通好了,她真的……”   看着事情做不利索,一败涂地却还不死心,不愿认输的闻怜玥。   闻太后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质问道:“那你是怎么进的小佛堂?”   “腿在你的身上,闻怜玥!”   “你别告诉哀家,你是梦游了过去的,哦,是,你梦游了还知道支开云穗?!”   闻太后拍着桌子,:“你要是没存其他的心思,那你去小佛堂干什么?!”   闻怜玥低下了头。   蠢货!   蠢货!   简直就是个蠢货!   闻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现在只有哀家同你,你若再敢隐瞒,谁也救不了你!”   闻怜玥神色仓皇的连连点着头。   “哀家问你,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到底是庄妃和那宫女串通污蔑于你……还是都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看闻怜玥低着头又不说话了,闻太后沉声道:“闻怜玥,哀家要听实话!”   “……是。”   闻怜玥艰难的点了点头,随后她流着泪看向闻太后,:“姑母,怜儿知道错了,怜儿真的知道错了,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   闻太后都气笑了。   她抓起桌上的茶盏朝着闻怜玥兜头砸了过去。   “你是有个有什么天大的理由?”   “理由就是你心中愤懑,你就是心怀叵测,满心嫉妒,你就是嫉恨于她!”   “怎么,还不服气?”   “闻怜玥,说你像潘氏,能学得她几分像那都是抬举你!”   “潘玉莲出身寒门,还是那样一副容貌,宫中树敌无数……可她现在已经是庄妃了,没有她,闻怜玥,你算个什么东西?!”   “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不仅是个冲昏头的蠢货,还是个胆大包天的蠢货。   闻太后倒真有几分咬牙切齿。   “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的脑子里有什么,里面就只有涨气的狗胆不成?”   “皇帝出征在外,你就,你就在宫里这么对他的女人?”   “不许送水,不许送吃的,更甚至是……”   “你怎么敢,怎么敢那般羞辱于她的?”   “你怎么敢把事情闹成这样的?”   “你现在让这满宫的妃嫔,满朝的文武百官怎么看闻家,怎么看烨儿?”   “闻怜玥!!!”   “你怎么敢的?!!!”   ……   长信宫离得最近。   急着给潘玉莲传太医的薄皇后带着一行人直接先去了长信宫。   “咕噜咕噜——”   刚进殿,潘玉莲先一气喝完了杯茶。   看着薄皇后摸着她的发却止不住流泪,潘玉莲连忙起身擦着薄皇后的眼泪。   她甚至冲着薄皇后笑了起来,:“娘娘,那都是假的,嫔妾哪里是能吃那么大亏的人?”   “嫔妾直接将她的脸给按在了地上的茶水里,让她自己喝了个够,就连那个宫人小芝,也是嫔妾提前同她商量好的……”   看着潘玉莲笑吟吟的模样,薄皇后的心头却止不住的发颤——   什么是假的?关着她,闷着她,渴着她,饿着她,摔了茶盏羞辱她却是真的……   薄皇后强忍住眼泪,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抖着手摸着潘玉莲的头,:“好,就知道,就知道我们玉莲最机灵。”   殿内薄皇后陪着潘玉莲等着御医,殿外,杜鹃却有些犹豫的拉住了听梅,:“听梅姐姐,娘娘,娘娘已经两日没有换洗了。”   潘玉莲贴身的东西,现如今都是由杜鹃和听梅轮流负责。   这几日因着明崇帝出征的事,所有人都有些浑噩发飘,可这会儿一听传太医,杜鹃猛地记起了这一茬。   听梅一惊,随后她马上推算起了日子……   本来小产后潘玉莲伤的重,长信宫里的人都死心了,压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偏偏潘玉莲月信如今一直很准时。   腾的,算着日子的听梅手抖了一下。   她愣愣的看向杜鹃。   看听梅的神色,杜鹃就知道她确实没记错,她慢慢的点点头。   听梅的嘴唇有些颤,:“……是真的。”   …… 第97章 晋该怎么养包子?和那个顶级PUA大……   长信宫   待确定杜鹃所言不虚后,听梅环视了一圈四周,拉着她往更隐秘的地方走了走。   “杜鹃。”   听梅神色郑重神情严肃的轻声道:“如今,如今时日尚短。”   “此事……说完全肯定也还为时过早。”   “你先一切照常,待禀明娘娘后再做定夺。”   闻言杜鹃连连的点着头。   听梅抬头往玉椒殿的方向看了看,语气低沉道:“如今陛下领兵御驾亲征,才出宫不过数十日……他们现在就敢这么欺负娘娘。”   “眼下这宫里的鬼祟小人实在不少。”   “陛下不在……咱们长信宫处境更险。”   “若是万一是真的……这是天大的喜事,但咱们必得更加小心谨慎,万不可马虎。”   “听梅姐姐放心,奴婢明白。”   上次中秋节潘玉莲‘小产’的惨烈祸事,都给长信宫里的人整的着实疯了几日。   这要是再来一次……   杜鹃紧紧的攥着拳头,咬着牙都止不住的激愤,:“这宫里谁要是再想害咱们娘娘,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听梅轻轻的拍了拍杜鹃,她想了想道:“那你先去送热水到净室,我先进殿,寻个时机给娘娘提个醒。”   “好。”   杜鹃应着声转身去了小厨房,听梅则是进了玉椒殿。   “皇后娘娘。”   进殿后,听梅先对着薄皇后施了一礼,随后她才看向了潘玉莲。   听梅眨着眼轻声道:“娘娘,热水备好了。”   潘玉莲闻言连忙从薄皇后身旁站了起来。   “玉莲。”   却是薄皇后微微拦了拦人,说道:“太医即刻就到,且先让他们给你先瞧瞧?”   “娘娘。”   潘玉莲笑着挥了挥自己的胳膊,:“您看嫔妾这模样,壮实的都和头牛一样,这不是刚刚在慈宁宫里得……”   “娘娘,嫔妾当真一点事没有。”   “这几日且先在这宫里躲躲懒,倒是您,还得替嫔妾操心这次的无妄之灾。”   说着潘玉莲看着自己浑身是汗的模样,左右嗅了嗅,自己一脸嫌弃的道:“噫~浑身汗馊馊的,也亏得娘娘您不嫌弃。”   “不行,不行。”   潘玉莲摇着头,:“嫔妾实在受不了了,确实是嫌弃自个儿。”   看潘玉莲生龙活虎的模样,薄皇后最后也没勉强她,而是起驾去了坤宁宫——   那日慈宁宫中皇帝和太后还有闻怜玥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因而这次小佛堂里的“羞辱”,更像是闻怜玥为着之前区区一点小小的口舌之争就如此肆意妄为。   这样的事决计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   净室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浴池里的热水根本就没有备好。   听梅将手里的细棉巾用铜盆里热水浸透,先递给了潘玉莲。   “娘娘,您先稍微擦擦,杜鹃已经去准备热水了,一会儿就好。”   潘玉莲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她一边慢慢擦着脖颈处的汗,一边问着听梅,:“这般匆忙避开其他人,可是忽然出了什么事?”   听梅没吭声,而是先扶着潘玉莲在屏风后的软榻上坐下。   这动作惹得潘玉莲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哟,真当我是玻璃纸糊的了。”   见听梅神色认真,潘玉莲也压住了笑意,她连连的点着头,:“好吧,好吧。”   “今个儿且当我是那弱不经风的小柳枝。”   潘玉莲含笑看向听梅,:“你这架势弄得我都好奇起来了。”   “快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娘娘……”   听梅蹲在了潘玉莲的身前,仰面看着她,轻声道:“您已经有两日没有换洗了。”   潘玉莲:……   她原本还笑嘻嘻的神情倏地冷了下去。   因着上次的‘小产后遗症’调节,潘玉莲现在内里其实健健康康的。   甚至就连原本月事来的时候会出现腹痛的症状都消失了,整个人都一点感觉都没有。   系统有事是真的顶用……那么这事不会无缘无故的推迟。   深吸一口气,潘玉莲忍住晕眩,微微发颤的戳开了系统。   因着系统神出鬼没,总爱在某些十分不健康且十分不正经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响起提示音,实在太刺激了。   三番两次遭不住的潘玉莲,直接将乱七八糟的所有提示都给关了。   【“福运无双(已激活)——鸿锦已至”。】   【“注:锦鲤是幸运的象征,千百年来都寄托着人们最   虔诚的祈愿——心想事成,吉祥如意。“】   【“友情提示:请娘娘小心爱护自身,十个月后,娘娘会得到最有效的助益。”】   十个月……十个月,这么特殊的日期还能等到个什么东西?   潘玉莲头晕目眩间颤着声道:“系统……我现在,现在是不是怀孕了?”   【“恭喜娘娘,您现在已经怀有……”】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件事?!”   这还是潘玉莲面对系统的时候,第一次情绪这么激动。   她打断了系统的话,死死攥着棉巾,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为什么不提前说明会是这个效果?!”   【“娘娘,每个六星绝版套装所附带的效果都是独一无二的,综合测算下,会为您提供最大的帮助,提供您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更何况,娘娘您上次得到‘团圆丹’的时候真的很高兴,上次的特殊道具假的,效果也有时限性,这次是真的,您真的会有……”】   “你也知道那是假的!”   暴跳如雷的潘玉莲狠狠将手里的棉巾摔在了地上。   “我高兴,我高兴就是因为它是假的!!!”   “你明不明白?”   “就因为它真的是假的!!!”   “娘娘……”   一旁的听梅忍不住扶住了整个人都在发颤的潘玉莲,:“您,您现在不能太激动。”   死死攥紧拳头的潘玉莲咬着牙却还是没能止住眼泪。   “当初手机爆炸后我来到这个鬼地方……”   “能活着,谁想去死呢?”   “不管这个世界的多么的狗屎,多么的垃圾,我都从没有过轻生的念头。”   “甚至,甚至我真的是很感激系统你的。”   “你一直帮了我许多……”   “可我从来,从来就没想过在这破地方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不爱他!”   “我谁都不爱!”   “我也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要生下他!”   “我根本就不想负责!”   “一点都不想!”   泪流满面的潘玉莲神色狰狞。   她甚至低低的咆哮了起来,:“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往高位上爬……”   “我丧心病狂。”   “我没脸没皮。”   “我恬不知耻的不择手段,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可他不是!”   “他不是一个东西。”   “他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不负责任的带他来,却不喜欢他、厌憎他。”   “我不喜欢他!”   “我不爱他!”   “你,你现在也要让他像我一样,在不被喜欢,不被期待中出生,要一直活在被厌恶和惶恐之中?”   【“……”】   没人想到潘玉莲会是这个反应。   听梅拉住了潘玉莲激动之下不停锤着软榻的手。   听着潘玉莲有些崩溃的哭声,听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娘娘,热水备好了。”   听着门外传来杜鹃的声音,听梅看向了潘玉莲。   潘玉莲闭着眼咬着牙仰起了头,随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听梅起身去打开了门,:“进来吧。”   这会儿潘玉莲在屏风后,杜鹃进来后没看见人,下意识的朝着听梅看了过去。   潘玉莲之后怎么决定听梅不知道,但杜鹃是贴身伺候的人,哪怕后来需要有个万一……那也是后来的事。   见听梅点了点头,杜鹃霎时就露出惊喜之色。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这份喜色,只是脚步格外的轻快。   ……   在这宫里,涉及潘玉莲的事,那都是头版头条的‘热点’。   更何况潘玉莲这个‘坏的冒泡’的在小佛堂里的时候就算计着用‘流言蜚语’快马加鞭的送了一程。   反正闹出这种事,该急的跳脚的不是她。   真假参半也算假的,因而系统很是麻溜儿的通过了判定。   而宫中的人也更擅长捕风捉影。   这不,顷刻间风声都已经传到了各个宫里。   皇帝不在这些日子,原来还满是不安的诸位妃嫔……嗯,好像没啥大的变化?   而夏日,宫中各园林都是花红柳绿,嫩黄淡紫的芬芳景色。   晴好的天御花园里赏景的人不少,但听着信儿以后,原本还满是闲情逸致赏景的众人实在是笑出来的了。   不喜欢潘玉莲归不喜欢潘玉莲,但要说潘玉莲真的欺负她们却也算不上。   没完没了的酸潘玉莲,更多的是因为她独得恩宠……可现在这已经不是争宠的事了,潘玉莲如今和她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宁婕妤满脸怏怏的丢下了手里的凤仙花。   她忍不住先哼了一声,:“陛下才出征不久……这才到哪啊?”   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跟着宁婕妤聚在一起的显然也不是什么性子安生的。   即便宁婕妤因‘祸从口出’吃过几次亏……   但薄皇后宽和,那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无所谓啦。   另一边的常婕妤脸色也不好看,:“……那日在梅园看见她的时候,原本还以为是个沉得住气的。”   “可现在,她,她这就已经连装都不装了?”   明崇帝后宫里妃嫔们不怕闻怜玥城府深。   毕竟闻怜玥又不会和她们这些人在后宫里争斗夺宠。   相反,闻怜玥越有城府越好。   她越有城府,越有心机,就越会待人越周全体面。   “庄妃娘娘这两年一直荣宠不衰。”   “陛下宝贝的跟着什么似的,就差把人捧在手里了。”   “这又是赐宫殿,又是晋升位份……即便不看这些,再怎么说,庄妃都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宫妃。”   掐着花枝的文嫔闻言点着头,:“就是,那位现在都还不是……呢,即便当真过继,那怎么说,也算,也算是晚辈。”   再说的大不敬些——   皇帝现在还没死呢,更何况信王世子都还不是太子。   即便当真过继信王世子,立了太子,闻怜玥这般明面上欺辱‘长辈’都是大忌。   “诶,你说说,就连庄妃在她手上都讨不了好,咱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呢?”   “她对着咱们这些不中用的‘老人家’还能客气?”   “这回,她的这威风是冲着庄妃去的,下一次是谁?”   “得了,得了,现在也甭赏什么花了。   “依本宫看,且先回去好好合计合计吧,看看咱们往后得怎么“跪”着才好讨口饭吃。”   这话说的也忒刻薄了些。   但有薄皇后珠玉在前,谁愿意闻怜玥这般仗势欺人,毫无容人雅量的‘刻薄鬼’骑在头上抖威风?   三三两两的宫妃摇头叹气间出了往御花园外去。   不远处,站在假山后的竹墨这会儿都轻轻屏住了呼吸。   虽然刚刚宫妃阴阳人的时候,半点也没指名道姓,但这些话一听,不就听出来是谁了么。   听着这些话的慕容烨脸色还算沉稳,只是手中的粉色月季却已经被揉碎了。   “走吧。”   踩着被丢落残碎花瓣的慕容烨,转身往慈宁宫去了。   ……   慈宁宫   “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如意吉祥。”   “快起来吧。”   闻太后叹了口气,:“如今本就朝政事忙,结果现在还要你平白多担一份麻烦。”   慕容烨的脸色倒是很温和,也没见多少暴躁惊慌,只温声道:“太后娘娘放心,如今怜玥已同孙儿定亲。”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她的事自然也是孙儿的事。”   有个‘翅膀贼硬’,八风不动的明崇帝顶的闻太后心头闷气。   如今再看慕容烨的这份软和恭顺的态度,闻太后心里头别提有多舒服了。   更何况,与不肯立闻家的人做皇后的明崇帝不同——慕容烨现在得依靠闻家登上那个位置,闻家也得依靠慕容烨。   在闻太后的心里,明崇帝自然重要。   但若是除过明崇帝……那些皇族宗亲里,她现在最支持和偏心谁?   闻太后都忍不住摇头感慨了起来——慕容烨配闻怜玥都白瞎了!   “若不是皇帝已经给你和怜玥指婚……”   慕容烨抿唇笑了笑。   “缘分天定,这也是同怜玥的缘分。”   真是,真是,这次怎么就叫闻怜玥进宫了呢?!   早知道就换成六丫头了!   心头叹息不已的闻太后却没在这事上纠缠,转而神色严肃的说起了这桩佛堂祸事。   慕容烨也同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神色认真了起来。   ……   主殿内,闻太后同慕容烨商议正事。   偏殿内,闻怜玥正惴惴不安的在殿内来回走着。   即便是对着闻太后,闻怜玥都不可能着实说出她被潘玉莲压着干了什么事。   到最后,闻怜玥甚至只能顺着潘玉莲的话说——那会儿在佛堂里,她就是同潘玉莲打了起来才弄的满身狼狈。   理清事情后,闻太后也压根就无心   过问闻怜玥能有个什么想法。   她甚至实在厌烦闻怜玥这个招惹是非后又没能力摆平的‘蠢货’。   闻怜玥直接就被关在了偏殿,半步都不能离开。   见不着其他人,出也出不去,闻怜玥只能满心惶惶,焦躁不安的等着对她的处置。   “嘎吱——”   殿门被推开的身声音不大,但这会儿即便是轻轻的响动都勾动着闻怜玥的神经。   她一个健步就冲向了门口,出乎意料的看见了慕容烨。   闻怜玥脚步顿住了,她脸上有委屈有焦躁,眉眼带着惶惶不安:“殿,殿下……”   慕容烨看着面前容貌依旧妩媚清丽的闻怜玥,心头却冷清清的一片——那日惊鸿一面间的悸动早已经消失了。   她不是潘玉莲……谁也不是潘玉莲。   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的慕容烨,忽的总是记起那日千羽殿中的潘玉莲昂着头垂着眼看向使臣的那个眼神——当真是激的人血脉喷涌,更要命的是,她转头看向皇帝陛下的时候,展眉一笑。   潘玉莲啊——这个为着荣华富贵,狡黠又狠心的女人。   慕容烨曾经在含章殿见过随意进出的那只猫——那是长信宫、那是她的猫。   含章殿内多出来的屏风,潘老爷被逼辞官回乡,潘文珺决绝的态度……啧,真扎手。   扎手的人不得不生出十二分的耐心。   不过,不着急,快了,快了,谁给的荣华富贵不能享受呢?   只要她别挡路……毕竟若是没有权力,就连摸到她的半分希望都没有了,若是‘碾碎’了她,慕容烨也愿意耐心拼凑起来。   “殿下。”   闻怜玥被看的满身不自在的时候,就见面前的慕容烨忽而闭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下叫闻怜玥心头一慌。   她急慌慌的跑了过去,:“殿下,殿下,您相信我,您相信我啊,真的都是潘氏……”   “怜玥。”   慕容烨神色疲惫的看着闻怜玥,:“潘氏,如今还是这宫里的庄妃娘娘,说到底,她也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宫妃。”   “如今陛下才出征不久……我如今尚且只是担着个监国的名头,在前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便是夜里就寝的时候,我都提着心不敢踏实的睡过去,生怕有个疏漏之处。”   说到这,慕容烨看向闻怜玥的眼里都透着浓浓的失望。   那是信任被辜负后的难过。   “可,可我刚刚入宫的时候,就听见宫中的妃嫔都在议论此事。”   “说你依仗着自己的身份故意欺凌羞辱于她,现在宫中的那些后妃更是人人自危。”   “便是太后娘娘都说闻府有其他……”   慕容烨仿佛自知失言一般收了声音。   但他这话一出,闻怜玥彻底慌了。   在闻府,她就连番遭到嫌弃,更是因着生的这份容貌,受了许多的羞辱和无妄之灾。   慕容烨的出现……说的肉麻一些,真的,真的就像是她生命里的光。   同他定亲后的日子,是闻怜玥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时候。   现在若是,若是连他都抛弃了她……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闻怜玥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了,甚至都想不起潘玉莲了。   她慌慌惶惶的扑过去抱住了慕容烨的大腿,:“殿下。   “殿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您怎么打我,骂我,罚我都是应该的。”   闻怜玥声泪俱下,哭的满脸惶急,:“我求求您,您别丢下我。”   “殿下,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殿下……潘,不对,是庄妃娘娘。   “对,我去求她,我给她跪下,给她磕头,给她赔罪,给她负荆请罪。”   满脸不忍的慕容烨,慢慢的弯腰扶起了闻怜玥。   “怜玥,若不是此事你做的实在……”   他叹息着取出帕子轻轻擦着闻怜玥脸上的泪,:“你如今与我定亲,夫妻一体……如今,却是委屈你了。”   此刻的闻怜玥就宛若被压上刑场,临行刑前的死刑犯,刀架在脖子上,却忽然收到了恩赦的旨意。   大惊大喜间急剧的情绪冲击,让闻怜玥甚至都没能马上说出话来。   等慕容烨帮着她擦了擦脸上的泪,闻怜玥才缓了过来。   得到救赎,得到恩赦的闻怜玥紧紧的握住了慕容烨的手,她拼命的摇着头,:“殿下,殿下,我不委屈,真的一点都不委屈,为殿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慕容烨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个满是不忍,又是感动和欣慰的淡淡笑容。   他轻轻的摸了摸闻怜玥的脸,:“好玥儿,此生遇见你却是三生有幸。”   闻怜玥现在心头又何尝不是呢。   这世上谁这么夸过闻怜玥?   她从来得到的只有嫌弃,只有指责。   闻怜玥现在也知道自己被潘玉莲那个贱人所害,确是闯出了天大的祸事。   甚至慕容烨为此骂她,打她,拿她撒气,闻怜玥都一点都不意外。   可偏偏慕容烨没有。   他满脸怜惜的不忍。   他说,他说遇见她是三生有幸……   已经缓过劲儿的闻怜玥再度泪崩了。   她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了慕容烨的怀里。   慕容烨微微一顿,随后伸手慢慢的上下拍了拍她的脊背。   “莫哭,莫哭……”   等闻怜玥哭过这阵,慕容烨轻声道:“如今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我陪你一起去长信宫给庄妃娘娘赔罪。”   闻怜玥不假思索的连连点着头。   现在别说是去给潘玉莲赔罪了。   哪怕现在面前是刀山火海,慕容烨说要她跳下去,闻怜玥都不带眨眼的。   只是……   闻怜玥哽   咽不已,:“连累殿下了。”   背后被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   闻怜玥听见了慕容烨轻轻的声音,:“你我夫妻同心,荣辱与共,应该的。”   …… 第98章 江(小修)福大命大的那只包子……   长信宫   “娘娘,信王世子与闻府的七姑娘求见。”   “不见。”   这……   听着她们娘娘想都不想的一口回绝,长顺却暂时没动。   他有几分无奈的悄悄朝听梅张望了下使了使眼色,随后自己先躬身好声劝了劝,道:“娘娘,如今信王世子奉命监国。”   “现下一早就来殿外请见……”   “娘娘开恩,不如且先赏几分薄面?”   长信宫里这些宫人那是恨不能剥了闻怜玥的皮,自然不会给她半分的好脸色。   若是只有闻怜玥她一人来,便是打发她百八十次都是使的,甚至即便是她在外面跪死都不会看她一眼……   可这话又说回来——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信王世子的‘脸面’分量如今可是数一数二的。   都说潘玉莲张狂浅薄,但她心里明显也一直都是有数的。   该虚与委蛇的时候也不含糊。   但现在……听梅自是知道潘玉莲如今压根就没心情顾忌旁的事。   毕竟,毕竟潘玉莲自己身上还有‘天大’的事到现在都没理顺呢。   劝了几句,见潘玉莲都不予理会,同听梅对视一眼,长顺只得垂着头退了出去。   听梅则是尽量往以往潘玉莲的脾气上顺了顺。   “此事实在是闻家的人做的太过。”   “娘娘心头委屈难平……”   “如今便是他们想为这事赔罪,娘娘就必定要见他们的么?”   “这世上,万万没有强逼着受尽委屈的人,还要欢欢喜喜原谅他们这些恶人的道理。”   这话乍一听还有些道理,但问题是现在宫中的情形……   长顺丧丧的抹了一把脸。   他下意识的叹道:“若是陛下还在就好了,若是陛下在,咱们娘娘……”   说到这的长顺还委屈上了,他恨恨的擦了擦眼睛,:“若是陛下在,这起子贱人哪敢这么对咱们娘娘!”   “长顺。”   听梅放缓了口气,:“如今正是陛下不在宫中,咱们万事且多留神些。”   “听梅姐姐放心,奴才省得。”   长顺点了点头,最后他擦了擦眼睛,又使劲挤了挤脸色,举步往外殿行去。   ……   外殿   努力控制着自己神情,在一旁端坐着的闻怜玥却忍不住还在看着长信宫内的一切。   宫里宫外的人哪个不知道长信宫‘金屋藏娇’的名头?   是,闻家也是簪缨鼎盛世家,自然也能拥有其他人不敢想象的奢华底蕴。   但问题是,最好的他们也不敢大大咧咧的摆在明面上——在这京中、在天子脚下,谁敢用违制的东西?   是嫌自己活的太滋润了,还是嫌御史台和内尚监的那群‘疯狗’太清闲了?   更何况,即便闻府里真有好的,那些顶尖的东西哪里能轮得到闻怜玥?   闻府当然犯不着苛待闻怜玥,但她确确实实也不受待见,拿到的自然都是旁的姐妹先挑完剩下的东西。   长信宫现在不光是贵妃的份例,还有明崇帝的也在这呢,“九族严选”它能不好吗?   但眼前的一切越是奢华,越是能彰显明崇帝对潘玉莲的宠爱,闻怜玥心头越是和针扎似的——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慈宁宫那日,明崇帝看她的那个穿心刻骨般的眼神……当真让人疯狂的想不顾一切想敲碎这双眼睛里的薄冰,拔去尖刺,让这双眼睛里充满哀拗!   让里面永永远远都凝刻着痛不欲生的肝肠寸断!   慕容烨偏头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激动的闻怜玥。   脑里疯魔的闻怜玥腾的一下回过了神。   她下意识的对着慕容烨笑了笑,:“庄妃娘娘居住的长信宫……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烨的目光落回了茶盏上。   他没有言语,只暗道来日这里会有更好的宫殿以待‘春风’。   看见长顺出来,闻怜玥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当时万般上头只想出一口气的闻怜玥,现如今也知道捅了什么篓子出来。   这事可大可小——   闻怜玥很清楚的知道她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一定会……   正努力劝说自己向潘玉莲那个奸诈之徒低头的闻怜玥,在听到长顺的回话后一下没忍住‘噌’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闻怜玥本来就替屈尊来这一趟的慕容烨十分的委屈。   谁曾想潘玉莲这个刻薄的贱妇竟是如此的跋扈,不给半分的脸面。   对着喝问他的闻怜玥,原本还躬身的长顺公公抬了抬眼皮。   他神情不变,但原本含着歉意的委婉说辞也拐了个弯。   “还请七姑娘您见谅,我们娘娘身子弱,原本就沾不得浊气和晦气。”   “如今这忽然间是又被惊吓,又被冲撞的……现在实在是起不来身,只能卧榻静养了。”   “你——”   “怜玥。”   气的发抖的闻怜玥被慕容烨喝止了。   慕容烨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他站起身,脸上也没了笑意,只道:“既然庄妃娘娘身子不适,还请娘娘好生歇息。”   “改日娘娘身子好些了,再登门赔罪。”   今日的慕容烨穿了身天青色的织锦云袖长袍,腰衔美玉,偏他又生的实在英俊,面若冠玉,目如点漆,气度清华。   对着这样的慕容烨,长顺公公自然是弯着腰连连应了。   倒是闻怜玥眼里充血的死死朝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到底是谁在小佛堂遭受奇耻大辱?!   潘氏这个装模作样的下贱小人!!!   等着吧,迟早有一日……   出了长信宫,看着神色冷清,垂着眼沉默的慕容烨,闻怜玥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颤着声连连道:“都是我不好,连累殿下也遭受这等,这等羞辱。”   慕容烨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没有理会一旁愧疚不已的闻怜玥,而是站在原地。   回头看了看长信宫,他眼里有诸多情绪翻滚,垂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别怪他了。   “殿下,这是我的错,您,您先回去,我不走,我就在跪着,我在这负荆请罪……”   “好了。”   心念镇定的慕容烨轻轻的拍了拍闻怜玥。   “你在这,也不过是多受几番折辱而已。”   “于事无补。”   “殿下。”闻怜玥抓着慕容烨的衣袖,:“可庄妃如今连见都不肯见,那,那现在……”   慕容烨朝着坤宁宫的方向看了看。   “……去坤宁宫。”   闻怜玥一抹眼泪,连声应了。   目送信王世子夫妇离去的长顺站在原地良久。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现在可倒好,这是把‘主人’和‘狗’都一起得罪的透透的了。   信王世子还说不上,就那位世子妃……只怕将长信宫已经死死的记恨上了。   玉椒殿内,倚在榻上的潘玉莲目光散漫的落在窗外的鸟雀。   听梅轻声道:“娘娘,信王世子同世子妃已经回去了。”   见潘玉莲没有什么反应,听梅没有继续多言,只是悄悄的朝着窝在阳光下舔毛的珍珠招了招手。   珍珠站起身抖了抖毛,随后就带着甜度超标的‘喵喵’叫声蹿到了贵妃榻上。   见潘玉莲还肯摸猫,听梅总算是松了口气。   知道潘玉莲现在没有什么笑闹的心情,听梅也不多打扰,只是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出去,转两个弯的功夫就遇见了等在那的长顺和贵喜,便是杜鹃都握着铁勺也来了。   在这宫里,能在主子身边混出个名堂的,都得会审时度势。   那些个有意储君之位的藩王世子的忌惮宠妃的‘枕头风’。   可宠妃难道就真没有顾及?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到哪都得应着的道理。   现在是长信宫占着理。   但这个理能占着多久还不好说……   毕竟信王世子身上如今沾不得污点。   为这事,长顺便起意同长信宫里的众人商量商量,拿个主意出来。   谁曾想才商量了不到一会儿,正说着呢,杜鹃就忽然就炸毛了。   她就和急着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毫不讲道理的呲着牙,气势汹汹,恶狠狠的就要叨人了——“天大地大,如今娘娘最大!”   “凭他是谁?!”   “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咱们娘娘觉着伤心难过不痛快!”   “哪个王八犊子敢让娘娘忍气吞声的白受委屈?!”   嘿,这话刺挠的长顺第一个不愿意了。   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撸起袖子瞪着杜鹃,:“瞧你这话说的。”   “哦,合着这长信宫   里就你‘杜大奶奶’一个是个忠心耿耿的,我们就都是那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杜鹃也不甘示弱的瞪着眼。   挥舞着铁勺骂他,:“长顺,你心里是个什么龟孙子的主意你自己知道!”   “你敢动这主意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就是王八蛋!”   长顺也急眼了。   这满宫里的人谁不愿意顺着他们娘娘,可现在能和从前一样吗?   他们娘娘实在好性,惯的这些人一个个只知道傻笑着好好好,他能不操心吗?   “杜鹃,你个脑袋瓜儿比针尖还小,晃晃全是水的蠢货少在这跳腾的裹乱!”   “现在是个情形你还不看明白?”   “娘娘万金之躯怎么能和他们计较,若是损伤一点你赔的起吗你?现在先忍一时……”   还忍什么忍,是能忍的事吗?!   御医的话杜鹃一直都记得——她们娘娘之前是伤了心神,不易痊愈。   说的再通俗些,就是得顺气,不能再叫闷气憋在心里。   现在她们娘娘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就,就又有了小皇子。   那些该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的小人如今又跳出来作妖。   若是娘娘气憋在心里再出点什么事……   难不成还要再眼睁睁的看一回娘娘血溅长信宫吗?!   看着还在那抖三抖四,嘚吧嘚吧的长顺,怒从心头起的杜鹃,红着眼就挥舞着铁勺过去了。   “咚——!”   眼冒金星的长顺应声倒地。   刚刚长顺和杜鹃两人唇枪舌战,针锋相对,一直插不上嘴的听梅和贵喜只能先窝在一旁听。   结果谁也没想到‘不讲武德’的杜鹃猛地一出手就将长顺给砸翻了。   两人陡然一惊。   贵喜连忙上前查看长顺的伤势。   听梅则是抱住了红着眼上头的杜鹃。   “长顺,你怎么样?”   贵喜看了看长顺被砸的地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见血。”   长顺捂着头上被砸中肿的地方嘶嘶的抽了几口冷气。   他晃了晃脑袋,随后气急败坏的指着杜鹃,跳着脚骂道:“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你就是诚心捣乱!”   “娘娘身边就是有你这样头脑简单的蠢货才坏了事。”   “你知不知道,今日长信宫今日已经将世子得罪死了,不趁着这会儿想办法弥补,往后怎么办?!”   “长顺!”   恨得眼睛发红的杜鹃……从来就没走出来。   中秋节那日,一早她们娘娘才欢欢喜喜的给她们都发了喜钱,娘娘还说她高兴,可晚上……死死困在那个满是鲜血夜里的杜鹃,咬着牙瞪圆了眼,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   “你,你个瞎了心的王八蛋,你,你知——”   “杜鹃!”   听梅低声喝止了杜鹃之后的话。   她手上紧紧抱着还要冲过去的杜鹃。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用旁人挑拨,咱们宫里自己人窝里反先斗起来了?!”   “之前的大风大浪都一道走过来了,现在,现在就要在这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杜鹃不挣扎了,只是眼泪哗啦啦的流着。   长顺揉了揉头上的伤。   他缓口气接过了话,振振有词的道:“就是,我这不是……”   话没说完,抬眼看着哽咽不已,哭的全身发颤的杜鹃,长顺之后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听梅别过了头,无声的一下下拍着杜鹃。   贵喜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仰面死死的瞪着天上的云。   长顺眨着眼飞快擦去了眼角的泪,嘴上却还道:“你,你这,明明挨打的是我……”   “得了,得了,我长顺公公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   ……   隔的远,殿外的那些吵吵嚷嚷没有传进潘玉莲的耳朵里。   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系统上。   这会儿便是系统都跳出了提示——   【“娘娘,福运套装效果独一无二,以后都不可能刷新出该类道具,商城里也无法提供类似效果的道具。”】   【“娘娘,还请娘娘三思。”】   潘玉莲的脸色很冷静,她慢慢的点着头,:“我已经很冷静的思考过了。”   “我不喜欢他。”   “也一点都不期待他。”   “更不想负责任。”   “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在满是厌恶,不被期待的时候生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   “趁着我现在还没被‘激素’控制,不管不顾的生下来又厌恶到相互折磨的时候,让他离开是最好的。”   【“……”】   系统不吱声了,潘玉莲继续在商城里翻着她要用的道具。   商城里每日零点免费刷新一次,而其他时候,刷新一次就是一枚金叶子。   潘玉莲这个抠搜的‘铁公鸡’之前自然是白嫖刷新机会,每天都守着商城里的道具挑着攒,绝对不花一分冤枉钱。   但这次,她却一次次毫不吝啬的花着金叶子刷新着商城。   刷到最后,连系统都开始提示她了——   【“娘娘,您本月的‘宫斗模块’已使用‘流言蜚语’,即便您现在购买‘栽赃陷害’的道具也只能下个月才能使用。”】   潘玉莲的手颤了颤,停了下来。   半晌,她的肩膀慢慢的缩了缩,:“我知道,我就是想现在把它先换出来。”   说着潘玉莲还朝着系统笑了笑,:“你瞧你,平日里没少嘀咕我抠门,想法设想的让我氪金,我现在这么花钱,你还不高兴吗?”   【“……系统设置旨在为娘娘提供最好的游戏服务,提供最好的游戏体验乐趣。”】   潘玉莲笑着继续刷新着商城。   直到她看见了里面扎着针的布偶娃娃——该道具在宫斗模块“栽赃陷害”中使用,每月仅可使用一次。   长久的沉默后,轻轻的点了点购买。   【“请娘娘确认花费一百枚金叶子购买该道具?”】   “……”   “确认。”   【“道具购买成功,已发放至娘娘的游戏包裹内,请娘娘注意查看。”】   “……谢谢。”   【“为娘娘提供优质的游戏体验是我们应该做的。”】   【“请记得五星好评哟。”】   ……   自从长信宫以庄妃娘娘需要静养为由打发走了信王世子夫妇后,这宫里的纷争仿佛就与长信宫无关了。   有薄皇后在,任由外头闹得天翻地覆都闹不到需要‘静养’的潘玉莲跟前。   一直在长信宫里没出去过的潘玉莲,这些日子精神也愈发的好了起来。   接过听梅送上来的杜仲贝母汤,潘玉莲抬头看了一眼殿内,笑着问道:“这几日怎么没看见长顺?”   殿内的几人霎时一僵。   正往青花瓷里插着花的杜鹃手里的花都掉了,她慌慌张张的连忙又捡了起来。   只   是随口一问的潘玉莲心头微顿,慢慢的搅了搅手里的汤。   听梅上前一步,笑道:“还不是长顺起夜的时候不注意,迷迷糊糊的摔了一跤,磕着了头,这几日只能在屋里养着。”   “摔着了?”   潘玉莲皱了皱眉,:“好端端的摔了?”   “可是他的腿伤还有什么后患?”   长顺现在走路还有些跛脚……   见潘玉莲说着话就要起身,贵喜连忙接过了话,:“娘娘宽心,不是什么大伤,就是皮肉伤磕着有些难看。”   “长顺好面子,就想着先躲躲人。”   看了一圈殿内紧张的宫人,潘玉莲慢慢的眨了眨眼,:“那就让他好好养伤吧。”   待用过午膳后其他人都出了殿,内寝宫里照例只有听梅和潘玉莲。   殿内很安静,静的潘玉莲的声音都很轻,:“听梅,如今你也有事要瞒着我?”   闻言听梅默了默。   片刻后,她轻轻的蹲在了潘玉莲的身旁,:“娘娘。”   “奴婢没想瞒过您,只是知道您如今的心意才不想……不想给您徒增烦扰。”   看潘玉莲蹙着眉看她,听梅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   “杜鹃这孩子性子率真,又,又格外的记恩……之前娘娘您‘小产’的事,她一直记在心里十分自责,甚至这事,到现在她都没过去。”   “如今信王世子监国,偏偏与咱们宫里起了龌龊……”   “长顺不得已想着缓和些关系的法子,杜鹃觉得他是要让您受委屈,就打了他一顿。”   潘玉莲紧紧的握住了手。   见状听梅还想再说什么,薄皇后忽然就匆匆赶到了长信宫。   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釜底抽薪的坏消息——齐老王妃死了。   之前明崇帝以大不敬为由处置了齐王府,齐王世子的爵位都没保住,成了白身。   而齐老王妃这次……听说她是大骂着潘玉莲这个‘妖妃’愤而自尽的。   “玉莲。”   薄皇后紧紧皱着眉,脸色沉肃。   “这事,他们做的太绝了。”   “如今更是,是冲着我们来的。”   因着知道潘玉莲最后也没吃什么大亏,薄皇后也没想着将事情继续闹开。   可她想让事情过去,闻怜玥往后都“老老实实”的……偏偏这事忽然被“咬住”了。   薄皇后也察觉出了不对,这些日子闻家在前朝疯狂的同薄家施压。   后宫里还有闻太后紧紧的盯着。   薄皇后努力扛着,想着法子的直接揭过这事,却没想到齐老王妃死了。   闻怜玥行恶的名头……闻家和信王府是一点也不想背。   他们是真敢赔上一条命来翻盘。   “果然是闻家的人,倒是真的心狠……”   一套连一套,齐王府的人更绝。   披麻戴孝的一家老小现在全都跪在宫门口哭天抢地的号丧。   宫里甚至风声都鼓动起来了——   对,就连闻怜玥之前欺辱和刁难潘玉莲的举动都彻底洗白了。   闻怜玥是仁孝至顺,至纯至诚的“心里美”,她是为了她的姑母鸣不平才冲动行事。   “他们这些冷心冷肺,心狠手辣的畜生……”   薄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玉莲,你现在就收拾东西随本宫去坤宁宫。”   潘玉莲看着神色憔悴的薄皇后。   薄皇后一贯爱权,甚至之前就在接触几位世子……这事潘玉莲很清楚。   她攀附薄皇后也一直是居心不良,为了互利互惠。   但现在薄皇后为了她,不惜和‘新君’交恶至此,绝了自己的后路。   潘玉莲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看潘玉莲眼里蓄了泪,薄皇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怕。”   “本宫现在还是这大晋朝的皇后。”   “你随本宫去坤宁宫里待着,本宫就不信,他们还敢冲进坤宁来放肆!”   潘玉莲紧紧的握住了薄皇后的手。   “娘娘,嫔妾……”   “皇后娘娘。”   绘杏神色匆匆的进了殿,:“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往长信宫来了。”   …… 第99章 文她怎么又能怀孕?陛下不是不能生吗……   大明宫,东华门外   此刻这里已经披麻戴孝的跪了一地人。   打头的就是原来的齐王世子。   他怀里还抱着个牌位,正在那哭天喊地的为着“惨死”的齐老王妃哭嚎不已。   “娘,娘啊。”   “您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丢下孩儿撒手而去了呢。”   “娘,您怎么能丢下满府的血脉至亲,丢下您的孙儿就这么悲愤而去……”   “娘,孩儿一定会为您求个公道的。”   “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吧——”   “妖妃无德,霍乱朝政,又逼死我母!”   除了痛哭流涕,情绪饱满,口齿清晰哭嚎的原齐王世子。   只有三四岁的慕容逸也跪在后面,稚童哭喊的声音何其挑动人心,:“祖母,祖母,呜呜呜,逸儿要祖母……”   再往后,就是一群也披麻戴孝的家仆,他们正在那呜呜咽咽的各哭各的,:“老夫人……”   这一群人里都在哭嚎,只有同样泪流满面的原齐王世子妃没有哭喊。   她垂着眼哀哀戚戚的不停拭泪。   ‘悲伤过度’的原世子妃杨月茹身子甚至都轻轻的发颤了。   齐老王妃死了。   哈哈哈。   那个挑唆她的丈夫和孩子疏远她、一直磋磨她,折磨她,羞辱她,那个害的齐王府没了未来的老虔婆,终于死了……那碗毒药还是她亲手端过去的。   之前明崇帝下旨削爵之时,齐王府的天都塌了。   偏偏齐老王爷已然年迈。   一辈子躲在老王妃衣裙底下的齐王世子也没那个勇气去战场拼杀,重拾荣耀。   一家子窝囊委屈,互相埋怨的时候,闻家的人来了……   发颤不止的杨月茹双手撑在了地上。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手。   看着上面被滚烫的汤水日复一日烫出的红茧,就是这双手,在齐老王妃犹豫反悔的时候,硬生生灌进去那些毒药。   面对垂死挣扎时瞪着她诅咒不已,最后七窍流血而亡的齐老王妃,杨月茹没有半点害怕,更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解脱和欣喜……她亲手为自己和逸儿挣出了一份前程。   齐王府在宫门口摆开这么大的阵仗,宫里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信王世子领着文武百官来了。   见状,原齐王世子更是抱着牌位痛哭流涕的朝着慕容烨膝行两步。   慕容烨连忙伸手欲要扶起人时,却见他已经叩头不起,伏地大哭,:“殿下!”   “殿下,求您为齐王府做主,求您为我母亲做主!”   “求诸位大德大贤,诸位公卿,还我齐王府一个公道!”   原齐王世子声泪涕下的痛诉。   “妖妃潘氏蛊惑圣心,误国误朝。”   “祸乱朝纲,逼害诰命。”   “如今才至天降不祥,才让我大晋再起刀兵之祸。”   ……   宫外齐王府的人以哀壮理,字字句句直指潘玉莲。   更是只求天老爷睁眼,求满朝文武公卿,求天下黎民百姓主持公道,洗刷干净他齐王府清清白白,铮铮不屈的清名。   而宫内显然也没闲着,太后娘娘气势汹汹的直奔‘妖妃’潘玉莲的长信宫。   闻太后是明崇帝的生母,是这大晋朝的太后娘娘,身份何其尊贵,理论上更是所有宫妃的婆母。   她本就占着世俗礼法的大义。   如今又占着事出有因的大理。   即便知道来者不善,薄皇后不得不连同潘玉莲一起迎了出去。   该要命的时候,潘玉莲‘噌’的一下精神振奋了起来。   这宫里泼天的富贵权势实在迷人。   其他人自然也想要。   而且这世上也从来就没有只许你做初一,不许旁人做十五的道理……只不过这次事情的走向,也确实出乎潘玉莲的意料。   她和闻怜玥之间的恩怨才起,他们就已经这么干脆利索的用一条命来‘垫脚’铺路,要除掉她以绝后患了。   齐老王妃现在已经死了。   人死账消,世人不会记着那位老王妃到底做过什么孽。   他们只会将所有的同情和理解都慷慨的给已逝者,然后端着高高在上的“正义嘴脸”,将所有尖锐的矛头都刺向潘玉莲。   闻家身后是信王世子。   信王世子身后是‘监国’的权力。   齐老王妃是闻太后的亲妹妹……   就凭这些,无论潘玉莲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甚至闻太后若是一时激愤下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强自争辩是不会有结果的。   没人会听她说什么。   即便齐老王妃分明是自尽,可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就是要潘玉莲一   命赔一命。   禁军……   现在拉出禁军都不行。   只会更加坐实她‘妖妃’的名头。   明崇帝曾经教过潘玉莲宫中祸连之事。   这种事一旦做,那就要快刀斩乱麻。   宁枉勿纵。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即刻尘埃落定。   因而潘玉莲也不吝以最恶毒,最下作龌龊的手段揣测这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这个时候调动禁军,恐怕他们还会想办法顺势再给她扣上勾连祸国‘妖妃谋逆’的罪名。   凭着诛杀‘谋逆之党’的名头,能牵连的可就太多了。   到时候能冠冕堂皇弄死的就不止是潘玉莲一个,整个长信宫,甚至,甚至还有挡在那的薄皇后和薄家。   至于杀了她们之后怎么收场……   死都死了,证据还不是任由他们捏造?   在潘玉莲易身而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男主能怎么对付她的种种卑鄙狠毒法子时,整个长信宫都严阵以待。   听梅和贵喜站在潘玉莲左右两侧。   便是‘头角峥嵘’,脑门夹杂着一块红肿乌青的长顺也在。   待看见杜鹃绑在身后的铁勺和铁铲,长顺登时眼皮一跳,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就是一疼,所幸杜鹃同他是一左一右分开而立。   “玉莲,此事虽然本宫与你都知道……”   “但到底太后娘娘如今正是哀痛悲恨的时候。”   “不要在这个时候同太后娘娘硬顶……”   看着这一刻还坚定不移站在她身前,甚至还不停嘱咐她的薄皇后,再看着她身旁没有一个畏缩退后的宫人……潘玉莲轻轻的闭了闭眼。   “系统,福运套装效果明显吗?”   “我的意思,我是说,如今我肚子里的……时日,时日还不长。”   系统几乎是‘噌’的一下就响起了提示——   【“娘娘您福运无双,六星绝版套装的效果包您满意,您已经健康有孕二十八日,足以诊断出来。”】   “他,他能抗住什么样的力道,我若是……”   【“娘娘,娘娘……还请娘娘您如今一定三思而后行。”】   【“您如今是正常怀孕的妇人。”】   【“即便因套装效果存在,只是轻轻的磕碰保您无虞,但若您还是像上次一样从高台坠下,肯定是保不住的。”】   潘玉莲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多谢。”   【“为娘娘提供最舒心的服务,就是我们最大的追求。”】   系统话音刚落,来寻麻烦的人就到了。   刚打了个照面,脸色憔悴,哭的双眼通红的闻怜玥就张牙舞爪的蹿了过来——   “潘玉莲,你还我姑母的命来!”   薄皇后想暂避锋芒……在潘玉莲没有露出‘免死金牌’的时候,确实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潘玉莲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倚仗’,那先想办法占些理,之后就会少很多的麻烦。   他们委屈,潘玉莲比她们更委屈。   他们有理,潘玉莲必得比他们更有理。   等她再露出肚子里的“正统名分”,这次的事她想不平安过去都不行。   至于以后,眼前这关过不去还有什么以后?   因而这次不等薄皇后开口,每次都躲在后面‘放冷箭’的潘玉莲,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闪不避的迎了上去。   “七姑娘!”   满脸委屈,愤愤不平的潘玉莲喝了一声。   她上前时又对着太后娘娘行了一礼,:“嫔妾见过太后娘娘。”   不等脸色阴沉,满是恼火的闻太后开口。   潘玉莲就立即红着眼,委屈难平的朝着闻怜玥‘开炮’了。   “七姑娘,你当真是好生无理!”   “本宫如今还是陛下亲封的庄妃。”   “大晋朝二品宫妃,你一介庶人岂可犯上僭越,直呼本宫名讳?”   整个长信宫都安静了一瞬。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简直了。   没人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位庄妃娘娘竟然还是这么‘英勇无畏’的勇猛张狂。   愣了一瞬的闻怜玥反应过来后自然不肯担这错处。   她只死死的揪住死去的齐老王妃哭道:“你这个狠辣刻薄的歹毒恶人!”   “你现在,还有什么颜面在这目中无人的嚣张,你活生生逼死了我的姑母,你,你不仅没有半分的悔改……”   潘玉莲闻言登时就气的颤着身子。   她哆嗦着手指连连指着闻怜玥。   “你,你简直就是无中生有,一派胡言!”   潘玉莲满是被污蔑的气恼和委屈,连连道:“老王妃逝去,确是哀痛之事。”   “可闻七姑娘,你却在这口口声声说道是本宫逼死了她?”   “本宫问你,齐老王妃是怎么死的?”   事已至此……得了薄皇后示意的绘杏在闻怜玥稍一犹豫的时候,立即站了出来。   “回娘娘的话,齐老王妃是在愤懑之下服毒自尽的。”   得了回话的潘玉莲委屈的眼泪都没能噙住,她朝着闻怜玥走了一步。   “七姑娘,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本宫逼死了老王妃……”   “本宫且问你,齐王府可有收到本宫赐死老王妃的谕令?”   闻怜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而流着泪,看似委屈可怜实则强势的潘玉莲咄咄逼人的往前又走了一步。   “你可瞧见了本宫赐往齐王府的鸩毒?”   “那毒药,可是本宫派人亲自喂给老王妃的?!”   闻怜玥连退两步。   她死死的瞪着潘玉莲那牙尖齿利,巧舌如簧的嘴,:“你,你,若不是你……”   “够了!”   眼看闻怜玥这个不顶用的东西被潘玉莲抓住了话头直打‘七寸’。   闻太后开口打断潘玉莲占据上风的局面。   够了?   不,不够!   对潘玉莲来说远远不够。   他们既然妄想用一个死人来要她的命。   那就别怪她直接掀棺材板了!   齐王府的人,即便死了都得钉在大罪上!   “太后娘娘。”   泪眼涟涟的潘玉莲立即对着闻太后又再度行礼。   “嫔妾,嫔妾求太后娘娘为嫔妾主持公道。”   好么,闻怜玥现在可算长见识了。   她直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实在没脸没皮的潘玉莲。   现在死的是齐老王妃!   是闻家的人!   潘玉莲这个刽子手,竟然还有脸面求太后主持公道?   “齐王府……”   “明明就是陛下之前亲自下旨处置的。”   垂着泪,受尽委屈一般的潘玉莲朝着含章殿的方向拱了拱手——   “为其家风不正,搬弄口舌。”   “对上不敬,对下不慈。”   “以皇嗣戏言,乐以灾祸,是为大不敬!”   “陛下仁德,念其年迈不忍,苛责治罪。”   “却不想齐老王妃不念圣恩。”   “不思几过,愤而服毒心怀怨怼。”   “齐王府之人任由老王妃自尽,如今又不肯让其入土为安。”   “实在凉薄狠毒,枉为人子。”   “更是心怀不轨,为此心怀怨怼又不知恩义的罪妇,聚众于宫门处,蛊惑诸位大人仁慈善心,又以灵位苦苦胁迫,妄图玷污陛下圣名。”   真真正正一心为陛下,一心为这大晋朝“着想”的潘玉莲哽咽道:“还请太后娘娘将这些辜负皇恩的奸佞小人治罪,以儆效尤!”   潘玉莲……   薄皇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此刻的潘玉莲。   她是知道明崇帝这些时日一直将人带去了含章殿。   可,可,她确实没想过,一贯只会哭唧唧歪缠着她的潘玉莲会有这般模样。   惊讶不已的何止薄皇后?   便是闻太后都用一种混杂着杀意,憎恶,厌恶,震惊和意外的目光看向了潘玉莲。   泪眼婆娑的潘玉莲   迎着闻太后的目光片刻,随后立即又转头对着闻怜玥去了。   她离着闻怜玥很近。   几乎是伸手就能挨着的地步。   而后潘玉莲又挑着眉,用噙着那么假惺惺眼泪,满是得意又戏谑的目光看着闻连玥,一字一句的刺痛着她。   “太后娘娘。”   “七姑娘,放肆不敬,僭越犯上。”   “先是于小佛堂内起意无故欺辱嫔妾。”   “嫔妾宅心仁厚,为人大肚,还未与她计较,不想她不仅不思悔改,竟变本加厉,现在又蓄意诬陷嫔妾。”   “太后娘娘……您威素仁恭,嫔妾自入宫就一直心生敬仰,可这位闻七姑娘,嫔妾实难想象她竟是出自闻府。”   “这般,这般品行不堪的人,何德何能堪配信王世子?”   “依嫔妾看,她实在不是良配,不如就从闻府里重新选……”   “住口!”   反复惨遭羞辱又被精准戳中死穴的闻怜玥赤红着眼,愤愤然伸手推了潘玉莲一把。   “嘭——!”   谁能想到闻怜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动手?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显然是毫无防备的潘玉莲被推了一把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后,竟是直接昏过去。   “玉莲!”   薄皇后冲过来扶起了潘玉莲。   闻怜玥也惊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潘玉莲,随后腾的反应了过来,潘玉莲这个装模作样的贱人又在陷害她!   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简直是岂有此理!   显然还记得上次百口莫辩,奇耻大辱的闻怜玥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她指着潘玉莲,又看向闻太后,:“姑母,她又在诬陷我,她又,又在诬陷我……”   “玉莲,玉莲。”   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潘玉莲,再看闻怜玥竟然还是一副委屈气愤的神情,薄皇后勃然大怒,三番四次,简直是欺人太甚!   “贱婢,果然是无法无天!”   薄皇后喝骂她,闻怜玥不敢回嘴,自然是哭着脸连连求着闻太后做主。   闻太后冷冷的看着这场闹剧——   潘玉莲的巧言令色确实出乎意料。   但说破天去,她今日也要处置了潘玉莲这个不安分的祸害。   薄皇后连连道:“御医,传御医来。”   长信宫的宫人一窝蜂的要冲出去请太医,却被闻太后带来的宫人拦住了。   见杜鹃目眦欲裂间就要不管不顾的抽出背后的‘凶器’,长顺连忙按住了她。   真是空有‘匹夫’之莽,却没有‘匹夫’之勇。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就算握着锅铲铁勺能打倒多少人?   真当自己是神勇无敌的吕将军不成?   长顺这会儿死死拉着杜鹃,目光直直的看着薄皇后。   若是皇后娘娘都不行……才到豁命的时候。   殿内,薄皇后紧紧的攥着拳,她双眼含泪的看向了闻太后。   “太后娘娘。”   “庄妃身子本就未曾完全康复。”   “闻七姑娘又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逞凶……”   “您现在,现在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庄妃被她害死?”   闻太后才不信潘玉莲一下就会被推‘死’。   但真让闻怜玥背上这个名声……现在确是不行。   至于闻怜玥,呵,现在闻太后都已经懒得再骂她了。   画虎不成反类犬。   学其糟粕,去其“精华”。   潘玉莲是审时度势的假“轻狂”,闻怜玥是一朝得势的真浅薄。   闻怜玥如今骤然起势,德不配位,凭她的心性根本就管不住自己。   闻太后自忖若是再同她动气,真真是要短命十年,闻府的好姑娘多的是,往后自有更温婉聪慧的相与慕容烨。   闻太后瞥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潘玉莲。   “倒真是身娇肉贵,风吹就倒。”   “太后娘娘。”   “行了,去请太医吧。”   闻太后的话音里满是嘲讽。   “将今日当值的太医都‘请’来,给庄妃娘娘好好看看。”   “哀家倒要看看,她如今又是个什么名堂!”   ……   往长信宫去的路上,一行太医脚步沉重,静如‘衰鸡’。   这些日子宫里宫外的风波,太医院也属实听得不少。   现在太后娘娘往长信宫去了……   这个时候传召太医,还能沾着好?   更别提长信宫里有谁了。   上次的泼天大祸,确实沾不上边的御医们侥幸逃过一劫,可这次……老天爷开恩呐。   推推挤挤走在前面的冯太医更是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在今早眼皮子直跳的时候请病躲开?   甭管御医们心有怎么哀嚎,长信宫还是到了。   走完行礼的流程,四个太医就一串似的跪在了榻前请脉。   上次潘玉莲有孕,主要负责她身子的就是冯太医,这会儿他依旧被推在了前头。   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潘玉莲,嗯……冯太医总有种似曾相识的发毛感。   镇定,镇定。   抛开那些杂念的冯太医稳了稳心神,伸手搭脉——   等等,今夕何夕?   冯太医下意识的看向了同样‘倒霉’被提溜过来的庞太医。   这回倒是没有高太医,轮值被传来的是王太医和刘太医。   跪在一旁的庞太医对上冯太医的目光,他浑身的汗毛‘刷’一下就立起来了……不,不会吧?   太医们的眉眼官司,闻怜玥是半点都没注意,她现在站在闻太后的身侧,早已经恢复了冷静。   嘿,潘玉莲……任凭她有多狡诈奸滑,诡计多端。   这次都是在劫难逃,非死不可。   闻怜玥颇感快慰的握紧了手止住自己的激动——潘玉莲这个毒妇,这次一定会被赐死。   她一定,一定会眼睁睁的看着潘玉莲死的透透的。   潘玉莲也必得跪着将那些茶水都舔干净!   便是死了,死了也得赤赤条条,无牵无挂的丢去乱葬岗野狗分食!   敢那般作践欺辱于她——潘玉莲活着不能赎够罪,那她死了更得赔罪!   到时候,她还能……这般想着种种处置法子的闻怜玥脸上不知不觉间满是激动的笑意。   看着几个请脉的太医出来,被强留在殿内的薄皇后已经急着起身了。   她看向冯太医,“太医,庄妃如何了?”   庄妃娘娘如何……这位庄妃娘娘真乃神人!   她就是会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候,真真让人大吃一惊。   感慨不已的冯御医躬身回话:“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庄妃娘娘已经,已经怀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闻言薄皇后已经直奔着榻上的潘玉莲去了。   原本还安稳坐着,神色冷淡的闻太后也惊得豁然起身。   “果真?!”   不等御医回话,骤然听到这个‘噩耗’的闻怜玥脸上喜怒惊恐霎时扭曲成了一团。   明明潘玉莲马上就要死了!!!   她死死的瞪着御医,声音都十分尖厉。   “胡说!”   “你们竟然敢,竟然串通庄妃欺君罔上,混淆皇嗣血脉!”   这“塌天大锅”骤然被扔了过来,满殿的御医都跪了。   他们一个个心里都快骂死闻怜玥了,面上却连连赌咒发誓——他们绝不敢虚言欺上。   庄妃却是喜脉无疑。   言语间甚至还暗戳戳的表示,若是有疑惑,可以将其他的太医都找来诊脉。   说完这些,跪在最前面的冯太医轻轻看了眼闻怜玥。   随后他低下头,又道:“只不过庄妃娘娘这些时日一直郁郁寡欢,郁结于心……如今骤然受惊,摔倒时脑颅又不慎磕着地,才导致昏厥。”   “太后娘娘,庄妃娘娘之前小产确实伤身,本该修养三五载才是……”   “如今苍天保佑,庄妃娘娘再度有孕,此次必   定得格外小心才是。”   “如今日这般骤然受惊冲撞,磕磕碰碰却是万万不能再有了。”   “再有,庄妃娘娘之前因小产伤了心神。”   “如今郁结于心,久闷不乐,于皇嗣不利,实在不是长久之道。”   太医的态度,让人实在不得不信。   这些时日,无时无刻都念念不忘盼着潘玉莲死无葬身之地的闻怜玥心里都像空了。   不可能,潘玉莲怎么可能再度怀有身孕?   上次就没保住……   陛下,陛下他不是不能生吗?   “啪——!”   闻怜玥被一记重重的耳光打翻在了地上。   她捂着脸惊愣不已的看着闻太后。   却见闻太后怒不可遏间横眉立目,神色阴沉的看着她。   “贱婢!”   “安敢如此疯言疯语!”   …… 第100章 学啧,谁想陛下砍人的刀还利索不?……   承庆宫   如今虽说信王世子入主东宫,暂且监国,但说到底,他现在到底还不是太子,因而还未能动用含章殿。   不过承庆宫内按着太子的配置也设置了小朝堂,寻常时候议事却是够了。   这不,眼见有‘皇权青天’站出来做主。   宫门口的‘求天理’哭丧队伍暂且都收了‘神功’,回齐王府等待消息。   而原齐王世子慕容懋则是同诸位大臣一起去了承庆宫。   现在慕容懋还顾得了什么脸面?   他都已经成白身了……这事若是不成,让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半辈子的慕容懋忽然成为那些贱民一样的人——那还不如杀了他!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因而慕容懋的姿态一低到底,他一进殿就又跪了。   “世子……且先起身吧。”   “是啊,且先起身,这事殿下及诸位大臣一定会还你们齐王府一个公道的。”   “哼,果真是红颜祸水。”   “误国误民!”   当然,除了那些铮铮铁骨,一身正气一意痛斥潘玉莲这个妖妃,恨不能立即处死她以正朗朗乾坤的大臣外,也有些不同的声音。   “其实这话倒也不能这么说,齐王府的那位老王妃是自己服毒自尽,这,这也怨不得旁人。”   “……”   慕容懋的眼泪都还没擦干,兀自哭求。   殿内有人面露不忍,轻声宽慰,有人义愤填膺,愤愤而斥,还有的神色平静,冷眼旁观。   只不过,等到那位庄妃娘娘再度怀孕的消息飞快的传到前朝,原本群情激愤的场面骤然一冷。   原本还算稳得住的慕容烨,脸色都空白了一瞬。   而在朝堂上一直半闭着眼,气定神闲一言不发作壁上观的豫老王爷,听闻此事后登时就睁开了眼。   他甚至都没怎么犹豫,第一个就站了出来。   豫老王爷看都不看殿中哭声骤停,目瞪口呆的慕容懋,只对着上首担负着‘监国’之名的慕容烨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殿下,如今庄妃娘娘身怀龙嗣。”   “此乃我皇室之幸,更是天下万民之福。”   “如今,万事且先当以皇嗣为重。”   “更何况……”说到这,豫老王爷才居高临下的给慕容懋投去了半分目光。   “更何况齐王府之事,陛下早有决断。”   豫老王爷朝着含章殿的方向拱了拱手。   “齐王府内诸位实乃大不敬之罪臣。”   “陛下仁德,未曾过分苛责。”   “如今老王妃愤而自尽,是为藐视君恩,心怀怨怼。”   “实在不堪。”   “如今齐王府的人还有何脸面在此放肆?!”   抓痛楚就要抓‘七寸’。   都不用再说其他,只要死死咬住齐老王妃自尽,定她一个藐视皇恩的罪名,齐王府的这‘痛脚’一抓一个准。   眼见代表着皇室宗亲,这些时日一贯中立的豫老王叔跳出来开始给这事定性,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双双对视一眼。   这会儿两人眼中竟是惊讶和无奈——   那位庄妃娘娘,嘿,真他娘的邪门了!   明崇帝离京的时候带走了端王和诚王。   而留在京中,之前一直争的面红脖子粗的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联手了。   毕竟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信王世子,在他们头上耀武扬威?   想都不要想!   他只是监国,且还不是太子呢!   甚至就算他是太子,也只是过继……皇朝之中被拉下马的太子还少吗?   因而这些时日,这两人没少使绊子,在背后推波助澜,煽风点火。   更是巴不得信王世子同什么宠妃死斗,最好被皇帝在心头记恨,好好消磨慕容烨此番监国的功劳。   但现在……谁能想到这,这,这庄妃竟是他娘的又有了?   殿内,原本还一个比一个义正言辞,恨不能即刻绞杀‘妖妃’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半点不吱声了。   前次‘龙胎’惨祸,如今还历历在目。   是,陛下哀痛不已,但其他人更痛。   他们陛下之前为了那位娘娘肚子夭折的‘皇嗣’是真的红着眼杀疯了。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那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下死手,沾着血的‘犁’了一遍,那次惨祸里死了多少的人?   呵……若为处置妖妃之故,他们哪怕为此丧命,还算是一身正气,青史留名。   可若是担上个残害皇嗣的名头,拖着全家老小,不,甚至是‘祖宗十八代’一起去死不说,死了也背不上什么好名头,这下地府都觉得亏到冤心的差事谁肯干?   原本明崇帝离京后的朝堂‘三分天下’。   从前在府中养过明崇帝一段时日,代表着宗亲素有威望的豫王叔算中立。   ‘监国’的信王世子同闻家的人算一起。   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这些还为皇位不死心的人算一挂,毕竟就算是内阁里的那些阁老,也不是人人都和闻家走到一路去的。   好么,现在还突然多出一路——豫老王叔如今是毫不犹豫,旗帜鲜明的站潘玉莲‘肚子’。   偏偏其他人在这事上也不敢有异议。   虽然众人一直都指摘潘玉莲祸国殃民,但明崇帝又没真昏聩的耽误国事。   因而之前为这事上书劝谏的却真没几个。   这个现成借口,不就是拿来用用的么。   他们也确实不信明崇帝现在会为了区区一个妃子回来,但现在为了皇嗣……你说明崇帝要真不管不顾的领着兵回来,先杀谁?   闹得这么大,又得赶紧有个结果,还不能伤着那位‘金贵’的娘娘……   顷刻间,殿内众人凉凉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已经面如土色,连话都说不上话来的原齐王世子慕容懋身上——就你了!   毕竟,谁让齐老王妃‘心怀怨怼,藐视皇恩’呢?   遍体生寒的慕容懋两眼一黑,直接瘫在了地上。   万万没想到事情现在会变成这样。   抖如筛糠的慕容懋,喉咙里咯咯的往外挤着气音。   他的目光下意识朝着闻太师看了过去,结果不等他说话,就被御前侍卫捂着嘴给拖了出去。   殿内没人往慕容烨或者闻太师的方向看。   他们的目光正四处看着——有的看着朱红的漆木红柱,有的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金砖……   片刻,这让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了。   “陛下仁德宽和,不与那无知老妇苛责计较,谁曾想,她竟然如此不念恩义?”   “正是,正是,依本官看,之前就该按着大不敬的律令直接都处置了他们。”   “是极,这齐王府的人心术不正,竟然还当着天下黎民百姓的面持牌位于宫外逼迫,用心实在险恶。”   “该重重惩治如此奸恶之辈,贼佞小人。”   ……   长信宫   一朝入地,一朝登天的滋味果真是要了命一样的刺激。   此刻长信宫里的宫人都是飘忽的。   跛脚的长顺一蹦三尺高。   他强压着恨不能尖叫大喊的激动,拉着贵喜一道两人来来回回的在后屋乱窜,杜鹃在小厨房里挥舞着铁勺‘呼呼’生风……   长信宫这无言的激动‘热闹’中,玉椒殿内却是真的安静。   御医说静养为宜,就没人敢惊醒昏睡着潘玉莲。   只是掩在粉青色床帐后闭着眼的人,这会儿却紧紧的蹙着眉。   【“我怎么就生下你个丧门星?!你个讨债的孽障,就和那个该天打雷劈的杀千刀一个死德行!”】   【“你个小王八蛋,你也该挨千刀,你不得好死!”】   【“小贱货,倒真和那万人骑的臭婊子一个贱样!老子问你话呢,哑巴了你,说,钱呢?”】   【“生下你有什么用?!”】   【“作孽啊!我千辛万苦生下这个瘟神来克我啊!!!”】   【“我怎么生下了你?”】   【“小瘪犊子,你怎么不去死?”】   【“你个没良心的小牲畜,你怎么不去死?“】   【“短命鬼!”】   【“讨债鬼!”】   【“短命的贱种,找死啊你!”】   【“去死啊!”】   【“去死!”】   【“……”】   能在巴掌和拖拽、拳脚中熟练抱住头护住要害的潘玉并没有死。   相反,她命硬。   像野狗一样讨食的她就这么活了下来。   后来从弯腰低头,谄媚奉承中尝到甜头的潘玉最不怕的就是丢脸。   脸面,啧啧啧,这种丢给狗都不吃的东西,值几个钱?   【“潘玉,你得活的像个人样……”】   人样是什么样?   人样,就是正常人。   【“皮肤饥渴症:大多由于幼年时缺乏双亲长辈的爱抚,尤其是母亲的爱抚……变得自卑、怯懦、欺软怕硬,甚至会因嫉妒他人能获得爱抚而生出不理智的报复行为。”】   【“在不伴随其他异常表现、不影响社会生活的情况下,本病通常无需进行特殊治疗,通过适当接触满足自身需求即可。”】   【“失望性情感隔离:表现症状为和父母没有亲人的感觉……形成冷漠型人格。”】   【“……”】   嘿嘿,不过些小小的问题。   这世上有这些问题的人多了去了,做个正常人有什么难的?   该哭哭,该笑笑。   她潘玉是个正常人,对,是个正常人!   她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   蹙着眉的潘玉莲猛地睁开眼,腾的伸手握住了脸上的东西。   猝不及防间被抓痛的薄皇后惊了一下。   随后薄皇后放松了下来。   她伸手随后慢慢的摸了摸潘玉莲的头,:“可是本宫惊着你了?”   潘玉莲睁着眼,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薄皇后。   “可是梦魇住了?”   薄皇后用另一手擦了擦潘玉莲脸上的泪,随后轻轻的一下下的拍着她,温声道:“呼噜呼噜,不怕……”   潘玉莲慢慢的松开了死死攥紧的手。   随后她眼泪汪汪的钻进薄皇后的怀里,就像以往那般可怜唧唧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皇后娘娘,吓死嫔妾了,嫔妾,嫔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潘玉莲这熟悉的做派也让薄皇后心头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她也习惯性的摸着潘玉莲的头一下下的安抚着她,力求不让潘玉莲情绪过于激动。   看潘玉莲慢慢的不再那么激动的哭了,薄皇后慢慢的揉着背后给她顺着气,才道:“玉莲,你往后可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自己这么冲动的站出去了……”   潘玉莲这个最会花言巧语,一惯都会说些甜言蜜语,哄的人心花怒放的‘小狗腿’一向都‘怂’惯了。   明崇帝不在的时候,那都是薄皇后每次挡在前面招架所有的‘刀光剑影’。   结果她就这么“勇敢”的站出来了一次……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了一次。   潘玉莲连连点着头,可应声应到一半的时候,她又朝着殿内张望了片刻。   随后她窝在薄皇后的怀里,做贼似的悄声道:“娘娘,太后娘娘呢?”   “太后娘娘,先回宫了。”   薄皇后看着满脸疑惑的潘玉莲。   这些时日她又瘦了些。   上次潘玉莲满身是血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如今,如今……薄皇后甚至都不敢说是苍天垂怜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让潘玉莲再经历一次那般肝肠寸断,让所有人痛不欲生的惨祸。   心头百感交集间,薄皇后的手慢慢放在了潘玉莲的肚子上。   她压下其他所有的情绪,看着潘玉莲时脸上只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你,你这次又有了。”   潘玉莲愣愣的看着薄皇后。   半晌,她才结结巴巴的重复,:“娘娘是说,嫔妾,是又,又……”   薄皇后点了点头。   她握着潘玉莲的手一道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是啊,我们玉莲又有孩子了。”   潘玉莲捂着肚子,懵懵的眨着眼没说话。   薄皇后则是无奈的又继续道:“玉莲,御医都说你这些日子一直郁结于心……”   而潘玉莲郁结于心闷闷不乐的理由,薄皇后都不用问——   肯定是陛下离京的时候,将这个小可怜的‘魂’也一起带走了。   但薄皇后能拿潘玉莲这个一心一意奔着陛下去的‘恋爱脑’怎么办?   “本宫已经差人往边关去信了。”   “如今你醒了,若是想,就再往边关去一封……陛下一定会给你回信的。”   明崇帝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风花雪月,如今他的心思,必然得尽数放在边关的战事上,断断没有让京中之事不停打扰分心的道理。   便是之前小佛堂的事,薄皇后都暂且压住了。   薄皇后一直都只道帝王薄情,且更重江山社稷。   因而她压根就不敢用这些事打扰明崇帝。   免得明崇帝责怪她们不识大体,不分轻重缓急,平白消耗情分。   但现在不同了,潘玉莲怀有身孕,这么天大的喜事,往边关去消息是光明正大的应有之义。   至于信里面略微提一嘴为非作歹的某些恶人,不是应该的吗?   ……   如今潘玉莲安然无恙的醒了,薄皇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往慈宁宫去一趟。   临走的时候,薄皇后留下了绘杏在长信宫一道收拾。   没错,潘玉莲又要住到坤宁宫去了。   这会儿绘杏候在殿外,内殿是听梅守着,还有跪着向潘玉莲道喜的汪   岑。   潘玉莲受了汪岑的礼,随后就给他也封了个红包,汪岑没有推脱,再度连连道谢。   “汪公公,你们可会往御前送信?”   汪岑沉默了一瞬后点头应道:“回娘娘的话,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内尚监每月下旬会往边关送去消息。”   潘玉莲笑着点点头。   她将手里的信给了听梅,:“本宫这里也有封信,就劳烦公公差人送一趟。”   汪岑从听梅手里接过了信,:“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娘娘的信一定会尽早送到陛下手上。”   “多谢汪公公。”   不想这一声谢却叫汪岑又立即跪在地上。   他沉声道:“这些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陛下离宫前早有吩咐,奴才们但凭娘娘差遣。”   潘玉莲默了默。   因着一直有系统相助,又舍得下脸面,能屈能伸,潘玉莲还真没遇见过什么过不去的槛。   更何况,明崇帝不在……疑心深重的潘玉莲甚至对他留下的这些人都不怎么完全相信。   见汪岑这般郑重其事的表态,潘玉莲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却有了几分依靠似的微微松了口气。   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汪岑道:“汪公公,从前本宫一人还无甚大碍……如今在这宫里,本宫和腹中的皇儿就靠你费心照看了。”   汪岑叩首间连连应道:“奴才必定尽心竭力。”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坤宁宫   天边染着半壁霞光,金红与淡蓝的天光交映的时候,潘玉莲已经在殿内用上了晚膳。   坤宁宫里的御厨手艺都练出来了,很是知道潘玉莲的口味。   她晚膳的时候用的不少,倒是心里揣着事的薄皇后吃的少。   等用过膳,薄皇后就同潘玉莲说起了这次齐王府的事——正是轰轰烈烈的开端,潦草可悲的结尾。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默契中,这次所有的错处,都由‘不念皇恩’的齐王府自己背了。   尽管薄皇后实在是满心愤愤的意难平,但现在潘玉莲怀有身孕……不能再和闻家纠缠着斗下去了。   万事必得安稳为准。   闻家现在心有顾忌,薄皇后又何尝不是?   太后娘娘现在还在宫中呢,不依不饶只能是两败俱伤。   “玉莲,此事,此事只能到此为止。”   “之前你在小佛堂……”   “闻太后也亲口应允,闻怜玥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同信王世子成婚的。”   “她最多,最多,只能是个侧妃或是侍妾。”   闻家是不可能和信王世子分割开的。   错处暗地里归于闻怜玥,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这事就到此为止,薄家同闻家在前朝也就此罢手,不再针锋相对。   闻言潘玉莲倒是毫不在意的笑了。   她握着薄皇后的手轻轻的晃了晃,:“娘娘不必介怀。”   “此事嫔妾压根就没怎么吃亏。”   “也根本就一点地没往心里去。”   “无论是个什么处置结果都好。”   “倒是娘娘您……连累娘娘挂心,又几番受气。”   潘玉莲说这话倒还真不是空空的安慰。   且由得他们先嚣张一会儿。   等明崇帝回来……呵,你看这帮王八蛋死不死的就完了。   至于慕容烨?   到现在,即便潘玉莲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   即便她一直追着‘主角光环’骂,但没本事的人哪里能成为‘主角’?   他是真的审时度势的快,心够狠,手段也够厉害……能接过监国的差事就是他的硬本事。   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这回潘玉莲栽跟头能爬起来,可他有个什么?   这次即便有信老王爷在前线拼命,沾着这事,慕容烨这回不脱层皮都是轻的。   更甚至……潘玉莲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肚子看了看。   造化弄人,命运更爱作弄人。   兜兜转转的,这事最后又落回她自己身上。   因着系统里从来就没有那些宫斗小说里备着的‘易孕丹’之类的东西。   而潘玉莲自己也因着下意识的排斥,从没往那个方向去想过——明崇帝若是有个自己的孩子,不管是什么主角,这辈子他都别想碰到那个位置!   是的,你看看,多简单。   只要有个孩子,她根本就不用费心费力的折腾这么多……   见潘玉莲忽然怔怔然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薄皇后心头一紧。   她握着潘玉莲的手,连连道:“玉莲,你怎么样,身上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潘玉莲看着紧张不已的薄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她矫情任性的时候。   她肚子里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后路。   她得不惜一切保住他。   潘玉莲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佯怒的道:“都怪他,嫔妾这些时日时常就会走神。”   说着潘玉莲又蹙着眉忧愁了起来,:“都说一孕傻三年,嫔妾不会真的要傻三年吧?”   薄皇后都被潘玉莲逗得直接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拍着潘玉莲的手,宽慰她,:“不妨事,不妨事,我们玉莲够聪明的了。”   “我们聪慧的庄妃娘娘缓缓‘机灵劲儿’也是使得的。”   潘玉莲抱着肚子绷着脸,同强忍笑意的薄皇后对视片刻,随后一起笑了起来。   “娘娘,往后,往后您费心……多教教他。”   “那可不成,你是他的母亲,可不能躲懒。”   想起旧事的薄皇后看着潘玉莲。   她的声音很轻的道:“往后记得多多说喜欢他啊,民间老话都说,孩子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是有灵性的。”   “玉莲,他现在就在你的肚子里,和你血脉相连。”   “我们都盼着他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世上。”   …… 第101章 城嘿,老鼠胆子能出什么事?好吧,收……   慈宁宫   候在一旁的郑嬷嬷见太后娘娘合上手里的经书,她连忙上前接过了佛经,又将桌上的茶奉给了闻太后。   闻太后接过茶,慢慢的饮了一口。   眼见太后娘娘眼神还有些发愣,郑嬷嬷也不敢出声搅扰,只是心下也有些感叹——慈宁宫中的小佛堂……   虽然如今宫中再无人提及庄妃娘娘同七姑娘的纠葛,慈宁宫中也有意淡化,但闻太后自己却已经下意识的不爱往小佛堂去了,便是今日都坐在殿内念经。   潘玉莲如今有孕在身。   若说这宫里宫外的其他人是单纯的高兴或者厌憎,或者是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但所有人里,眼下情绪最复杂,最纠结的莫过于闻太后了。   要挑潘玉莲的毛病吧。   那真是,闻太后对她有三天三夜的错处挑不完。   但硬要说潘玉莲毫无半分过人之处,也确实牵强。   要知道,就连潘玉莲的封号那都是闻太后亲自给赐的呢。   对潘玉莲,闻太后就这么心情格外复杂的在厌憎气恼和喜欢怜惜中来回反复横跳。   再有,如今闻家都已经同信王世子联姻结盟,闻太后也已然彻底死心的时候,偏偏她又有了亲孙儿。   若是公主……若是公主,潘玉莲难道不会再生?   皇帝多年膝下无子,那么多的妃嫔……偏偏潘玉莲入宫后短短的时日内就有了。   潘玉莲小产,几乎被所有御医断定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的时候,她肚子里就又揣上了。   闻太后这会儿都无意识的轻声呢喃道:“你说说,她怎么就,就又能怀有身孕呢?”   甚至潘玉莲怀孕的这日子一查,就是在皇帝出征前几日的事。   郑嬷嬷看着闻太后的复杂神情,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想想上次庄妃娘娘有孕的时候,她们太后娘娘有多开心?   那是迫不及待间就要给庄妃娘娘所有最好的东西。   如   今却……   生怕茶汤烫着出神的闻太后,郑嬷嬷上前轻轻接过了茶盏。   随后她含笑开口宽慰道:“太后娘娘。”   “您这些年数十年如一日的敬心虔诚礼佛。”   “您的这份心意,便是漫天神佛都看在眼里,必定是要让您万事如意的。   “当初庄妃娘娘还是您一眼就瞧中选进宫的呢,这就是缘分。”   “都说命里有时终须有。”   “这是老天爷垂怜,一定要让您抱一抱亲皇孙呢。”   金尊玉贵间疯魔了半辈子的执念,哪能真的说丢开就丢开?   若刨过潘玉莲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存在。   只说皇孙,闻太后到底还是打心眼里渴盼的。   那可是她的亲皇孙!   要不是闻怜玥……   说起闻怜玥,闻太后心头的怒火简直就‘噌噌噌’的往外冒。   “府上这些年是怎么教的她?”   “竟教出这般心性浅薄,蠢笨不堪的混账来?”   闻太后气恼的拍着桌子。   “庄妃有句话还说的真是对——就她这样的品性,怎么能是闻府里出来的人。”   “目光短浅,难堪大用。”   “一朝得势就张狂放肆,拎不清自己是谁。”   “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作非为。”   “要不是她自作主张,痴心盲毒的要去作践庄妃,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多的事端?”   “惹得慈宁宫、闻府甚至是信王府都同庄妃生了嫌隙?”   想起闻怜玥那日在长信宫对着明崇帝诅咒式的喃喃低语,闻太后脸色越发的阴沉。   “口无遮拦,蠢笨痴愚的无知贱婢。”   “她这样的人,哪里像是闻家的人?哪里配的上王侯公卿,高门大户?”   “便是做个侍妾都是抬举了她。”   “搅祸生非,闹得家宅不宁。”   “到时不是结亲,更甚结仇!”   “哀家一定要让皇帝做主,换个合适的人同信王世……”   “太后娘娘。”   一回头看见来人,郑嬷嬷不得不出言轻声打断了‘沉浸式’撒气的闻太后。   “娘娘,您之前传了七姑娘过来。”   猝不及防间恶语兜头,扎心刺耳,被贬低的一无是处的闻怜玥全身僵硬的站在那。   她神色憔悴,脸色青白,满眼是泪的看着闻太后,唇瓣翕动:“姑母……”   背后蛐蛐人被抓包的闻太后会难为情吗?   当然不会!   这些话便是当着闻怜玥的面,她也敢说。   别说只是骂几句,便是罚你,你也得好好谢恩受着。   就说这宫里,谁不看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脸色?   更何况,气头上的闻太后完全没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有哪里说的不对——人贵自知。   若没有自知之明……她现在能骂醒闻怜玥,反倒是好事。   “你来的倒是正好。”   闻太后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如今你同信王世子的婚事还需再议。”   “从今往后,你也不得再以信王世子妃的名头自居。”   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的闻怜玥,顿觉周遭一片死寂。   她已经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只是愣愣的看闻太后。   闻怜玥的样子不仅没让闻太后怜惜,反倒更觉着厌恶心烦。   闻太后早年就已经入宫了,她磋磨无数岁月在吃人的皇城里,起起伏伏间争斗不休。   你就说,她同闻府里这些甚至数年都见不上一面的隔辈之人,能有多亲近?   这要是来个聪慧伶俐,乖巧可人,能派上用场的自然讨人喜欢。   可闻怜玥派上了什么用场?   她先是死死恶了皇帝,随后又牵扯出这一连串的祸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甚至连累闻太后、闻家、信王府一同给她‘擦屁股’!   “行了,出去吧。”   闻太后摆摆手就要打发了闻怜玥出去。   这会儿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在皇帝还未回来,联姻的人选暂且未变时,就将闻怜玥拘在这慈宁宫管教。   等新的信王世子妃选定,她就将人远远的打发出去。   往后也不许再到她的跟前来。   眼不见为净!   闻怜玥登时跪倒在地。   她神色仓皇,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闻太后跟前跪地求情,:“姑母,姑母,是怜儿不好,是怜儿错了。”   泪流满面的闻怜玥哽咽不已,:“姑母,您如何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   “您如何罚我都不要紧。”   “怜儿求求您。”   “怜儿只求求您不要换了怜儿的婚事。”   “姑母,求求您了。”   “姑母,怜儿以后一定听话。”   如今信王世子就是闻怜玥的救命稻草,也是她眼前唯一的希望。   若是真的没了这门亲事……   只觉走投无路,余生无望的闻怜玥不停的拼命的磕头认错。   “姑母,姑母,怜儿求您了。”   看看,看看眼前这毫无体面的可怜不堪,痛苦不已的泪眼涟涟,苦苦哀求乞怜……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仅没让闻太后觉着闻怜玥可怜,反倒是应激似的拱火头疼。   真真是一模一样。   那个在她眼皮子底下装模作样的骗子!   骗子!!!   “将人带去小佛堂。”   闻太后一拂裙摆,冷冷的甩开闻怜玥抓着她衣袖的手,:“没有哀家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放她出来。”   “就让她在里面好好的反省!”   “是。”   闻怜玥拼命的摇着头,:“姑母,姑母……”   宫人进殿拖着闻怜玥往小佛堂去。   挣扎不休的闻怜玥绝望凄厉的喊了起来,:“姑母!”   “姑母!”   “姑母,求求您了,姑母!”   “……”   骤然被堵住的闷声逐渐低了下去。   殿内,闻太后蹙着眉揉着额角。   “就没一个省心的!”   ……   坤宁宫   因着薄皇后下令又恢复了请安,这天一早,宫妃们就已经往坤宁宫赶去。   说来每日到中宫来请安这事,有时候就更类似于宫中大事的‘晴雨表’。   这不,面临‘狂风骤雨’的时候,请安这事就停了。   所有人都窝在自己的宫里,小心躲避着外头的‘风雨’。   待‘雨过天晴’了,众人就又能出来安心走动了。   “嫔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如意吉祥,长乐未央。”   “都坐吧。”   “谢皇后娘娘。”   诸位妃嫔们坐下后,目光止不住的往右侧的首位上看去——   那位一身粉紫云锦半袖褙子,绣蜀葵锦高腰纱笼裙,漂亮的简直夺目,一如既往的风光明艳,这会坐着,腰腹处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如今潘玉莲的那些仇人死的死,死的死,剩下没死的……也不在殿内。   因而她倒也不用再那么作三作四,挤眉弄眼的挑事生非,以一己之力狂拉仇恨。   对着满殿这会儿忍不住一下一下偷偷送过来的目光,潘玉莲反倒笑了笑。   她温声说道:“时日尚且还短呢。”   “如今瞧不出什么。”   说真的,这宫里满打满算,说真心喜欢潘玉莲能有几个?   屈指可数。   艳羡眼红,忿忿不平,含酸嫉妒等等这些词,就连其他妃嫔自己都快说的厌烦了。   但现在,妖颜若玉的潘玉莲这么态度随和的温声含笑一语……殿内其他人,竟然诡异的生出点受宠若惊来。   坐在潘玉莲下侧的是兰妃,这会儿她微微一怔后,随即笑着同潘玉莲道喜。   兰妃入宫的时日长,按说她的位置应该比潘玉莲更靠前。   像这种位置上的小事,潘玉莲才懒得费劲去争,就只挪一个位置而已,是能有金子还是能长一截?   不想兰妃自己却躲得更快,一定‘尊’着潘玉莲上座。   八成是潘玉莲那阵子和徐灵容干起来的时候,她那实打实的小心眼、嚣张跋扈,张狂浅薄,横行无忌,实在给人印象深刻。   兰妃自己更不想在这种小事得罪潘玉莲,平白倒大霉。   有兰妃起头,满殿的人都纷纷朝着潘玉莲道贺,潘玉莲也都笑眯眯的受了,期间她环视一圈,只觉殿内比之前空了许多。   宣妃和贤妃就坐在对面。   倒是惠妃不在……不,现在不该叫惠妃了。   她因着包庇启兰宫里的孟婕妤,夺了封号又被降了位份,现如今是三品的顾昭仪。   潘玉莲记得明崇帝在含章殿的时候同她说过——宣妃的母族卫国公府,连同顾昭仪的母族定远候府也都在此次边关战事中抗敌。   待请安散了,其他妃嫔离殿,薄皇后看着潘玉莲怔忪的模样,笑着道:“玉莲,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潘玉莲回过神,有些好奇的问道:“娘娘,嫔妾今日怎么没见着顾昭仪?”   “顾昭仪病了。”   “前两日就差人来告病,本宫便让她在启兰宫安心静养。”   潘玉莲点点头,:“原来如此。”   就凭薄皇后的心性,她不会苛待宫里的妃嫔,缺衣少食的更不可能,太医也必定都早早的去过了。   问过一声后的潘玉莲不再惦记这事。   倒是薄皇后看她捂   着肚子,扭头笑着吩咐宫里的人送了早膳。   ……   启兰宫   暖光和煦,沐浴在晨光下的宫室显得十分的安静。   虽然惠妃降了位份,但启兰宫里的其他人也被牵连着扫了一圈,到最后,这启兰宫的主位依旧是顾昭仪。   主位娘娘如今染疾卧病静养,底下的妃嫔哪敢上赶着嬉闹找事?   何玉珊也很是低调安静,便是请安她也没去,只老老实实的抄着‘功能多样’的经书。   直到抄完一卷经她才起身,先是唤了一声芳云,记起芳云去领份例,何玉珊又唤了声春兰,结果还是没见着人。   何玉珊就自己先奔着桌上的茶壶去了。   结果提起来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春兰?”   还没听着人应声,何玉珊都恼了。   她直接拎着茶壶就找人去了。   走进小厨房夹缝处的小院子,何玉珊就看见那个坐在泥炉前的熟悉身影。   这会儿铜壶里的水都烧滚着冒白烟,那个身影却还是一动不动的。   “春兰!”   看着被吓得一个哆嗦脸色发白的春兰,何玉珊都要气笑了。   她的这个胆子啊,真是让何玉珊又放心又无奈。   那场牵连甚广的‘龙胎祸’里,何玉珊还没怎么样,倒是跟在她身边,连同珠儿一起给她喂药的‘机灵’宫人倒了大霉。   春兰原本就是小厨房和几个厢房前庭院洒扫的宫人。   她年纪小性子软,胆子小又很老实,因为太听话,其他人都把活计塞给她。   因着春兰的名字,何玉珊倒是对她有印象,这事她看不过眼,还说了好几次……   这次要换宫人,实在对那些‘聪明人’敬谢不敏的何玉珊索性把春兰要到了自己身边。   这会儿何玉珊无奈的拉了一把蹲麻了的春兰,嘴上还忍不住数落她。   “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就和丢了魂一样?”   “你就不知道给自己找个凳子坐?”   “水都烧滚了还盯着看?”   春兰记着何玉珊的恩,也知道她是对自己好,很是乖乖的听教训。   低头看见何玉珊手里的茶壶,她连忙接过茶壶就往里头要倒水。   何玉珊都忍不住道:“小心点。”   “奴婢知道,小主放心。”   春兰这会儿倒水的活计倒是没出差错,之后主仆两个就一起往东厢房去。   待在一起快一年了,虽然在外人眼里春兰就是一直这么的沉默安静,但何玉珊就是看出了她心里有事。   不想就这么等了一个下午,也能等来春兰张口。   等到掌灯时分,何玉珊实在忍不住了。   今晚守夜的是春兰,见芳云已经先出去,何玉珊自己叫住了春兰,:“心不在焉一整日,说你丢了魂,你还真就没找回来?”   “……小主。”   行吧,行吧,自己选的人,窝囊气也得自己担着。   何玉珊气恼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出去吧。”   春兰低着头,脚步往外移了两步。   但她到底没能走出屋子,最后又犹豫着走了回来。   躺在榻上的何玉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怎么,面窝瓜又能有个响动了?”   “小主。”   春兰蹲在了床榻一侧,她看着何玉珊,嘴张张合合半晌。   何玉珊也没催她,就等着听她能有个什么响动。   等到最后,春兰还是颤着声,轻轻的道:“小主,我,我今早上看见昭仪娘娘身边,身边的素霜姐姐,把那碗药都悄悄的倒了。”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听得何玉珊属实是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愣了愣。   但看着眼前‘老鼠胆子’,惊惧不已的春兰。   何玉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嗐,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当你吓成这样。”   “不过一碗药而已。”   “若是熬得时辰差了,火候不到……倒了重新煮,咱们启兰宫的昭仪娘娘还煮不起汤药?”   何玉珊拍了拍春兰的背。   “若是为这事,咱们主仆去挑你素霜姐姐的错,还能落得好?”   “行了,行了。”   “这点小事你就当没见。”   “无谓为这着点小事平白得罪人。”   看着何玉珊的态度,春兰神色霎时也轻松了许多。   她点点头,随后就去了外间守夜。   ……   隔天一早,何玉珊闷闷的睁不开眼,两个鼻孔像被捂着。   起身时只觉头重脚轻,又倒了回去。   “春——”   何玉珊哑着嗓子喊不出声。   她迷迷糊糊间又睡过去的时候,仿佛还听见了芳云传来的声音,:“……这,这窗子怎么是开着的,春兰……”   窗户竟是没关吗?   吹了一夜风,难怪她这会儿像是着了凉。   春兰什么时候这么马虎了?   等她好了,一定要和春兰好好说道说道。   ……   坤宁宫   若是殿内放在了冰鉴,午后的暖阳就很是让人有些舒适了。   如今长信宫和坤宁宫的份例倒真是合在了一起,自然是什么都不缺。   只是既怕潘玉莲贪凉不适,又怕她燥热心头郁闷,因而很是斟酌着分量。   这会儿潘玉莲就在贵妃榻上翻着书。   她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先把自己肚子里揣着的先安稳生出来,其他的事都可以往后稍稍。   不搞事的时候,潘玉莲也是真的耐得住性子。   她现在就在这坤宁宫里不出去,总不会有人冲进来再给她一场‘小产’吧。   不过十个月而已,她等得了。   等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她还怕没有以后吗?   只不过……明崇帝不行是明摆的事,所以,她现在怀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这会儿潘玉莲看似盯着书页,其实瞧着上面的虚拟屏幕。   “统哥,之前的特殊道具不算,反正都是要用来害人的。”   “可我现在是真的要生,生出来的算是个什么玩意?”   【“……娘娘说笑了,您生出来的自然是自己的孩子。”】   【“因着‘福运’的存在,会最大程度的激活父体及母体所提供精子和卵子的活性,促进结合……”】   把人逼到绝路上,你永远都不知道会出点什么事。   这不,拗不过自己心魔的潘玉莲本来都没想留过这个孩子,结果……内忧外患里,她硬生生的留了下来。   一旦决定要,潘玉莲就不会让自己反悔。   重新恢复精神头的潘玉莲再度和系统重新掰扯了起来——   既然是‘六星’、‘绝版’、‘锦鲤福运套装’,你不能就只是让她就这么怀一下,然后就撒手不管了吧。   嗯……最起码也得保证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正当一人一统又在全神贯注的激烈扯皮时,苓霜姑姑神色匆匆的进了殿。   看了眼静静看书的潘玉莲,苓霜姑姑暂时忍住没说是什么具体的事,倒是薄皇后看出端倪,起身去了外殿。   “说说吧,可是宫里又有什么事?”   “娘娘,刚刚内尚监的宫人来报,说是在西宫延霖园南角的水井里发现了一名宫女……”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也都是有数的。   更别提主子身边伺候的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没了命。   更何况,现在潘玉莲还怀着身孕……前些时日的灾祸才平息下去,现在宫里平白无故的又闹出一条人命。   薄皇后脸色不大好看。   “可知道她是哪个宫里的?”   苓霜姑姑点了点头。   “娘娘,都已经认过了。”   “确认是启兰宫里伺候何才人的宫女。”   “叫春兰。”   何才人……薄皇后还记着她是和潘玉莲一起选秀时中选入宫的妃嫔,之前还和潘玉莲几次三番闹得有些不愉快。   薄皇后蹙着眉,:“这宫女是怎么去的?”   苓霜姑姑说道:“据内尚监的人说这个叫春兰的宫   女,应是夜里贪凉去打井水时不慎失足跌落水井里溺亡的。”   …… 第102章 首脚踏五彩祥云,准备闪亮登场!……   启兰宫   ……   春兰死了。   她贪凉去取井水,失足掉进水井里溺毙……   屋外的芳云像是在和什么人再说话,隐约还能听见哭声,屋内,同样因着‘贪凉’吹了一晚上的夜风,染了风寒,昏昏沉沉起不来身的何玉珊,整个人颤的像是打起了摆子。   夏日里贪凉,悄悄去取井水消暑……这个要命的借口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还当真是挑不出错理。   可这宫里其他人不了解春兰,何玉珊还能不知道春兰是什么样的人?   乖巧顺从,温吞又听话。   甚至,甚至说她性子是‘胆小如鼠’都不算是夸张。   这样的人,你说这样的人,她怎么就会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悄悄的溜出启兰宫,去取,去取什么井水?!   可春兰还是死了。   那个性子软绵绵,那个昨夜里还蹲在她床榻前悄声和她说话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春兰绝对不是失足落井。   她甚至可能是被人想着什么法子,活活淹死的。   有人害死了她。   春兰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和旁人结仇至此的。   谁会想要春兰的命?   甚至是在这启兰宫里,谁能这么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人的带走她?   只有……   【“小主,我,我今早上看见昭仪娘娘身边,身边的素霜姐姐,把那碗药都悄悄的倒了……”】   只有这一件,只有这一件略显奇怪的事。   可就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春兰丢了命,她也顺理成章的染上了风寒。   大夏天的,难过痛心间又惊又惧的何玉珊浑身不住的冒冷汗。   她只觉得现在,在她的身边就有无数双安静又渗人的眼睛,无声无息的在暗处悄悄的窥探着她,甚至一点点的悄悄走近她……   强忍哽咽和恐惧到痉挛的何玉珊紧紧的咬住了被角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她死死的睁大眼,可眼泪却还是一颗颗的往下滚落。   ……   主殿   病了这几日的顾昭仪,脸色苍白,瞧着没什么精神,较之以往略显深邃和英气的眉眼也因着染病变得格外的软和。   她半倚靠在榻上,说道:“何才,才人,咳咳……”   才说了两句话,顾昭仪就咳嗽了起来。   身旁的素霜连忙端过茶汤送了上去,:“娘娘,您先喝几口热茶润润嗓子。”   顾昭仪接过去喝茶的功夫,素霜就接过话说起了这事,:“何才人身边的那个叫春兰的宫女,内尚监的人已经查清楚了,说是失足落水。”   “如今身子被捞出来,就停在慎刑司里。”   “何才人夜里就寝的时候贪凉吹了夜风,如今染了风寒起不来身,只能将养。”   闻言顾昭仪轻叹了声,:“也是可怜,咳咳,让太医,咳咳,给她好好看看。”   “娘娘放心,王太医一早就来给何才人看过了。”   顾昭仪点了点头,:“那本宫就放心了。”   说着顾昭仪看着素霜又叮嘱道:“何才人,咳咳,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原就不多。”   “再给她派个人,这几日,咳咳,就让她安心静养,若是缺什么就给她送过去。”   素霜应道,:“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   坤宁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外,没有其他的妃嫔居住。   上次潘玉莲还只是在坤宁宫里待个白日的功夫,晚上就回自己的长信宫。   如今,明崇帝不在,前前后后宫里又出了那么多的事,她现在干脆就住在坤宁宫了。   侧殿的春晖殿也收拾了出来,作为潘玉莲这段时日在坤宁宫居住的宫室。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看着天气好,潘玉莲也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只不过她也没出坤宁宫,就在侧殿旁的小花园里嚯嚯薄皇后养的那些花木,而外头出的事,现在自然也没人上赶着告诉她。   想想,潘玉莲入宫后就几次受伤,上次更是小产伤身……   这些叫人忧心的‘病弱buff’一叠,如今满宫里的人都当潘玉莲是薄如蝉翼的‘纱纸’糊的,且都紧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想有一点意外惊扰冲撞。   更何况,宫里还早就听说了,那位何才人之前选秀的时候就和她们庄妃娘娘不对付。   入宫后这位何才人,更是跳腾的想法子找庄妃娘娘的不痛快,之后讨了几次苦头才彻底老实了下来……他们现在自然不会为着这点小事搅扰潘玉莲。   可潘玉莲和何才人这两人之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听梅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她就将这事一点没藏着的说给了潘玉莲。   潘玉莲的眉毛霎时就拧了起来——   她同何玉珊……是从选秀的时候就结下了‘缘分’。   这缘分好不好的说不上。   在宫里,她们更是心照不宣的不相往来。   但不相往来的前提是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何玉珊‘雪中送炭’的事,潘玉莲一直记得。   如今她病了,潘玉莲却是真的想去看看她。   “娘娘。”   只看潘玉莲的神情就知道她想的什么,听梅连忙拦住了人。   听梅知道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怀的安稳。   她又疯狂的和系统掰扯着‘占便宜’,自然不怕,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她这念头一动,还不闹得整个坤宁宫鸡犬不宁?   “现如今启兰宫的主位顾昭仪染疾。”   “何才人不巧也染了风寒。”   “您现在还怀着身孕,哪里能亲自去启兰宫?”   “若您实在放心不下,奴婢代您去看看何才人可好?”   潘玉莲顺着听梅的目光,也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好吧。”   潘玉莲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看着听梅,:“你帮我去看看她。”   “让她好好养病。”   “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我。”   听梅点点头扶着潘玉莲往殿内去。   而候在不远处的一长串宫人也连忙跟了上来。   殿内,听梅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启兰宫。   知道何玉珊喜欢兰花,潘玉莲刚刚还特意嘱咐她带上,毕竟看病人送花,也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不想听梅收拾好,同潘玉莲禀报一声就要出殿门的时候,潘玉莲忽然又拦住了她。   听梅看向了潘玉莲。   “娘娘,可是奴婢还落下了什么?”   潘玉莲摇摇头,只是手指不自觉的点在桌子上,神色有些游疑。   听梅耐心的候着。   半晌,潘玉莲抬起了头,她的神色很是有些犹豫。   “听梅,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从前明崇帝在皇宫里,潘玉莲觉着危险。   可现在明崇帝离京了吧,她反倒更觉着危险,疑心更重。   “启兰宫的事,若是单拆一件都还好说……”   “可顾昭仪病着,忽然她宫里就有个宫女落水?”   “何玉珊更是紧接就染了风寒?”   潘玉莲喃喃的道:“你说,这,这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听见潘玉莲的话,听梅不仅没有寻些借口宽慰潘玉莲安心,反倒很是认真的也开始揪这些疑点。   听梅的原则——宁枉勿纵。   宁愿不厌其烦的花费大量的精力去验证解决疑惑,哪怕最后是虚惊一场。   “去传汪岑来。”   潘玉莲最后还是决定‘小题大做’。   在怎么用人上,明崇帝教过潘玉莲——得把握一个度。   不能喜怒行于色让人猜透,但也不能让底下的人一直觉得惶惶不安。   汪岑前些时日才表‘忠心’。   不管心里信不信任他,潘玉莲面上却都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这事交给他以表亲近正好。   ……   内尚监是个庞大的机构内,不仅仅是汪岑一家独大,负责宫内一切事物的梁大总管才是一把手。   除了汪岑这个副总管外,还有个副总管申公公。   跟了明崇帝这么多年,一直安稳活到现在的汪岑最知道‘一把刀’该怎么做才合适——   不管什么心思,狠狠压住,压一辈子,手别伸长。   自从明崇帝离京,特别是信王世子监国后,汪岑带着他的人全面蛰伏。   所有的心力全部都放在了长信宫上。   毕竟明崇帝的吩咐,汪公公从来都当是最最要紧的头等大事来做。   不管是什么,只需要去做,然后好好做。   偏偏那位庄妃娘娘不理他,像是压根就不知道这事一样。   汪岑一开始还能沉住的气,毕竟前朝还有个豫老王爷在。   明崇帝离京的时候,将其他皇亲里数得着的人都带走了。   豫老王爷就是‘定山石’。   再加上其他的安排,因而即便薄氏一族会吃些亏,便是薄皇后和那位庄妃娘娘也可能需要忍气吞声……但宫中的情形,确实远没有‘看’到的那么危险,直到,潘玉莲怀孕的消息传出来。   汪公公坐不住了。   ……   这是汪岑从潘玉莲那正儿八经的领了第一件差事,他自然不会怠慢。   前脚汪公公刚从春晖殿出来,后脚他手底下所有的人就飞快的动了起来。   宫里明面上的消息不难打探。   仔仔细细先看完启兰宫明面上所有消息的汪公公,眼神最后落在了一个犄角旮旯上——给顾昭仪请脉的是王太医。   “王太医……”   “那日在长信宫,给庄妃娘娘诊出喜脉的太医是谁?”   长木的记性很好,他飞快的道:“总管,当日太医院里轮值有四个太医。”   飞快的说完太医名字后,长木想了想,又补了句:“现在主要负责庄妃娘娘脉案的是冯太医,庞太医和王太医辅佐。”   潘玉莲上次怀孕出了那么大的事,小产后她身子没养好,偏又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又有身孕,冯太医能不慌吗?   他现在是巴不得所有的太医一起操心这事。   但宫里的太医就这么多。   因而除了主责的冯太医不敢分心,其他太医会给宫里的贵人们看诊也不足为奇。   结果这位王太医,现在又给顾昭仪和何才人看诊?   你说这事巧不巧?   嘿,还真是巧了,汪公公偏就从来不是个相信巧合的人。   甚至他的任务,就是剥开这些‘巧合’看看内芯。   “去悄悄查一查这几个太医,特别是这位王太医。”   “是。”   汪公公往启兰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要有一丁点的疑点,这事就先得当成真有‘祸事’处理。   启兰宫的那位何才人,显然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看了。   ……   启兰宫   长木相貌平平,又一贯在朝里宫外的那些贵人府上活动,自然与宫里大名鼎鼎的汪岑不一样。   这不,他去到启兰宫厢房的时候,甚至都被芳云给拦了拦。   芳云显然也是为着春兰哭过的。   这会儿她脸色不好,只是强打起了几分客气,:“公公,昨个儿下午的时候内尚监不是都让人问过了,怎么今日又……”   说着芳云不由得叹了口气。   “公公,我们小主她染了风寒实在起不来身,且得好好卧床静养。”   “偏偏春兰又这么走了……”   这会儿长木也耷拉个脸。   显然他对费劲儿又得来一趟启兰宫的差事也不满。   他甚至都没遮掩这情绪,只是敷衍的对着芳云略一点头,说话也带着几分刺挠。   “上头发话,咱们底下这次奴才还不是得照做?”   “得了,公公我还要交差呢,就请你们小主担待一二。”   说完,长木就什么也懒得再说了,带着人直接进了厢房。   被强行挤开的芳云都愣住了。   待回过神看着长木这一行人,她心头忍不住啐了一口——这群目中无人的阉狗!   长木进了厢房。   何玉珊确实如芳云所言卧病在床。   昨日只有素霜能进来看她,像是风寒发热打摆子,手抖得不成样子的何玉珊很是得了几分妥帖的关心,最后还留下了双云。   芳云、双云都是从前就在启兰宫的人……   何玉珊不信她们。   可偏偏她身边已经没有可信的人了。   吃的,喝的,甚至那些治疗风寒的药都不知道是不是催命的毒药……起不身的何玉珊,如今只有在恐惧中眼睁睁等死的滋味。   “何才人,春兰是伺候您的宫人?”   “您近些时日可有责打,辱骂过她,以至她一时想不开……”   见何玉珊都病成这个样子了,长木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质问,又很是态度轻慢,芳云、双云哪里能受得了?   可她们才开口,神色不耐烦的长木就已经朝左右的太监看了两眼。   这些人也毫不含糊,直接拥过来将她们团着给赶了出去。   这动静,便是昏沉的何玉珊都有几分清醒了。   许是因着发热,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努力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   “小主。”   人一出去,长木立即就换了副面孔。   他躬身靠近了何玉珊,将手里的兰花帕子摆在何玉珊的眼前。   还生怕何玉珊看不清一样,他就这么一直举着没收回。   “小主,奴才奉命来看您。”   时间紧迫,在发现何玉珊‘病重’不能说话后,长木直接略过一切不必要的客套。   他很是直接道:“春兰是伺候您的宫人。”   “奴才们来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了,只听人说她胆子小……她可是奉了小主的命夜里去取得井水?”   何玉珊瞪着眼,死死的盯着长木手里绣帕上的兰花。   自知道中选入宫后,同样不是一心奔着找死来的何玉珊很是收敛。   进宫后她格外的老实低调,更是没有露出过半分喜好,省的徒惹事端。   现在这宫里能知道她喜欢兰花的,就只有选秀时因被褥闹过一场的听梅,和同屋的……潘玉莲。   不,现在听梅就直接跟在潘玉莲身边伺候!   看着瞪着眼目眦欲裂,神情激动的何玉珊,长木连忙又问了一遍。   眼泪哗啦啦的顺着何玉珊的眼角落下。   她张张了口,没发出声音后就拼命的摇着头——没有!   没有!!   她从来没有让春兰去取过什么劳什子的井水!   “小主,您的意思是,春兰不是您吩咐的,甚至按着她的性子……都不是自己去的。”   流着泪的何玉珊连连点着头。   长木神色凝重的将帕子贴身收好。   “奴才明白了。”   “还请小主您保全自身,暂且忍耐一二。”   飞快的掏出其他帕子擦干净何玉珊脸上的眼泪后,长木转身,   端着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走了出去。   见着外头脸色难看,忿忿不平的芳云、双云后,长木不痛不痒无所谓的扫了一眼。   他像是懒得分神再去理会她们一般,只是应付完了差事后很是随意的招了招手。   “得了,咱们走吧。”   芳云和双云都顾不得和长木这个态度轻慢的阉狗计较,连忙进了厢房。   出了启兰宫,拐个弯的功夫,长木就一路带风的回了内尚监。   “总管。”   长木两只手捧着那个绣了兰花的帕子奉给汪岑。   这会儿他眉宇间是压不住的兴奋,:“您老人家,真真是料事如神。”   “这启兰宫的事,果真是大有蹊跷。”   汪岑收了帕子,瞪了一眼兴奋不已的长木。   长木胆大心细,什么都好,就是带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儿。   “公公,咱们立功的机会又到了……”   汪岑这会儿直接拍了长木一巴掌。   “小兔崽子。”   “你也不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立功?”   “立的什么功?!”   长木叫这一巴掌拍的蔫了些,:“总管您息怒。”   汪岑不由的轻叹了口气。   “若是陛下还在……”   这种事他自然是敢放开手脚一查到底的。   但现在明崇帝离宫,这几日闹出的事……   眼瞅着庄妃娘娘已经同监国的那位起了龌龊,和闻府的人也不对付。   汪岑只恨不能宫里一切都风平浪静,好让庄妃娘娘安心养胎。   可惜……天不遂人愿呐。   汪岑收了帕子,起身道:“走吧,如今这事,还得先听听咱们娘娘的意思。”   ……   坤宁宫   听完汪岑的话,潘玉莲豁然起身。   这举动惊的一旁的听梅连忙扶住了潘玉莲,汪岑和长木更是连连道:“娘娘小心。”   潘玉莲勉强按捺住了自己,她站在了原地,直直的盯着站在殿内的汪岑和长木。   “你是说,春兰是被人害死的,何才人如今也卧病在床,甚至起不来身,口不能言?”   长木神色认真的躬身道:“回娘娘的话,何才人的境况如何,确实是奴才亲眼所见。”   “至于宫女春兰……若按着何才人的意思,八九不离十。”   “只是当时屋外还有何才人的两个宫女一直急着要进殿。”   “何才人又无法言语,整个人情绪激动,手也不停发颤……奴才怕打草惊蛇,没能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潘玉莲默了片刻,她抬眼看向听梅,:“皇后娘娘可回来了?”   听梅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现在人还在慈宁宫里。”   潘玉莲点点头,:“那就好。”   薄皇后不在,那就没人能拦她了。   潘玉莲看向听梅,沉声道:“你现在就去传话,把咱们得人和坤宁宫的宫人都带上……”   听见这话的汪岑脸色变了。   他上前一步,:“娘娘,还恕奴才冒昧,您这是要……”   潘玉莲神色沉肃的点点头,:“是要去启兰宫,将何才人接出来。”   “娘娘,还请娘娘三思。”   汪岑和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长木都跪了。   他们连连劝道:“娘娘,您如今怀有龙胎,万事都当以您身子为重,何才人之事,现在还可以从长计议……”   潘玉莲摇摇头。   “还要什么从长计议?”   “已经没了一个春兰了。”   “你们又去了启兰宫……”   “本宫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不管背后的人想做什么,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这次抓不住他就等下一次。”   “人命只有一条,这世上人死不能复生。”   “本宫现在要堂堂正正的带着人去,直接接了她出来。”   “此事宜早不宜迟。”   “本宫这次多带些宫人,你们将本宫团团围住,还能出了什么事?”   潘玉莲看着还欲说什么的汪岑,:“汪公公,本宫知道你担心什么。”   “更是要顾全大局,甚至因着陛下不在宫中,万事求稳……”   “可事情是躲不开的。”   “本宫不会害怕。”   “更不会畏首畏尾的缩着头,忍气吞声的由着他们欺负!”   “什么是大局?”   “本宫现在就是大局。”   “本宫没有陛下运筹帷幄的本事,会的只有笨办法——打草惊蛇?打的就是他们这些鬼祟小人!”   “这些阴谋诡计,本宫见一次就撕一次。”   “知道一次就直接登上门去打一次!”   “这时候谁敢伸手就剁手,谁敢翻脸就撕了他的脸!”   “会有人比我们更急着稳住这个大局的。”   潘玉莲定了主意的事,显然谁也拗不过她。   霎时间,整个坤宁宫都动了起来。   …… 第103章 发“胆小如鼠,乖巧听话”潘玉莲……   启兰宫   自从长木匆匆问了几句话,又急匆匆的走后,何玉珊脑子里乱哄哄的就没平复过。   她一时激动,一时又惶恐,偏偏身子沉重的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动又动不了,浑身一阵冷又一阵热,嗓子里像是哽着一团火,发不出声音。   他说奉命,是奉谁的命?   是不是……她想错了?   何玉珊原本的满心激动忽然像是急剧膨胀后炸开了。   潘玉莲现在怀有身孕,她自己的安危如今才是最要紧的。   等待……她还要等多久?   会不会,会不会她就是个活‘饵’?   要等着抓住幕后的人,甚至,甚至是要等到查清这事……   这种性命由不得自己做主,绝望中夹杂着希望,希望又渺不可见中等待死亡降临的感觉,让何玉珊身子控制不住的发起了抖。   “这么热的天,小主她却又开始发颤了……病的这样重。”   一旁的双云闻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随即轻轻的叹了口气,:“一会儿用过午膳,就再服侍小主用些药吧。”   “嗬,嗬……”   何玉珊挣扎着却只能从嗓子里挤出气音。   原本何玉珊还能起身,也还能说话。   可喝了药之后,她越发的严重,甚至都慢慢不能再动了。   芳云走近,取出帕子仔细的擦着何玉珊勉强张开嘴时流下的涎水。   眼见何玉珊病重到如此狼狈,芳云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忧愁。   可她这会儿却还强打精神,轻声的宽慰着何玉珊。   “小主且宽心。”   “老话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御医的医术高超,必定能让您起来。”   “小主,您现在该按时用药,好生静养才是。”   何玉珊绝望的慢慢闭上了眼,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又被轻轻的擦去了。   ……   午后,整个皇城都浸透在夏日的暖光中。   金瓦上鳞光湛湛,辉光曜目,伴着蝉鸣声的热气在半空中蒸腾,这会儿鲜少有宫妃出来走动,便是宫人都低着头,走在长街两侧。   夏日里暑气烤人,这会儿晒个正着的宫人们也少不得悄声的嘀咕几句。   “往年这个时候,陛下都会同娘娘们去行宫消暑,如今暑气迫人,倒是去不得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就只求……”   接话的宫人话都没说完,瞧着不远处的动静就惊愕不已的道:“你,你看那是——”   原本宫人稀少很是安静的长街上,腾的出现了一行全幅仪仗出行的宫人。   但见最前侧的宫人各持着银炉,拂尘、香合,还有持着花盖六瑞章盖四鸾凤扇,另有四团扇六金节二凤旗……   就这仪仗还不算,其他只是跟在后面的宫人依次排开,粗粗一看,竟有四五十人,被簇拥在中心的宫人们抬着撵轿……   为着宫中行走方便,在没遇着什么特殊吉日的寻常时候,在宫里,宫妃出行也是精简过排场的。   如今忽然这样声势浩大的队伍,实在叫人想不好奇都难——定睛一看,竟是,竟是庄妃娘娘?!   这可真是稀罕了。   自打这位娘娘身怀龙胎后,确是愈发金贵了,被皇后娘娘亲自接入坤宁宫后,旁的人在坤宁宫外想见一面都难。   当然,即便心里再好奇,这会儿也没有哪个活腻歪的蠢货凑上去,长街上的宫人纷纷避退在两侧。   待这位庄妃娘娘的仪仗过去后,再想想这位娘娘一贯都自带着的‘腥风血雨’的特性。   宫人们立马揣着火热的心,脚不沾地的赶回去报信了——出事了,绝对是要出大事了!   ……   “你说见着庄妃,她忽然带了许多宫人奔着启兰宫去了?”   “娘娘,奴才亲眼所见,却是千真万确。”   “这,这好端端的,她忽然去启兰宫做什么?”   “……”   是啊,这位庄妃娘娘想干什么?   各个宫里听到这消息的妃嫔们神情不一。   要说现在这宫里最万众瞩目的是谁?   显然就是这位又又有孕的庄妃娘娘。   至于说羡慕嫉妒恨中搞点手脚?   第一次倒真是有不少人这么想。   结果呢,这位庄妃娘娘果然就在宫中之人的‘念念不忘’中小产了。   之后的那段时日,整个宫里的人夜里就没有能闭上眼的。   如今没仇没怨的,只为着心中的嫉妒就搭上‘死全家’的惨烈去害庄妃小产?   好么,第一次的时候陛下都杀红了眼,就连同一贯温和宽仁的薄皇后都是。   这,这要是再来一次???   不了不了,实在是怕了。   宫中已然宛若惊弓之鸟的众人眼下就只求这位‘金贵娘娘’好好的揣着她的‘宝贝蛋’,能安安生生的挺过这十个月。   但现在庄妃明摆着要闹出什么动静……   去,还是不去?   稍一犹豫,各个宫里的主位娘娘几乎是做了相同的举动——   她们吩咐自己宫里的其他妃嫔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而后就立即赶去了启兰宫。   若是真的出事,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做了‘替死鬼’。   ……   “娘娘,到了。”   听梅和绘杏一左一右的扶着潘玉莲下撵轿。   从前潘玉莲想着法子搞‘栽赃陷害’的那一套时,身边带的人并不多。   但这次,长信宫的人是全员出动参加了这次的‘集体活动’。   汪岑连同内尚监的人倒是没明目张胆的跟来,毕竟底牌还是要藏一藏的。   这会儿杜鹃眼睛都不眨的护在潘玉莲的前侧,像是随时都准备扑出去,长顺和贵喜也都一左一右的护在周围。   才朝着启兰宫的宫门走了两步,就见顾昭仪被左右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潘玉莲这样声势浩大的,启兰宫的人哪能不知道?   便是病中的顾昭仪都不得不起身。   只不过因着身子实在不济,才耽搁了一会儿。   “咳咳,咳咳咳。”   这一见面,还未曾说话,顾昭仪就先咳嗽了起来。   顾昭仪自知染疾,顾忌着潘玉莲如今又怀有身孕……因而她没有说请潘玉莲进宫来的话,甚至瞧着压根就不敢离得太近。   隔着五六步的距离,顾昭仪就已经对着站在宫门口的潘玉莲行了一礼。   “嫔妾见过,咳咳,见过庄妃娘娘。”   “娘娘,咳咳咳,娘娘来忽临启兰宫,咳咳,所为何事?”   之前只是听说顾昭仪病着,却不想却病成这样。   这一句话里,半句都是咳嗽。   若是寻常时候,代表皇后娘娘意思行走宫中的绘杏会很是体贴,还能好好宽慰顾昭仪,关心关心她的身子。   但这会儿绘杏扶着潘玉莲的手都紧了紧,心里十分的懊恼,眼见得的更是想扶着潘玉莲再离得远些。   看顾昭仪病成了这样,周围的人更是个顶个的担忧,潘玉莲也没执意踏进启兰宫。   她站在宫门口,对着顾昭仪抬了抬手。   “还请昭仪快起身。”   “此番却是本宫冒昧登门,搅扰昭仪静养,还请昭仪见谅。”   见气势汹汹登门的潘玉莲这般客气而不是喊打喊杀,启兰宫上下不由的松了口气。   顾昭仪是这幅病殃殃强撑的模样,能不进就不进的潘玉莲也没继续客套。   她长话短说,道明来意:“顾昭仪,本宫今日来只为何才人。”   “待接了人,本宫就会离开。”   听着潘玉莲的话,顾昭仪脸上顿显疑惑之色,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的时候,又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   这回绘杏忍不住动了。   她和听梅对视一眼,直接扶着潘玉莲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旁扶着顾昭仪满脸忧色的素霜无奈开口了,:“我们娘娘这些时日咳的厉害,还请庄妃娘娘见谅。”   “何才人……娘娘有所不知,何才人因着染了风寒卧床静养,这几日还一直在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实在起不来身。”   喘过气的顾昭仪这会儿也开口了,:“若是何才人,咳咳,有任何冲撞,冒犯娘娘的地方,咳咳咳……等她好了,嫔妾一定让她去,咳咳咳,给庄妃娘娘您,负荆请罪。”   听着信后紧赶慢赶,贤妃总算是先赶到了启兰宫,这会儿她大致也明白了什么事。   潘玉莲又在挑事,若只是她自己‘作’不要紧,但她还揣着一个能要命的呢。   贤妃走的稍微近了一些。   她下意识朝着潘玉莲的肚子上看了一眼,随后便也好声劝道:“庄妃,惠,顾昭仪的话也说的在理。”   “何才人想来确实病的厉害……”   “你如今怀着龙胎,实在沾染不得病气,待她病好了,本宫也记得让她与你赔罪。”   嗯,这么看,潘玉莲同何玉珊这对‘卧龙凤雏’确实是蛮成功的——她们成功给所有人留下了双双‘纯恨’的印象。   到现在,所以人是不问缘由的直接定了何玉珊有罪,比之当年荣妃还要找个借口来收拾潘玉莲……更为心惊。   甚至这会儿不光是贤妃好言相劝,随后赶到的宣妃和兰妃也都劝起了潘玉莲。   顾昭仪怎么说也是一宫主位。   没有说随意派几个宫人就能来接出何玉珊的道理。   若是再出点什么意外,一来一回的耽搁一会儿,惹得背后的人狗急跳墙,何玉珊说不定命都没了。   因而潘玉莲选择自己亲自动身。   来的路上,潘玉莲想过接人的这事不会顺利。   但没想到会这么的不顺利。   顾昭仪病重,甚至都不敢请潘玉莲进去。   而周围这些有理有据,好言相劝的妃嫔……你都很难分清这些人是真的好心,还是只是想拦着潘玉莲见何玉珊。   从前潘玉莲和何玉珊针锋相对,是怕背上个藐视皇恩的罪名,再被扣上个什么‘大帽子’治罪,毕竟那时潘玉莲也实在是招人恨。   现在这么点小事潘玉莲不用怕了,可要解释……显然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通的。   潘玉莲看了看她周围的妃嫔——   实在看不出好坏。   最后潘玉莲看向了顾昭仪,:“顾昭仪,本宫确实无意治何才人的什么罪,这一点你仅可放心,本宫保证,便是带了人走,也会宣召太医给她好生医治风寒。”   “娘娘,您,咳咳咳,您如今是千金之躯,咳咳咳,哪能沾染这些?”   顾昭仪脸色愈发的苍白,她连连道:“还请庄妃娘娘您,咳咳,三思,待何才人好了,嫔妾一定……”   已经耽误的够久的了。   潘玉莲显然不想再来来去去的同她们啰嗦了,不然她今日带这么多的宫人作甚?   “既然如此,还请顾昭仪回去静养,免得一会儿冲撞了。”   打了声招呼,潘玉莲朝着长顺和贵喜吩咐了一句,他们便直接带着宫人进了启兰宫。   “庄妃娘娘!”   眼见顾昭仪还要拦,甚至启兰宫的宫人都有意阻拦。   潘玉莲横眉立目的喝了一声:“本宫在这,莫不是你们还要对本宫动手不成?!”   “庄妃娘娘。”   “启兰宫上下,万万不敢对您不敬……”   素霜一脸惶急的跪了下来,:“娘娘如今万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   “若是您当真因此过了病气,启兰宫上下万死莫赎其罪!”   其他的宫人也跟着跪下了。   “庄妃娘娘,奴才们万万不敢。”   “娘娘,还请娘娘您三思啊。”   “……”   本就病重的顾昭仪脸色青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启兰宫满宫的宫人都在对着潘玉莲哭求,甚至有的还抱着长顺他们的腿哀求不已……   被苦苦阻拦到现在,潘玉莲心头阴影越发的浓重。   何玉珊是被害的,甚至春兰已经死了……   她不来,只让身边的宫人到启兰宫里接人,只怕来来回回各种意外耽搁,只能接到一个病重的‘活死人’何玉珊。   可她来了,不管是不是怕她真的染病气,启兰宫的人都不得不这么拼   命拦着……   好样的,当真是好样的。   这种叫人牙根都痒痒的‘大聪明’真是好样的!   潘玉莲直接踏进了启兰宫。   “让开!”   “都睁开眼看清楚!”   “谁敢冲撞本宫,不必等以后,现在本宫就能叫他生不如死!”   启兰宫门口的几个主位娘娘哪敢真拦着潘玉莲?   现在劝都劝了,确实已经尽力了。   而已经踏进启兰宫又被团团护住的潘玉莲走到哪,哪里的宫人就退开了,压根就不敢沾染她分毫。   ……   ……   东厢房内,芳云忽然神色匆匆的进来。   不知说了什么,双云霎时扭头看向何玉珊,她的神色都变了。   “那位,那位庄妃娘娘那般跋扈……”   “又与咱们小主素有旧怨,只怕来者不善。”   “这可如何是好?”   芳云也满是不解——   庄妃即便再嚣张跋扈,再怎么小心眼,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来寻晦气吧?   她靠近何玉珊,疑惑的问道:“小主,您近些日子未曾出过启兰宫,哪里得罪了那位庄妃娘娘,竟是让她怀着身孕,顶着外头的酷热都来要亲自来这一趟……”   榻上,一直紧紧闭着眼,不肯叫自己再落泪的何玉珊闻言都忍不住睁开眼。   “嘭!嘭!”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看何玉珊亦是同样的满目震惊,芳云和双云对视一眼,双云连忙去端了汤药进来。   刚熬好不久的药尽管已经来回倒了几遍,却还有些烫。   可芳云却顾不得了。   她接过汤药,双云扶起了何玉珊。   芳云吹了吹药,送到了何玉珊的嘴边,:“小主,您身子要紧,且快喝了药,身子也能好的快些。”   一直没怎么激烈抗拒过的何玉珊,这次却死死的闭紧了嘴。   看着耍脾气拒不喝药的何玉珊,芳云都急了,:“小主!”   “您如今身染重疾,怎么能不喝药呢。”   何玉珊左右摆着头躲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   双云都不得不伸手按住了何玉珊,她上下分开何玉珊的嘴,芳云端着药就往里送。   何玉珊也顾不得烫,用舌头拼命的往外抵。   “小主,您不喝药身子怎么会好?”   榻上的几正来回拉扯着喂药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厢房的门直接被撞开了。   屋内几人齐齐转头,惊愕不已的看着闯进来的一行人。   何玉珊直愣愣的瞪大眼睛。   她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看着披着光,神色匆匆冲进来的潘玉莲。   这一刻,何玉珊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心头反反复复只回荡着一个让何玉珊发颤不已的声音——她真的来了。   四目相对,不想急匆匆进来的潘玉莲顿了顿,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是,何玉珊,你现在还得吃汤药。”   最刁钻的就是她了。   潘玉莲,潘玉莲……   何玉珊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谁能想到这位庄妃娘娘竟然当真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芳云手里的药碗都抖得端不住了,‘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得了,什么药也甭喝了。   这会儿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想来消息应该都传遍了。   慈宁宫……   啧啧啧,想到闻太后拉长黑脸的模样,潘玉莲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随后一脸无畏的一挥手:“收拾一下,马上走!”   身后的宫人连忙上前帮着何玉珊穿起了外衫,随后将人扶了出去。   便是芳云和双云这两人也没落下,**脆的一起‘打包’带走了。   ……   慈宁宫   这会儿闻太后坐在上首,薄皇后没有站在殿内,而是有个坐的位置。   两人说着话,气氛还显得有些和谐。   待说过端午节的正事,见太后娘娘没有打发她走,薄皇后心头笑笑,随后就自然而然的同闻太后说起了潘玉莲。   如今的闻太后同潘玉莲……怎么说呢,确实复杂。   若是从前有个什么,闻太后只管传召了潘玉莲到慈宁宫就是,说不得还要气咻咻的训几句‘恃孕生娇’之类的话。   但在上一次,亲眼目睹了‘孙儿’腹中夭折的惨烈,这次的闻太后却是真的学会了克制——万事且先等潘玉莲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再说。   甚至现在闻太后都不言语潘玉莲了。   背后嘀咕也不嘀咕了。   哪怕想起什么开口,闻太后也是两句阿弥陀佛压回去。   “庄妃这几日抄了些佛经祈福。”   “原本她是来拜见过太后娘娘您之后,亲手奉到法华殿。”   说到这,薄皇后摇摇头,嗔怪道:“不想她如今,人越发惫懒,胆子越发的小了,整日在坤宁宫里也不出来一步……”   “这些时日,她一直未能来慈宁宫请安,还请太后娘娘原谅则个。”   这话却是闻太后如今最爱听的。   知道潘玉莲这次搬进坤宁宫由薄皇后亲自照料,闻太后也很是赞同,更是从未宣召过潘玉莲到慈宁宫来。   现在的闻太后对潘玉莲只有一个要求——   只要她能安安稳稳的待着,好好安胎,就已经够了。   想想再等几个月,她就能见着的皇孙,闻太后笑着摆摆手。   “如今正值暑气闷热的时候,她不愿出来走动也就罢了,就让她在宫里好生修养。”   薄皇后笑着点点头。   “对了,皇后……”   闻太后脸色一正,稍显严肃了些,:“如今天气却是一日赛过一日的闷热,但她如今有身子,万不能贪凉。”   “那些冰过的瓜果更不敢用。”   “皇后,你且留神些仔细看着,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乱来……”   薄皇后连连点头应着。   “娘娘您放心,臣妾省得。”   “娘娘,如今庄妃沉稳了不少,自己也知道分寸。”   “眼下她一心一意就是在坤宁宫里待着,闲暇的时候绣花,读书,或是侍弄侍弄花木……”   听着薄皇后的这些话,闻太后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慈和。   燕秋嬷嬷忽然间神色匆匆的进了殿。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进来后看见薄皇后,燕秋嬷嬷对着薄皇后也见了一礼,:“皇后娘娘。”   薄皇后颔首道:“燕秋嬷嬷。”   想着燕秋嬷嬷这般急色的进来,想来是有什么要事,薄皇后起身看向闻太后,:“娘娘,这次端午,宫中就按着以往的旧例预备了。”   闻太后点点头,薄皇后正要告辞的时候,不想就听见了燕秋嬷嬷又唤了她一声,:“皇后娘娘。”   薄皇后停在了原地,她略有些疑惑的看向燕秋嬷嬷。   就听见燕秋嬷嬷躬身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庄妃,庄妃刚刚带着许多的宫人,强闯启兰宫。”   “便是贤妃,宣妃还有兰妃……如今也都在启兰宫外。”   薄皇后:……   她楞楞的看着燕秋嬷嬷,你,你说谁?   不是,她,她才说潘玉莲如今知道分寸又乖巧听话,温婉懂事,结果这话音才刚落地,就说她大闹启兰宫?   薄皇后下意识回头看向上首——果然就见闻太后黑着脸,气的都站起了身。   “真真是放肆!”   “无法无天!”   薄皇后:……(长叹一口气)。   …… 第104章 感(捉虫)陛下,庄妃娘娘有喜了!明……   “庄妃!”   能看出亲临坤宁宫的闻太后,这会儿明显是在强压怒火。   只是她老人家那半截实在压不住的火气,还是张牙舞爪的扑面而来。   “从前,从前你怀着身子的时候就在皇宫里横这个,压那个,半点不知收敛,之后才惹出这许多的事来……”   “都说经一蹶,长一智。”   “哀家还真当你现在是知道分寸了,人也稳重了,可你,可你却还是这幅骄纵跋扈   的秉性,无法无天的张狂!”   “你说说你,啊,你,好端端的,跑去启兰宫闹得什么?!”   说到这的闻太后气的拍了下桌子。   “顾昭仪眼下咳疾未愈,底下还有宫妃身染重疾……”   “你要抖威风,这宫里,哪里不能去?”   “启兰宫那儿满宫的病秧子,你钻进去干什么?”   “好么,你不光自己进去还不够,甚至还带出来了个身染风寒的嫔妃来。”   “庄妃,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怀着龙胎?”   “你就半点不知道忌讳吗?!”   “啪啪”打脸,惨遭牵连的薄皇后站在旁侧,潘玉莲则是站在殿内老实的听训。   她身上那会儿去启兰宫时“浓墨重彩”,华光万千的妆扮已经换了。   眼下就简单的穿着身青丹色宽袖绣衫,下面配着条绣着印花的秋香裙。   鬓发间招摇的金步摇已经取了,只有几支玉簪别在发间。   或许是每日思虑的多,潘玉莲即便如今一日四顿,却依旧还是瘦。   她就这么垂着眼,跪在闻太后身前的时候,闻太后的身子都微微往前倾了倾。   “太后娘娘。”   潘玉莲肤白,生的霜雪似的白的透净,因而脸上有个什么痕迹颜色的时候,就会特别明显。   昨夜里像是没睡安稳,潘玉莲的眼睑下沾着点青痕,眼睛周围这会儿还点红,:“嫔妾去岁的时候……伤身。”   “御医说嫔妾这辈子,许是都求不得子嗣缘了。”   “也是苍天垂怜,菩萨保佑,不想老天爷叫嫔妾忽然间有了陛下的孩子。”   “这个孩子来的预料之外,嫔妾却是又喜又惊,患得患失。”   “如今陛下离宫突然。”   “这些时日,嫔妾总是梦到,梦到之前,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儿会像上次……”   话还没说完,潘玉莲已经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她抬眸看向闻太后的时候眼眶里已经蓄了泪。   “太后娘娘,嫔妾抄经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听到什么人说,得寻个什么有福之人在身边,好好镇一镇风水……”   提起这个梦潘玉莲来了点精神。   她一脸希冀的看向闻太后,:“嫔妾当初是娘娘您钦点选进宫来的。”   “这些年仰赖您垂怜,承蒙您庇佑,又有菩萨保佑,终于有了皇儿。”   “嫔妾一心想着,您选的人一定不会差,何才人许是那个有福之人,所以才……”   潘玉莲低下了头,眼泪扑簌簌的无声滚落。   “嫔妾一时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不仅强行闯入了启兰宫,又冲撞了顾昭仪……”   “娘娘,此事确实是嫔妾的错。”   “嫔妾知错。”   “娘娘您,您按着宫规处置嫔妾,嫔妾也绝无二话。”   “待,待顾昭仪的身子恢复,咳疾痊愈,嫔妾一定登门赔罪,当面向顾昭仪赔不是。”   你看看,你看看,这……   看着跪在那,肚子微微有点鼓,垂着头悄悄抹眼泪的潘玉莲,闻太后还有什么天大的火气消不下去?   你说说,自潘玉莲进宫后,为着她,闻太后都气急败坏,大发雷霆了多少次?   但潘玉莲这个人吧,真的是会生动的演绎什么叫见面三分情。   闻太后听着潘玉莲做的事,一直斥她张狂跋扈,无法无天,但她亲眼见过潘玉莲横行骄纵吗?   没有!   一次都没有过。   甚至哪怕上次‘三问’闻怜玥,潘玉莲自己都是一副泪眼涟涟的可怜样。   自入宫以来,潘玉莲从始至终就没有当面硬顶过闻太后。   即便她是宫里人口中被陛下‘宠上天’的宠妃时,也一直都给足了闻太后面子。   对闻太后而言,要处置潘玉莲最好是什么时候?   最好是在气头上的时候,连面都不见一面就直接处置了她。   但从前宫里有明崇帝在,闻太后想要对潘玉莲怎么样,那都绕不过皇帝。   现在皇帝是不在宫里了,哦,潘玉莲挺着个肚子,你说让闻太后连面都不见就直接处置了她?   这会儿闻太后的声音都缓了。   “行了,地上凉,先起来吧。”   “谢娘娘。”   等气头过后,闻太后就提起了潘玉莲说过的什么入梦之后,有福气的人镇风水的事,   其他人或许不信这事。   但闻太后这个经过‘菩萨指引’,甚至,甚至还得偿所愿的经历者心头就先信了几分。   再说了,潘玉莲和何玉珊这对‘卧龙凤雏’的关系,从选秀的时候,闻太后就知道了。   一个那会儿就浅薄骄纵,一个还有些大小姐的脾气,两人挤在一块,消磨着连点面子都没有了。   何玉珊现在不过区区一个不得宠的才人,她身上还能有个什么值得旁人在乎?   若是没有真用的着的什么好处,无缘无故的,潘玉莲犯得着为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你既说需要镇风水,偏她现在又病着……”   闻太后蹙着眉想了想。   她看向潘玉莲问道:“梦里可曾提及过什么忌讳?她住的地方有没有要求?可有需要什么特殊的布置?”   太后娘娘竟然犹豫都没有的真信了。   关键是她不仅信了,还信的这么认真,一贯张口就来的潘玉莲都有些猝不及防。   对着这些忌讳风俗潘玉莲也不是很了解,她也不敢多说,怕露馅。   因而潘玉莲蹙着眉,像是仔细想了想后,弱弱的道:“嫔妾,嫔妾只记得说要在同宫里以便镇风水,其他的,嫔妾都没记住……”   闻太后看过来的目光很有几分瞪着人的感觉,潘玉莲惭愧的低下了头。   不过为着这事,闻太后最后还是多嘱咐了几句,又是吩咐让何玉珊挪的远些,又说在御医治好她的风寒前,潘玉莲不能近身,还有……   薄皇后和潘玉莲都一齐不停的点着头,连连应着声。   待送走了盛气而来,顺气而归的闻太后,薄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潘玉莲觑着薄皇后的脸色,连忙作‘狗腿状’伸手扶着薄皇后坐在了殿内。   看着低着头,站在她身旁一脸可怜样的潘玉莲,薄皇后这次却没说话。   潘玉莲慢慢伸手,轻轻揪住了薄皇后的衣袖一角,微微的晃了晃,声音又软又轻。   “娘娘……”   薄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对着潘玉莲扬起了手。   潘玉莲吓得闭上了眼,身子却躲都没躲一下。   那只手轻轻落在了脑袋上。   随后就被重重的揉了一把,潘玉莲听着薄皇后叹了口气,:“你呀……”   “娘娘,嘿嘿,娘娘真好。”   潘玉莲睁开眼。   她笑着歪头蹭了蹭薄皇后的手,:“就知道娘娘最疼嫔妾了。”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佯装气恼的道:“你呀你,实在难养。”   “一眼看不住你便要闹出点事来,待陛下回来了,本宫一定要好生说道说道。”   “……”   看潘玉莲顶着那副让人心折出奇漂亮的模样,藏着秋水春露的大眼睛笑的微弯的看过来撒娇式的听训,薄皇后哪里还气的起来?   她摇了摇头,:“行了,说说吧,这次又是为着什么?”   被拉着一道坐下,潘玉莲侧了侧身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说话九真一假的潘玉莲,用一种说悄悄话的语气,很是认真的看着薄皇后,说道:“娘娘,嫔妾夜里确是惊梦。”   “不过是在知道,知道有宫女投井之后……”   这话听得薄皇后很是无奈,当时没告诉潘玉莲就是怕冲撞了,却不想还是惊着了人。   “嫔妾在梦里,也确实梦到了有镇风水的事……”   手被慢慢的握住了,眼神发怔的潘玉莲回过神。   她看着薄皇后,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不过,也确实不是嫔妾刚刚说的,太后娘娘选的那些有福气的人。”   “梦里,梦里嫔妾也不知是何人。”   “知道那个宫女是哪个宫的宫人后,为着心安,嫔妾便让汪岑去查了查……”   何玉珊病重,她自己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自然没法要求一查到底为春兰讨一个公道,没其他的人会记挂着春兰,因而内尚监给个过得去就理由就行了。   等到染了风寒的何玉珊再发热几次,药石无医后死了,这件事神不知鬼觉的过去了。   这件事不说天衣无缝,但确实能无声无息的悄悄过去,这里面唯一的问题就是——   潘玉莲和何玉珊这对了结旧怨后‘老死不相往来’假仇敌私底下的真关系。   这会儿全身心投入,极力渲染的潘玉莲语气都有些发颤,她用一种看恐怖片的神情,连连道:“娘娘,春兰,春兰,她不是自己去的水井,也不是何才人让她去的……”   “春兰是被人害死的。”   “甚至,甚至何才人自己……她明明不过只是吹了夜风染了风寒,却病重至口不能言,整个人都不能动。”   “娘娘,有人也想要何才人的命。”   闻言薄皇后神色凝重了起来。   她看着潘玉莲,沉声道:“既然知道有人心怀不轨,那你还敢亲身去冒险?”   “更何况,如今你强闯启兰宫,已是打草惊蛇……”   看着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神情楚楚间染着惊惶的潘玉莲,薄皇后慢慢的停住了。   她她轻轻的拍了拍潘玉莲的手,放缓了口气,:“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玉莲也是有大功德的。”   这话听得潘玉莲眼里忽的有了神采,:“嫔妾莽撞,娘娘您,您,大功德,娘娘,您是说嫔妾……”   薄皇后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是啊,不管怎么说,这事都该怪那些心思龌龊,手段狠辣的奸诡小人。”   “你如今救下了何才人,却是好事。”   “只不过,下次你能不这么莽撞,不管不顾的自己冲上去……能提前同本宫再商量一番就更好了。”   潘玉莲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娘娘,嫔妾记住了。”   “何才人如何了?”   “现在人就在偏殿,冯太医正给仔细她请脉呢。”   薄皇后点点头,:“本宫去看看她。”   见潘玉莲一同起身,薄皇后伸出手就想拦住人。   但犹豫了片刻,最后薄皇后还是自己收回了手,只道:“也罢,知道的清楚一些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只不过何才人到底还染着风寒。”   “你且离得远些,万不可接近。”   “隔着屏风不许过去,可记得了?”   “是,嫔妾记住了。”   ……   侧殿,不光是潘玉莲从启兰宫打包带来的‘两朵云’在,便是长顺和绘杏也在。   隔间的帘帐和榻上的床帐,这会儿都放了下来,冯太医站在外间,隔着屏风正说着什么。   见薄皇后和潘玉莲进来,殿内的所有人连忙过来施礼。   薄皇后叫起众人,:“都起来吧。”   待被扶着坐下时,潘玉莲朝里殿张望了一眼,啥也看不着,随后她看向长顺,:“何才人如今怎么样了?”   长顺回着话,:“娘娘,何才人现在还昏睡着,冯太医也说先让才人好生休息。”   许是怕睡过去就再也睁不开眼,这几日的功夫,提心吊胆,又惊又惧的何玉珊愣是没踏实合上眼。   被潘玉莲带出启兰宫,惶惶惊惧间又骤然一喜,何玉珊心神松懈,整个人几近昏迷的睡了过去,怎么折腾,她都没醒。   薄皇后则是看向了冯太医。   “太医,何才人身子如何了?”   冯太医……被揪来的冯太医现在已经不叹气了。   毕竟那个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潘某人——   如今怀着身孕的身体状况,却是比他战战兢兢的想象中,还要好的多。   苍天垂怜,老天保佑,只有不是潘玉莲这个‘金贵人’和她的‘宝贝蛋’出问题,其他什么人,什么疑难杂症他都不怕了。   当然……这话说的好像又有点早。   听着薄皇后的话,冯太医斟酌了片刻道:“娘娘,何才人初时确实是因着吹了夜风染了风寒。”   “小主便是发热昏迷,也不足为奇。”   “微臣已经看过了王太医开的药方,也确实是对症下药。”   “只是……只是这药,却没有什么大的效果。”   芳云和双云一听这话就跪下了。   她们两个急急的道:“还请娘娘明鉴,小主病着,奴婢们实在不敢不尽心。”   “那些药确实是想都按时服侍小主用。”   “只是小主身子不便,也,也不爱这些汤药,每次都喝进去的不多,奴婢们只能一日少量多次的喂一些。”   冯太医点了点头。   他道:“此法也算不错,只是于何才人而言,即便是不吃药……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她也不至于因着风寒伤重至此。”   冯太医朝着薄皇后拱了拱手,:“微臣思来想去,若是内因,便只有因着高热不退,才致使何才人神志不清……”   这话一出,就是芳云和双云都有照顾不周的错处。   她们全身一抖,随后连连叩头求饶。   到底也算尽心,因而薄皇后只是小惩大诫,又命她们二人现在尽心照顾何玉珊,将功折罪。   何玉珊还昏着,不管要问什么,都得她养好身子。   薄皇后也不愿潘玉莲多留,很快便带着她出去了。   临开药方前,冯太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提了一嘴——   何才人高热不退,身子不能动的时候,可曾让王太医试着针灸过?   背对着冯太医为何玉珊掖着被角的芳云顿了顿,随后肯定的道:“没有。”   顺嘴一问的冯太医点了点头,随后再未多言,待开了药方,他细细叮嘱了一番后就出了侧殿。   芳云握着药方,透过窗缝,直直的盯着冯太医离去的身影。   “芳云。”   芳云回过神,转过头的时候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个笑容,:“长顺公公。”   心知蹊跷的长顺变脸的功夫就没落下过。   像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似的,他对着何才人和她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这会儿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来,脸色一拉,开口就是训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煮了药来?”   “是,是。”   芳云去熬药了,留在殿内的双云还听见长顺自己在那气不顺似的挑剔——   若不是她们娘娘得有人镇风水。   区区一个才人就是八辈子福也住不进坤宁宫来,还不惜福……   这头冯太医出了偏殿。   路上,他微微低着头,脚步有些慢,手上还不住的摸着药箱。   临出院子时,冯太医还忍不住回头朝着偏殿看了一眼。   “冯太医。”   不想拐个弯的功夫,低着头的冯太医忽然就碰上了听梅。   冯太医微微一惊后神色缓了缓。   “听梅姑娘。”   听梅对着冯太医行了一礼。   “冯太医,我们娘娘请您过去。”   闻言冯太医握紧了药箱上的布带。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脚步一转跟着听梅去了春晖殿。   进殿后先行礼请安,随后上前请脉……潘玉莲身子康健,冯太医神色也轻松了许多。   不想潘玉莲却蹙着眉,捂着肚子,幽幽的来了句,:“冯太医,人人都说太医院里长着同一条舌头……”   “本宫原还不信。”   “只是上次不幸小产忽然口不能言的时候,却真真听到了同样的说辞。”   “这事荒唐就荒唐在——所有的太医当真是众口一词。”   “上次的‘人祸’本宫至今还由觉痛楚……”   “你说,这次本宫肚子里的皇儿,还能不能保住?”   “若不幸又遇上了什么‘天灾人祸’……”   “冯太医,本宫实在是害怕,因而老早就发过誓了,这次得有人给本宫的皇儿陪葬!”   冯太医跪了。   “娘娘,微臣,微臣……”   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医院里的御医们从事的是高危职业。   而且治病这个事也有些主观,绝对不是所有人都能开出一模一样方子的……   不拉踩其他御医,是太医院内所有人默认且自觉执行的潜规则。   做人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的活路。   不然,今天你当着这个贵人的面撺掇几句,明天他当着那个贵人的面再埋怨几句,要不了几天,太医院内都能空了。   如今一贯和和气气,甚至上次也还保了他们一次的潘玉莲骤然变脸,冯太医没抗住。   他略一犹豫,最后看了看潘玉莲和她的肚子,还是道:“娘娘,微臣也不是有意欺瞒,而是想回去弄清楚后再来禀报的。”   “何才人病重的太过蹊跷。”   “只是说因着发热,虽然,虽然说的过去,但也稍显牵强……”   “微臣仔细查看过何才人的表征和脉象,近些   时日,她也确实没有服用过相克或是其他有毒的什么药物。”   “王太医极善针灸之术,何才人又是如此症状……因而,因而微臣怀疑何才人或许是针灸时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现在有如半身不遂的人痹、中风之症。”   “但刚刚微臣问了问,伺候何才人的芳云姑娘却肯定,何才人从未接受过什么针灸。”   “所以微臣才犹豫不决……”   要问潘玉莲信谁的话?   相较而言,她当然更信冯太医!   仔细想想,那会儿何玉珊那么激动的让带着这个两个宫人一起走,是不是她不是想保住人,而是她们有问题?!   潘玉莲看向了冯太医。   “冯太医,本宫需要你帮本宫一个忙。”   都吐口的冯太医哪里能拒绝,只得点头应下。   潘玉莲正要转头再吩咐听梅的时候,想起她答应过薄皇后的事。   顿了顿,潘玉莲还是立即起身,带着冯太医朝着主殿去了。   ……   边塞的夜里,天高地阔,便是夏夜的风也带着粗暴直野的脾气,呼呼的刮过帐篷。   一路御马而来的明崇帝一行人,早就过了玉门关,之后在泗水关的时候就遇上了战事,等交过手打退了鞑子,随行的大军分出了其他几个队伍朝着不同的反向增兵。   明崇帝一路前行,直接到了战事最紧张的崀山,接管了信王爷坐镇的中军。   皇帝御驾亲征,甚至都没有留在宁都城里而是亲赴战场,旁的不说,光是‘士气buff’都蹭蹭蹭的叠冒烟了。   战事紧张,这些时日白日督战,夜里议事的明崇帝同样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直到这几日暂且休战,才算缓了缓神。   其他的时候,所有人包括皇帝都是属于战事的,只有夜里安寝的这点时间,才是属于明崇帝自己的。   这会儿跟着那些仪仗一起赶来的魏公公就守在大帐外。   帐内,榻上的明崇帝闭着眼。   他的手里还握着个浅蓝色缀着流苏的香囊,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些云纹,配着金银线,倒是有种简单的大气。   这是潘玉莲给腹中孩子绣小衣的时候提前拿来练手的。   只有这一个,做好以后……就落在了明崇帝的手上。   【“陛下,这束花是嫔妾辛苦采来的,都说宝剑配英雄,嫔妾没有宝剑,只能给陛下送花了,陛下闻闻,是不是很香?”】   【“陛下,哈哈哈,陛下好香啊。”】   【“陛下,嫔妾真的好喜欢陛下……陛下,您不要丢下嫔妾好不好?”】   【“陛下,您在这,嫔妾哪也不去。”】   “……”   光华明艳的潘玉莲,吚吚呜呜哭着的潘玉莲,眨着眼撒娇卖乖哄着人的潘玉莲,散着发伏在他膝上的潘玉莲……   她一声声的喊着陛下,哭的,笑的,怒的,高兴地,哼哼唧唧的……直喊到人心里去,一遍遍的紧紧相拥,缠绵着刻到人的骨血中。   闻太后盛怒之时曾怒斥过明崇帝——   身为皇帝要什么没有?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皇帝是昏了头疯了!!!   明崇帝没有疯。   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可他却也是真的很想潘玉莲,很想……亲手再抱一抱她。   便是梦里的梦到她的时候,脸上都会有笑意,直到——月色下,她盛装含笑站在高台上,:“陛下!”   他像是被死死的钉在原地。   即便疯了一般的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不能动,他不能说话,他只能看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那道身影从高台直直的坠落——   “嘭!”   同样坠入深渊的明崇帝失控中腾的惊醒。   他猛然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往前冲了两步才反应了过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可大帐外被骤然的惊喜砸懵头的魏公公全身发着颤。   他在头重脚轻般的飘飘然中,下意识的不断和同来人反复确认过几次。   直到听着大帐内的动静,魏公公才停下了神经质的重复确认。   他‘嗖’的一下就冲了进去。   这一刻,魏公公甚至都顾不得去想明崇帝为什么会站在帐内。   他整个人堪称欣喜若狂的扑过去报喜。   “陛下,陛下!”   “庄妃娘娘她,她有喜了!!!”   …… 第105章 谢(小修)宫里什么样的毒辣没有……   “咚咚咚——”   军营内的鼓声阵阵,同操练的士兵聚集起来的速度一样快的是消息的传播的速度。   刘副将进了帐篷里,身子已经大好的信老王爷这会儿正在查看地图。   “王爷。”   见副将进来,老王爷不紧不慢的压了压地图的一角,:“外头在吵什么?”   这年头,稍微有个什么好消息,都会沾上什么吉祥的名头振奋人心——   御驾亲征的皇帝陛下在这节骨眼上有了皇子,这就是天意垂青,老天保佑,总之各种各样的祥瑞名头就和风声一样鼓吹了起来。   在外头骤然一惊后满脸喜色的刘副将,进帐后却默了默。   身为信老王爷的亲兵,刘副将的身家性命及一辈子的前程富贵,自然全数都托付在了信王府身上。   他们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晋朝皇帝陛下后继有人,人心稳固,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合该普天同庆……但为什么偏偏是在他们世子监国后?   那可是监国,这个意味显然不同寻常,再有信王府此次若是能大胜而归……   凭这样的功劳,那个位置还远吗?   可陛下一旦有了皇子,还会需要过继其他的宗亲之子继承皇位吗?   看刘副将进来后却一直不说话,信老王爷抬起了头。   他的神色倒还稳得住,:“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爷……”   刘副将低下了头,:“京中,京中传来消息,宫中的那位庄妃娘娘,再度有孕了。”   帐内安静了一瞬,随后刘福将就听信老王爷笑了起来。   满脸喜色的信老王爷连连道:“庄妃有孕……哈哈哈,真是个好消息。”   “如今陛下后继有人,我大晋朝国祚绵延,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开怀大笑的信老王爷看向了刘副将,:“这样的喜事……对了,烨儿可曾来信?”   刘副将摇了摇头,:“京中八百里加急向陛下送来消息,其他人的速度远远不及……世子若是送信,想来还要再过几日。”   信老王爷点点头。   随后他丢下了手里地图,哈哈哈笑着起身往外去。   “快,快随本王一道去恭贺陛下。”   出了帐,信老王爷一直笑着,便是他身后的副将也在笑。   同信老王爷揣着同样想法的诸位将领,去往主帐的路上也都在笑。   其中宁远侯顾侯爷也在,他朝着信老王爷拱手见礼,笑的眼睛愈发的小了。   临进帐前,顾侯爷还下意识的朝着魏公公领着人骑马远去的身影看了一眼。   这绝对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朝着京中去了。   顾侯爷眼神微微有些感慨和艳羡,显然也是想起了在启兰宫的女儿顾昭仪。   那位庄妃小产后竟然再度有孕……   这福气,怎么就没给他的女儿分个一星半点的?   ……   边塞呼呼的风声裹挟着喧嚣的喜气传了很远。   待到皇城中时,夹杂着晨光的风声都变得慢了下来,变得格外的温柔。   “啪——”   殿内,结结实实挨了一个不怎么温柔巴掌的素霜,直接被打的偏头扑到了地上。   “你不是亲口同本宫应允,万无一失的吗?”   “现在可好,连人都没看住,叫她去了坤宁宫。”   “这就是你的万无一失?”   挨了打的素霜,此   刻心头实在有无处说理的委屈。   她自己也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启兰宫,说是由主位娘娘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在这种境地里,要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何才人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也不用多费心。   真的就像是随手拔掉一株不合时宜的野草那么简单,只需要动动手指,动动嘴皮子就能轻而易举的办到。   甚至这事现在都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眼看再有几日,何才人就能无声无息的死去……谁曾想,突然半路上杀出来一个庄妃,不管不顾的带走了何才人去镇什么风水!   谁能想到何才人是个什么劳什子的有福之人?!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看着捂着脸爬起来跪好的素霜。   青儿在一旁轻声劝道:“娘娘,何才人什么也没看见,春兰,春兰也不过是看见了素霜倒药而已……”   “可她动手了!”   就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小事,谁知道会牵扯出后面的一堆事?   “就为这么一丁点的小事!!!”   “打虎不死反受其害。”   “到这地步,便是那些个半点脑子没有的蠢货,这会儿都能觉出蹊跷了。”   启兰宫的手伸不到坤宁宫去。   即便当真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也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更甚至是做多错多。   至于说想法子混进坤宁宫,继续下毒手……嗯,这主意很好,下次你自己去试试。   在潘玉莲实在出乎意料的强行带走何玉珊的时候,这事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若是揪住太医或者芳云进了内尚监……落在那群阉狗手里,少有能挺过去的。”   青儿看着盛气之中,雷霆大怒的顾昭仪,又看看跪在那迟迟不语的素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殿内静的渗人。   半晌,素霜的头慢慢的抵在了地上,:“娘娘,此事全赖奴婢一人所为。”   “所有种种皆是奴婢受人指使,因而心怀不轨,蓄意谋害娘娘您……”   “此事万万不会牵连到娘娘的身上,还请娘娘,娘娘您保重自身,留待来日。”   青儿心头一震。   她惊愕的看着已然心存死志的素霜,又看顾昭仪闭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青儿没忍住张了张嘴,:“娘娘,明明只是稍有疏漏的小事……”   “小事?”   顾昭仪显然气狠了,:“青儿,你入宫这些年,难道不知宫中之事从来都容不得侥幸?”   “薄皇后和闻太后,如今又将庄妃看的那要紧……只怕更是宁枉勿纵,你当启兰宫还能安稳?!”   丢卒保车,更是历来如此。   上次的祸事里即便丢出个孟婕妤又折了珠儿,可顾昭仪还是被牵连到了,如今就连素霜也是。   青儿默然低下头。   顾昭仪看向素霜,:“你伺候我的多年……罢了,罢了,你的家人,府上会代为照看的。”   素霜对着顾昭仪结结实实的三叩首,:“奴婢多谢娘娘恩德。”   ……   天色稍微,顾昭仪静静的看着青儿寻了借口离开的身影。   转过身,她伸手摸了摸素霜的脸,:“疼不疼。”   素霜摇了摇头,:“娘娘,不疼的。”   眼见的顾昭仪眼里有了泪意和动摇,素霜握住了顾昭仪的手,:“娘娘,庄妃的事……您万万挨不得。”   “更何况如今信王世子监国,更不能招惹,只说要嫁祸他们,谈何容易?”   “如今坤宁宫注意到了春兰和何才人……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经此一祸,盯着启兰宫的人也必定很多,想来他们也不敢强行逼迫于您在轻举妄动。”   顾昭仪因病拖延,素霜倒药的时候正巧被春兰看见……将计就计。   如今满宫风雨里,顾昭仪也是受害人,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了。   “素霜……”   素霜笑了起来,她眨着眼压着泪意。   “娘娘,宫中往后的路,奴婢陪不了您了,您一定要保重。”   ……   坤宁宫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此事果然不假。   为着‘引蛇出洞’,何玉珊这个有福之人镇风水的事,潘玉莲恨不能传的满宫都是。   长顺也在偏殿挑三拣四般的‘宣传’到位了。   可这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先在薄皇后这卡住了。   “娘娘,您的意思是……”   看着但笑不语的薄皇后,潘玉莲有些犹豫。   薄皇后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如今何才人忽然被你带来了坤宁宫,你莫不是想着,那个芳云或是双云还能无声无息的出去透什么消息?”   “玉莲,你如今身怀有孕。”   “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坤宁宫里如今上上下下看的有多紧。”   薄皇后点了点潘玉莲的脑袋,:“你是说现在这坤宁宫,满宫的人还看不住两个宫人?”   “由着她们随意进出,飞天遁地似的同外头传消息?”   这种情况下消息到手……你说背后的人信不信?   “失了先机,他们做多错多。”   “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   “芳云和双云若是当真有异,只怕被你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弃子。”   “那娘娘您还……”   薄皇后拉着潘玉莲坐了下来,:“你不是已经让长顺看着她们了?”   “绘杏也留了神呢。”   “这宫里的人,敢行恶事的大多都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心怀侥幸的时候更是嘴硬。”   “都说捉贼拿脏,自然要抓现行。”   “何才人没醒的时候,就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万一背后的人忽然猪油蒙了心了呢?”   “即便她们不动,或是真的清白,何才人也会醒过来,到时候,知道的也能更多。”   人果然是经不住念叨的。   这不,薄皇后正同潘玉莲说这话呢,长顺匆匆的走了进来报信。   “娘娘,何才人醒了。”   当事人醒了,潘玉莲哪里还能坐得住?   至于说可能会染上风寒害了肚子的孩子……咋地,你是看不起我们统哥?   偏殿   吃了大苦头的何玉珊消瘦了许多,她脸颊上的肉都消了下去,越发显出那双眼睛来。   这会儿她只能在榻上,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看着潘玉莲,嘴唇轻颤,却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何玉珊这模样,看的潘玉莲都有点心酸。   潘玉莲还记得她和何玉珊初遇时的场面。   那会儿娇纵明媚的大小姐昂着头,别提多神气了。   入了宫……一个漂漂亮亮,生气勃勃,活泼娇俏的人就被活生生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薄皇后拉住了往前一步的潘玉莲。   宫里的惨状……从宫斗赛季初‘血肉磨盘大逃杀’就参与其中薄皇后,经历的实在太多了。   怀孕之后的潘玉莲有些感性,可薄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薄皇后轻轻的拍了拍潘玉莲,将她按在了搬过来的椅子上,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芳云和双云就跪在不远处,贵喜和冬英看着,便是汪岑也在。   这会儿几个御医也被传了过来,便是王太医赫然在列。   整个侧殿内都是风雨欲来的氛围,甚至他一进来,薄皇后就直接问罪了。   多年身居高位,又跟着明崇帝十几年,这般肃着脸的薄皇后实在叫人生畏。   看着看向他时摇头叹气,目露谴责的冯太医,再看看跪在那的芳云……   王太医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微臣,微臣绝不是有意的。”   王太医跪在那连连乞饶,:“娘娘,微臣也是见何才人一直高热不退,才,才想着施针活血散气……”   “谁料,谁料,微臣老眼昏花一时失手,扎错了穴位,才,才致使何才人瘫痹。”   其他几个太医一时之间惊得扭头看向了王太医……好家伙,没想到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面前的王太医连连叩首哭求的实在可怜,薄皇后却并不买账。   她看了眼汪岑,汪公公立即躬身走了出来。   大名鼎鼎的‘汪野狗’登场,其他御医都不自觉的躲了躲。   汪岑走到了王太医的身边,:“王太医,这宫里人人都知道你的本事,你现在却道自己老眼昏花……”   “伺候何才人的宫女芳云,更是一口咬定您从未给何才人施过针。”   抖如筛糠的芳云这会儿也哭了起来。   “娘娘,皇后娘娘,奴婢一时糊涂,收了王太医的好处,这才,才瞒下了这事。”   她连连的磕头求饶,:“奴婢想着,想着小主修养一段时日就能好,这才……奴婢一时糊涂,求娘娘饶奴婢一命。”   “奴婢知错了。”   “求娘娘您看在奴婢尽心伺候小主的份上,饶恕奴婢。”   王太医没有反驳,甚至在汪岑问起为什么没有再回去试着治好何才人的时候,只说第一次扎的重了,何玉珊还需要静养,待再过些时日才能二次施针。   有理有据,实在是太过顺理成章了。   眼看真相就这么大白了?   何玉珊就是因着一出简单的‘医疗事故’才闹成这样?   要是春兰没死,何玉珊明显是知道什么想说,潘玉莲或许就信了。   到这会儿,潘玉莲恍惚明白过来了薄皇后那句弃子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人会等在原地让你去抓他的尾巴。   在这宫里,活到现在的人,只要敢动手,就一定有准备——王太医和芳云已经被抛弃了。   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他们都站出来背上了这口锅。   看着殿内其他满脸悻悻然的御医,再看看哭泣不已的王太医和芳云,薄皇后冷淡的笑了一声。   “王太医,本宫记得你还负责给庄妃请脉看诊?”   王太医顿时大惊。   他哭求的越发的惶急,那是指天恨地的赌咒发誓自己绝无谋害庄妃娘娘的意思。   薄皇后点点头,:“倒真是忠心耿耿。”   “也罢,事到如今,也是多说无益,本宫就成全了你们的这份忠心。”   薄皇后看向了汪岑,:“将他们都带去提刑司,若是能问出什么再好不过。”   “若是还这般一心求死,就成全了他们,严典正刑,以儆效尤。”   “是,奴才明白。”   汪岑带来的人拖着挣扎不已的王太医和芳云出了殿。   走出坤宁宫,垂眸看着神色惊惶,狼狈不堪的王太医,汪岑摇摇头。   他一脸可惜的轻叹,:“王太医,您也在宫里数十年了,一手出神入化的‘九定针’更是声名远扬,怎么就……”   当真是成也为它,败也为它。   “诶,如今您这家传绝学,只怕当真是要成为绝响了。”   看着反应过来的王太医即便被人死死捂着嘴,也要拼命要朝他扑过来的模样,汪岑脚步都没挪动。   他阴损损的温柔笑了笑,:“皇后娘娘都说了,要以儆效尤,做奴才的自当遵从……”   “王太医,我记得您还给庄妃娘娘看诊可对?”   说到这的汪岑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   “只是抓着一个谋害妃嫔的御医,哪里及得上谋害皇嗣的功劳大?”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汪岑慢悠悠的朝着提刑司去。   他不时还回头温声问一问嘴被堵的结结实实,拖着跟上的王太医,:“王太医,您喜欢什么样的住处,是朝北还是朝东?”   “照顾照顾您,您也痛快说说是怎么谋害的庄妃娘娘和她肚子的龙胎的?前几次是不是已经动了手脚?”   “对了,王太医您还有个小孙儿是不是?”   “他年纪还小,想来罪不至死……不如净身入宫后就来提刑司怎么样?”   “您的‘九定针’手艺,这辈子他应该是学不了了,不过提刑司的手艺,他倒是还可以好好学一学的么。”   “看在您的面子上,司里上上下下一定好好教导他。”   ……   坤宁宫   忽然间,这宫里的热闹又看不明白的宫妃们,前来请安的时候都格外的安静。   想想也是,一个宫女死了,庄妃忽然就大闹启兰宫,强行带走了患有风寒的何才人,还说她是有福之人,要镇压什么风水?   这见鬼的风水镇没镇住不知道,提刑司却热闹了。   薄皇后亲自下令带去的人,汪公公动手,里头还有御医……这事没完。   进殿不到一会儿,就见咳疾严重的顾昭仪都拖着病体被请来坤宁宫了。   所有人都格外的老实,她们朝着薄皇后行礼的时候,都尽数低着头。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如意吉祥,长乐未央。”   薄皇后脸上没有笑意。   她环视了一圈,神色颇为冷淡的道,:“起身吧。”   “谢娘娘。”   待诸位妃嫔落座后,薄皇后看向了顾昭仪,:“顾昭仪,你病了这么久不见好,再换个太医给你看看吧。”   顾昭仪被扶着起身,:“多谢,咳咳,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只是嫔妾,咳咳咳,这些时日一直经由王太医……”   薄皇后看着又咳嗽起来的顾昭仪,:“王太医医术精湛却毫无医德,心怀歹意,受人指使谋害何才人,施针至使其出现偏瘫,人痹之症。”   “如今他已经在提刑司,被看押了起来。”   谁能想到大清早的,薄皇后神色平淡的开口间,就是一个惊雷,顷刻间满殿哗然。   坐在对侧的潘玉莲一直看着顾昭仪和她身边的素霜。   薄皇后的话说完,顾昭仪就是很正常的神色一惊,素霜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垂下眼,手都有些颤。   潘玉莲慢慢的靠在了椅子上,不再看素霜了。   惊讶不已的顾昭仪看向薄皇后。   “娘娘,何,何才人她,咳咳,王太医何故……”   薄皇后的目光落在了顾昭仪身侧的素霜身上,:“这就要问你身边的宫女了。”   顾昭仪回头愣愣的看向素霜。   她在震惊之间满是不可置信,随后顾昭仪急急的看向薄皇后,:“娘娘,素霜跟着嫔妾多年,咳咳,一直尽心尽力,咳咳咳,她又同何才人……咳咳,无冤无仇。”   站在薄皇后身边的绘杏站了出来。   她对着顾昭仪施了一礼,随后道:“昭仪娘娘,王太医已经交代了,他谋害何才人是受素霜指使。”   “伺候何才人的芳云也说的很清楚,宫女春兰当日就是被素霜传走,之后尸体就被发现溺毙在了水井内……”   顾昭仪全身都在微微发颤。   她看着素霜,:“你,你竟然,你竟然做了这么多。”   “你,你为什么要害,害何才人,你……”   为了什么?   说实话,若不是何才人亲口所言,绘杏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就为着这点小事。   “因为春兰目睹了素霜曾悄悄的倒了您用的药,这事她又告诉了何才人……”   难以置信中夹杂着失望不解,痛心疾首的顾昭仪惊怒之下眼泪都出来了。   她抬手狠狠打了素霜一个耳光。   “你,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咳咳咳,素霜,你跟了本宫多年!”   “本宫忽然染疾多日,却从未,从未对你起疑,你……咳咳咳,你不仅蓄意换药,又不惜痛下杀手,说,是谁指使的你?!”   顾昭仪这话一出,所有人心头就是一紧。   特别是素霜的目光朝着上首的位置看过来时,几个主位娘娘心头更是骂的大声,这屎盆子又想扣在谁的头上?   素霜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贤妃的身上。   满心生*的贤妃实在是,实在是脸色都   在发青。   她连忙起身,连连道:“皇后娘娘,此事与嫔妾无关,嫔妾与顾昭仪无冤无仇,好端端的,去坏了她吃的药作甚?”   “素霜。”   薄皇后看着她,沉声道:“你受何人指使,为何要换了顾昭仪的药?”   “无人指使奴婢,全是一人所为。”   素霜眼里也有了泪。   她看着顾昭仪,:“娘娘顾惜奴婢多年,奴婢,奴婢实在愧对于您,若有……”   素霜的这语气,这神情……看的潘玉莲悚然一惊——“拦住她!”   不想话才出口,素霜已经决绝冲向了墙面,狠狠地一头撞在了上面。   “嘭!”   心怀死志的素霜没有半分的迟疑。   她满头是血的倒了下来,瞧着已是出气多,进去少了。   “素霜!”   殿内恍恍惚惚中惊叫的,捂着眼别过头的各种人里,只有顾昭仪踉跄的扑了过去。   “你,你跟了本宫多年,你,你,你怎么这么傻,素霜……”   骤然见此惨祸,又拖着病体的顾昭仪,惊怒伤心之下,哭着哭着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昭仪娘娘!”   鼻尖仿佛嗅到了血腥气……   自进宫后,潘玉莲都不太记得清自己是第几次听到死人的消息了。   这次再度亲眼看见,潘玉莲捂着胸,压了压,却实在忍不住直接吐了起来。   “庄妃娘娘,快,快传太医。”   “传太医!”   死的死,晕的晕,吐的吐,叫的叫,整个坤宁宫里霎时乱作一团。   …… 第106章 大论戏精的修养,谁还能及得上潘某人……   端王府   “啪——!”   看着神色愠怒,摔了茶盏的端王世子,屋内的幕僚连忙劝慰了几句。   但显然,光是三言两语的实在浇不灭端王世子心头的怒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等妇人,实在不堪!”   只看端王世子如今为着顾昭仪的失败大发雷霆,就知道潘玉莲身怀有孕……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有的人为此欣喜若狂,而有的人,自然是如芒在背。   若是明崇帝膝下早有皇子,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动这份心,只等在几个皇子中搏一搏从龙之功而已。   为此耐心等待,观望三四年自然是无妨。   可眼看十几年过去,宫中别说皇子了,就连公主都没有一个。   这岂不是说他们也能有机会?   野心这玩意,已经将它豢养的足够大了,还能收回去吗?   不要说什么对着个大肚子的女人下手,有伤天和之类的话。   天和是什么?   不如待夺得天命,龙袍加身的时候你再来说这种话?   而且对其他人而言,潘氏这个简直堪称邪门的女人实在叫人厌憎。   几辈子攒的福气怀过一次还不够,入宫后短短的几年里,她竟然还能二度怀孕?!   现在不趁着皇帝陛下不在宫中的时候,赶紧想办法除掉这个碍眼的祸患,难不成真要到头来茫茫然间一场空?   但你要说真拿捏潘玉莲吧,也不容易。   就前朝而言,潘府原本就一个潘大老爷出仕为官,现在已经灰溜溜的回乡养老,想捏都捏不着。   潘玉莲身在后宫,甭管你是个什么皇亲国戚,你还能伸手摸的着她?   专业的事自然得专业的人来。   因而得同为后妃的人动手才行。   于是顾昭仪就被拿住了,甚至端王府还计划的很好——庄妃一旦出事,明面上的罪魁祸首是信王府,暗地里嫁祸诚王府。   一石三鸟。   谁成想,顾昭仪却是半点都不中用。   出师未捷计先死。   如今在场的都是端王世子的心腹,出了事自然得赶紧想法子。   “还请世子息怒,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扫清后患。”   “是啊,世子,眼下王太医落在了内尚监的那帮阉狗手里。”   “虽说他知道不多,又有启兰宫在前挡着,但就怕还有疏露之处,万一……”   “还是尽早杜绝后患的好。”   余怒未消的端王世子勉强压了压火。   抬眼看见自进来后进来就未置一词的彭浦旬,便道:“浦旬先生可是其他有主意?”   彭浦旬起身朝着端王世子拱了拱手。   他年纪不大,人却生的很是精干。   “世子,下官思来想去,却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昭仪娘娘借病收买太医,肆机而行……倒也也不失为良策。”   “只是,只是昭仪娘娘自己借病拖延确实有些久,偏偏忽然还出了纰漏,为以防万一,斩草除根牵连他人,还被拿住了……却是有失妥当。”   端王世子的脸色有些阴沉,:“先生是说,顾氏是在借故推脱,甚至是愚弄于我?”   左思右想,启兰宫的事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说的过去了。   端王世子怒火中烧间拍案而起。   “好啊,此等心性狡诈的贱妇!”   “似宁远侯这等不忠不义,私通祸国的奸佞之辈,定要他们身败名裂,以雪此等羞辱!”   “世子,世子,您万不可冲动。”   彭浦旬连忙拦住了怒不可遏的端王世子。   “为着庄妃娘娘和她腹中龙胎,陛下,陛下确实是处置了许多人。”   “宫里宫外祸连无数。”   “眼下宫里又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庇护,顾昭仪心生畏惧,借故推脱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顾昭仪未曾在明面上推脱,甚至贴身宫女在坤宁宫中碰壁而亡……”   “现如今,所有人都盯着启兰宫,顾昭仪若是再有个什么,只怕惹祸上身啊。”   “世子眼下切不可轻举妄动。   “甚至,甚至还要着意安抚劝慰一二……顾昭仪此乃急智,想必是不得已而为之,断不可长久。”   “从来没有必定能一蹴而成的计谋。”   “此次,不管成与不成,启兰宫也确实是动了。”   “世子,既然有了第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吗?”   “待下一次,昭仪娘娘却是万万推脱不得了。”   两个选择——   现在为出一口气闹出去求个自断一臂的可能,还是留待下次图谋个一击必中的结果……   端王世子慢慢的吐了口气。   他对着彭浦旬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受教了。”   彭浦旬连忙拱手回礼。   “世子言重了,忠君之事,为世子分忧,实属分内之事。”   端王世子肃着脸朝着皇城的方向看了看。   事已至此,棋差一招,也罢,且待来日。   ……   坤宁宫   看潘玉莲总算是缓过劲儿,薄皇后才算放下心。   可看潘玉莲脸色素白,刚刚那阵吐的眼泪都出来了,这会儿眼眶和鼻头发红的模样,薄皇后忍不住摸了摸潘玉莲的头。   随后她将手里的姜梅汤递了过去,:“今日你受惊不小,且再喝一些便去内殿歇息。”   潘玉莲接过来却没喝,只是看向了薄皇后。   垂眸,正对上那双沾着胭脂红,藏着银露般的眼睛,薄皇后不由的心头发软,她只当潘玉莲心生怯意,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从前你在长信宫里少有出来走动,陛下也一直陪着,便是这样,这宫里的风霜也从未停过,如今你又身怀有孕……自然落在更多人的眼里。”   薄皇后握着潘玉莲的手,:“陛下即便离宫,心头想来也是十分惦记你。”   “更何况,这两年陛下又十分爱重于你……”   “这份圣心,旁的人总得顾忌一二。”   “这宫里还有本宫及太后在,必定竭尽全力保你和腹中皇儿安然无恙。”   薄皇后的这话如今不光是代表坤宁宫。   如今薄家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为了潘玉莲和她的孩子挡在前头冲锋陷阵。   活在这世上,都有一大家子人呢,就不要再假惺惺的说那些‘假大空’的客套了。   利益,利益是永恒的!   在外人眼里,潘玉莲如今完全依附于薄皇后,受皇后庇佑。   她的孩子,不就等于是薄皇后的孩子?   更何况,潘玉莲家世实在单薄。   除掉拖后腿的潘大老爷,她在前朝全无助益,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娘娘。”   潘玉莲顺势钻进了薄皇后的怀里,:“嫔妾知道,嫔妾一直都知道,嫔妾实在让娘娘费心了。”   薄皇后抱着香香软软的潘玉莲,伸手顺着她的背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抚。   从前的薄皇后压根就不习惯同其他人这般亲近,也没人敢。   但潘玉莲,她吧,生就丽软花柔,妖颜若玉,让人情不自禁就想多看几眼。   更甚至是她会仰头抬眸看着你。   楚楚可怜,柔声细语,撒娇卖乖的让你飘飘然,晕乎乎般的目眩神迷。   又美又婉,又香又软的潘玉莲投怀送抱的快乐,没体验过的人还真的想不出来。   怎么说呢……当你第一次没能推开她的时候,第二次,你就不会有推开她的机会了。   不过和明崇帝那个神经质满是扭曲渴望到疯狂的‘贴贴怪’不同。   薄皇后对潘玉莲,更多是怜惜。   她年长潘玉莲许多,性情又宽仁。   如今在这宫里,在其他人虎视眈眈中‘并肩作战’,守望相助,一直觉得被需要的薄皇后从不吝温声安抚潘玉莲。   薄皇后慢慢的拍着潘玉莲的背,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正当薄皇后以为潘玉莲睡着的时候,却听她说话了。   “娘娘……嫔妾想去启兰宫。”   薄皇后的手一顿,:“玉莲。”   潘玉莲轻轻的蹭了蹭薄皇后。   “娘娘,嫔妾不会鲁莽的,身边也会带足了宫人,嫔妾,嫔妾只想求个心安。”   亲眼见着坤宁宫里那场惨祸的潘玉莲,话说的温柔又可怜,可心头却早早的就冷静了下来。   活着,荣华富贵的好好活着,这是潘玉莲唯一的念想。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潘玉莲都已经‘疯’了。   ‘疯子’当真是弥补似的有着份与生俱来的本事——若论这宫里的‘戏精’,那真是,谁也比不上潘玉莲。   素霜那都瞧着恨不能为顾昭仪抵命了,她还能害顾昭仪?   潘玉莲本就疑心重,现在肚子里又揣着个金蛋……哪怕这事现在看起来和她无关,但她得去亲自再确认一二。   已经送走了一个徐灵容,她不想再冒出来一个。   若是真的……那就趁早送走!   对,但凡出点事,潘玉莲的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男主。   原著里的潘玉莲,根本就算不上一个人的存在,她的价值所在更像是欲望的载体,在发泄中被肆意亵玩。   前车之鉴,潘玉莲不会觉着男主对她就会来个什么‘一见钟情’的玛丽苏版甜甜爱恋。   她挡路了。   还是个绕不过去的绊脚石。   但凡有机会,男主一定会毫不手软的除掉她。   毕竟这世上美人的是。   等登上了那个位置,广开后宫,在金枝玉叶里随意挑拣,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   启兰宫   上次潘玉莲到这宫内来的时候,半是真病半是装病的顾昭仪还能起来。   这回顾昭仪却是实在起不了身了。   素霜,还在潜邸的时候就陪着顾昭仪了。   她一直未嫁,主仆两一道入宫,风风雨雨的走过这么多年。   借病拖延只是一时之策。   偏偏春兰看见的是素霜……   也只有素霜肯犹豫都不犹豫,义无反顾的赔上命去护住顾昭仪了。   素霜真的去了。   撞壁而亡,死状惨烈。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顾昭仪,确确实实伤了心神。   如今潘玉莲二临启兰宫。   满宫里没人敢拦,她顺顺利利的进了主殿。   “嫔妾,咳咳咳,嫔妾见过庄妃娘娘。”   看着倚着宫女才勉强坐起的顾昭仪,坐在宫人搬来椅子上的潘玉莲摆了摆手。   “顾昭仪还是躺着吧。”   “昭仪眼下病重,本宫登门已是冒昧,再要你强撑着,本宫心头难安。”   顾昭仪默然一瞬。   她看着潘玉莲——心安不心安的,你人都不是已经在这了?   但潘玉莲的话说到这份上,顾昭仪也没拂了这层面子,她顺着潘玉莲的话躺了下来。   启兰宫的宫人送上了茶,但潘玉莲没去碰,顾昭仪也没有开口客气的劝茶。   在这宫里忽然的安静,真的很容易让人心有发慌。   一旁候着的宫人们低下了头,不自觉的放慢了呼吸。   潘玉莲打量了榻上的顾昭仪几眼。   简单的青灰色软缎绣衫,衬的她脸色越发的暗淡无光,神情郁郁间又咳嗽了几声。   “上次本宫强闯启兰宫,回去就挨了太后娘娘的训斥。”   “本宫今日特意来登门赔罪,还请顾昭仪宽恕一二。”   哪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境地里赔罪的?   说是兴师问罪倒更为贴切。   潘玉莲实在是名声在外,她若是挨了太后的教训,怀恨在心特意来出气……   还真没有人觉得有半分违和。   因而看着阴阳怪气,坐在那身子挪都不挪,姿态轻慢的潘玉莲。   顾昭仪垂下眼。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说来,咳咳,还是要感谢娘娘。”   “咳咳,若不是娘娘,险些误了何才人一条性命。”   闻言潘玉莲挑了挑眉。   她那神情一看就知道要说的不是好话。   只是开口前,潘玉莲又对着左右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   殿内其他宫人有些犹豫,青儿更是下意识看向了顾昭仪,潘玉莲语气已经有些不善。   “怎么,本宫还能吃了顾昭仪不成?”   “还是说,本宫的吩咐都能当成耳旁风?!”   对着这般嚣张跋扈的潘玉莲,顾昭仪默了默,还是选择了退让。   “咳咳,你,你们都先下去吧。”   现在才死了一个素霜,对着威名赫赫的潘玉莲,青儿也有些气短。   她不敢多言,临出殿前,还听见了潘玉莲刻薄的嘲讽——   “顾昭仪确实是该好好感谢感谢本宫——”   “不然,哪一日顾昭仪你无声无息的去了,都找不着是谁害了你。”   殿门被关上了,潘玉莲的嘴却还没停下。   “也是,谁能想到呢,身边伺候多年的却是个心怀不轨,心狠手辣的背主贱婢?”   “依着本宫的意思,这般胆大包天的贱婢就应该发覆附糠,暴尸三日!”   “还有她的亲族。”   “呵,能养出似   这般不忠不义,心思歹毒贱婢的人家,必定也好不到哪去,合该一起株连,若是……”   “庄妃娘娘!”   顾昭仪打断了刁钻刻薄,更是蓄意谋划恶毒株连的潘玉莲。   她抬眸直勾勾的看向了潘玉莲,:“不只是本宫没想到,这宫里谁能想到呢,庄妃娘娘竟然也会为何才人强闯启兰宫!”   潘玉莲是个什么德行?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小心眼又刻薄的不容人。   前一个荣妃,因着当众羞辱又重伤了她,最后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后一个就是徐灵容。   因着‘争宠’同她起了龌龊……   那可是陛下宠了十几年的宠妃,最后还是被陛下亲自赐死。   唯独一个何玉珊。   她几次三番拂了潘玉莲的面子,甚至是登门羞辱,却被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   潘玉莲这么好性?   呵,这话你去问问徐灵容或者涂娴和她们全家呢。   只不过能看来这事的人,哪里有蠢的?   为这事得罪潘玉莲实在不划算。   看破不说破,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   看着眼前连咳嗽都不咳嗽了的顾昭仪,潘玉莲慢慢的笑了起来。   她点点头,:“看来这事,当真是冲着本宫来的。”   说到这,潘玉莲有些奇怪的看向顾昭仪。   “昭仪娘娘,您从前被封为惠妃。”   “惠,想来陛下都称赞昭仪娘娘您确实是心思细腻,蕙质兰心……怎么这事上就出了如此纰漏?”   “娘娘您无端端的赔上了相伴十数年的忠仆,本宫却毫发无伤,实在是不该啊?”   顾昭仪轻轻的闭了闭眼。   “却是嫔妾百密一疏,技不如人。”   “庄妃娘娘今日若是来问罪的,嫔妾确实无话可说。”   要是有证据问罪,潘玉莲还用的着来这一趟?   现在这事里,顾昭仪都是悲惨的受害者,甚至宁远侯现在就在边关拼命……无凭无据的她就硬要收拾了在宫里的顾昭仪?   只怕外头那些满肚子坏水的贱人都会跳起来拍手叫好,然后疯狂的煽风点火。   潘玉莲轻叹了口气。   她靠在了椅子上,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怔怔的望着帘帐上的青色卷云花纹,慢慢的开口了。   “总是昭仪娘娘,昭仪娘娘的唤您,倒忍不住叫本宫记起了刚入宫的时候。”   “那会儿还在临华宫,主位是……温昭仪。”   “温昭仪确实十分不喜欢本宫,却也从未苛待过,不想后来,却是本宫亲自送走的她……”   潘玉莲的眼神慢慢的移到了顾昭仪的脸上,随后对上了她的目光。   “宫中都说是陛下亲自下旨命温昭仪自裁。”   “其实不是……”   “她就在本宫的面前自戕。”   “服毒自尽,七窍流血,死状惨烈。”   “临死的时候,温昭仪后悔了。”   “她睁着那双流血的眼睛,吐着血对本宫说是受启兰宫的指使。”   顾昭仪心有一震,:“娘娘,嫔妾从未指使过温昭仪去谋害娘娘。”   潘玉莲点点头。   “是啊,本宫当时没有信,陛下也没有信。”   “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   “他还曾感慨温昭仪入宫侍奉近十年,说到底,确实有情分在。”   “温昭仪若是能到御前陈情,陛下必定会顾惜一二。”   “可温昭仪没有。”   “最后查出来却是纪家通敌卖国,被人拿住了把柄,温昭仪不得已决绝的走上了绝路。”   “她死的惨烈,可最后也没能保住纪家,甚至越发的激怒陛下。”   “纪府后来落得什么下场,想必顾昭仪你也有所耳闻。”   顾昭仪慢慢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潘玉莲朝着听梅看了看。   听梅会意,伸手扶起了潘玉莲。   潘玉莲站起身看着榻上的顾昭仪,缓缓道:“本宫心知顾昭仪这次,没想对本宫出手。”   “有此举动也是迫于无奈。”   “但这宫里,身不由己的实在不少,本宫不希望多顾昭仪你一个了。”   转身欲走时,潘玉莲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顾昭仪。”   “当年他们敢堂而皇之的逼死温昭仪后,又想将‘黑锅’扣在启兰宫的头上。”   “十有八九是真有把握,抓住了什么事。”   “顾昭仪且先好好的想想自己宫里有什么不当之处,或是联系府上自查,免得酿成大祸。”   “毕竟有一就有再二。”   “偏偏咱们陛下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纪家,前车之鉴,后人之师啊。”   说完,潘玉莲就毫不犹豫的扭头朝着殿门去了。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眼前离殿门越来越近,潘玉莲也没有犹豫回头。   今日来已经不虚此行了。   潘玉莲这会儿说的客气,但心里已经下定了主意——她回去就躲进坤宁宫里不出来。   回头就让汪岑抓着宁远侯府去猛查。   一查到底。   她就不信摸不出点什么。   “庄妃娘娘留步!”   嗯……潘玉莲压下了嘴角的笑意,能省些力气有何不好?   潘玉莲回头看向了顾昭仪,:“昭仪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嫔妾如今还仰赖庄妃娘娘指点迷津。”   顾昭仪撑着床榻坐了起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潘玉莲。   今日潘玉莲来了,顾昭仪越发肯定自己没做错。   宁愿自损八百,也不对潘玉莲试着动一动手,确实是因着顾昭仪十分的忌惮潘玉莲。   都说潘玉莲张狂浅薄。   可一个蠢货能让陛下如珠如玉的宝贝,能让薄皇后一心一意的袒护,能让闻太后容得下?   之前昭妃都被收拾成了什么样?   甚至潘玉莲的张扬得宠,十倍甚于谨慎小心的昭妃。   可闻太后容下了她,她飞快的爬上了妃位。   曾今挡在她前面的所有结仇之人,都被送走了,她甚至……还身怀有孕。   潘玉莲往回走了一步。   “本宫虽然为人蠢笨,可确实有心襄助昭仪娘娘脱困,娘娘可能详述疑惑?”   顾昭仪深吸了一口气:“……是端王府。”   “他们意图指使嫔妾谋害娘娘及腹中龙胎,随后嫁祸信王府。”   听到这话的潘玉莲愣了愣神。   她巴巴的看着顾昭仪——你的话是不是说反了?   不应该是受信王府指使,意图嫁祸端王府吗?   顾昭仪开口,话就说的很是利索,:“一个月前,端王世子妃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   好吧,果然是皆执成见,泥成心也。   潘玉莲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她光顾着盯慕容烨了,差点忘了她们母子还是旁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   …… 第107章 家佛说……我什么都没说   正值午后,暖阳洒在宫殿屋檐上的琉璃瓦上,顺着那些璀璨的金光照进殿内,一水的亮堂,这会儿潘玉莲便是踩着金光进了偏殿。   “见过庄妃娘娘。”   “娘娘祥康安泰,如意吉祥。”   何玉珊气色好了许多。   换了安全的地方,又经过御医精心医治,好好修养了这几日的何玉珊已然见好。   尽管因着还在医治偏瘫行动还有些不便,但说话却利索了许多。   “尚未痊愈,没得这么折腾。”   潘玉莲看着每每起身,都说着吉祥话的何玉珊,连连的摆手。   “才人若是每次都得这么折腾,本宫就不来打扰了。”   何玉珊闻言连忙又躺回了榻上,只是她的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过潘玉莲。   潘玉莲知道人在绝境中忽然被拉了一把的时候,确实会记到刻骨铭心。   但……潘玉莲都被这目光看的不自觉的摸了摸   自己的脸。   “何玉珊。”   “我还是记得你从前选秀时昂头挺胸的样子,也都已经习惯了。”   “说实话,我实在是受不得你现在这一副恨不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模样。”   “确实是忒难受了些。”   “仰赖陛下恩德,我如今身边不缺能人。”   “你,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好的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何玉珊看着眼前说着这些话的潘玉莲——   蝉鬓金簪,珠玉垂落。   眉目如画,明眸皓齿。   那身织花锦的芍药粉白绣衫就同她人一样光彩夺目……如今的潘玉莲是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好,鲜活的清亮。   不需要她……是好事。   何玉珊笑了起来,:“是,嫔妾记得了。”   说着,何玉珊克制的错开眼神,环顾了一圈殿内。   坤宁宫的宫室自然不是其他地方能比及得上的,富丽堂皇,华贵大气。   因着何玉珊来的匆忙,初时又情势汹汹,自然顾不得殿内尚什么规制。   这几日也未曾撤换,皆用紫檀木制的桌椅睡榻,云锦软枕,雕莲刻鱼,万福流云。   何玉珊朝着潘玉莲感叹了一句。   “托娘娘的福,嫔妾如今竟也是住在了这样的好地方。”   这话说得,潘玉莲和何玉珊对视了一眼,随即都笑了起来。   见何玉珊恢复了以往的正常,潘玉莲与她大致说了说启兰宫的事。   素霜自尽,明面上的所有线索也断了。   即便薄皇后吩咐去查,但在宫里待久的人也知道——弃卒保车,此事大概率是不了了之了。   至于背地里端王世子同顾昭仪的事……潘玉莲没有准备坦言。   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眼下朝中势力三分。   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联手,作为硬抗监国信王世子的中坚力量,正是僵持的时候。   而手握‘全吃’的希望,潘玉莲实在显眼。   她已经同男主杀红了眼,搭上了齐王府,和闻家起了龌龊。   明面上,潘玉莲不准备再树敌了。   不然有仇就会生怨,若是叫旁人再抓着空子,变着法的便连番嫁祸,她也吃不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等到日后她悄悄阴起端王府,才会叫他们措不及手,一击即中,永无翻身之地。   说完这些,潘玉莲就说起了之后对何玉珊的安排。   只不过落实前,潘玉莲还想问问何玉珊自己的意思。   “玉珊,启兰宫,你如今可愿意回去?”   何玉珊愣了愣,随后飞快的连连摇头。   在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等死的日子,何玉珊实在是心有余悸。   哪怕知道现在没人会对她出手了……但重回故地,何玉珊怕是睡觉都不敢闭眼。   “皇后娘娘意思是,此番你无辜受灾,之后会给你晋升嫔位。”   “若你不愿意再回启兰宫……”   “长春宫现在还空着,已经重新修过了,如今暂未安排其他的妃嫔居住。”   潘玉莲看着何玉珊,说道:“你也知道,现在其他的宫中都有主位娘娘。”   “你若不愿意去长春宫,去了其他宫里她们自会照顾于你。”   嫔位,暂管一宫勉强够了。   就按着潘玉莲用镇压风水的借口,便是太后娘娘都不会多说什么,端看何玉珊自己是怎么想的。   一般人也不会有两次迁宫的时候。   因而这次选了,十有八九就是往后住一辈子的地方,何玉珊思索了起来。   只是不待她回话,冬英已经匆匆赶到了侧殿,:“庄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速速前往前殿。”   见潘玉莲看向自己,何玉珊连忙道:“皇后娘娘急召,想必是有要事,娘娘快去吧。”   潘玉莲被听梅扶着起身。   她对着何玉珊点点头,:“你且在此安心静养,迁宫的事情不急,你好好想一想。”   何玉珊连连点头应了。   潘玉莲朝着冬英走了过去。   两人一齐出了殿,潘玉莲问道:“皇后娘娘急召,可是有何要事。”   冬英这会儿却只是笑。   “娘娘您去了就知道了。”   见冬英还笑的出来,潘玉莲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事。   还想着宫里还能有什么喜事的时候,潘玉莲进了正殿。   结果一进殿看见候在那的人时,潘玉莲登时就愣住了。   从边关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回京中的魏公公才从慈宁宫里脱身。   气都没喘匀,他就奔着坤宁宫来了。   这会儿瞧见潘玉莲后,魏公公笑的满脸开花般的上前见礼。   “奴才见过庄妃娘娘,娘娘您如意万福。”   “魏,魏公公……”   魏顺忠看着眼前微愣后下意识朝着四周张望的潘玉莲,心头感慨间,声音也放的越发温和了。   “娘娘,如今战事繁忙,陛下在边关,实在是脱不开身,只是陛下也记挂着您。”   “一听到娘娘您这些时日……又身怀有孕的事后,就打发了奴才立即赶了回来。”   “陛下,陛下如今可好?”   潘玉莲的眼睛都红了。   她看着魏公公,上前一步。   “陛下奔赴边关时离京的匆忙。”   “战事又至今未停歇,暑气又越发难捱,陛下现在……”   “庄妃,且先过来坐着再说也不迟。”   潘玉莲她在薄皇后的眼里一贯就是个板上钉钉的‘恋爱脑’形象。   如今潘玉莲又是这般表现,自然更是叫薄皇后放心不下。   她暂且打断了看起来情绪过于激动的潘玉莲,又让宫人扶着她坐下。   终于能插上话的魏公公连忙也道:“是啊,娘娘,眼下您的身子最要紧。”   “陛下这些时日……”   魏公公说了些明崇帝的事。   当然,这会儿从魏公公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无甚惊险。   最后接过魏公公奉上的匣子时,潘玉莲眼中噙着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低着头,手慢慢的摩挲着匣子表面,低低的轻声道:“陛下……”   潘玉莲这般无声之间滚落的泪珠,叫旁观的人都不由得心头有些酸涩。   薄皇后心头更是叹了口气。   潘玉莲是什么都好,就是在碰上她们陛下的时候,当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但叹气间的薄皇后转念一想——   说不得也正是潘玉莲这份全心全意灿烂热烈的心意,才叫陛下也忍不住多番垂怜?   薄皇后看了看潘玉莲,又看看她肚子。   眼见的潘玉莲是脱不了皇帝的庇护……   也罢,有了孩子,陛下总得再容情几分。   即便往后当真是君恩另移,恩爱不在,顾忌皇子也会多留几分体面。   “玉莲。”   薄皇后顿了顿,笑着轻声道:“陛下是好意,你可不能过于激动,且先缓缓。”   潘玉莲已经回过了神。   这会儿不光是她的眼睛和脸上浮起红霞,便是耳朵都红了。   她难为情般的低着头轻轻擦了擦眼泪,咬了咬唇,兀自嘴硬道:“娘娘,嫔妾,嫔妾刚刚进殿,是叫风沙迷了眼。”   “对,是叫风沙迷了眼。”   这话一出,薄皇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好,好,我们玉莲是叫风沙迷了眼,那就先回去梳洗一二。”   见潘玉莲抬眼看向了魏顺忠,薄皇后强压笑意咳嗽了一声。   “玉莲,魏公公且还要在京中留几日呢。”   潘玉莲又低下了头,捧着匣子朝着薄皇后告退。   薄皇后还不忘叮嘱几句,让潘玉莲注意身子,又让宫人好好看顾她。   待进了春晖殿,知道这会儿潘玉莲的面   皮薄,其他人挤眉弄眼笑着退了出去,殿内只有听梅伺候。   “娘娘。”   说真的,就连从始至终一直近距离旁观的听梅,现在也压根就分不清明崇帝和潘玉莲之间的情感了。   她干脆也不纠结了。   反正就凭明崇帝和潘玉莲之间的眼神和接触,那是一点也不耽误她‘磕糖’。   听梅如今只看表像。   见潘玉莲刚刚在前殿都落了泪,这会儿她便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娘娘。”   “皇后娘娘刚刚都说了,您现在万万不能过于激动,您的身子要紧。”   瞧着听梅那副暗戳戳憋笑的模样,潘玉莲好笑又好气,:“你可真是。”   “听梅如今你也学坏了。”   听梅笑着将桌子上的匣子,往潘玉莲的身前推了推,:“好娘娘,且快打开瞧瞧吧。”   潘玉莲摇摇头,笑着打开了手里的匣子。   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封厚厚的书信和一个锦囊。   潘玉莲拿起了信封。   还未打开,她就先看着了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明崇帝之前手把手教她的就是这种。   【“陛下,嫔妾可瞧见了,您在那些折子上的朱批都是这种字迹,您现在却教嫔妾……”】   明崇帝却只是笑着抱着她,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鬓发,握紧了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   【“专心些,朕难得与人做夫子,你若是写的不好,丢了为师的脸面,朕可是要罚你的。”】   拆开书信,里面却是不同的内容。   甚至有的笔墨都不一样,那是不同时候写成的。   有的信纸写的满。   有的一张信纸上只有匆匆的一句话——孤烟落日,蔚为壮丽,惟愿同观。   不仅是落日,还有寥廓星夜,遇见星河灿烂时,也会想要同观,甚至是在宁都城里吃到了什么酸甜可口的菜肴,也会记下。   没有每时每刻,明崇帝甚至只允许自己自己放纵一瞬,在一瞬里,他心心念念的是她。   他嘱咐她要好好用餐饭,嘱咐她现在照顾自己和肚子的孩子,夏日里不要贪凉……   若是潘玉莲乖乖的听话,好好养着自己,他回来后会带着她一起去骑马打猎,他会带着去游千仞山同看日出……   锦囊里是云鸢花,明崇帝还说种在含章殿到长信宫的花路上……待花开的时候,他就能回家了。   潘玉莲握着书信,轻轻的闭着眼缓了缓。   含章殿,长信宫……自明崇帝走后,潘玉莲离开了这些满是他们两人印记的地方。   这些时日,她甚至一句都没提过明崇帝。   可只是带着墨香的风轻轻的一吹,那些点点滴滴就忽的就生动了起来。   潘玉莲揉了揉眼睛,她对着锦囊笑骂了起来。   “谁会惦记着给你种花?”   “岂不是日日都要操心惦记着你……”   说着,说着气咻咻的潘玉莲甚至还伸手取过了笔,“你不在宫里,他们都敢欺负我。”   “太后罚我跪佛堂,叫我闷在里头,甚至还有个混账东西跳出来欺辱我。”   “他们还想逼我担上齐老王妃的死……”   潘玉莲提着笔,却迟迟落不下去。   片刻后,她摇摇头又笑了起来。   “我才不上当呢。”   “现在给你告状有个什么用,你又不能飞回来听我说谗言帮我出气……”   潘玉莲眨着眼,提笔写着什么,嘴上还念念有词,:“我每日吃的好,穿的好,睡得好。”   “想赏花就去赏花,想看景就去看景……”   “哪有功夫东想西想?”   听梅心头酸涩,轻轻的道:“娘娘。”   潘玉莲朝着听梅笑道:“谁有功夫惦记他?”   “小心眼,满身都是窟窿眼,难伺候的要命……”   “他要是不早点回来,连他是个什么模样,我都能忘了。”   写完信,潘玉莲起身去取了平安符,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娘娘。”听梅连忙伸手扶住了潘玉莲,:“您当心。”   潘玉莲站在原地,默了许久。   半晌,她笑着摇了摇头,扭头看着桌上的书信和锦囊,满是感慨的道:“你说说,连我,连我这样的人,都会忍不住有那么感性的一瞬。”   “从前看那些宫斗小说的时候,还觉得里头的情节简直是夸张又无厘头。”   “明明都已经是贵妃了,要什么没有?”   “怎么就会疯了一样去针对一个秀女……”   说到这,潘玉莲笑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把我自己代入那个贵妃的角色,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娘娘。”听梅扶着潘玉莲慢慢的坐下。   潘玉莲笑着道:“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话果真不假,如今数日不见……连我都不自觉的开始美化咱们那位皇帝陛下了。”   行吧,已经习惯‘浓情蜜意’中潘玉莲戛然而止的听梅,握着的‘糖块’一点没碎。   重新坐回去看了看桌上的书信,潘玉莲点点头,如今能结束战事,让明崇帝尽早回来弄死那些人才是要紧事。   不过,若只是这么报喜不报忧的写……明崇帝只怕会越发的惦记。   这点自信潘玉莲还是有的。   不然她前面下了那么大的血本,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她怀着孕明崇帝都不记挂她,那她岂不是白瞎了?   潘玉莲想了想,提笔又稍微加工改造了一下。   ‘作精’作一作却没受什么大的委屈,才不让人担心。   大功告成!   潘玉莲满意的收工。   只不过临出殿时,潘玉莲还是带上了那个锦囊……给花路多添几分颜色,也是好的。   ……   ……   在魏公公亲自登门,一一拜访了京中的那些高门大户后,整个京中忽的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般安静中的端午节也一晃而过。   夏日炎炎,白日越发的长了起来,整个宫内的颜色也越发的鲜亮。   进出慈宁宫的信王世子在人前一贯都是恭顺有礼,温和含笑的模样,但这满宫的灿烂夏光却半分没有映入他的眼底。   “世子。”   难得见信王世子回王府,满脸笑意的老管家连忙道:“那些下定的礼,府上都已经……”   “安叔。”   信王世子轻声打断了老管家兴高采烈的禀报声。   他站在了原地,目光落在远处晒化了般一片刺目金色的影壁上。   “不用备了。”   “都收拾到库房吧。”   管家愣住了,:“这,这不是陛下赐婚,如今婚期都……”   眼见慕容烨沉默的往书房去,跟在身后的袁鹿上前拉了拉老管家,轻轻的摇了摇头。   老管家的脸色一肃,连忙抓着袁鹿仔细问了起来。   独自进了书房的慕容烨一言不发的坐着。   即便闻太后说的有多么的好听,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闻家悔婚了。   不,更确切的说,他们是由正儿八经的联姻变成了,试探性的“纳妾”观望。   之前明崇帝赐婚,婚期定的迟,毕竟事情匆忙,又逢战事,如今才是信王府下聘定亲的时候。   可闻太后拦住了……即便允诺了薄皇后,但这事暂且还压着,毕竟明崇帝已经下了旨意,还没通过气,闻太后也没有明言。   如今李公公待回了明崇帝的首肯,闻太后就同信王世子摊牌了。   闻太后口口声声说是因为闻怜玥心性浅薄,德行不堪,难堪大任,更配不上慕容烨。   又因着到底还有过赐婚的名头,闻家也是闻太后的母家,还需要层遮羞布,闻怜玥可为侧妃,可为妾室,却不能是王妃。   还说闻家自有更好的姑娘来配慕容烨,至于什么时候婚配……闻太后却没有明言。   而这事,落在慕容烨的眼里,便是闻太后动摇了。   闻太后心意转变,不肯支持他,再度变得一心一意只想着潘玉莲腹中那个明崇帝的亲生子,她的皇孙。   说的比唱的好听,却遮不住慕容烨再度被悔婚的羞辱。   没错,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为着潘玉莲。   他从泥塘里爬了起来,他咬着牙不眠不休的拼命,他不择手段的往上,他更是皇室血脉,他甚至都已经有了监国的名头,可……第二次,第二次还是因为潘玉莲!!!   慕容烨死死的攥紧了手,嘴里都能尝到血腥气。   于一个男人而言的,退亲悔婚却是奇耻大辱,而这样的羞辱,他连经两次!   潘玉莲,闻太后,闻家……   因着太过用力,慕容烨死死攥着的手都抖了起来。   他真的,已经够了。   ……   慈宁宫   因着慕容烨的说情,再加上对着慕容烨还是略感歉意的闻太后给了他这个面子——闻连玥被放了出来。   甚至闻太后都给了闻怜玥几分耐心,准备调教一下闻怜玥,让她知道个好歹。   往后若是万一有闻家的其他姑娘做了王妃。   姐妹两人也能齐心协力,和睦共处,也不至于闹出什么争宠这般丢人现眼的笑话。   在小佛堂里关了月余的闻怜玥再度出来。   真真给人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感觉。   她“稳重”了许多,格外的沉静温顺,很是低眉顺眼的乖巧。   这样的闻怜玥,同之前当真是判若两人。   闻太后显然也瞧她顺眼了不少。   这几日带着身边,这不,就连今日念经的时候也叫闻怜玥陪着。   在这宫里,念经祈福也不全是折腾人的借口,闻太后自己便当真是诚心为着明崇帝和潘玉莲腹中的皇孙祈福。   “阿弥陀佛,大慈大悲……”   闻太后跪在蒲团上,正转着佛珠闭着眼念着经。   跪在后面的闻怜玥,轻轻的睁开了眼。   看起来沉默温顺的闻怜玥,眼里像是只有无机质的冷光,那冷的毫无温情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闻太后的身上。   若是如在闻家一般,从来都没被当过人看过……闻太后怎么对闻怜玥,她都不会觉得又错。   可闻怜玥被珍视过,她被人捧起来过。   他同她说过他们二人之间是姻缘天定。   他陪她一起面对风雨,他还说夫妻一体,同心同德,举案齐眉……   闻怜玥差一点就要得到那场独属于她,美好的让人情愿生生世世沉迷其中的幸福了。   真的,真的,就差了一点点!   可现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日小佛堂内,慕容烨来看她时,眼角落下的泪,烫的闻怜整个人都在发颤。   现在有太后拦着,闻家又有意反悔……慕容烨娶不了她。   他的夫君曾为这婚事,为她准备了许许多多,他现在却只能满是愧疚的为她,低三下四的去求情……   他们羞辱慕容烨,他们毁了她的婚事,更是毁了她的一辈子!!!   呵,现在宫里都说庄妃娘娘喜食酸咸,怀着的是个男胎……太后娘娘,全心全意的期盼着这个孩子,对着慕容烨翻脸无情。   潘玉莲,闻太后……她们挡了世子的路,更是害的他连番受辱,连她也被毁了。   若是没有她们,若是没有她们……   微微发颤却不是因着恐惧的闻怜玥,随着闻太后慢慢的朝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叩首。   “阿弥陀佛。”   …… 第108章 支你就说是不是郎才女貌?   垟领关   夏日里最是酷暑难耐,在这边塞,裹着风沙又少有遮蔽却是难捱。   如今正午最热的时候,若是没有战事,士兵且都在营内休息,操练的时辰也换到了早晨和傍晚,隔几日还有绿豆汤解暑。   至于说吃空饷和苛待底下的大头兵?   你确定要当着皇帝的面干出这种事来?   当然,在这地界你就别想着能用冰了,便是主帐内也是如此。   现下明崇帝御驾亲征,草原十八部的汗王之后也亲自率领部落勇士离开了王庭……   说实话,现在战事到这一步,谁也没办法先松一口气了,更是僵持了三日。   主帐。   原本满是地图和书册的桌上,已然多了个略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精巧钿贝嵌纹漆木盒。   这显然是魏公公从宫里带来的。   明崇帝看着手中的信,待仔细看完,他慢慢的伸手摸了摸。   潘玉莲在信里写的很是轻松。   即便是这些时日,她在宫中遇上了些什么事,也都说仰赖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很是轻松的解决了……   可明崇帝哪里能不知道她呢,添添改改才是真正的报喜不报忧。   明崇帝走的时候准备了许多,这里面包括潘玉莲。   可这许多里,却万万没有潘玉莲可能身怀有孕的事。   明崇帝确实是半点也不心疼京中那些皇室宗亲藩王世子,冷眼旁观,由着他们为了这个位子争的头破血流。   再说的冷血残酷些,想坐上去,你就得有拿的出手的本事。   因而他们之间为争夺皇位,针锋相对,甚至不死不休……那也是应有之义。   毕竟明崇帝当年也是这样一路杀出来的——成王败寇。   那个位置只能属于胜利者。   可他们再怎么争斗,却是不该,也不能动潘玉莲。   不过离宫短短的数月,宫中针对她的种种阴狠恶毒手段层出不穷。   却是非要看她一尸两命才肯罢休!   征战数日,原本满是端严清贵之气的明崇帝多了层凶悍之气,当他周身气势沉凝的时候,魏公公的头越来越低。   恨不能自己缩成一团的魏公公,这会儿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其他人不知道明崇帝所思所念,但贴身伺候的魏公公哪里能不知道一点?   宫里的时候,陛下就宠爱非常,不,应该说满心满眼的纵容,已经将那位娘娘纵的没边了。   到了这万里之外的边关,你以为陛下就能轻易的抛之脑后?   呵,也不瞧瞧,那位娘娘送的香囊一直在谁手里握着?   那位娘娘还没怀孕的时候,就已经让陛下如此的牵肠挂肚了。   好么,她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诶呀,你说说,这,这,你们好好的非要去招惹那位做什么?   慢慢放下手里的书信,明崇帝眼里的温情散了,他的目光望向了皇城,眼神格外的冷淡。   “魏顺忠。”   “奴才在。”   听着明崇帝忽然开口,魏公公的心“咣当”一下就提了起来。   “去传齐岷来。”   “是。”   很快得令的齐大统领就赶到了主帐。   他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卑职齐岷参见陛下。”   背着身的明崇帝目光还在地图上,他直接吩咐道:“去准备一下,朕要回京。”   “陛下。”   闻言齐岷却是一惊,忙道:“可是京中出了何事?”   明崇帝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了齐岷。   齐岷连忙低着头应诺。   “是,卑职这就去准备。”   明崇帝点点头,:“去传信王,卫国公……”   只是明崇帝的话还没说完,斥候已匆匆来报,说草原十八部忽然聚集起了大军。   这会儿都不用明崇帝传召,其他人都已闻讯而来在外求见。   明崇帝凝眸沉吟片刻,却是看向齐岷。   “可有再收到禄山的音信?”   齐岷神色凝重摇摇头。   “一旬前吕将军遣人来报,说已经抓住了‘向导’意欲直奔王庭……之后就再没有收到过吕将军的消息。”   早在明崇帝赴关的时候,他与带着一串俘   虏的吕禄山就一前一后的赶到了泗水。   大晋朝的士兵入了草原,极易分不清方向,若是陷入其中很少能脱身。   可吕禄山却不然,他率领的轻骑卫人数不多,却都是精挑细选后的精锐。   若是落在草原中遇见敌人,只吕禄山这个简直非人哉的猛士率众冲杀,少有能挡得住的。   再加上他们人本来就不多,在草原里随便寻个地方猫着,即便是草原十八部的人,也休想轻易的找到他们。   当吕禄山带着那些俘虏证明自己的时候,明崇帝也应允了他胆大包天的计划——千里奔袭王庭,俗称直接偷家。   中军用稳,奇兵用诡。   吕禄山就是那个奇兵。   如今明崇帝御驾亲征,新任的汗王也领了部落精锐勇士在此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此计唯一的不好就是……极易失联,敌我双方都找不到吕禄山的踪迹。   众人得令进了主帐,对于草原十八部忽然大军聚集之事看法不一。   倒是信老王爷细思后,看向了明崇帝:“陛下,如今可知吕将军行踪?”   见明崇帝点头,齐岷站出来说了消息。   信老王爷眉心微蹙,间或隐有喜色又有忧色的看向了明崇帝:“陛下,若如此,如今吉利可汗忽然动兵便只两种可能了。”   要么,就是他们发现了吕禄山的踪迹。   吉利可汗甚至决意在草原上,不惜代价的弄死吕禄山,双方的大军在此对峙甚至是交战,腾不出手去施援。   要么,就是吕禄山真的威胁到了王庭,大军在此交战,战事焦灼倒逼吕禄山赶回。   待商议过后,由卫国公及其他几路兵马去接应吕禄山,而明崇帝坐镇军中,连同信老王爷一起应对吉利可汗。   擂鼓声阵阵,旌旗烈烈,肃杀之气弥漫。   胜败与否,或许就在此次了。   ……   京中   都说五月鸣蜩,六月精阳。   自入了暑,宫中的凉亭内妃嫔都不免多了起来。   有的宫妃还神色怏怏的忍不住骂了几句内尚监的死太监——这里面骂的最凶的,却是为着用冰的事。   以往大明皇城虽然说是东西十六宫,但东宫压根就没有皇子居住,里外的用处自然且紧着西十六宫。   在这宫里拜高踩低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妃嫔多,底下的妃嫔确实还是有克扣的事。   但一来皇帝陛下还在宫里,二来还有薄皇后在,三来,还有主位娘娘看着,到底也不敢太过分。   可现在明崇帝离京远赴边关,东十六宫这时候启用,这里头内尚监里能过手的事可太多了。   坤宁宫和慈宁宫里,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一点,但其他的宫里,可就有说头的多了。   再有赶着去巴结‘监国’世子的,可不更得用心吗。   但这宫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   就那么多的东西,你既然多孝敬了这里,必定就有被克扣的那里。   天气一热,人心越发的浮躁。   而薄皇后现在也顾上其他的人和事——   潘玉莲如今害喜害的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愁的坤宁宫内小厨房和御膳房的御厨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今日午膳又没用好的潘玉莲,这会儿仰躺在榻上。   她一面伸手摸着珍珠,一面神色蔫吧的戳开了系统。   “统哥。”   “你不是老说我肚子里的这是福运么。”   “我都难过成这样了,还算什么福运?”   【“……娘娘,这是您的孩子,您如今是正常怀孕。”】   这次真的倒比上次假的还难受。   若只是为着害喜,潘玉莲也不愿意吃那些安胎药。   现在薄皇后用的那些安神药,潘玉莲都给拦住了——为着达成安神的目地,御医院里是真敢用朱砂,甚至分量还不清。   时代在进步,各个时代都有局限性。   便是用药这事也是。   毕竟这种潜伏期长,不是吃了马上就噶了的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确定它的毒性。   “统哥,我不信他们,但我信你,你且帮帮我,给我换两颗药来?”   【“娘娘,目前游戏商城里仅有涉及‘栽赃陷害’类能用到的“无痛去子丹”、“昏头昏脑一粒就见效‘……您,您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在商城页面里详查。”】   潘玉莲无语的对着系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要是不想要它了,栽赃陷害不是来的更能物尽其用?”   打发了没用的系统,潘玉莲悻悻然的摸着猫。   真是报应。   之前她不想要,想着各种栽赃陷害的法子一并流掉他。   这会儿留下了吧,他就拼了命的折腾她。   “娘娘。”   杜鹃端着汤走了进来,:“这玉竹鲜贝汤是奴婢亲手熬的,您尝尝?”   看着面露期待又紧张的众人,潘玉莲顿了顿,还是接过了汤。   端到面前闻了闻。   还好,没什么问题。   潘玉莲试着尝了一口,随后她又趴在一侧吐了起来。   这又折腾了一会儿,潘玉莲已经躺着不动了,她朝着面露担心的几人摆了摆手。   “行了,这些时日山珍海味,粗茶淡饭的都折腾了个遍,还要怎么折腾?”   “总不能还有龙肝凤胆的继续折腾吧?”   “甭费劲了,等到实在饿的不行的时候,自然有想吃的东西。”   潘玉莲倒是看的开,但宫内的其他人哪会像她这么轻松?   在宫人愁眉不展间,薄皇后也裹着一身郁气进了春辉殿。   潘玉莲连忙起身,“娘娘,太后娘娘身子如何了?”   薄皇后摇了摇头。   “如今天气闷热,慈宁宫里也用了冰鉴,只是太后娘娘上了年纪,却是冷热相冲,又诱发旧疾,太后如今确实犯了头疾……”   闻太后为着皇孙对潘玉莲怎么样,宫里宫外,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在眼里。   如今她一病,即便潘玉莲不去侍疾,最少也该过去请安。   在这宫里,你哪怕是在背后说‘三巨头’的坏话,不是蠢到无可救药就是嫌自己活的太痛快了。   因而潘玉莲无论何时何地,说起太后都是好话,夸不上来就套慈悲宽仁之类的好词。   这不,只见她轻叹了一口气,就道:“太后娘娘宽仁,如今待嫔妾也十分慈爱,娘娘如今身子不适……”   潘玉莲看向薄皇后,:“嫔妾于情于理都该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理是这理,但潘玉莲自己害喜的症状都这么严重,薄皇后实在有些犹豫。   “娘娘。”   潘玉莲笑着晃了晃薄皇后的手,:“嫔妾如今且还好着呢,你瞧瞧,无碍的。”   早晚都得去这一趟。   薄皇后最后还是带着潘玉莲去了慈宁宫。   待下了撵轿走进慈宁宫,殿外候着的宫人连忙进殿通禀。   不一会儿的功夫,郑嬷嬷就亲自出来了。   “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庄妃娘娘。”   行过礼,郑嬷嬷引着两人进殿的时候,还道:“娘娘,信王世子今日也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慕容烨也在?   潘玉莲微微一怔后就回过了神。   从前潘玉莲还十分惧怕这位‘龙傲天’,但现在,她却是一点都不怕了。   而更奇诡的是——明明现在慕容烨与潘玉莲两人各怀鬼胎。   不惜想着法儿的栽赃陷害,痛下杀手,暗地里交锋数次,俨然已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明面上,他们二人看起来却压根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甚至潘玉莲曾为着麻痹对方,看起来她为着毁亲的事,还对慕容烨略有愧疚。   而慕容烨那就更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了。   进了殿,慕容烨也起身了。   薄皇后与潘玉莲同闻太后见礼后,慕容烨对着薄皇后拱手见礼,:“见过皇后娘娘。”   对着潘玉莲倒是不必如此恭敬,但慕容烨却也没落下礼数,:“庄妃娘娘。”   潘玉莲   颔首回礼,:“信王世子。”   宫人很快就搬来绣墩,几人都坐了下来。   闻太后显然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这会儿她老人家头上戴着深棕的八宝如意绣缎抹额,倚在榻上看起来还有些精神。   待她们问候过闻太后的病情,闻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庄妃,听皇后说你这几日害喜的厉害……如今可好些了?”   潘玉莲笑道:“太后娘娘,坤宁宫上下照顾都十分尽心。”   “嫔妾如今一切都还好,不过就是费些功夫,得少食多餐。”   看潘玉莲很是镇定的模样,闻太后笑着点点头,:“妇人有孕,头几个月都是如此。”   “当年哀家怀着皇帝的时候也是,前几月很是不适,待后几个月忽然就有了胃口,夜里就寝的时候都觉着饿,你如今是头……”   说到这,闻太后的话顿住了。   她显然也记起潘玉莲如今不是头胎了,她之前怀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已经害喜过一次了。   见状,薄皇后连忙接过了话。   便是信王世子也时不时说几句,总算哄的闻太后绕过了这一茬。   到底还染着头疾,待说了会儿话,闻太后就面露疲色,殿内的几人也起身告退。   出殿的路上,薄皇后就同信王世子说起了话。   刚刚信王世子没走,薄皇后就知道闻太后的心思——虽然是碰巧遇上了,但闻太后显然有意缓和闻家同薄皇后和潘玉莲的关系。   信王世子人品贵重,又一贯温文尔雅。   他之前常去坤宁宫请安,由他来做这个中间人,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闻怜玥?   虽然她看起来已经洗心革面,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了。   但闻太后显然在愿意上心的时候,也很是体贴,因着不愿意给害喜的潘玉莲添堵,闻太后压根就没叫她露面。   薄皇后一直就同慕容烨的关系不错。   而齐王府的事,薄皇后早就认定是闻家能干出来的事,对着慕容烨却没有多少责怪。说了几句,重点自然就在潘玉莲的身上了。   毕竟除过宫里的事,信王世子同潘府还有瓜葛呢。   这个时候硬顶着要过不去,显然对谁也没好处,这事所有人的心里有数。   见潘玉莲确实不排斥慕容烨,薄皇后就走的远了些,给了两人说话的空间。   “庄妃娘娘。”   站在原地的慕容烨轻轻抿了抿唇。   随后他率先对着潘玉莲拱了拱手,:“潘府……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才闹到如此地步。”   闻言潘玉莲一怔。   她抬眸看着慕容烨,神情也有些复杂,最后却是轻叹了一声。   “世子言重了。”   “其实若说起来,当年,当年到底还是潘府有错在先……实在是愧对世子。”   垂眸说着这些话的潘玉莲,对着慕容烨还微微屈膝行礼,以示赔罪。   “当时本宫尚且年幼,府上也未曾告知此事,因而对此事知之不详。”   “也是入宫后,本宫才知道一二……”   潘玉莲的反应略微有些出乎慕容烨的意料。   但潘玉莲这个‘戏精’想为着‘要谁的命’认真的时候,你还真就挑不出她的毛病。   她的话一软,一贯最是温和有礼,混若翩翩君子的信王世子,哪里能像是咄咄逼人的人?   他神态和语气越发的温柔——为着自己行事不妥,为着潘文珺的事赔罪。   而潘玉莲也轻声细语的赔罪——世子仁心宽和,本就高抬贵手放过潘府一马。   陛下赐婚的事谁也没想到,于这事都是身不由己,偏偏潘大老爷还跑去信王府大闹了一场。   这下可好,原本好端端说着话,两人却都变成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赔罪。   你一下我一下的相互行礼,待到最后,潘玉莲都忍不住笑了,便是信王世子眼里也满是笑意。   他含笑间道:“娘娘,若是我们两个再这么行礼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   潘玉莲笑的眉眼弯弯的点点头。   “世子说的在理。”   “既然本宫同世子都有错处……”   她略微仰头看向慕容烨,噙着笑,柔声说道:“那便相互抵消了。”   “从前种种,且都一笔勾销。”   “世子往后可不能又赔罪了。”   潘玉莲的眼睛会说话——这是薄皇后和明崇帝的共识,特别是在她变成‘小哑巴’的时候。   她的眼里,像是真的藏着细碎的星光。   抬眸间亮晶晶看过来的时候就叫人实在喜欢,更遑论她笑的眉眼弯弯的时候。   慕容烨看着近在咫尺的潘玉莲。   因着这几日害喜,潘玉莲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却不显憔悴,另有一种靡丽妖颓的风情。   此刻的她神情温软,怀着身孕仿佛给她平添了几分柔美,同她待的久了,就能嗅到独属于她的淡淡香气。   潘玉莲……看不见她的时候,你可以毫无顾忌的想着法子施展辣手,哪怕是置她于死地也在所不惜。   可她就这么含笑抬眸看过来——说色令智昏确实有些言过其实。   但说戳的人心晃一晃,却毫不夸张。   慕容烨定了定神,随后笑着对潘玉莲点了点头,温声道:“娘娘说的是。”   “从前种种,自今时今日起,便一笔勾销。”   看慕容烨肯这般配合,潘玉莲笑的也是越发欢快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夏日里正是枝繁叶茂的安楠树,原本青红交错的嫩叶早已成为翠色,还有点点粉红的花苞点缀其中。   而树下林荫里,便站着慕容烨和潘玉莲。   除过这处林木,慈宁宫里的景色哪里能差的了,左右皆是芳草密密,花池中晚郁金香开的金红绚烂,还有揉地兰,蔓延开像是铺着层锦毯。   闻太后染疾,两人都没有穿的多华贵。   慕容烨依旧是穿着天青色的广袖长袍,只腰间玉带绘着云纹,玉佩香袋,却是俊逸出尘。   而潘玉莲呢,白的似玉一般,藕荷色的夹缬菱花纹纱裙实在是清亮,若不是莺黄的披帛随风微扬,他们二人当真就如同画一般。   这不,这‘稀世名画’就结结实实的刺在了闻怜玥的眼中。   闻怜玥说是侍奉闻太后,那可是真是下了苦功。   便是汤药都是她亲自去盯着熬的,真真是一片孝心。   夏日闷热,小厨房里还烧着锅灶,哪里能凉快的了,闻怜玥才闷出一身的火气,这会儿一出来,这火简直就要烧到她的心底了。   就潘玉莲那个模样,你说她沾着些什么颜色的流言蜚语的都不让人觉着奇怪。   而经过反复‘洗礼’的闻怜玥,她如今确实是把慕容烨看的比自己   的命还重。   此刻她的郎君,她的夫君……就在她的眼前,同一个害她至此的贱人如此温情款款,言笑晏晏?!!   脚步死死钉在原地的闻怜玥将手里的帕子生生撕烂了,便是指甲盖都翻出了血迹她也浑不在意。   十指连心,也只有疼痛维持着闻怜玥摇摇欲坠的理智。   显然‘小黑屋’的教训还是有用的,它让闻怜玥没有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撕掉潘玉莲这个水性杨花贱妇的脸皮。   而这厢,已经自认与潘玉莲达成一致,心情愉悦的信王世子,颔首笑着同潘玉莲往宫外去。   只走了几步,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唤住。   “世子!”   …… 第109章 持大人们打起来了,真真是武德充沛。……   潘玉莲循声望去,却见闻怜玥抑制不住满脸急色的匆匆而来。   许是为着‘冲撞’潘玉莲这事,前前后后不知吃了多少的教训。   因而闻怜玥这会儿接近潘玉莲后,竟是强自按捺的又对着她端正行了一礼,:“庄妃娘娘。”   啧,人教人难学会,事教人果然是学的快。   潘玉莲瞧得很清楚——   闻怜玥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慕容烨,藏都藏不住,比之当初的潘文珺栽的还要彻底。   而她与闻怜玥已经属于早早的撕破脸,甚至是撕的很烂很烂拼都拼不到一起的那种。   但闻怜玥现在却学会了忍耐。   眼前闻怜玥,和当初小佛堂里的她已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过当着慕容烨的面,潘玉莲却是敛了笑意,神色冷淡的看了看闻怜玥。   她没有和闻怜玥虚与委蛇,弥补关系的价值。   当然,慈宁宫就在跟前,潘玉莲也不能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去‘欺负’闻家人。   因而潘玉莲干脆没有理会闻怜玥,只是对着慕容烨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打趣的笑道:“看来世子一时半会儿是脱不开身了,本宫先行回宫了。”   慕容烨亦对着潘玉莲颔首,:“娘娘慢走。”   转身就走的潘玉莲对慕容烨和闻怜玥有个什么拉拉扯扯的,她一点都不关心。   这种‘情真意切’的你侬我侬,海誓山盟,明崇帝还在宫里的时候,潘玉莲自己都能演上一百八十次。   待出了宫门,和薄皇后一前一后上了轿撵的潘玉莲靠在椅背上,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又试着伸手掐了掐感受厚度。   大人们的脸皮果然不值钱。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还会有同慕容烨‘和睦融洽,改善关系’的一日?   潘玉莲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轻声嘀咕了起来,:“讨债鬼,你就折腾吧,谁叫你现在怎么折腾,我都得保住你呢。”   “现在不能再叫他们的目光齐齐聚过来,联手对着我们两搞事了。”   “你一次我一次轮流出手……我就是铁打的都撑不住。”   慕容烨同闻家已经对着她动过一次手了。   薄皇后认定了齐老王妃的死同心狠手辣的闻家人脱不开关系。   而慕容烨才是潘玉莲眼中的罪魁祸首。   就凭他那股阴森森的虚伪劲儿,就算有什么阴毒的主意,他也不会亲自动手,必定会想办法搞一个‘白手套’。   还有端王世子——嚯,好家伙,端王世子妃几次登长信宫宫门时候那个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那种世代交好的门户呢。   结果反手就是一个背刺。   在背后对她捅起刀子来当真是毫不犹豫。   明面上不树敌不代表潘玉莲能忘了这事。   顾昭仪现在还以养病的借口暂且躲着,宫里也还在像模像样的追查素霜‘背主’的事。   但躲多久,这事也不好说……   他们不会放过顾昭仪这么好的棋子的。   眼下中宫、怀有身孕的宠妃同慕容烨走的近,甚至投机投缘,大有‘结盟’的意思……潘玉莲不信其他人还能坐得住。   宫里他们伸不进来手,朝堂里挡在前头的慕容烨就得先抗住。   甚至潘玉莲在得知端王世子向她出手后,就已经悄悄派人给留在京中的闫嵩和狄怀真送过信了。   信里她提了几次遇险的事……至于具体该怎么做,潘玉莲倒是没提。   毕竟,专业的事得专业的人干。   潘玉莲的目光落在远处皇城被映的金红一片的琉璃瓦上。   “现在就让那群王八蛋去狗咬狗吧。”   下了撵轿,进了殿,看潘玉莲有些怔忪,薄皇后不放心的仔细拉过她瞧了瞧,:“刚刚还在慈宁宫里好好的呢,怎么了这是?”   说着薄皇后脸色沉了下来,刚刚她就错开眼一会儿功夫,:“本宫瞧见了闻府的人……可是她又言语不当,放肆无礼?!”   “娘娘。”   潘玉莲摇了摇头。   她抬眼看着薄皇后,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为情又有些举棋不定,但最后她还是靠近了薄皇后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待听完潘玉莲的话,薄皇后却是一怔。   半晌,她却是点点头,轻叹一声,:“倒是委屈你了。”   潘玉莲摇了摇头,她看着薄皇后,:“嫔妾躲在这坤宁宫里万事不管,一日日只管逍遥,哪里有半分的委屈?”   “倒是娘娘您,里里外外的风霜现在都要您一人担着。”   “不仅要日日操持宫务,还要格外费心照顾周全嫔妾。”   “眼下太后娘娘旧疾复发,您还得费心侍奉太后……”   潘玉莲伸手慢慢的揉着薄皇后的肩膀。   “娘娘,您千万要注意身子。”   说着,潘玉莲拉过薄皇后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嫔妾是个无用的。”   “往后嫔妾和肚子里的孩子……且还要费心您多照顾。”   薄皇后摸着潘玉莲的肚子,又看着神情认真的潘玉莲。   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会被潘玉莲戳的心软一瞬。   薄皇后闭着眼躺在潘玉莲的腿上。   鬓角被潘玉莲慢慢的揉着,听着她轻声细语的关心,嗅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那种闷沉的疲惫感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薄皇后甚至这一刻恍恍惚惚的想起了明崇帝——若是她们陛下班师回朝,潘玉莲还能像现在住在坤宁宫吗?   若是嫌春晖殿还不够宽敞,还可以将偏殿也收拾出来都给潘玉莲住……但想着,想着,薄皇后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信宫是明崇帝亲自费心布置的,又着意添了许多,养着这个小娇娇。   薄皇后在心头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比不得明崇帝,即便一同在这西十六宫,可离得远,她都怕护不住潘玉莲,只能将人接进坤宁宫就近看顾。   更何况,潘玉莲又那般不管不顾,一心一意的倾慕她们陛下,想来就算这处宫室布置的再好,再华贵,到底也比上陛下亲自赐给她的长信宫。   ……   夏日炎炎,时日漫长。   再加上宫里也没有什么新鲜事,确实是闷得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不想隔几日请安的时候,宫妃们难得见着黑脸的薄皇后。   再瞧瞧上首,庄妃娘娘的位置上竟然是空的?!   面对满殿妃嫔的疑惑,薄皇后只道:“庄妃如今害喜的厉害,身子实在不爽利,这几日需要好生静养。”   见薄皇后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旁的就不肯多说了,其他的妃嫔就算满心疑惑也不敢多问。   毕竟薄皇后还在王府的时候,就是先帝爷亲自指婚嫁入王府的王妃。   闻太后挑剔薄皇后不假。   可这宫里其他妃嫔,更入不得她老人家的眼。   明崇帝也很是信赖薄皇后,这些年一贯都很给体面。   入宫十数年,中宫皇后的位置,薄皇后坐的稳稳当当的。   要说这宫里最有希望动摇皇后位置的是谁?   必定得是陛下的宠妃才行,宠妃仰仗着皇帝的权势,才能压制得了中宫娘娘。   从前有个昭妃娘娘,但她顶着个宠妃的名头,却是那副病殃殃的身子,更是爱惜名声,半点也不肯行差踏错,更别提和薄皇后较劲了,甚至闻太后刁难的时候,薄皇后还出面拦着。   好么,现在终于多了个简直是把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刻在脑门上的潘玉莲。   她真真是更不得。   不仅是陛下的宠妃,肚子里还揣着‘宝贝蛋’,但叫人无语的事,她竟然从始至终就立场坚定的和薄皇后站在一起。   宫中搅事的人从来都不少,她们甚至还暗戳戳的背后骂着‘脑子不灵醒’的潘玉莲是个蠢货——你咋就不上呢?   你咋就只甘心做个妃嫔?   你就是成了贵妃,成为皇贵妃,那也是皇家的妾室。   那可是中宫娘娘的位置,那可是一国之母啊!!!   能统御六宫,能训斥嫔妃,能正大光明的站在明崇帝的身边接受臣民的朝拜……不想潘玉莲看着跳腾,却也是个短视的鼠辈,真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贤妃。”   忽然被点名的贤妃连忙起身,:“嫔妾在。”   薄皇后又点了第二个人,:“兰妃。”   兰妃也不敢怠慢起身,恭敬应诺,:“嫔妾在。”   薄皇后点点头,她淡淡的道:“自即日起,你   们二人就协助本宫打理六宫。”   不光是贤妃和兰妃齐齐一惊,便是满宫的妃嫔都惊讶不已。   薄皇后竟然分权了?!!!   在这宫里,你能说出薄皇后百八十样的好处,唯独一点——皇后娘娘的权力和威信不容挑衅。   不然就能叫人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雷霆手段。   敢逾越雷池的蠢货已经死完了,剩下的自然不会去碰这要命的风头。   贤妃和兰妃对视一眼,随后贤妃先开口,:“承蒙娘娘您厚爱,只是嫔妾才疏学浅……只怕,只怕难为娘娘分忧。”   兰妃也紧跟着在后面也委婉的推脱了起来,:“是啊娘娘,嫔妾为人粗笨,还怕弄巧成拙,到时添乱呢。”   薄皇后摆摆手,神色略有些疲惫,:“你们都是主位娘娘,管理宫中总有经验,何况还有尚宫局的人协助。”   “如今太后娘娘旧疾复发,庄妃也……这些日子,你们二人且好生上心些。”   眼见推辞不过,贤妃和兰妃只得应下。   直到请安散了,这场风波都没散。   众人忙不迭的打听了起来消息,生怕又踩进什么坑里。   贤妃和兰妃都没急着回宫,而是一道碰面先通了通气。   闻太后的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毕竟人上了年纪,身上总有不痛快的地方。   她老人家上次不还因着头疾发作,要闻府的人入宫侍疾吗?   那位闻七姑娘到现在还侍疾呢。   快到午膳的时候,去太医院的碧安就回来了。   同两位娘娘见过礼后,碧安就详细说起了这事。   “庄妃娘娘自入宫的时候就重伤了一场,元气大伤,伤势将将好的时候就怀了身孕,结果又从高台坠落以至小产……”   “如今庄妃娘娘修养不足一载就再度有孕,虽说福运深厚,但身子实在是,实在是勉强……”   说着碧安语气都不由的放轻了些,:“眼下庄妃娘娘却是害喜的厉害,几乎什么都用不下,又因从前小产落下的病根,畏寒惧热,庄妃娘娘现在得好生卧榻静养。”   匆匆回来的琴儿还补了句,:“坤宁宫已经开始烧艾了。”   这话听的贤妃和兰妃顷刻间只觉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碧安说的这些事确实是一点都不假,潘玉莲入宫后的大病大灾,甚至都能说桩桩件件都是发生在众人眼前的。   冯太医这种大夫都时常感慨潘玉莲是个‘神人’,其他人自然更是感叹贼老天的偏心眼。   但这福气,现在可说不得好不好了。   毕竟就庄妃结结实实挨过那么几次伤身的惨祸,你要说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可能保不住……这事贤妃和兰妃是真的信的。   难怪,难怪薄皇后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这,这你说庄妃肚子里的龙胎,要是再没一次……   大夏天的,贤妃只觉得浑身上下冷汗津津——素霜的事,现在还哽在贤妃的心头。   现在这宫里,谁没事会想去害顾昭仪?   这事,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庄妃和她肚子的孩子来的!   甚至那个背后捣鬼,缺德冒烟的贱人还顺手想给她也套一下……   贤妃的脸色还稳着,但开口的声音却已经有些尖锐,:“马上吩咐下去,都在宫里好生的抄经祈福,少沾是非!”   “咱们宫里所有的人,不管是为着什么事,如今都必得离坤宁宫远些!”   “本宫再说一遍——”   “若是谁敢有个一星半点的冲撞瓜葛。”   “不管她是谁!”   “不管为着什么事!”   “本宫都一定会重重惩处,并立即禀明皇后娘娘,送去提刑司。”   “勿谓言之不预!”   ……   京中,小茶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唯独不同的,就是两人现在的身份了。   准备将自己‘清清白白’卖个好价钱的闫嵩现在还在翰林院老实修书。   而狄怀真这种‘骨骼惊奇’‘天资出众’的‘扎手尖刺’,已经被慧眼识珠的姚大人提前要去了御史台。   毕竟御史台也是要业绩的,更需要补充新鲜的血液。   但现在愿意进御史台年轻却有才华的人却一年比一年少了。   好不容易遇见个好苗子,姚大人那是直接不要脸皮的在御前撒泼打滚的‘哭求’了一场,火急火燎的将人薅进了御史台。   “贤弟。”   “惟青兄。”   数日不见的两人以茶代酒先敬了对方一杯。   客套的话以茶带过,放下茶杯,两人就直奔主题了。   竭尽所能的帮助潘玉莲,从来是他们的头等大事。   只不过潘玉莲一直身处后宫,对他们是‘放养’,之前又明言勿要同潘府有牵扯,因而两个人就选择按兵不动,先充实自己。   这会儿闫嵩蘸着茶水在桌上伸手画圆,随后一分为三。   他伸手在其中写着在信王府,豫老王叔,而狄怀真则是伸手补上了端王、诚王府。   闫嵩点了点最先落指的地方,:“这位豫王爷是铁杆保皇党,管着宗人府也最有威望。”   “其他的几位王爷都被陛下带去了边关,只留下豫王爷居中左右压制……娘娘如今身怀有孕,豫王爷可算助益。”   狄怀真点了点头,闫嵩伸手划去,桌上剩下的就是为敌的目标了。   “信王府同端王、诚王府……都对娘娘腹中龙胎虎视眈眈,甚至出过手了。”   “娘娘如今借病避退,得想法子先让他们两方斗起来,才好让娘娘安心静养……”   闫嵩轻叹了口气,:“愚兄如今还在翰林院修书,无甚贤名,便是登门自荐,只怕也入不得这些贵人眼中。”   “倒是贤弟少年英才,风华出众,如今在御史台……大有可为。”   说着这些话的闫嵩,满怀希冀的看着狄怀真。   尽管狄怀真知道闫嵩的为人秉性,也知道他是想撺掇着他打头阵,但狄怀真却也没有拒绝。   他能做到的的事,自然不必推脱。   狄怀真看了看桌上的两方势力。   “原本信王爷统领全军是为征战之功,但陛下御驾亲征,此战大胜,仰赖陛下运筹帷幄。”   闫嵩点了点头——   废话,皇帝都御驾亲征了,打了胜战不是因着他们文韬武略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还能是谁?   “如今信王世子虽说还担着‘监国’之任,但娘娘腹中怀有龙子,皇后娘娘连同薄家自立一势,太后甚是挂念,且与闻府的亲事暂缓……信王世子有如斩一臂。”   闫嵩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桌上写着的诚王和端王,但他没多说话,只是摸着胡子看向了狄怀真,:“依着贤弟的意思……”   略一沉吟,狄怀真伸手圈起了诚王府。   “非得势均力敌,才能斗的旗鼓相当。”   闫嵩微微眯着眼笑了起来。   若是再有人精心准备,瞅准时机蓄意左右挑拨,火一点点的烧起来,这般斗到最后都得熬干了心血,哪还顾得上宫里?   这般添柴加油之术牵连甚广,废人费命,有伤天和甚是阴毒,但最是有用,君不见,有多少的朋争党斗就是这么被生生拖死的?   但……现在不拖死他们,怎么为娘娘腹中的龙子腾地方?   即便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这不是还有出征在外的陛下吗?   最差,最差,最差无不过是陛下领着大军镇压,血洗朝堂。   嗯……反正效果都一样。   见狄怀真用一种略显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般的看着自己,闫嵩咳嗽了一声,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待放下了茶杯后,闫嵩就恢复了一派端正,一身正气的模样。   他沉着冷静的道:“贤弟可有把握?”   狄怀真收回了自己有些蠢蠢欲动的目光,垂眸点点头,:“按图索骥,总是得来的容易些。”   闫嵩点点头,随即心头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   们是一伙的,不然背后老叫人盯着,还是如狄怀真这般的人盯着,这谁受的了。   ……   坤宁宫   即便是装病,潘玉俩也是结结实实的装着,除过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日里她躺在榻上很少下来走动。   这经历,潘玉莲已经不是第一次,毕竟之前断腿的时候,她就已经躺过一次了。   还行,潘玉莲的耐心性不错,还能熬得住。   但这日子就是实在无聊了些。   为着给潘玉莲解闷,长顺就当真和‘顺风耳’一般,连同内尚监的人一起到处搜集消息,挑出来最有意思的讲给潘玉莲听。   这日申时末,长顺就颠颠的跑了进来。   见没有外人在场,他就兴奋的道:“娘娘,娘娘,前朝的那些大臣今日朝会上,当堂打起来了!”   嗯?   武官不是大多都去边关杀敌立功了吗?   怎么还有这般‘武德充沛’之人?   见长顺跑的一脸汗,听梅端给他一杯温茶。   潘玉莲笑着道:“先喝口茶缓缓,一会儿你慢慢的说。”   “诶。”   长顺抹了把汗,双手捧过茶咕噜的喝了一气。   听梅顺手将装着温水的茶壶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方便一会儿倒水。   杜鹃和贵喜也来了,捧着瓜子和瓜果奉给潘玉莲后,就坐在榻前的小凳上听。   “娘娘,这事起因是为着御史台的狄大人,参奏户部侍郎柯大人。”   长顺顿了顿,补了句,:“狄大人就是去岁的探花郎。”   杜鹃连连点头,:“你先赶紧说,到底奏得什么事?”   柯大人?   好吧,不用长顺开口,潘玉莲就已经知道是为着什么了。   毕竟那些黄暴的禽兽,叫人实在刻骨铭心,记忆深刻……   这种事,不该是潘玉莲一个深闺女子能知道的,但狄怀真却不会质疑她哪来的消息,只会认真去查。   果然,长顺眼睛都瞪圆了些,很有些义愤填膺的道:“那位柯大人,真真是衣冠禽兽,人面兽心,活生生的畜生!”   “这些年他不光是私底下掳人妻女淫辱取乐,他还设了宅子,里头养着些狼犬,那些,那些女子……”   这些事听得杜鹃瞪着眼,拳头都已经握了起来。   长顺学不来狄怀真堪称辛辣字字戳骨的骂文——反正狄怀真的话不会有多好听。   “……听说当时朝堂上有不忿柯大人如此行径的,还有想拦着狄大人不叫他多言的,闹哄哄的人一挤,不知谁先动的手,就打起来了。”   潘玉莲慢慢的松开手。   她以为会等很久,等着权衡……或许是会让其他人出头。   系统给的所有人物都有严重的性格缺陷。   狄怀真却是锋芒毕露,过刚易折。   他甚至犹豫都没犹豫就进了御史台……   潘玉莲现在只希望有闫嵩看着,稍微遮一遮他的锋芒,让他有机会能做更多的事。   …… 第110章 晋假药罐子真戏精   诚王府   “当真是有辱斯文!”   “欺人太甚!”   “简直是荒唐!”   亲眼目睹了一场“武斗”的诚王世子愤而拂袖,气恼的在殿内来回走动。   户部的柯子荣是诚王的人。   这事,在朝里有点眉目的谁不知道?   况且户部是六部中的重中之重,百官何其多?能当上侍郎却有万般不易。   现在柯子荣却被当堂弹劾,不,甚至是当众撕下了脸皮狠踩!   文人笔墨如刀——当真是能将人深深刻在耻辱柱上,又有‘唇枪舌剑’更是刺骨。   狄怀真的弹劾谏言,字字珠玑,戳人尖酸辛辣偏又朗朗上口,流传甚广。   “这是哪里钻出来的愣头青?”   诚王世子恼恨不已。   “胆敢随意当堂污蔑朝中重臣,以下犯上!”   “不知所谓,简直放肆!”   眼看诚王世子甚至有直接定死狄怀真‘沽名钓誉’的诬陷之名,洗白柯子荣的意图,崔先生连忙劝住了。   “世子,世子且慢。”   崔先生拱了拱手,:“世子有所不知——这个狄怀真,现如今是姚大人的‘心腹爱将’。”   “眼下出了事……姚大人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姚大人?”诚王世子的脚步一顿,:“是姚立民那个老狐狸?”   崔先生连连点了点头。   大晋朝的朝堂上,谁人不知御史台内响当当的两个‘扛鼎’之人?   一个是‘铜头铁骨’戴绥安,一个是‘眼观六路’姚立民。   就冲这名声,暂且冷静一二的诚王世子又有了疑惑,:“这些事……这些年柯子荣做的甚是隐蔽。”   “狄怀真,不过是区区一个入京不到两年的御史,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即便再怎么好色,柯子荣一个人哪里用的了那么多的女人?   这些不单单为着容貌特意搜集而来,极具富有特色的女人——比如那对各有滋味的双胞姐妹花,还有年轻貌美的母女……自然各有去处。   即便是京中的那些大人物们,私底下在某个春风小楼试过滋味的,也大有人在。   酒色财气,实在是攀附权势的利器——   ‘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而朝堂上弹劾柯子荣的话,其实狄怀真都没能说完,他说出的只是柯子荣自己的事。   但之后,事关某个‘春风小楼’的那些内情,还没来得及说——   朝堂上那些‘武德充沛’的大人们,就用一场‘全武行’的闹剧,强势中止了他的弹劾。   听着诚王世子的疑惑,另一旁的钱先生起身道:“世子,臣听说是柯大人挑了些喜欢的暗地里养做外室。   “不想柯夫人醋性颇大,有时寻上门去就……只怕是如此露了行迹。”   妇人争风吃醋的事,世人多当笑话看。   再加上有权有势一遮掩,甚至连个苦主都没有,倒也没有谁一定会去刨根问底。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诚王世子脸色阴沉,:“贱妇浅薄,坏了大事,实在死不足惜!”   崔先生和钱先生对视一眼。   随后崔先生上前一步:“世子,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柯子荣表面为人正经,实则品性低劣,为人下作,龌龊不堪?”   “府上当初也是因着爱惜他的才华……”   “却不想此人是如此的卑鄙无耻,人面兽心,欺瞒上下。”   “如今您既已瞧清楚了他的为人,便是其他人不处置他,咱们府上也是断断容不下他这般下作小人。”   柯子荣是保不住的。   他得死。   而且是闭紧嘴,马上就去死——这已经是所有朝堂上不少大臣的共识。   如今诚王世子的当务之急,就是立马切割开诚王府连同柯子荣的关系。   诚王世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想想这些年柯子荣让府上充实起来的钱袋子和拉拢朝臣带来的好处……   这般仓促舍弃,实在是叫人心痛。   但诚王世子也知道柯子荣‘犯了众怒’。   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只怕没人想让他能张口。   “罢了,罢了……”   诚王世子闭着眼摆了摆手。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柯子荣多行不义,确实作孽深重……他也是罪有应得,谁也保不了了。”   说到这,诚王世子睁开眼。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崔先生,:“只到底相识一场,且让他走的安心一些。”   崔先生拱手应诺,:“是,世子放心,臣明白。”   领了令,崔先生就马不停蹄的去善后了。   而诚王世子则是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你说,狄怀真这个不怕死的混账……是谁的人?”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狄怀真,冷不丁冒头就搞出这么大的事,诚王府自然也立即去查了他。   钱先生认真想了想,道:“世子,狄怀真是去岁的探花郎。”   “才学出众,出身却不显赫。”   “况且他的性情……却是同那位戴大人很有几分相似之处,因而一贯独来独往,也不同哪个高门望族亲近。”   “翰林院的韩老大人惜才,原本是想压压他的性子,却不想姚大人提前出手,竟是将人要去了御史台……”   “听起来,又是一个自以为是,不识好歹的蠢货啊。”   诚王世子冷笑了一声,:“持才傲物,心性张狂,锋芒毕露,却是已有取死之道。”   “当谁都能是戴绥安不成?”   更何况,就算是戴绥安,他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命不硬挨不过,那就不是铜头铁骨,而是腐肉枯骨,长眠地下了。   “去,就说我见才心喜。”   “又有意谢他揭开柯子荣的真面貌,让府上不再受此等小人蒙蔽……因而设宴款待他。”   诚王世子不喜欢这样不识抬举,戳人肺腑的硬骨头。   但有才又有胆量的的‘利刃’谁不想要,更何况,明崇帝现在不在京中……诚王世子还不知道其他两个世子的心性?   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狄怀真落入他麾下的……一个姚立民,可挡不住装模作样心狠手辣的信王世子与道貌岸然诡计多端的端王世子。   ……   慈宁宫   这日,闻怜玥端着汤药去侍奉闻太后用药。   嗅着汤药的苦气,闻太后轻叹道:“这汤药喝了这些日子,哀家的舌头都有些麻了。”   见闻太后不想喝药,郑嬷嬷和闻怜玥一同轻声劝慰了起来。   闻太后最后还是坐起了身。   她摇摇头推却了闻怜玥的服侍,自己接过汤药吃了起来。   吃了一些,闻太后就不想用了。   闻怜玥去接药碗的时候,又听闻太后念叨起了潘玉莲。   “夏日暑气闷热,庄妃如今怀有身孕,若是皇帝还在京中,本该早早带她去承德行宫……也不知她害喜的症状如何了。”   “啪嗒——”   汤碗落在了地上,闻怜玥连忙告罪着收拾。   “不是什么大事。”   闻太后摆摆手,:“怜玥,让宫女收拾就行了。”   眼见起身的闻怜玥神情有异,闻太后才要开口,却见郑嬷嬷和燕秋嬷嬷都有些紧张。   闻太后病着,眼神却一日既往的好。   “你们可是有事瞒着哀家?”   闻怜玥连连摇着头。   “没有事瞒着您,姑母,当真没有……”   闻太后脸色沉了沉,她看向郑嬷嬷,:“怎么,如今这宫里还有哀家不能知道的事?”   潘玉莲装病的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得做的严实,更何况,薄皇后对闻家心存芥蒂,自然对着慈宁宫都瞒的死死的。   因而慈宁宫知道的消息,就是潘玉莲胎相不稳的事。   闻太后自己如今都在卧榻静养。   这种事,慈宁宫里的宫人哪敢再叫她知道忧心,自然都隐瞒一二。   眼见的这会儿闻太后动怒,甚至还要传召其他宫人,郑嬷嬷只得说了潘玉莲的事。   闻太后眼前都晕眩了一瞬。   从前在宫里面,闻太后历经大风大浪,死死活活的熬到最后成了赢家。   但她这人生赢家的心,自打潘玉莲入宫后就被拉扯着来回的大起大落。   现在不管是谁说什么,闻太后都听不进去了,她硬挺着患病的身子,亲自去坤宁宫看望潘玉莲了。   “太后娘娘。”   薄皇后闻讯连忙迎了出来。   还略有些头晕眼花的闻太后,被左右搀扶着。   她甚至都没有同薄皇后多言,只道:“庄妃呢?”   “太后娘娘,若有事您传召臣妾,您凤体要紧……”   薄皇后见闻太后的这架势心头有些不安。   潘玉莲是假病,可闻太后却是真病。   这要是闻太后真的出点什么事……但现在人多眼杂,薄皇后自然也不能告知实情。   她本想着请闻太后入殿,屏退左右后告知详情,但强撑着身子的闻太后却一点也不想和薄皇后啰嗦。   闻太后直接就要去春晖殿,薄皇后哪里能拦得住?   不过‘戏精’若是随便就叫人砸了场子,哪里还配称得上戏精?   闻怜玥扶着闻太后进去的时候,就见着了还在榻上昏睡着的潘玉莲。   榻上,轻轻散着的发如鸦羽,浅杏色的寝衣裹着玉白色,黑白相衬,脸上的苍白越发醒目。   素日的潘玉莲却是唇红齿白,靡丽惊人。   但现在病着,她的唇色淡淡,呼吸起伏也透着弱气,极致的姿容反衬得极致病色越发的显眼。   对外的话,是潘玉莲服了安胎药才会昏睡着,但安胎药显然不是什么安眠药。   这会儿的动静惊醒了潘玉莲。   她睫毛轻颤,睁开眼后看着殿内的人,显然还有些懵。   “玉莲。”   薄皇后连忙上前,:“太后娘娘听说你病着,实在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   自看见闻怜玥的第一眼,潘玉莲就没准备告诉闻太后实情了。   赶在薄皇后找借口的让其他人出殿前,潘玉莲张口了,:“太后娘娘……”   眼见潘玉莲回过神一般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闻太后连忙拦住了,:“且躺着,且好生躺着。”   看着‘完美病容’的潘玉莲,闻太后别提多难受了。   更何况潘玉莲还不做人。   她不仅故作坚强,甚至还含笑轻声安慰闻太后,:“娘娘,嫔妾就是怕热犯懒而已,嫔妾身子好着呢。”   “娘娘,您不用担心嫔妾。”   “嫔妾多吃多睡,再有几天就缓过来了。”   “到时候,嫔妾一定健健康康的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来看您。”   “倒是您,可要好好修养,您还……”   满身病气却满脸希冀,眼神温软,温声说着这些话的潘玉莲叫闻太后都破防了。   不仅是闻太后,闻怜玥甚至看见了红着眼悄悄别过头的听梅和偷偷擦着眼睛的长顺,这会儿屋内还残留着烧艾的气味……   从坤宁宫出来的闻太后就有些顶不住了。   慈宁宫里的人急着传太医却被闻太后拦住了。   “哀家都是老毛病了,不妨事。”   明崇帝不在,宫里顶用的就一个薄皇后。   可她一个人显然不能分成几瓣。   光是照顾胎相不稳的潘玉莲显然就让她心力交瘁,分身乏术了。   闻太后闭着眼,:“不必惊动阖宫了,哀家静养就好。”   “让御医全心全意都去看顾庄妃,务必,务必让他们尽心。”   郑嬷嬷领了吩咐连忙去了太医院——闻太后即便这么说,该来的御医自然还是得来的。   只不过……   闻怜玥看着榻上病恹恹的闻太后,嘴角轻轻的勾了勾。   她心中对于潘玉莲的汹涌恨意,半点没有随着时间的逝去消磨。   相反,有增无减,与日俱增。   闻太后,虽然口口声声唤着姑母,但闻怜玥确实是从没在她这得到半分的什么血脉亲情得顾惜。   从前死死的扒着闻太后,自是因着她身份尊贵,她老人家要是愿意开口,自然能送上登天梯。   可现在……不仅是登天梯没有,闻太后更是断了闻怜玥青云路的罪魁祸首!   信王世子与她是缘分天定,一见钟情!   若是没有这些口蜜腹剑,高高在上,反复无常又自以为是的人搅合,他们就会成婚。   于闻怜玥而言,她现在只有一个目的——   除掉所有的绊脚石,与慕容烨成婚,风风光光的嫁过去,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苍天有眼,潘玉莲这个卑鄙无耻,装模作样,表里不一的贱人,自然是自作自受,活该有此报应。   还想静养安胎?   呵。   闻怜玥慢慢移开了目光——   以为躲在坤宁宫里不出来就能苟延残喘吗?   若太后薨逝,亦为国丧。   天下臣民尽皆服丧,她还能躲到哪里去?   就她现在的这模样,丧期跪灵能跪多久?   到时,一个搅扰长辈灵堂的孽障胎死腹中,死不足惜!   ……   宫里,自从潘玉莲胎像不稳,卧床静养的事被查出来后,所有明里暗里针对她的举动都偃旗息鼓了。   毕竟不光是眼下恨不得离着坤宁宫远远地贤妃和兰妃相信这个事,看着潘玉莲一连串病史的其他人难免也心头嘀咕。   甚至现在更有人在背后煞有其事的道,因着潘玉莲之前小产过一次……短时间内再有,第二次也很难保得住。   她这胎要是自己掉了……就是她自己怀不住掉了,保不齐陛下也发疯啊!   更别提沾上什么点关系!   那不岂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你说栽赃陷害……得了吧,谁知道她哪一日忽然就小产了,这要是弄巧成拙,还不得到黄泉路上哭去?   因着御医说久卧不好,潘玉莲断腿时候坐的轮椅再度出山了。   就潘玉莲那副嚣张跋扈的性子,她哪里会是伤风悲秋,自哀自怨的德行?   甚至是其他人越说她胎相不稳,她也越是会故作坚强的嘴硬,越是强调她腹中的孩子好好的。   但她越是这么强调,其他人越是不信。   甚至还有心眼多的,悄悄念叨潘玉莲是瞧着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了,怕其他人说她不祥,或是说她福薄……这才想找个替死鬼垫背,有个能迁怒的倒霉蛋。   好家伙,这话一出,宫里面甭管是什么人,离着潘玉莲只恨不能有八丈远。   这不,听着潘玉莲坐着轮椅到御花园的消息,顷刻间,整个御花园的人如闻“瘟神”天降,一个紧一个溜得飞快,生怕和她有个什么牵扯。   ‘净园虎’潘玉莲坐在亭内戳开了系统。   【“宫斗模块——本月‘流言蜚语’已使用。”】   环顾一圈空空荡荡的御花园,潘玉莲对着系统竖起了大拇指。   “统哥,这效果,牛的。”   ……   边关,火辣辣的太阳毫无遮蔽的直晒,便是身上的甲胄都变得有些滚烫。   好不容易寻了处水源的一行人连喝带洗,总算是有了些活气。   晒的又黑了几个度的吕禄山光着上身。   他生的高壮,肌肉紧实,这会儿褪了甲胄倒是越显凶气。   “将军,咱们的干粮已经不够了。”   深入敌后自然不是轻松的事,缺食少水是常有的事。   吕禄山举目自顾,四处茫茫。   “后面现在都已经打起来了,便是陛下都御驾亲征,现在都在亲自给咱们争取时间……”   “你说,咱们现在就这么寸功未立,灰溜溜的回去?”   眼见说着这话的吕禄山那堪称凶神恶煞的目光落在了抓来的那三个‘舌头’身上,亲兵心头都是骤然一惊,:“将军……”   吕禄山却再没废话,一挥手就推开了亲兵,迈步朝着缩在一起争抢着水壶的三个人。   就吕禄山极具压迫性的身高,他走过去的时候,原本还你争我夺的三个人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吕禄山一伸手就直接提起了最右侧的人。   “亓朜儿,老子跟着你们在这草原上溜了几圈了?”   “在这来回的兜圈子,你当老子看不出来?”   顶着烈日的吕禄山简直叫人不敢直视,被唤作亓朜儿的人眯着眼,手舞足蹈,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亓朜儿说的是突厥语,而吕禄山明显能听懂。   当初殿内弄死默恪的时候,吕禄山说听不懂突厥语显然是在故意气人。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都深入敌人的大本营了,还能听不懂他们的话?   吕禄山不仅懂,而且很精通,能写会说。   “啪——!”   听着亓朜儿的狡辩,吕禄山抬手就是一巴掌。   收着劲儿都被打的头晕眼花,脑子嗡嗡的亓朜儿,扭头吐了一口血,里头还混着他的牙。   挨了打,他眼神惊恐,却还是坚持说着什么。   “哼。”吕禄山哼笑了一声。   他连连点着头,“倒是看走了眼,原来你还是个硬骨头。”   就这么称赞着亓朜儿的吕禄山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狞笑。   他伸手一撕,亓朜儿身上的衣裳都成了布条,随后吕禄山捆住亓朜儿的两只手,撕着他的头发直接绑在了马的身后。   “驾——!”   马儿吃痛,立即绕着池塘跑了起来,灰尘伴随着惨叫声惊起飞鸟。   大夏天的,剩下的两个人看着这一幕却遍体生寒。   不是说中原都是礼仪之邦……怎么,怎么会有这种豺狼虎豹一般的凶横恶人?   一圈,两圈……不知多少圈,惨叫声都轻不可闻的时候,奔跑的马终于停了下来。   很快,整个头皮几乎都被扯下来,连带背后一片血肉模糊的亓朜儿,奄奄一息的被拖了过来。   随后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凶狞的恶人问都不问,折断了亓朜儿的手脚,拉着胳膊生生撕了下来。   听说,是,是这些大晋的士兵缺粮了……   他们脸色发青,抖如筛糠的看着眼前残忍血腥的一幕——长生天在上,他,他不是人,他是野兽的化身,他是魔鬼,他是……   瞧着满身血腥气的吕禄山甩着手朝着他们走过来。   两人全身发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   “将,将,将军!”   “我知道,我,我,我真的,知道,知道王庭在哪!”   “我,我,也知道!”   “将军,我能,我能,能给你们带路。”   人真的是个很能通感的‘生物’。   有的事甚至都不用自己经历,只需要亲眼目睹,就能‘感同身受’。   吓破胆子的两人争先恐后的说着自己的用处。   闻见尿骚味的吕禄山嫌弃的移开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亲卫,:“就地取水,饱餐一顿,咱们直奔王庭!”   在场的轻骑兵齐齐应诺。   离着亓朜儿最近的孟略一犹豫,却还是抽刀走了过去。   “混账!”   瞧着孟的架势,吕禄山瞪着眼暴喝了一声,:“饿昏头了?!这种东西能吃吗?”   “把马杀了!”   “吃完就出发!”   闻言,在场的人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见吕禄山脸都耷拉下来了,他们连忙去拖了马来,放血取肉,烧火取水。   忙忙碌碌,竟是没一个闲着的。   吕禄山手里的拳头攥了攥,他的目光刚移过去,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哆哆嗦嗦的缩手缩脚,瞧着整个人都快缩到地底里去了。   黑着脸的吕禄山一声不吭的拉过自己的画戟,仔仔细细的擦了起来。   …… 第111章 江(捉虫)潘玉莲:嫔妾和肚子里的孩……   坤宁宫   看见潘玉莲的身影,咬着虎纹雀的珍珠连忙松开口。   鬼门关里走过一圈的鸟雀,拼命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   “喵,喵~”   围着潘玉莲的腿转着圈蹭,甜甜喵喵叫着撒娇的珍珠,被伸手抱了起来。   这会儿被抱在香香软软怀中的珍珠,显然并不关心其他的‘两脚兽’说些什么。   它被顺着毛慢慢撸着,惬意的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下意识看了眼潘玉莲怀里的珍珠,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往殿外去的听梅继续道:“……如今狄大人暂时还收押在大理寺内。”   “朝中现在有御史大夫姚大人左右周旋,狄大人暂时无碍。”   潘玉莲沉默了半晌。   发出信的时候,潘玉莲就知道闫嵩和狄怀真一定会去想办法解她之困,但事情走到这一步确实是出乎潘玉莲的预料。   这三人里,吕禄山是悍勇无敌,战场厮杀间光明正大的凶狠。   狄怀真是锋芒毕露,甚至近乎是伤人伤己的‘真伤’。   唯独看着和和气气,儒雅清正的闫嵩才是真正铁石心肠,搅弄风雨,弄权作术的阴狠毒辣。   即便为此而亡,他也从没有半分的后悔。   初入仕途的闫嵩暂且蛰伏,旁观局势,又有明崇帝在上头压着,他还不敢冒头。   现在皇帝离京,朝中势力林立,又有保住潘玉莲和她腹中皇子这等名正言顺的借口……   果不其然。   像他这种不安分的人,在乱局中更是如鱼得水,左右挑拨,只管将人当作这场权势之火的‘薪柴’。   但事有利弊,眼下这种局势的风险就全数转嫁到了‘出头鸟’狄怀真的身上。   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有个唯恐朝堂之上斗的不够凶残的毒士点阴火。   狄怀真这回却是捅出了天大的麻烦——   本就是因着外力和利益被迫联合的诚王世子同端王世子已然是面和心不和,开始背地里互拖后腿了。   三角形果然是最稳固的结构。   现如今,朝中的‘三分天下’又成了新的三方势力角逐。   豫王爷都暂时被挤出了这场争斗。   借病避退,暂时从这争斗中脱身的潘玉莲不能轻举妄动。   ‘葫芦娃救爷爷,去一个搭一个’。   若是没有一锤定音的决定力量,参与进去又会是一场结局未知的新角力。   能从旋涡中脱身实在不易,潘玉莲得竭尽全力的先保住自己和肚子的这个孩子。   这个时候她要在掺和进去,就是真真正正的瞎掺和。   狄怀真,即便他现在就被革职,甚至是问罪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保住他的命。   大理寺……大理寺。   呢喃着这个地方的潘玉莲权衡片刻,缓缓摸着珍珠的手还是停住了。   “今日咱们不去太清苑了。”   潘玉莲止住了听梅推着她往外去的动作。   她轻声道:“就说本宫的身子实在是不爽利。”   “便是御医开的那些药都效用不大。”   “许是,许是因着镇压风水出了什么问题……去长春宫请了何嫔过来。”   闻言听梅推着潘玉莲转身往殿内去。   “娘娘,奴婢明白。”   ……   大理寺   “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隔着监牢的姚大人,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里头的狄怀真。   “陛下离京,本该一切求稳为主。”   “现在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   姚大人上前一步。   他瞪着狄怀真,咬牙切齿的声音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   “偏偏上头的那几个……各个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你贸然行事,如今更是深陷囹圄。”   “……”   这朝中对着其他人,狄怀真都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唯独姚立民……   即便知道身上担着因果,自知早晚都得出事的狄怀真没有拜师。   但他们二人却是虽无师徒名分,确有师徒之实。   狄怀真一撩衣袍,面朝姚大人双膝而跪。   他伏地叩首,轻声道:“让大人费心了。”   这句话却半分没有让姚大人感到慰藉——   看看,看看,这兔崽子就不是冲动行事。   这都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了还这么干?!   “知道会让人费心,你还要这么干?”   “狄怀真!”   姚大人瞪着眼看着狄怀真。   那真是恨不能伸手进去狠狠敲一敲他的脑壳。   “你说说你,啊,你,你,你学谁不好?”   “怎么就非要去学带戴铁锤那个铜豌豆,死脑筋?!”   “本官好不容易从陛下那里要来了你,都没捂热乎呢,你,你就把自己送进了监牢……”   一贯在人前温文尔雅的姚大人瞧着都破防了。   “大人。”   狄怀真抬起了脸。   “下官还记得初遇时,大人问过下官可知御史之责。”   姚大人一怔。   狄怀真朝着姚大人笑了笑,随后他脸色一正,沉声道:“下官一直都记得——”   “大事廷辩,小事奏弹。”   “纠察官邪,肃正纲纪。”   “说的好!”   循声望去,就见两鬓斑白,微微跛着脚的戴绥安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姚大人黑着个脸。   “还没到时辰呢,你来干什么?”   “去去去,别烦我。”   一贯都是肃着脸的戴绥安,这会儿却是难得的笑了笑。   “都说了他的性子不适合你,他就适合跟着我学。”   戴绥安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着监牢内的狄怀真。   他眼里满是赞许,:“怀真而秉白。”   “竹可焚而不毁其节,玉可碎不改其白。”   “若是胸中没有这股子气——那还做什么御史?”   “啪!”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顽固,姚大人颇为痛苦的捂住了眼。   眼下牢里的小顽固还没说通呢。   外头的大顽固就跳出来裹乱!   只不过刚刚对着狄怀真还气咻咻,一副气急败坏模样的姚大人,这会儿脸上却也不见刚刚的那副慌里慌张了。   御史么,不吃过几次苦头哪能证明戳到了那些人的痛楚?   只不过对着一旁‘撬墙角’的戴绥安,姚大人确实是真心实意的瞪着了他几眼。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   “咱们商量商量正事。”   听着姚大人的话,戴大人点了点头。   他带来的人就守在外头看着,不会让其他人忽然闯进来。   姚大人捋着自己的胡子。   他看向狄怀真,神色有些严肃,:“禀白,你弹劾柯子荣的证据,是从哪来的?”   狄怀真闻言微微默了默,随后他还是道:“不光是京中,下官从前在江南道求学的时候,就曾偶遇过‘春风楼’内的逃奴……后来在京中初时只是为着柯子荣的外室之祸。”   “这样啊……”   姚大人的眉头却还是蹙着的。   “陛下一直未立储君。”   “朝堂上人心不稳,左右逢源之辈沾着这些东西,现在火烧屁股也不足为奇,只是……”   “乱成这样,实不寻常。”   戴绥安也点了点头。   他看着狄怀真,:“来之前,我已同姚大人商议过——”   “虽然柯子荣一案牵连甚广。”   “但朝中,无论是‘监国’的信王世子,还是端王、诚王两位世子,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稳住局面。”   “而不是如现在兑子一般深陷其中。”   “只怕,是有人借着你的弹劾之事在背后兴风作浪。”   知道归知道。   但问题是,现在所有人都搅合在里面没得到好处。   没有既得利益者,费这么大的劲,就为了杀敌一千自损九百?   能做出这种局的人不会是无名之辈,更不会这么蠢。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人就是找不到,目地也不明确。   就像是搅屎棍一般的存在。   姚大人接过了话,:“事情闹到这一步,现在只是言语相劝,就想让几位世子收手是不可能的了。”   “唯独找出背后的罪魁祸首,才能尽快平息此事,重新恢复朝堂秩序。”   “秉白,你查这些事的时候,可有遇见过什么奇怪或是什么不同寻常的助力?”   真正做出这种事的狄怀真:……   闫嵩确实是比狄怀真想的还要狠。   但他确实是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现在确实是没人能有精力再朝着宫里伸手了。   而后面的连环套……想必他的身份,也是闫嵩算计的一环。   毕竟,这世上再怎么完美的计划,哪里比的上内鬼出力呢?   垂眸细思片刻的狄怀真看向了戴绥安和姚立民。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   “秉白!”   姚大人语气都重了。   戴绥安拍了拍姚大人的肩膀。   他看向了狄怀真,沉声道:“不管藏在背后的人是怎么搅动风雨,陛下如今不在京中,若仅仅只是几位世子……没人敢,也没人能一口气就处置我们二人。”   “秉白,你是我们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从没怕过事,从前不怕,现在亦不怕。”   狄怀真再度叩首而拜,却还是再度否认。   姚大人不死心,只是连番相询都只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罢了。”   轻叹一口气的姚立民看着叩首的狄怀真。   就狄怀真的性子……若是他不想说的话,只怕谁也问不出来。   “秉白,你且保重自身。”   ……   出了大理寺,两位御史大夫一路沉默。   狄怀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要   么就是他知道此事凶险,不愿他们二人裹挟其中冒险。   要么……就是他已经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却是宁死也不愿说出来。   “这世道,想收个好学生怎么就这么难呐。”   戴大人点点头。   姚大人的叹息声格外的萧瑟。   “罢了罢了,他自己都不急,我们这些人还急什么?”   戴大人还是点头。   姚大人神色愤愤,:“且让他好好吃一次吃苦头!”   戴大人还要点头,看着姚大人瞥过来的眼神,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确实是如此,这孩子的性情太过执拗,跟着我确实不合适。”   嘴上对着狄怀真气咻咻的姚大人,这会儿对着戴大人的眼神已然十分的不善了。   “这世上,谁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便是你我,都敢拍着胸膛说一辈子都问心无愧?”   “此事,秉白弹劾的可有错?”   “监察百官,除恶诛邪就是他该做的!”   “错的是那些借此兴风作浪的人!”   姚立民看着戴绥安,哼笑了一声,:“原来有的人当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真遇见学生出什么事了,只想着撒手不管了。”   戴大人叹了口气,他看向姚大人。   “我又没说他此事做的不对。”   “更何况,我一直说要收他做学生,你又不愿意……”   姚大人冷笑了一声。   “呵,少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戴大人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好好的一个人总不能分成两半吧?”   “谁说不能?就一人一半!”   姚大人一拍手,:“人不能分成两半,但我们可以一起教他!”   只不过说完这话的姚大人却忽然收声顿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倒是一侧的戴大人眼里浮现出了点笑意。   他腿脚不便,因而一边慢悠悠的朝着马车去,一边点着头,:“子野说的有理,也只能如此了。”   “嘿,真是岂有此理。”   气的笑了起来的姚大人追了上去。   “世人都说我姚子野是个心眼多的浑人。”   “你戴大人是个实诚君子。”   “真该叫他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腿脚利索跑的快,抢先登上马车的姚立民一边数落着戴绥安,一边伸手拉着人。   戴绥安眼里含笑,伸手被拉上了车。   马车一路往御史台去。   路上,姚大人还在同戴大人商议保住狄怀真的事。   知恩重义,敢作敢当,生死无惧。   好不容易找到个都能对两人胃口的学生,哪能就真这么放跑了?   ……   坤宁宫   潘玉莲是假病,前朝的人陷在血肉磨盘里都打出了‘狗’脑子,暂时顾不上其他。   现如今,分出手上宫务的薄皇后确实是有更多的精力了,现在最让薄皇后忧心的,却是闻太后的病情。   那日从春晖殿出去后,闻太后就病倒了,如今情况竟是越发的不好。   装病瞒着慈宁宫,确实是为着先稳妥保住潘玉莲和她肚子的孩子。   但薄皇后显然没想到闻太后会为着潘玉莲胎相不稳的事,病成这样。   要是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薄皇后心头左右不定,实在难安,这几日唇内都起了泡。   等了数日,闻太后的情况还不见好,深知只怕是心病的薄皇后却是瞒不住了。   今日薄皇后便同潘玉莲说起了这事。   “娘娘。”   潘玉莲慢慢的握住了薄皇后的手。   “嫔妾同您一起去慈宁宫吧。”   薄皇后本意是自己去的,:“玉莲,你如今……”   “娘娘。”   潘玉莲对着薄皇后笑了笑,:“您若是自己去慈宁宫,只怕太后娘娘也不会相信。”   “甚至说不定会觉得嫔妾病的更重,情况危急,因而还要您特意去宽慰一番……”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还有什么比的亲眼见到嫔妾健健康康的更可信?”   靠着肚子里的讨债鬼,闻太后现如今就是她最坚定的盟友,宫里光有薄皇后撑着可不够。   闻太后的意见甚至都能左右闻家。   潘玉莲现在需要什么?   需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到最后,薄皇后还是同潘玉莲一同动身了。   ……   慈宁宫   夏日里,院内的花草都生的郁郁葱葱。   园中,满地纠缠着敛地芳的长云附子生的十分的茂密。   花团锦簇,却是一派夏日好风光。   只不过,很快,这般美好的景色却被一个捂着胸口的‘戏精’给破坏了。   目睹这一切的宫人,躲在小厨房外头的死角处都忍不住说了起来。   “皇后娘娘和庄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你是没瞧见庄妃娘娘的脸色……宫里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谁说不是呢,我刚刚就在外头,路上的时候那位娘娘就强撑着,一进来就趴在小花坛那吐了。”   “你说还有比这位娘娘更爱面子的人吗?”   “她既然身子不济,就好好的在宫里养着……实在是叫人胆战心惊。”   “诶,我可给你们说……”   宫人的声音越发的小了,间或夹杂着几声类似‘真的’惊呼。   “且离得远着些。”   “……”   脸不红,手都不带抖的闻怜玥,伸手稳稳的揭开了汤药罐,又连续加了几个新的小布包进去。   在没什么意外情况的时候,宫里给闻太后请脉的太医是五日一次。   正好每次的汤药就是在这个时候用完,御医会根据病情,斟酌着看需不需要添改。   后日就是御医请诊的时候了……   本来还有一日功夫准备的,但谁让潘玉莲现在就来了呢。   咕噜咕噜,小火炉上的火苗仿佛跳在闻怜玥的眼中。   她慢慢的笑了起来。   ……   主殿   闻太后看着健健康康,能跑会动的潘玉莲,骤然的一惊一喜后,她闭着眼靠在了榻上缓神。   潘玉莲是个骗子。   这事闻太后早就知道,甚至她就是亲身经历者,又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   你就说说,这几年闻太后已经上过几次潘玉莲的当了?   当当都会上,而且当当不一   样。   潘玉莲简直专治各种不服。   你别说,闻太后这会儿都神奇般的没那么生气了。   “太后娘娘……”   见潘玉莲还要开口‘作法’,闻太后摆了摆手,慢慢的道:“哀家头晕,你别说话,让哀家缓一缓。”   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潘玉莲还能为着这话觉得难受?   闻太后就算是跳起来打她……嗯,虽然不太可能,但潘玉莲都能受住。   只不过当着闻太后和薄皇后的面,潘玉莲咬着唇,还是一副臊眉耷眼的模样低着头。   不知前情的薄皇后立即起身就开始请罪。   “太后娘娘,此事确是臣妾的主意。”   “之前,之前庄妃就小产过一次,陛下如今离京,嫔妾实在是怕,这才……”   稍微缓过了一些劲儿的闻太后,偏头睨了眼大包大揽,意图将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薄皇后。   闻太后木着脸也摆了摆手。   “行了,你也别说话。”   薄皇后,呵,闻太后现在都懒得说她了。   若不是薄皇后入宫多年,又确实是……她还当薄皇后才是潘玉莲的正经夫君呢。   听听宫里面现在都说的什么话?   都说皇帝和皇后且一起养着个‘宠妃’呢。   前前后后大病几次的闻太后,现在竟然在这荒唐里都看开了。   接连打断‘施法’,在沉默中缓过劲的闻太后睁开了眼。   看着低着头可怜巴巴的潘玉莲,闻太后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安慰潘玉莲,还是在催眠着安慰自己。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都是贪心不足才徒惹灾祸。”   潘玉莲谎话连篇……   谎话连篇就谎话连篇吧。   泥塑似的清白金贵人说不得还没这缘法呢。   闻太后对着薄皇后点点头,嘱咐道:“既然想瞒着宫里的人,就好好瞒着吧,今日你们都不该来这慈宁宫的。”   说着闻太后又看向了潘玉莲,:“你……”   “算了,算了,哀家现在只想抱皇孙,你的因果也是皇帝做的孽,且由他自己担着吧。”   对着她,胆大包天的潘玉莲就敢三番两次的虚言糊弄。   对着皇帝,潘玉莲还能老老实实的?   皇帝明知如此,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这般纵着她……   呵,皇帝自己做的孽自己搭着吧。   来日叫这‘妖精’骑在头上撒野,也是他自作自受。   闻太后只当自己眼不见为净。   ……   殿外   “郑嬷嬷。”   候在外头的郑嬷嬷闻声转过身,却见闻怜玥捧着托盘过来。   托盘上放着汤药,还冒着热气。   “七姑娘。”   走近的闻怜玥朝着殿内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落寞,但随后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将手里的托盘奉给了郑嬷嬷。   “姑母该到吃药的时辰了。”   “御医也叮嘱过这药得趁热喝。”   “只是嬷嬷您也知道,庄妃娘娘……”   郑嬷嬷心头叹了口气,面上却笑着接过了托盘,:“姑娘您费心了。”   “如今您的心意,娘娘都看在眼里。”   闻怜玥摇摇头,只道:“侍奉姑母是我应该做的,何谈费心。”   说着,闻怜玥看了眼郑嬷嬷端着托盘上的汤药,:“今日就劳烦嬷嬷服侍姑母用药了。”   “是。”   郑嬷嬷点点头应着。   看着闻怜玥离开的背影,郑嬷嬷不免有些唏嘘。   她转身端着托盘进了殿内。   “太后娘娘,您的药好了。”   闻太后的脸色耷拉了下来。   潘玉莲顺势起身从托盘上端过了药。   她笑着朝闻太后走了过去,:“娘娘,今日就让嫔妾和肚子的孩儿一同尽尽孝心可好?”   满殿的人笑了起来,便是闻太后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走到近前的潘玉莲,闻太后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啊,好吧。”   …… 第112章 文想一石二鸟?呵,想得美!谁是石?……   慈宁宫内,因着太后娘娘头疾之故,除了夜间会点起一些安神香,其他的香粉暂时都收了起来。   这会儿闻太后靠坐在榻上,身后垫着两个软枕,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但离得近了,闻太后能看见药碗里的汤药冒着的热气。   随着潘玉莲微微搅动间,伴随着热气飘散过来的还有微涩的苦味。   闻太后实在不喜这汤药的气味,微微蹙着眉。   顾忌潘玉莲现在怀有身孕,即便说是由着她服侍,却还是让她坐在榻前的绣墩上。   潘玉莲很是认真的搅着手里的药,还时不时轻轻的吹一吹。   就这,她还犹嫌不足——   刚刚既然都说了要好生服侍太后。   ‘戏精’自然是会摆出了一百分的态度来。   这不,怕烫着太后娘娘,潘玉莲还在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嗯,若是入口温度正好。   潘玉莲点点头,随后她伸手舀起了一勺汤药,抬头笑着倾身靠近闻太后。   “娘娘,这汤药温度正合入口,您……”   可话没说完,潘玉莲耳边猝不及防间就响起了提示——   【“!!!”】   【“请娘娘注意,为更好的呵护娘娘您完美无暇娇嫩柔润的肌肤,请娘娘远离危险源,切勿服食。”】   【“娘娘左手手背处已接触不良药物类毒素,可能会引起轻微的刺痒等不良症状。”】   【“不良症状预计痊愈时间:0天0小时3分17秒。”(可使用银叶子加速痊愈时间)】   因着上次关闭提示音,系统这利益至上十分不靠谱的玩意儿,忽然之间就给潘玉莲真的搞出了一条人命,所以她早早地又打开了提示音。   不管系统多么神出鬼没的搞潘玉莲心态,她都没准备再关了。   从前潘玉莲看那些小说或者是电视剧的时候,类似宫斗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下毒手段,甚至是层出不穷的什么花木、香粉混毒。   入宫的时候,第一个礼包开出来的‘海棠圣体’,潘玉莲虽然一直吐槽不正经,但该说不说它的作用确实是巨大的。   当然,尽管潘玉莲时不时就拉着系统当测毒器使用,但却一直没有什么毒药出现在她的面前。   谁曾想,在最没想到的时候忽然就意外遇见了?!   因着系统神出鬼没的锻炼,从来都面不改色,甚至凭着惯性说完请闻太后用药的潘玉莲没有叫人看出丝毫的异样。   这会儿闻太后微微低头,她靠近汤勺正要喝药的时候——   ‘嗖!’   闻太后只觉眼前一花,原本近在眼前那个盛着药的汤勺,腾的一下就撤了回去。   闻太后深感莫名的抬眼看向了潘玉莲——   就见潘玉莲端着汤药的左手已经落在了腿上,因着左手紧贴腹部,潘玉莲右手捂过去的时候,药碗一遮,看起来就像要捂住了自己小腹一样。   这一下叫闻太后脸色也有些惊了。   “庄妃?你可是……”   话都没说完,情绪稍一激动的闻太后就是一阵晕眩。   一旁的薄皇后疾步上前。   她伸手接过潘玉莲手里的汤碗,一脸急色的道:“玉莲,你哪里觉着难受,可是腹中有异?”   潘玉莲一边悄悄的狠狠挠了挠了自己的手背,一边满脸痛苦的对着闻太后道歉。   “娘娘恕罪,嫔妾,嫔妾就是忽觉手背实在痛痒……”   手背?   薄皇后连忙拉住了潘玉莲的手托起一看——   左手手背上一片抓挠的肿胀鲜红印记,实在醒目。   系统说的什么可能的刺痒潘玉莲压根就没啥感觉,但系统不会在这上面骗她。   说是有毒那就必定是有毒,若是喝进去,那还了得?   潘玉莲   生的肤白,细如白雪,她对着自己下手不轻,又掐又挠的青紫红肿看起来实在触目惊心。   “怎么好好的成了这样?”   一时之间谁还顾得上让闻太后喝药的事?   略微缓过劲儿的闻太后看向了同样一脸急色的郑嬷嬷,:“去,传太医来。”   “是。”   郑嬷嬷顾不得其他,领了命就连忙转身匆匆去了。   看的出来潘玉莲难受紧,甚至还想伸手去挠手背,薄皇后连忙伸手抓住了潘玉莲的两只手。   闻太后盯着潘玉莲被抓的鲜红肿胀的手背看了一瞬,随后她侧头看了眼放在小桌上的汤碗,眼神慢慢的沉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自入殿后,潘玉莲就一直好好的……唯独,刚刚在手背上试了试汤药的温度。   在宫里活了这么些年,什么稀奇古怪,出人意料,耸人听闻的事,闻太后没见识过?   在这宫里,心怀侥幸间一个劲儿嚷嚷着我不信,我不信……骗人骗己的蠢货,每次都是死的最快的那个。   “皇后,庄妃……刚刚许是沾着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先带她去擦洗一二。”   闻言薄皇后霎时一惊。   她第一时间是真的都没往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慈宁宫里行凶去想。   但闻太后的弦外之音,薄皇后显然也听的很明白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桌上的汤药,又扭头看向了闻太后,却见闻太后脸色有些冷。   回过神的薄皇后连忙应声,随后就带着潘玉莲去了净室。   ……   侧殿   自往主殿送了药,闻怜玥回到偏殿后就没有离开一步。   桌上摊开着一本佛经,端坐一侧的闻怜玥一边转着佛珠,一边垂首闭目念诵着经文。   不知念了多久,宫人急慌慌的前来报信——   “七姑娘,郑嬷嬷匆匆而去,竟是忽然请了几位太医来。”   闻怜玥霎时睁开眼,她神色一惊之后豁然起身。   只是才往前走了几步,即将要出殿的时候,闻怜玥犹豫着顿住了脚步。   闻怜玥神色犹豫间看向了穗儿。   “可知道外头来的是哪个太医?”   “若是庄妃娘娘万一……只怕我此刻若是去了,反倒……”   说闻怜玥长进了这话却是半点不假。   就潘玉莲活在宫中传闻里的那个模样,如今但凡说出事了,所有人必定都会第一时间就往她身上去想。   因而即便知道这次出事的,是她那位好姑母,但已然十分沉得住气的闻怜玥,显然没有不打自招的打算。   倒是闻怜玥的话,听的穗儿也顿住了。   没有太后娘娘传召,宫里侍奉的宫人们自然不敢随意进主殿。   闻怜玥倒是能过去求见。   但现在庄妃还在……闻怜玥和庄妃结怨的事慈宁宫里,还有谁不知道?   更何况,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潘玉莲,明摆着就是一副对闻怜玥却不待见的模样。   闻怜玥如今秉持着谦卑退让的姿态一退再退,压根就‘不敢’去招眼。   这要是闻怜玥现在过去,确是庄妃真的出事,甚至,甚至她保不住肚子里的龙胎……情绪激动之下,还将这祸事赖给闻怜玥怎么办?   守在侧殿外的宫人显然也想到这一茬,相互之间对了对眼色,对着闻怜玥都有了几分同情。   闻怜玥站在了殿门口,神色萧瑟。   她叹着气,满是无奈的道:“穗儿,你再去前殿看看,我且在这偏殿内候着……”   “是,是。”   穗儿连忙应着声去了前殿。   ……   主殿,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太医,都是这些时日负责给潘玉莲诊脉的。   冯太医先仔细查了查潘玉莲的手——   就那一滴的汤药,甚至系统提示两三分钟就能自愈的事能有多严重?   甚至潘玉莲自己抓挠的都比这严重的多。   刚刚又连连擦洗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手背上面自然是什么残留都没了。   冯太医连同刘太医还有魏太医,三个太医都仔细的给潘玉莲诊断过后,确认她身子确实无碍。   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冯太医,这次依旧顶在前面回话。   他拱手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庄妃娘娘身子确实无异。”   “至于娘娘手背上的抓伤,缓过两日也就无妨了……”   抬眼觑着闻太后和薄皇后的脸色,冯太医顿了顿,连忙又道:“只是还请娘娘注意伤口不可沾水。”   “若是庄妃娘娘还觉得有些疼,微臣可开些外敷的药,每日浅涂一次即可。”   闻言,潘玉莲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又看了眼面前的冯太医,心中都忍不住感慨。   啧啧啧,难怪能冯太医安安稳稳的三番两次负责着她的身子——   除去医术,就这安抚‘病患家属’的业务能力,冯太医也是扛扛的。   果然,闻太后让冯太医开了外敷的药后,再没有多追问。   她的目光都放在了桌上那碗早就凉透的汤药上。   其他太医上前,都先是嗅闻,又欲取了药渣再仔细查看,显然也是个狠人的魏太医在亲口尝过汤药又吐了以后,悚然一惊。   “太后娘娘!”   “此汤药内加了足量的长云附子……”   “此物,此物味苦,性毒,尤其根部含有**。”   “若是服食十分伤神,可致人出现麻痹晕眩之症,若是服食过量,会出现类似中风之症甚至,甚至是致人……丧命。”   魏太医的话说完,所有太医都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郑嬷嬷又气又慌间整个人都在战栗。   “这药,这药是在慈宁宫里熬得,一直都是,这里面怎么会有……”   薄皇后面色凝重的握紧了潘玉莲的手。   两人满是忧色和后怕的看向了闻太后。   “太后娘娘,此汤药里……”   殿内所有人里,最冷静的反倒是闻太后自己了。   心头早有预感,甚至在这几日一次次的晕眩中,很是能控制自己情绪的闻太后这会儿并没有勃然大怒。   她传了魏太医给自己近前诊脉。   结合闻太后的症状,手都有些微微发颤的魏太医‘嘭’的伏地——闻太后服食长云附子,已经,已经约莫有两三日了。   若是今日的药再服用下去,只怕,只怕会登时暴毙。   甚至因着最后这次药性充足,再加上这服药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若是暴毙之后再探死脉,十有八九查不出之前几日服过药……   潘玉莲缓缓地吐了口气。   若是闻太后真的出事……   今日的药是谁喂给太后的?   是她潘玉莲。   甚至因着她的‘胎像不稳’,骤然遇见亲手毒死闻太后的祸事……   不,不,哪怕不是亲手毒的太后,亲眼目睹此事,情绪激动间肚子的孩子必定也保不住。   真狠呐。   潘玉莲心生寒意之际,一句话都没说的闻太后忽然摇着头笑了起来。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闻太后摆摆手,先让薄皇后和潘玉莲去了内殿,随后又看向了跪着的太医们轻声叮嘱了几句。   潘玉莲见过几次闻太后怒气冲冲的模样。   挺唬人的,反正每次都能让潘玉莲心头惴惴间格外的老实。   但现在反倒很是平静的闻太后……平静的简直让人背后发毛,一丁点声响动都不敢有。   都不用闻太后多嘱咐,今日在场的太医各个都恨不能配一副药,好让自己失忆。   这会儿打发了所有的‘外人’,闻太后身边就只有郑嬷嬷和燕秋嬷嬷,这两个她从闻府带入宫中的老嬷嬷陪着了。   “去将闻怜玥带过来。”   七姑娘?   郑嬷嬷满是心疼的看了看闻太后,和燕秋嬷嬷对视一眼,随后应诺转身而去。   在前殿没有传出宛若天崩地裂的噩耗,甚至都没有闻怜玥想象中惊慌恐惧之时,她的心就往   下沉了沉。   待进了内寝宫,看着平安无事,神色无异的闻太后,闻怜玥来不及想其他的,只飞快的定定神,努力正了正脸色。   随后她噙着笑上前行礼。   “怜儿见过姑母。”   见过礼的闻怜玥眼神一移,就看见了桌上放着的那碗汤药。   她的脸上稍微有些意外,随即显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闻太后,摇摇头,笑着十分亲近的嗔怪道,:“姑母今日又没有用药,可是嫌弃药苦?”   “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您按时用药,说不得再有两日身子就完全好了。”   闻太后看向了身前温婉端庄,恭顺有礼,神情自如的闻怜玥。   还记得她刚见闻怜玥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   哪怕她极度想表现的大方,却还是带着惶恐和小心翼翼,生怕丢脸。   可闻怜玥哪里的什么金贵的脸面?   偏偏越是没有的东西,看的也就越重。   不像现在……她都能做到虚己以听、唾面自干的程度了。   闻太后微微闭了闭眼。   她再度睁开眼,看向闻怜玥的神情堪称温和,:“怜玥,自你进宫后就一直尽心侍奉哀家,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闻怜玥连连摇着头。   她很是诚恳的道:“娘娘怎说的这般见外,您是怜儿的姑母,怜儿侍奉您实在是分内之事。”   “更何况,您不嫌弃怜儿手脚笨拙,为人蠢笨,一直将怜儿带在身边费心教诲,您的恩情,怜儿都不能报答万一,何谈辛苦?”   “好,好,好。”   听着这些话的闻太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感慨着叹道:“果然是大有长进啊。”   闻太后笑着,闻怜玥也垂着眼跟着一起笑。   见闻太后指了指桌上的药碗,闻怜玥会意。   她走过去端起药碗,却没有送到闻太后的身前,只道:“姑母,这汤药都凉了,怜儿给您去重新熬一碗。”   闻太后摇摇头。   “到底是你费心熬得药……”   闻怜玥蹙着眉,脸上的神色十分不赞同。   “不过是熬些药而已,姑母您的身子要紧。”   闻太后笑了。   她的目光落在闻怜玥的脸上,:“既是你费心熬得,怎么好浪费了这份心意?”   “你且自己喝了吧。”   “啪——!”   闻怜玥手里的药碗失手砸落在了地上。   “姑母,姑母您说笑了。”   一脸讶异惊色的闻怜玥连忙蹲下身子去收拾碎瓷。   “这,这是给您治疗头疾专门熬的药。”   “怜儿身子康健,好好地喝它做什么……”   像只是忽然起了兴致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闻太后没有纠缠药的事。   她笑着朝闻怜玥招了招手,:“怜玥,来。”   闻怜玥收拾着碎瓷的手一顿。   一旁的郑嬷嬷和燕秋嬷嬷紧紧的盯着闻怜玥的举动。   闻怜玥丢下了手里的碎瓷。   她起身整了整衣袖,随后一脸乖顺的走近榻前,:“姑母。”   “走近些。”   闻言,闻怜玥走进了榻前。   “低些。”   闻怜玥依言弯腰俯身。   “再低些。”   闻怜靠的越发的近了。   近到闻太后伸手捏住了闻怜玥下巴,抬起了她的脸。   端详着面前的这张脸,闻太后反手用手指轻轻抚了抚。   “当初,就是为着这张脸才叫你进的宫。”   “想着能看在你同她略微有几分的相似的地方,叫皇帝能瞧上你几分。”   闻怜玥的眼里印出闻太后叹息的神情。   她唇瓣颤了颤,:“姑母……”   “可假的终归是假的,在皇帝眼里,便是那两三分的光,你也沾不得。”   要说这世上,谁最能刺激闻怜玥,那就必定是潘玉莲了,简直是一戳一个准。   闻怜玥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   “姑母!怜儿不是,不是……”   猝不及防间的一个耳光打的闻怜玥直接趴在了地上。   她捂着脸,愣愣的看着闻太后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手。   那张擦过手的帕子丢在了闻怜玥的眼前。   “吵得哀家头疼。”   闻太后看向了闻怜玥,眼神漠然,:“哀家当然知道你不是她。”   “论起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猪狗不如的程度,她当然比着你还差的远!”   “闻怜玥!”   “你三番两次犯下大错。”   “哀家姑且看在你也是闻家血脉的份上宽恕于你。”   “谁料你竟不知悔改,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穷凶极恶,蓄意谋害哀家,意图嫁祸庄妃。”   闻怜玥拼命的摇着头。   她一脸无辜和惊恐,愕然委屈间流着泪看向了闻太后,:“姑母!”   “姑母,怜儿何时想要谋害过您?”   “怜儿怎么敢做这种事,您可是怜儿的亲姑母,您又是太后娘娘……”   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闻太后若是出事,哪怕将这满宫里的人按着嫌疑排一个序列,闻怜玥必定也是落在最后的。   毕竟谁能想到闻怜玥会想毒死闻太后?   更何况,尽管这个计划并不算多周密……但成事的可能却不小。   已经偏执的都快疯了的闻怜玥,哪怕知道风险就会放弃吗?   ……不会。   她一定会做的,甚至相较而言,其他的机会都比不过这一次。   此刻的闻太后垂眸看向了哭的稀里哗啦,全盘否认做下此事的闻怜玥。   “是啊,你是怎么敢做这种事的?”   “做出这种稍有不慎,你就死无葬身之地的恶事来?”   “哀家是太后,是你的姑母,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再糊涂,总该知道哀家活着,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是啊,单看这事,对闻怜玥而言绝对没有任何好处,反倒遗祸无穷,因而闻怜玥疯狂的哭着自己的冤枉。   但闻太后却根本不为之所动。   闻太后看着闻怜玥。   她慢慢的俯身,:“除非……”   “除非你自认为现在除掉哀家,又能除掉庄妃和她肚子的孩子,对你是最有益的。”   “现在,谁会这么容不下哀家?容不下庄妃?容不下皇嗣?”   “闻怜玥,你……”   闻太后的话宛若利刃刺入闻怜玥的脑中,震的她魂魄都在战栗。   闻怜玥没有答话,她伸手恨恨的一抹脸,直勾勾的盯着闻太后,狠狠的啐了一口,满是讥讽的大笑了起来。   她昂着头,眼神轻蔑看向闻太后,嘲笑的道:“太后娘娘,哈哈哈……太后娘娘,你当这世上的人都像你们这般铁石心肠,利欲熏心的畜生一般?!”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您多么的高高在上……您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是一家人,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咆哮间泪流满面的闻怜玥神色狰狞。   她拍着自己的胸膛,:“我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你们却想把我变成一个影子!”   “你们,你们用潘玉莲这个下作的**贱妇,随意的奚落我,轻贱我,羞辱我。”   情绪激动的闻怜玥说着更是想朝着闻太后扑过去。   郑嬷嬷连同燕秋嬷嬷眼疾手快的压住了闻怜玥。   她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喊叫:“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你们这些满口堂皇的贱人!”   “你们会遭报应的!”   “皇帝无嗣,血脉断绝,断子绝孙,就是报应!”   又哭又笑的闻怜玥形如疯癫。   “哈哈哈,你们统统都不得好死。”   “你们会遭报应的!”   闻太后看着疯疯癫癫,更像是一意发疯求死的闻怜玥。   她摇着头轻声的叹息,:“连鸩毒都舍不得给你,所有的事都推脱的这么干净……”   宫里的这些人,你哪里说的清楚是人是鬼?   信王世子……甚至说不得是其他人借着为信王世子好的旗号哄骗了闻怜玥呢?   “闻怜玥。”   闻太后神色淡淡的轻声道:“不管是你这眼盲心愚的蠢货遭人煽动,还是自己心存歹意疯癫至此……信王世子都必定遭你连累。”   “这辈子,他都别想登上那个位置。”   “哀家保证。”   …… 第113章 学嗯,收礼的事,果然永远都不嫌多……   这年头,在宫里混,不管什么时候都果然少不了惊心动魄的场面,就如这次的毒杀太后。   许是因着“家丑不可外扬”之故,闻太后打发了所有人离开。   因而闻太后和闻怜玥到底在殿内说了些什么,潘玉莲暂且不得而知。   但此刻进了内寝,端看闻太后此刻的神情,‘内贼’就是闻怜玥没跑了。   因着慈宁宫里,防着谁都不会防着闻家的七姑娘。   就这么简直堪称荒唐的被连着喂了两三日毒药的闻太后,强撑着身子收拾了人后泄了神,眼见的精神头其实已然不太好。   看着薄皇后和潘玉莲两人过来,半靠在榻上的闻太后扭头吩咐了燕秋嬷嬷几句,随后朝她们两人点点头,:“都坐吧。”   “多谢娘娘。”   宫人们麻溜儿搬来了绣墩。   只是潘玉莲刚要坐的时候,就见闻太后朝她看了过来,笑着道:“来。”   潘玉莲一愣暂时没动,倒是旁边的薄皇后道:“玉莲,太后娘娘唤你呢,且先过去。”   一贯在慈宁宫里都是格外乖巧懂事,老老实实的潘玉莲自然是听话的走上前。   “太后娘娘。”   刚刚被太后娘娘支出去,潘玉莲就知道这家丑,闻太后不愿意其他人看见。   因而潘玉莲还在斟酌着自己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闻太后已经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不必这般拘礼,且坐到这儿来。”   这……这距离确实有些太亲近了。   要知道,潘玉莲即便是假假真真两次怀孕都没能得到这待遇。   若是旁的人可能会犹豫一二,但对于没脸没皮,惯爱打蛇上棍的潘玉莲来说,那就没什么值得犹豫了。   闻太后肯给面,潘玉莲从不会让这脸面丢在地上。   待微微有些惊喜和惶恐的谢过闻太后,潘玉莲当真就不客气的坐了。   看着没有再三推辞的潘玉莲,闻太后眼里满是笑意的点了点头。   她轻轻拉过潘玉莲的手,又垂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伤。   “还疼吗?”   潘玉莲连连的摇着头。   “娘娘,刚刚就是微微有些刺痒,嫔妾抓挠了一下,这会儿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好孩子。”   闻太后笑着慢慢的拍了拍潘玉莲的手,有些感慨的轻声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老天爷将你送来,也实在待我们母子不薄。”   潘玉莲脸上泛出了两朵红霞,不,甚至是耳朵都红了。   “太后娘娘,您吉人天相,又有菩萨庇佑,也是苍天不忍见您无辜受罪,今日这才借着嫔妾的手……”   潘玉莲说这些话的时候,闻太后就一直笑着看着潘玉莲。   相由心生,这话都是沾着点道理的。   觉得厌恶的时候看着人就动气,若是没了那么份偏见带来的恶感……视觉上潘玉莲给人的感官愉悦刺激就是独一份的。   更何况她当真是能软的下来,藏着害羞却又轻声细语的时候,不管真假,确实叫人有种轻飘飘的有种昏昏然之感。   怎么说呢……   大概是真的因病有些发晕吧。   闻太后看着眼前的潘玉莲——难怪她的儿子喜欢呢,确实是讨人喜欢啊。   不一会儿,燕秋嬷嬷捧着个匣子走了过来。   闻太后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却见里头是一对玉镯。   光泽莹润,像是玉兰花层层裹住了这份清透的白,更妙的是这对镯子触手生温。   闻太后手指轻轻的在上面抚了抚,随后将匣子递给了潘玉莲,:“这是哀家当年入宫前特意制的镯子。”   当年闻太后没有参加选秀,她同涂家的那位……这对镯子闻太后还没来及戴,先帝就下旨让她进宫了。   这对镯子带进宫,闻太后却从没有戴过。   这东西一看就是闻太后的爱物,潘玉莲怎么好收着?   她自然是连连的推拒着,手腕上点点的金色也随之晃动。   潘玉莲现如今已经是庄妃了,甚至享的还是贵妃的份例,又有明崇帝和薄皇后毫不吝啬的给她一个劲儿的添好东西,她身上的东西自然不会寒酸。   但因着潘玉莲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惹的闻太后心头不爽。   因而她每每来这慈宁宫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收拾一下自己的穿戴,免得招眼。   明崇帝给的那对春桃粉彩的玉镯自然也在清除之列。   “哀家老了,用不了这么俊俏的东西。”   “这对东西放在哀家这蒙尘,也是可惜了。”   闻太后垂眸看着潘玉莲手腕间的那对符合规制,显得有些不功不过的金镯子,轻轻的笑了笑。   “匠气了些,比不得那日的芙蓉春桃彩。”   看潘玉莲红着脸,嘴里唤着娘娘可怜巴巴的模样,闻太后笑着将匣子里的玉镯取出来就要给潘玉莲戴上。   “好孩子,戴着吧。”   “都说玉能养人,且盼着你也岁岁安澜,顺遂如意。”   闻太后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潘玉莲再推拒就不礼貌了。   见潘玉莲摘了金镯换上了这对玉镯,闻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闻太后青春年华,风采出众的时候,先帝丝毫不曾偏爱于她。   当年让她入宫,也不过是为着闻家,为着朝政,为着让她与裕妃抗衡,为着……为着许许多多,而这许许多多里没有她。   可她的那个儿子,一贯都冷冷清清,端肃冷漠数十年,忽而出人意料起来,让闻太后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心态。   潘玉莲,入宫的她仿佛如有神助,实在走到太顺,走的太快了。   顺风顺水到让旁观的人都觉得,到底意难平。   不过……闻太后垂下眼看了看潘玉莲的腕间,轻轻摩挲了一下,真的很合适啊。   这对镯子,她当年没能戴上。   如今,皇帝待潘玉莲……只不过最后闻太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笑着轻轻拍了拍潘玉莲的手。   “回去吧,且好生照顾自己。”   见闻太后神色倦怠,薄皇后和潘玉莲自然不敢多打扰,连忙告退。   郑嬷嬷服侍着闻太后歇息。   她掖着被角,轻声道:“太后娘娘,花园内的那些长云附子,已经派人清理干净了。”   “七……人已经安置在小佛堂了。”   “只是,只是还是哭哭笑笑的闹腾。”   闻太后神色寻常的点点头。   “由着她闹吧。”   “到底是年轻,等什么时候她消停了,再送膳过去。”   说实话,闻怜玥做出这样的事来,郑嬷嬷和燕秋嬷嬷心里自是恨不能即刻处死这个狼心狗肺,心肠歹毒的白眼狼。   但闻太后偏偏没赐死她,只是吩咐关进了小佛堂。   郑嬷嬷有心想问闻太后将人关多久,如何处置的时候,就听闻太后轻声吩咐道:“慈宁宫里另修一处小佛堂。”   登时郑嬷嬷心里就打了个突。   随后她连忙应诺,:“是。”   这头,慈宁宫中的太后娘娘是真真正正需要吃药排毒静养。   而潘玉莲也甭想再溜达了——   请太医都请到了慈宁宫,得了,且好生养着吧。   回了春晖殿,潘玉莲摸了摸手上的白玉镯子。   片刻后,她还是摘了下来,又重新换上了那对芙蓉春桃彩。   她还是有些习惯于旧的东西……嗯,下次去慈宁宫的时候,记得   戴上就好。   坤宁宫春晖殿内也有小书房。   不知不觉间就由长信宫里带来的东西填满了。   潘玉莲伸手从上面抽出了一本书。   《齐禹要论》。   这书册厚实,还在含章殿的时候,潘玉莲拿来当枕头垫着却是正合适。   落在榻上小案桌的书册摊开了,潘玉莲看了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若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陋室扬眉,其谓与坎井之蛙何异?”   一人之文,数人观之有百态。   同样的文章,潘玉莲看到的就是如何拼命努力,使劲儿向上,站在高台上才能发出声音叫人听见。   明崇帝看到的却是如何拔擢这些有才之人,做到知人善用。   “人杰者,天下乱时,若能用之,可取天下。”   “若能善用,可安天下也……”   耳畔仿佛自动响起了明崇帝的声音,潘玉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   瞧瞧,这何尝不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洞察秋毫,知人善用?   她都快变成明崇帝的‘形状’了。   潘玉莲这个没出息的,她压根就没有那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旺盛精力。   只有遇见会要她命的事时候,才能有疯了一般咬人的劲。   但想想闻太后……都不由得让人心凉。   为着闻家的事,闻太后和明崇帝都闹了几次,甚至不惜装病逼迫。   有时潘玉莲都能瞧见明崇帝独坐在桌侧,丢下折子阴着脸,垂眸默然无语的时候。   如今闻怜玥想毒死闻太后。   不,她光是想,甚至是已经动手了。   你问潘玉莲怎么看这事?   嗯……   都不必多言,从头到尾,她认定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而现在宫里面的日子——   潘玉莲只觉得自己就和过‘八十一难’一样。   简直是一灾又一难,没完没了。   要不是有系统,光是这段时日,潘玉莲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这段时日害喜不是假的,吐得昏天黑地又吃不下东西的潘玉莲,实在是斗不动了,借病避退,不管不顾的做了‘逃兵’。   差点就亲手喂给闻太后一碗毒药——   从慈宁宫里出来后忽然觉出后怕的潘玉莲,结结实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哪怕到这会儿,潘玉莲都觉着自己的脑仁一跳一跳的只觉头疼。   殿内很安静,潘玉莲枕着书,抱着珍珠蜷缩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却又有脚步声靠近,来人轻声唤着她,:“娘娘。”   潘玉莲强忍头疼睁开了眼。   转过头,来的人是听梅。   “娘娘,何嫔来了。”   听梅说完这话,抬头却看见了潘玉莲苍白疲惫的脸色。   她心头一惊,倾身靠的近了些,有些紧张的道:“娘娘,您可是哪里觉得难受?”   这会儿听梅的紧张却是真的紧张——   平日里潘玉莲确实是惯会装样,撒娇卖乖,装可怜讨好处,却是她的拿手好戏。   但现在没外人,潘玉莲没必要……瞧着也不像装的。   潘玉莲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无事,就是有些累了。”   说着潘玉莲坐起身,她伸手拍了拍脸,又咬了咬唇,生生给自己拍出一点血色。   潘玉莲现在同何玉珊,已经不单纯的只有宫内的这点关系了——何玉珊的父亲是大理寺右卿,是潘玉莲需要的盟友。   朝中局势复杂,山头林立。   凭着肚子里的孩子,潘玉莲已经悄悄被立起了‘小山头’——这事避无可避,除非她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就没了。   她现在是“山头”里的扛鼎人物。   若是她瞧上去情况不佳,其他的人心里也虚乎乎的不会安定。   此刻人工唤起精神气的潘玉莲抱着猫。   瞧着很是神采奕奕,她笑着对听梅道:“将何嫔请进来。”   听梅有心说什么,潘玉莲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还有统哥在呢。”   “万幸不比其他怀有身孕的人辛苦。”   “我现在确实身子无恙,放心。”   知道潘玉莲心里一直惦记着狄怀真的事,听梅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再多劝。   她转身笑着去殿外请了何玉珊入殿。   ……   涢水关   “咚咚咚——!”   风声里似乎都混着腥甜的气息,战鼓声里四处喊杀声震天。   草原十八部里经过拼杀出来的勇士自然都不是花花架子,御马而战的功夫确实了得。   更为叫人心惊的是,草原十八部的人竟然不缺甲胄,甚至有的看上去很像是大晋的制式。   先帝晚年时,大晋于祁南关惨败而归,朝中被迫求和。   除了金银珠宝,岁岁纳贡,献财和亲,便是甲胄兵器都多番索要,即便知道此举是饮鸩止渴,可却依旧不得不给。   经此一役,大晋朝元气大伤。   朝中的许多墙头草甚至抱着提前效忠的未雨绸缪,同外敌多番亲近。   内忧外患中登基的明崇帝,很是杀了一批人,甚至杀到最后朝堂震荡,甚至是调动大军镇压的地步。   幸而还有个信王爷将军中撑了起来,老可汗病重,草原十八部的自己陷入内乱……   也是那个时候,杀够了在大是大非面前只愿跪着求生的卖国贼,明崇帝才放下屠刀,开始竭力怀柔,修养生息。   直到几年前老可汗死了以后,大晋朝停了岁贡。   为这事,后来边关还扯皮着小打小闹的打了几场,最后却到底没真的打起来。   但祸患就是在先帝末年的那场大败中埋下的。   即便到现在,明崇帝都不敢说这朝堂内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二心之臣,没有暗地里通敌之辈。   “陛下。”   脸上带着血的秦国公匆匆进了大帐,:“如今大军数度冲阵,情形凶险,还请陛下,还请陛下……暂且移驾。”   一听这话,帐内的其他几位公侯将军也纷纷跪地相求,请明崇帝移驾。   帐内唯独还有信老王爷还坐着,但他神情显然十分犹豫。   若是此刻明崇帝就从军中脱身而去……信老王爷断定,此战必败!   只是……和战胜战败较,却是明崇帝的安危更重要。   哪怕信老王爷再怎么痴心妄想,也不会说慕容烨现在就能比得上明崇帝。   即便现在的战事没危急到这份上,但没人敢赌。   毕竟若是明崇帝出事,顷刻间就是天   下大乱。   最后信老王爷也站起了身。   他对着明崇帝拱手相求,:“还请,还请陛下暂且移驾。”   明崇帝看向了信老王爷。   “信王爷,若朕现在弃军而离,此战如此?”   信老王爷沉默着。   明崇帝看着信老王爷。   他走近了一步,:“当年之事……即便朕将通敌叛国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心头之愤。”   明崇帝又走近了一步。   他目光锋利的看向信王爷。   “短短数年,信王爷可是叫这些贼人的诡计磨平了心气,浇灭了壮志?”   “更是两股战战,望风而逃?!”   明崇帝再度走近了一步,:“信王爷行军多年,可知主帅临阵弃逃何如?!”   信王叔直起了身,随后他又一揖到底,掷地有声——“主帅临阵脱逃,此战必败!”   “军心大乱,惨败而归。”   “三军溃逃,便是将涢水关拱手相让,吉利可汗可回头遣兵包围吕禄山,百人不行就千人,千人不行就万人直至绞杀消磨殆尽!”   “今后,草原贼寇北上可直取渭水,东进可取平昌,中原腹地近在咫尺,唾手可及!”   呼——   满帐如死寂,外头的战鼓隆隆声直震心头。   大晋朝和草原十八部,现如今一个是为着直捣黄龙,内外夹击大胜而归。   一个,是为着今后扼住喉咙要地能直达中原,进可攻,退可守,按着心意随时吃掉这块肥肉。   大胜与大败就在此一役。   大晋朝和草原十八部就钉在了这,谁也不能松气。   明崇帝伸手扶起了信王爷。   “此战,大晋退不得,王叔退不得,诸位公卿退不得,朕亦退不得。”   此刻帐内已经无人相劝明崇帝移驾了,各个都目光沉凝,神情肃然,杀气腾腾——   现在就皇帝都不退分毫,其他人还有什么退却的念头?   此战,唯死而已。   环视一圈的明崇帝慢慢的点点头,随后他朗声道:“来人,与朕着甲。”   “陛下!”   信王爷却是悚然一惊,张口欲拦。   今日之事明崇帝与他商议过,但明崇帝亲自出阵的事,却没给他说过啊!   “王叔。”   明崇帝轻轻的拍了怕信老王叔拦住他的手,:“朕的本事,还是当年您教的。”   “莫不是王叔夸赞朕天资聪颖的话,其实都是王叔诓骗朕的不成?”   不光是信老王爷,此刻的其他人都拼命的劝着明崇帝。   “陛下,陛下,战场上刀剑无眼……”   “陛下,还请陛下坐镇帐中,臣等一定奋勇杀敌。”   “陛下……”   如今这些人会因着战势凶险来劝皇帝立即移驾,难道外头的那些士兵心里就不会嘀咕皇帝会不会逃吗?   于公,士气可用,众志成城,此战才有赢得希望。   于私……明崇帝想回京了。   他想回家了。   他想见一见潘玉莲,见一见他的……孩子。   他想抱着她,他想亲一亲她,他真的真的想的都要疯了,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得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大晋朝压上了全部,草原十八部又何尝不是?   端看这口气谁先懈了。   他此刻动身,这场战注定就拖不了多久。   没人拦得住主意已定的明崇帝。   临出帐前,明崇帝留下了信王爷。   “王叔,若是……若是苍天薄幸,事有万一,这大晋朝往后就托付给王叔了。”   “陛下!”   信王叔眼睛有些红,他死死的抓着明崇帝的腕间,:“臣征战沙场一辈子,临了,临了,哪有做逃兵的道理?!”   “臣请战!”   “王叔。”   明崇帝轻轻的拍了拍信王爷,:“当年拜您为师不是戏言,师有所愿,弟子当服其劳。”   看信老王爷还要说什么,明崇帝神色郑重的道:“更何况,其他人,朕也不会放心,只有托付给您,朕才能无后患之忧。”   “……”   信老王爷站在大帐门口看着明崇帝离开的身影。   他的拳头攥了几次,松了紧,紧了松。   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的信老王爷,最后仰着头笑骂了一句,:“小***。”   “当年一堆子侄里老子一眼就相中了你……”   “老子的眼光果然还是最好的。”   ……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军营之门大开的时候,战鼓和疯了一般的震天响。   御马当前的卫国公亲自执旗,他迎风高喝,用力呼喝到神色甚至都有些扭曲。   边关阵前,风声,鼓声,马鸣声,旌旗烈烈声,呼喊声……所有的声音最后都凝结成了震人心魄的一个声音:“杀!!!”   …… 第114章 城嘿,你个傻子,不骗你骗谁?……   承庆宫   一贯都将谦恭有礼,温文尔雅做到近乎人前人后都一致的慕容烨,这会儿脸色却有些阴沉。   自打进了承庆宫后,宫里宫外的事,慕容烨从未有过一丝的懈怠。   于宫内更是竭尽所能的做到面面俱到,处处周全。   对着闻太后和薄皇后,慕容烨即便做不到晨昏定省那般程度,但请安问候的事却也不曾落下。   几日前慈宁宫忽然请了御医……   但时至今日,不仅没有传来庄妃小产的消息,太后娘娘的气色却也见好。   那会儿慕容烨还在慈宁宫里请安之际,骤然听到闻怜玥关在小佛堂内的消息——慕容烨更是敏锐的发现,太后娘娘探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慕容烨从来不敢小看宫里的这些女人——   那位闻太后……   事发突然,慕容烨都不知自己当时的神情是否有异。   闻怜玥这个痴笨的蠢货,到底有没有随意诬陷、攀咬于他?   此番太后娘娘是有心还是无意?   闻太后是不是其实已然知道了一切,却假意安抚于他佯装不知。   只等皇帝陛下回来就数罪并发?   是不是留着闻怜玥来日好‘栽赃’于他?   是不是……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即便慕容烨自认‘清白’,此刻心头也实在难安。   此刻的慕容烨也不再说什么此招虽险,胜算却大了。   他只确定了一件事——   闻怜玥失手,人还活着,更是个随时就会牵连他死无葬身之地的蠢货。   慕容烨眼神冷晦,喃喃轻语。   “果然是难堪大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性浅薄,蠢钝非常……”   宫中的事慕容烨还没理清楚,满于青就匆匆入殿禀报朝中的消息。   慕容烨强压烦躁,眉心微蹙。   “莫不是还未查出?”   这几日陷在‘兑子’阴谋陷阱里的人早就回过味来了。   但问题是即便明了,此事也成了阳谋——谁也不能或者是不敢先松气。   因为三位世子压根都不相信对方。   谁能保证你欲罢手言和,其他人不会联手起来,在背后狠狠捅你一刀?   甚至斗到现在,他们各个都觉着自己吃了亏,谁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吃个哑巴亏?   必定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要讨回来……   但这么僵持着‘兑子’下去,即便之后胜,那也是惨胜。   满于青跪地请罪。   “还请世子恕罪。”   “属下无能,如今确实暂且未能查出背后设下此等,此等奸诈阴毒之人,只是端王世子……”说到这,满于青从怀里掏出了早已备好的秘折呈了上去。   “属下等不敢妄自揣测,还请世子定夺。”   慕容烨接了过来。   论起军中的势力,信王府可比端王府强的太多了,更何况,如今慕容烨身居宫中,背负着‘监国’的名头。   他能做到的可就太多了。   而且有的事,一旦第二个人知道,那便不再是秘密。   看着提及的宁远侯……慕容烨的眸光微动,显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启兰宫的事。   “世子。”   另有侍卫匆匆捧着密信疾步而来,:“边关急报!”   匆匆看过后,慕容烨神色微惊,腾的起身了——战况焦灼,端王重伤。   说实话,就端王那般痴肥浑圆的身材,甚至是大走几步就喘气的模样,确实不适合上战场。   因而明崇帝没有将人一同带往战场,而是留在了算的上后方的襄松城。   不想却遭草原十八部人的绕后奔袭,襄松城是保住了,但端王却没保住,因着庞大又显眼的体型,叫人暗施冷箭,一箭射中。   “端王重伤,端王重伤……”   思虑着这个消息的慕容烨在殿内来回踱步,脸色很是有些阴晴不定。   腾的,慕容烨站住了脚步看向了满于青。   “庄妃害喜,时日已长?”   满于青略一思索,连连点头,:“世子,庄妃娘娘害喜足有两月。”   “两月……”   重复着这个时间的慕容烨摩挲着手里的扳指,意味深长的道:“当真是苍天庇佑。”   “说起来她是次次惊险,传召御医数度凶险,可到现在都还安稳着怀着龙胎……倒真真是福泽深厚。”   满于青脸色一惊,:“世子,您,您是说……”   慕容烨看向了西十六宫的方向,轻声道:“事到如今,便是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说的清。”   “但你瞧她,现在安稳的怀着身孕坐山观虎斗却是真的。”   想想慈宁宫那日惊鸿一面后的言笑晏晏。   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潘玉莲垂眸浅笑间何其温婉姝丽,叫人心头颤颤?   果然是美人一笑,价比千金,柔声细语,实在目眩神迷。   那点柔弱楚楚可怜,似有似无的亲近,伴随着她害喜身子实在不适的消息……愣是硬控着人心头侥幸了两个多月。   慕容烨摇着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色令智昏,果真是色令智昏。   若不是闻怜玥此番失手,骤然叫人惊觉……   慕容烨略有几分感慨的轻叹,:“倒也不愧是陛下一手调教出来的女人……”   这句话满于青没听清,准备再问的时候,却见慕容烨转身走了近来。   “去动一动端王府里的人。”   说罢,慕容烨又轻轻   吩咐了几声。   满于青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   坤宁宫   潘玉莲低头瞅着自己的肚子。   因着她瞧着瘦,肚子倒是越发的明显了。   看着,看着,潘玉莲免不了轻声叹着气。   听着潘玉莲叹气的声音,听梅连忙走了过来。   “娘娘,可是身子不爽利?”   潘玉莲摇了摇头。   “有统哥在呢,他能有什么事?”   “只是我害喜这么久……这时间确实有些太长了。”   潘玉莲的头有气无力的搭在案桌上,神色蔫蔫,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之前我实在难受,确实是斗不动了,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法子。”   “可不管我装的多么的煞有其事,看起来情况多么危急,可肚子却一直好好的……次数多了,说不得还变成‘狼来了’。”   潘玉莲掀起眼帘看向听梅,叹息不已。   “我借病避退都有这么多的事。”   “这我要是好了又站出去……来的事情岂不是更多?”   啧,难怪夺嫡的时候都往死里下狠手呢。   就连潘玉莲这种半只脚踏进去的人,现在都烦躁的想把外头的那些个乌龟王八蛋都给统统砍死,图个清净。   “啊啊啊啊啊!!!!”   脑壳疼的潘玉莲的头磕在了桌上。   她耷拉着眉眼,伸手拍着自己的肚子。   “我的目标是宠冠六宫,做个嚣张跋扈,洋洋得意,享尽荣华富贵的宠妃。”   “后宫才该是我的战场。”   “呵,如今托你的福,这又给我另外开辟了个新战场……”   看着开始‘发疯’的潘玉莲,听梅神色无奈的站在一旁,她没有开口劝慰,只是守着寝宫,不叫其他人打扰。   忽而却见长顺神色匆匆的跑进了内殿。   “娘娘,娘娘。”   听梅略微拦了拦,:“长顺,出了何事?”   “是,是边关战事传来,传来消息……”   长顺喘了口气,见潘玉莲闻声后脸色一肃直接站了起来,他连忙道:“娘娘勿忧,陛下安然无恙。”   “此番是端王,是端王中箭,身受重伤。”   “端王?”   这满京里,要论潘玉莲对哪个王爷印象最深刻?   那必定是端王爷无疑!   确实实在是刻骨铭心的那种。   潘玉莲现在还能清晰的记起端王爷的那个极其富有冲击力的身形样貌。   她忍不住疑惑的看向了长顺,:“端王爷中箭重伤……他,他也得亲自上场冲锋陷阵?”   长顺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端王爷镇守后方,因着贼寇意外偷袭才受的伤。”   潘玉莲的手还是攥的有些紧。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次是端王,谁知道下一个会受伤的是谁?   明崇帝……一贯都对神佛不敬,很是心口不一的潘玉莲现在都很想去将自己认真抄写的经文再烧一些。   “娘娘。”   到这会儿长顺神色有些凝重。   “汪公公特意遣奴才来报——朝中现如今关于端王受伤一事却是流言四起。”   自从潘玉莲借病避退后,便是汪岑都没有再来过坤宁宫,免得招眼又平白生出事端。   而汪公公跟在明崇帝身边这么多年,敏锐度也是一等一的,收到信后顿觉有异,立即让长顺来报。   潘玉莲越发的疑惑了,:“端王在边关受伤,朝中还能有什么流言?”   长顺的声音低了些,:“现在,现在外头都传,说,说端王爷当初同陛下争夺皇位,陛下一直心怀不满,否则,也不会明知端王爷如今却是身形不适,还一意带去了边关……”   “这些年,陛下只是碍于膝下无子,这才容忍一二。”   说到后来,长顺的脸色有些难看,:“因着娘娘您现在怀有龙胎,陛下这才故意,故意放任草原十八部的人去,去暗害端王。”   “至于其他几位世子,几位王爷都在边关……陛下如今有意立您腹中的皇子为储君。”   “荒谬!”   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从天而降的黑锅一下就给潘玉莲砸的火冒三丈。   “简直是无稽之谈!!!”   “陛下还需要借着这种方式除掉他们?!”   “只要陛下回京,只待本宫腹中的皇子来日出生,陛下要立嗣为储君,这般名正言顺的事,谁敢反对?”   “还需要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惹得人心惶惶?”   潘玉莲甩袖而起,愤然大怒,:“陛下御驾亲征,若是携大胜之势而归,声势鼎盛,还有谁敢跳出来寻死不成?”   听梅连忙扶着潘玉莲。   长顺则是紧张连连道:“娘娘息怒,娘娘您身子要紧,万不可动气先中了那些小人的奸计。”   潘玉莲神色凝重的在殿内来回走着——   她看的清不清楚没用。   甚至这道理,想必朝中的人能看清的不再少数,但问题是流言还是散开了。   现在,现在关键就在于端王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幕后之人忽然放出这个消息是想做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关端王受伤的种种,宫中的流言很是传了几日。   这天夜里,汪岑竟是趁着夜色亲自到春晖殿拜见潘玉莲。   “娘娘。”   匆匆见过礼的汪岑拱手而道,:“娘娘,启兰宫中顾昭仪受人指使,意图谋害于您,您可是有意再查……”   汪岑的话音潘玉莲只一瞬就听明白了。   她沉着脸摇了摇头。   “不是本宫,本宫早已同顾昭仪商议清楚,此事无意再查。”   既然不是庄妃娘娘……   汪岑脸色倏地严肃了起来,:“娘娘。”   “内尚监内有意重查此事,便是奴才都没能拦住。”   “端王爷出事……如今只怕,只怕再过几日,事关端王世子威胁指使顾昭仪,加害于您的事,都会公之于众。”   逮着端王世子一个人死命的嚯嚯是要干什么?   潘玉莲的脸色很是难看——   真相大白不好吗?   不好!   对现在的潘玉莲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就明崇帝为着皇嗣断然下狠手的态度……你这不是把端王世子往死路上逼吗?   “这些时日,本宫身子康复,原以为会多生事端,却不想……如今反倒桩桩件件都是冲着端王世子来的。”   一环套一环,简直就是把人一意往死路上逼,这要是他一下子狗急跳墙……想到这的潘玉莲骤然一惊,腾的抬头看向了汪岑。   四目相对,却见汪岑神色沉凝的朝着点了点头,:“娘娘,事发突然,偏偏又对着端王   世子步步紧逼……”   “现如今,怕就怕端王世子一念之间行差踏错,还请娘娘千万小心,保重自身,万万不可涉险。”   潘玉莲点点头,郑重应道:“本宫明白。”   说着话的潘玉莲紧紧的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那个锦囊——明崇帝给的那枚私印装在里面,她片刻都不曾离身。   待汪岑告退,潘玉莲凝神细思片刻,随后起身往主殿去。   防患于未然从来都宜早不宜迟。   此事,还得同薄皇后仔细商议一番。   ……   慈宁宫   身子将养恢复几分,已经不会时时都觉着晕眩的闻太后这会儿仍在念经,她转动着佛珠,闭目轻诵。   燕秋嬷嬷走近了殿内,:“太后娘娘。”   见闻太后的动作一顿,随后睁开了眼,郑嬷嬷连忙扶着闻太后起身。   闻太后朝着供奉的观音像拜了拜,随后才看向了燕秋嬷嬷,:“何事?”   “娘娘。”   燕秋嬷嬷衬着帕子拖出一个绣袋,只见上面满是泥土,肮脏不堪。   “这是从七姑娘居住的侧殿后面挖出来的,是端王世子妃写给七姑娘的信,里头还附着庄妃娘娘的生辰八字。”   闻太后微微蹙了蹙眉。   她看向燕秋嬷嬷手里的绣袋,:“端王世子妃?”   燕秋嬷嬷点着头,:“是,太后娘娘,信里面还有长云附子的毒性和用途……”   你就说这个事,冒出来的是不是太巧了?   甚至都有种简单凑巧到莫名其妙,像个拙劣的笑话一般。   看着眼前这个绣袋的闻太后都不由得心里头犯嘀咕。   许是见闻太后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郑嬷嬷轻声问询道:“太后娘娘?”   捧着绣袋的燕秋嬷嬷也很是干脆的提议道:“太后娘娘,如今既然找到了东西,七姑娘现在也在佛堂……不如就请端王世子妃问问?”   这证据虽然来的莫名其妙,看起来甚至是十分的拙劣,但宫里的事,保不齐就真有这么荒唐呢?   若是假的,自然无妨。   但若是真的,自然该好好的说道说道。   ……   端王府   如今整个王府上下气氛凝重,议事堂内烛火长明。   端王在这个时间点出事,确实是正正好的踩在了端王府的神经上。   甚至那些流言……说不信的肯定都是暂时没出事的。   就这么巧,皇帝出征就一定要带了几个王爷走   就这么巧其他人不出事,就镇守后方的端王遭了冷箭出了事?   “世子。”   周先生脸色有些沉重,:“自户部侍郎出事以来,咱们端王府许多人都牵涉其中……”   “信王世子连同诚王世子更是联手打压,一意构陷,府上,府上损失惨重。”   “若是在这么下去,只怕,只怕会先被生生拖死……”   周先生的话说完,彭浦旬接过了话,一贯都显得游刃有余的他,脸色都十分的凝重。   “世子,宫中传来消息,说内尚监内重查启兰宫之事……甚至连宫女青儿都被带走了。”   “是啊,世子。”   “信王世子……一意逢迎宫中,又惯来同中宫还有慈宁宫亲近,如今又与庄妃娘娘冰释前嫌。”   “陛下惯来对子嗣之事看重……”   干坏事的时候,既然都决定要干了,那自然没什么怕的。   可事没做好,露了行迹,心中自然懊恼。   更何况,明崇帝于此事行事太狠了——事有两面,从无例外。   镇住了绝大多数的人,即便是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也被震慑,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但对于一定会动手的人来说,只会加重杀心——反正错一点都会死,倒不如做绝,只要死干净了,谁能说是他做的?   针对身怀有孕的庄妃也是——   现如今端王府里后悔的不是动手,而是后悔事情没做绝,甚至有些恐惧于明崇帝回来后的清算。   屋内惶惶的气氛像一股冷飕飕的寒气渗入端王世子的心头。   满殿的人都急慌慌的看着端王世子,等着他拿一个主意。   这几日事接踵而来,实在叫人应接不暇。   甚至端王世子都来不及缓一口气仔细的想一想,那种头悬利刃的紧迫感就一寸寸的迫近,像是下一秒就会将他置之死地。   端王世子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彭浦旬。   却见以往都智计百出,神色镇定的彭浦旬这会儿眉宇愁苦,满是踌躇的看着他。   “世子!”   “边关急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彭浦旬已经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就冲向了报信的人。   同来人眼神交错了片刻,彭浦旬接过信,疾步上前就交给了端王世子。   他神色恍然,语气急促,:“世子,忽然送来了急报……可是王爷的身子有异?”   端王世子顾不得其他,连忙拆开了信查看了起来。   一目十行匆匆看过的端王世子猛然被惊得豁然起身。   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了信上的一处——   草原十八部大军压境,战况紧急,明崇帝移驾之时与突袭襄松城的鞑子撞上,双方交战之际,混乱中明崇帝下落不明。   “世子,世子,可是出了事?”   这会儿端王世子捧着信的手都在抖,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了彭浦旬。   彭浦旬连忙接了过来。   待匆匆看过,他却是大惊失色。   “这,这事,陛下,陛下若是……这消息必定是要第一时间封锁的,这消息现在却传了过来,世子……”   端王世子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惊惧?也不全是。   而是一种头皮发麻的晕眩感,他心跳失衡,手脚发凉间整个人都在发抖。   听着彭浦旬的质疑,端王世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父王送来的书信无疑。”   “更何况,父王就在襄松城,离得最近……”   此刻堂内的其他人在得知密信上的消息后,尽皆默然。   整个议事堂内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世子。”   彭浦旬脸色绯红。   他朝着端王世子拱手开口的声音都在抖。   “此事,此事……之后京中也会收到消息,如今,如今,请世子早做决断。”   劝?不劝?   做个什么决断?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端王世子身上。   偏偏有宫人登门,说是要请端王世子妃入宫。   这个时候忽然请世子妃入宫?   彭浦旬显然想到了什么。   他脸色一沉,一揖到底,:“还请世子早做决断!”   门外前来禀报的宫人迟迟不见端王世子的身影。   想着来前老公公暗示他好生敲打的吩咐。   马太监脸色不耐,尖声重复了一遍:“世子,奴才奉命请端王世子妃即刻入宫!”   “还请端王世子速速传召世子妃。”   “聒噪!”   破门而出的一道寒芒,直接刺在了马太监的心口。   马太监不敢置信的惨叫一声后登时毙命。   而拂袖大步踏出屋外的端王世子,脸色绯红,开口的声音有些哑——   “朝中奸佞当道,小人作祟,残害忠良,霍乱朝政,致使天降灾祸,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今日,诸位随本世子铲佞诛邪,匡扶朝纲!”   …… 第115章 首回宫,回宫,回宫   这世上都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边关距离京中何止万里之遥?   来往的消息通传的一点都不及时。   更何况早在端王中箭的翌日,边关战事凶险,局势更是一变再变。   “呜——”   漫天的昏黄风沙里,草原十八部中号角声再度响起。   这些时日,涢水关此险要关卡处已然几经厮杀。   大晋朝的天子御驾亲征,他亲临战场的消息不仅是鼓舞大晋朝士兵,便是草原十八部的人也各顶个的激动。   若是能斩杀或俘虏大晋朝的皇帝,不仅是眼前这座雄关,整个大晋朝还是由着他们任取任予?   皇帝就像是最顶级的诱饵,将所有人都死死拖在这处战场。   战鼓声轰鸣,呜呜的呼喝声四起,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的侵蚀了黄土。   这几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遇见冲阵的卫国公,牢牢护卫在明崇帝的身侧。   “陛下。”   胡乱一擦脸上沾着的血水,看着不远处舍身忘死,毫不顾惜性命往前冲的鞑子,卫国公请明崇帝暂且退阵,避入大营之中。   皇帝在场,不仅大晋朝己方的士气疯狂叠加‘buff’。   就是草原十八部的人也更加拼命,嗷嗷叫着也疯了一般的冲阵。   明崇帝堪称凭借一己之力将‘血肉磨盘’的威力推上了高峰。   “陛下……”   再度冲锋的号角吹散了卫国公呼喊的话。   却见草原十八部的后方忽然冒出了一股黑色的‘洪流’。   这些黑色的兵甲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两军相接,奔着就是短兵相接去的。   这般血腥的场面里,冲在最前面的人却哈哈大笑着,有如猛虎下山,直扑草原十八部的军阵。   冲阵的不是旁人,赫然是已经顺利偷家,又同长平侯接应的人马会和的吕禄山。   他率众冲入了草原十八部的大军中,若是从城墙上看去,宛若锋利的尖刀狠狠的劈入敌人的腹部。   吕禄山惯用兵器是方天画戟,两侧是月牙的弯刀,随着他的冲击,月牙弯的利刃只是一碰敌人,鲜血就喷涌而出。   战场上使戟的人不多,最常见的是长枪和砍刀。   但特质后分量更重的画戟却正合吕禄山的心意,左右横过,犹如臂使。   一方当关,万夫莫开,此话于吕禄山不是什么夸张之言。   他这种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   见血后,越发兴奋又更加凶残暴虐吕禄山冲锋之际,那些喷涌着鲜血的尸体就像割麦子一般成片倒在身后。   很快,吕禄山硬生生的蹚出了一条血路。   他的眼神牢牢的锁定着吉利可汗,露出了一个血腥狰狞的笑容。   “嘶——”   吕禄山的凶残简直是叫人不分敌我的叫人为之胆寒。   轻骑营的人都不需要吩咐,只是默契的跟着一起冲锋。   倒是长平侯被落在了后面。   想想他接应时所见的尸横遍野的惨状,长平侯定了定神,随后他脸上情不自禁的有了笑容——身旁有这样的悍勇之辈,实在是叫人倍感安稳。   想了想,长平侯没急着冲阵,而是让后面的士兵都挑高了枪上挂着的一串人头,齐齐高呼,:“王庭覆灭。”   随后长平侯才一挥手,高喝道:“随吕将军冲锋!”   隐隐约约的喊声传来的时候,坐镇墙头的信老王爷差人飞快的报信。   “陛下,陛下!”   “是吕将军,是吕将军回来了!”   明崇帝回头朝着城墙上看了一眼。   墙头坐镇的信老王爷大笑着点点头。   “擂鼓助威!”   “咚咚咚——!”   随着鼓声一道传开的还有吕禄山踏破王庭,大胜而归的消息。   前后夹击中,草原十八部的人注意力却不由自主的被越发接近的吕禄山吸引。   吉利可汗身边的右贤王喊着突厥语的挥舞着马鞭,冲周围的兵士呼喝着。   “冲上去,都冲上去围杀他!”   但哪怕是被誉为勇士的猛将都不是吕禄山的一合之敌,扑过去就是送死,这样的吕禄山还有谁能阻挡?   他步步上前,周围的人就不自觉的向后退却,等吕禄山再次发起冲锋的时候,合围的人隐约都有溃散的趋势。   “可汗,走吧。”   跟在吉利可汗身后的亲信看着冲过来的吕禄山,拼命的劝着吉利可汗,这样一个嗜杀又血腥的怪物,真的是人能抵挡的吗?   长生天在上,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存活在世上?   看着拼死护卫自己的副将被一跃而起的吕禄山劈成两半,便是吉利可汗再多不甘心中都免不了沾染上了恐惧。   王庭没了。   这些时日疯狂冲击了这么多次,涢水关数度危急却都勉强保住了。   大晋朝的天子也没能抓住……   鲜血溅在了身上,死亡的阴影似乎都随着刀锋笼罩在了头顶。   “走!”   看着一意要冲到近前的凶神,前后夹击聚集过来的大晋士兵,吉利可汗万分不甘的被拥护着往外冲去。   被留下断尾的都是吉利可汗精心挑选和培养的心腹爱将,昆夷部真正的勇士。   听着身后的惨嚎声,吉利可汗紧咬牙关回头望向吕禄山,那些熟悉的部族族人正死死的用身躯阻挡着吕禄山的前行,目眦欲裂的喝着:“王,快走!”   吉利可汗的眼眶都有些湿了。   但王庭,王庭覆灭,如今又遭逢前后夹击,更有如此凶蛮之将杀到近前……大势已去。   吉利可汗狠命的抽打着平时精心豢养的爱马,想着此番搭上所有的惨败,他紧咬的牙关都出了血。   眼看吉利可汗被掩护着就要逃了,吕禄山比他更急。   “敢挡者死!”   他红着眼暴喝一声,奋力追赶间左右劈砍间血肉翻飞,宛如血修罗再世。   “吕将军!”   “将军……穷寇莫追。”   连连高喝的长平侯却不敢离此刻已然杀红眼的吕禄山太近,生怕自己也被随手劈了。   “啊——!!!”   眼看着实在是鞭长莫及,吕禄山不甘心的大喝了一声,随后他拔起了地上的长枪朝着吉利可汗投掷了过去。   迅急如雷的长枪‘嗖’的穿透一人却还是去势不减。   眼见的吉利可汗身子晃动间险些坠马,随后就被溃逃的草原部落之人围拢了起来。   人影重重掩护,迅速奔逃……之后的情景,长平侯就看不清了。   之前吕禄山“辕门射戟”的辉煌事迹,长平侯也听过,但听过和亲眼目睹……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望着不远处尸山血海中,执戟而立遍染血迹,煞气冲天的吕禄山,长平侯都情不自禁的干咽了咽口水……幸好,幸好。   不待回过神的长平侯接近,吕禄山已经调转马头朝着明崇帝的方向去了。   御马而行,沿途的敌人随手就被吕禄山给砍翻了。   没人敢接近吕禄山的附近,因而城墙前的人隔着老远都看见了他的身影。   待隐约能看见明崇帝的身影时,吕禄山直接翻身下马。   他丢下了画戟,匆匆疾步前行,走近后一撩衣袍,对着明崇帝“嘭”的一声就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   侵染了一层又一层浓厚的血水顺着吕禄山的身上滑落,落在了他的身旁。   血煞冲天的吕禄山却拱手抱拳,仰头看向明崇帝。   “吕禄山未负陛下所托,尽灭王庭之寇。”   虽然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可吕禄山却还不是百战不殆的历练有成之将。   他凭着自己的本事拼出了一个机会。   明崇帝给了这个机会,甚至不惜亲身作饵于阵中厮杀。   所幸,他们君臣都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明崇帝亲手扶起了吕禄山。   “将军辛苦。”   落在后面赶过来的长平侯笑着连连高喝:“陛下,陛下威武,此战大捷!”   环顾着四方,尸山血海中是一张张疲惫又兴奋的笑脸。   明崇帝笑着点点头,:“此战,大捷!”   “大捷!”   “大捷!”   “……”   由近至远,层层声浪险些冲破云霄。   夜里,成坛的酒水摆满了军营,战事大捷,理当犒赏三军。   吕禄山踏破昆夷部王庭,擒杀王庭部落主一十七人,大祭司一人,连同后裔都被擒杀或是俘虏,吉利可汗重伤……焦灼了许久的战事显然有了结果。   晚宴上,同众将士连饮三杯的明崇帝离席而去,披星踏月中踏上了回京的路。   ……   。   端王府   眼下战事大捷的消息还远在千里之外。   已经收到明崇帝下落不明这则消息的端王世子压死了最后一丝犹豫,更是出手就见血。   看着端王世子竟是直接杀了宫中传令的太监,落在后面反应不及的彭浦旬眼皮一跳。   这些日子,连那位庄妃娘娘都事都放在了一旁,朝里朝外的种种——   不必多言,自然就是为了逼迫端王世子。   让他时时刻刻都像是被勒紧脖子,喘不过气来……以便情绪上头之时冲动行事。   但可现在就杀了宫里的人……是不管不顾间就想凭着王府里的这些人朝着宫中硬冲吗?   “世子。”   彭浦旬开口,却见端王世子有些发红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显然,宁愿放手一搏,也不远坐以待毙的端王世子,是真敢杀人的。   觑着端王世子的脸色,彭浦旬嘴里的话立即改了,:“此等无礼的阉狗死不足惜!”   “只是,如今宫中还有禁军守卫,世子若意欲整肃朝纲,只凭府上众人,恐力有不逮。”   “更何况……”   彭浦旬顿了顿,又道,:“世子,此事确需好生计议一番。”   “先生勿忧。”   端王世子脸上反倒有了些笑意。   “若欲进宫,自然不止府内这些护卫私兵。”   端王——当年的诸皇子之长。   他不仅在参与夺嫡之争后活了下来,还一直好好的享着亲王的尊位……说这样的人物没有半点的手腕谁信?   “兵书有云,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端王世子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皇城上。   “此番先生都没想到的事,其他人哪里能想到?”   “时不我待。”   “若待陛下遇难的消息传开,有了防备,反倒不好下手了。”   彭浦旬看着眼前这个想到就敢做的狠人端王世子。   这遭简直就是不分敌我的出乎意料。   但仔细想想,若宫中没有防备,若刚刚送来的信上面的消息也都是真的……说不得,说不得端王世子真的能成事呢。   只可惜……   彭浦旬心头轻叹了一口气。   他垂下眼,朝着端王世子拱了拱手,郑重道:“但凭世子吩咐。”   都到这份上,哪有退出的道理,王府内的其他人,自然也齐刷刷的拱手应诺。   时机稍纵即逝,端王世子半点也没耽搁。   他一边吩咐众人行事,一边命亲信带着书信和印信出府,又差人传了端王世子妃来,还有人飞快的取了马太监身上令牌拖了尸体下去开始假扮……   坤宁宫   薄皇后神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潘玉莲。   一贯对着潘玉莲的请求都予求予与的薄皇后,这次却没立即应下潘玉莲的话。   “玉莲。”   薄皇后语气都有些沉,:“你可知道,在宫中私自调动禁军,此事非同小可。”   “皇后娘娘。”   潘玉莲神色格外的认真。   “嫔妾知道此事绝不是儿戏,但嫔妾更没有胡闹。”   但看薄皇后的神情,眼下想只凭一个猜测就让薄皇后应允……只怕是不可能。   “娘娘,陛下离京后宫中就从未安稳过。”   潘玉莲垂下了眼,“……就譬如闻怜玥。”   “她不过一介白身,可她却凭着闻家人的身份,凭着区区的一纸婚约……就敢随意羞辱嫔妾。”   “她哪里的底气?”   “是闻家给的。”   “她的态度就是闻家的态度,甚至,甚至也是信王世子的态度。”   “闻家的人又逼迫齐老王妃自尽……”   “他们做出这般心狠手辣,猪狗不如的事来,就是为了鼓动群臣,挑唆太后,置嫔妾于死地。”   说着这些话的潘玉莲,抬起眼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现如今,宫里朝外视嫔妾母子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数不胜数……”   “启兰宫生祸,便是他们胁迫宫妃,谋害嫔妾,意欲嫁祸。”   “即便嫔妾害喜严重,借病避退,可他们却依旧不依不饶。”   “现在更是都敢对着太后娘娘下毒手。”   “那碗毒药嫔妾差点就亲手喂给了太后……”   潘玉莲的眼泪落了下来,语气发颤,:“娘娘,这几日嫔妾每晚都能梦见,梦见太后娘娘喝下了那碗药。”   “就在嫔妾的面前七,七窍流血。”   “嫔妾惊惧之下,身下见红,孩儿不保……”   泪流满面的潘玉莲上前一步。   她握着薄皇后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娘娘,嫔妾实在是害怕了。”   “嫔妾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就没能保住……”   “嫔妾曾经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当日死的为什么不是嫔妾?”   “为什么要让嫔妾醒过来?”   “娘娘……”   “嫔妾如今日日夜夜也在恐惧中,吃不下睡不着,就怕,就怕当日的事重演。”   泣涕涟涟,哽咽中整个人哭的发颤的潘玉莲,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薄皇后的手背上。   “娘娘,他,他现在也会动了。”   不知不觉间眼角落下泪的薄皇后手也有些抖。   半晌,她伸手取过了潘玉莲手里的印章。   “你且在宫里好生待着。”   “此番调动禁军之事,你毫不知情,却是本宫一意为之。”   “娘娘……”   薄皇后擦着潘玉莲脸上的泪。   在宫中,若是无故调军确是大忌。   前朝后宫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更何况,潘玉莲都已经足够惹人忌惮了。   若是再叫其他人知道,陛下甚至连能调动禁军的私印都在暗地里给了她……   “本宫是中宫皇后,是这大晋朝的国母。”   “如今便是调动禁军……那就调动禁军!”   薄皇后安抚的拍了拍潘玉莲,:“陛下不在京中,莫不是还能弹劾本宫至废后不成?!”   说罢,薄皇后嘱咐潘玉莲安稳的在主殿先待着,自己起身就去取了凤印往外殿而去。   ……   风卷云涌间天色有些昏沉,黑沉沉的天边像是压得低了些。   “呼——”起风了。   东贞门。   守在门口的禁军看着由远及近的马车和身后跟着的护卫。   很快,马车上就下来了几个人影。   按例,来人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端王世子身后跟着好几个护卫,而近前的端王世子妃脸色不佳,被左右搀扶着,身后也跟着一堆伺候的人。   ‘马太监’上前将手里的令牌展示了一番,:“奉太后娘娘口谕,请端王世子妃入宫。”   端王世子开口补充道:“世子妃身子不适,怕冲撞太后娘娘,用药耽搁了一会儿。”   早就收到这个吩咐的禁军点了点头,放了端王世子妃进去。   因着端王世子妃身子不适,走都走不稳当,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拦着。   倒是端王世子被拦住了,毕竟守卫们收到了口令是端王世子妃入宫。   被拦着的端王世子倒也没有旁的举动,只是望着端王世子妃的身影,轻声叹道:“世子妃身子不适,也不知太后娘娘此番……”   落在端王世子妃后面的宫人擦身而过之际,转身,毫不犹豫的下手——   “呲——!”   短刃没入颈内,狠狠一搅,被端王世子吸引注意力的禁军,声音都没能发出就被捂住了嘴送上马车。   很快,马车上就下来了几个穿着同样服饰的士兵,他们飞快的顶替了禁军的位置。   这些人再此假冒不了多久,可端王世子要的也就是这点时间而已。   来之前端王世子就打听清楚了——信王世子连同诚王世子就在承庆宫中。   正好,一同解决了这两个祸患。   端王世子妃领着人往慈宁宫去。   待控制闻太后,便可直接下令‘请’了坤宁宫里   人过去……想来皇后娘娘身子康健,倒是无恙。   就是可怜了那位庄妃娘娘,真真是体弱多病,又胎像不稳,不慎一尸两命,正应了红颜薄命。   ……   承庆宫   诚王世子笑着同信王世子推杯换盏。   诚王世子同端王世子,本就是因利而聚,如今因利而散,却是再寻常不过了。   更关键的是,同信王世子联手,诚王世子实在是尝到甜头。   “六弟,你,你确实比老大那个鳖孙大方。”   诚王世子笑着将手里的酒杯敬了过去。   “哥哥敬你。”   慕容烨端起酒盏之际,却见满于青匆匆进了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起了什么——   端王世子入宫了,一切顺利。   能不顺利吗?   此番入宫的路线,那都是慕容烨费心费神数日为他仔细准备过的,那是生怕有一点差池,叫端王世子耽误了进宫‘勤王’的事。   当着诚王世子的面,仿佛骤然惊住的慕容烨失手打翻了酒盏。   原本还乐乐呵呵的诚王世子一惊。   他下意识的追问道:“六弟……出了,出了什么事?”   不待慕容烨回话,殿外已经传来了动静。   “世子,世子!”   门口的侍从面有惊色,神色匆匆进殿。   “端王世子带着人在外强闯入宫!”   诚王世子看了看手里的酒,又看了看面前报信的人,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酒吃的糊涂了——端王世子闯宫?   直到执剑入殿的端王世子领着人冲入殿中,诚王世子的酒一下就醒了。   他摔了酒杯,‘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更是指着端王世子骂道:“慕容昶,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这般执剑行凶,率众强闯宫中,你是要造反不成?!”   “造反?!”   闻言端王世子却是神色冷冷的提剑指着诚王世子,:“你这蛇鼠两端,背信弃义的小人安敢污蔑于我?!”   神色愤慨,义愤填膺的端王世子朝着殿中走近,于殿内高喝——   “陛下心系大晋,惠泽万民,此番又为天下不惜亲身赴险,御驾亲征……”   “可你们!”   说到这,痛心疾首的端王世子面色大怒。   他抖着手,执剑指着诚王世子和慕容烨。   “你们这等卖国求荣,通敌敌寇的叛国之徒作祟,致使,致使陛下不幸遇难……”   惊愣当场的诚王世子,此刻已经听不清端王世子之后说的话了。   陛下不幸遇难,陛下不幸遇难……   这句话宛若利刃,反复在诚王世子脑中搅动。   他竟是恍恍惚惚,哆哆嗦嗦之际朝着端王世子走了几步。   “你,你说陛下,陛下不幸,不幸……”   看端王世子竟然再度承认,诚王世子全身发颤连退几步,左右四顾间抄起桌上的酒壶就砸了过去。   “你放屁!”   红着眼的诚王世子跳着脚,咆哮的骂道:“你这包藏祸心的叛贼!”   “你这,你这乱臣贼子,安敢在此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端王世子一剑劈开了酒壶,他指着诚王世子,义正辞严间哀恸不已。   “就是似你这等奸佞之辈私通外贼,才致使陛下遭此横祸,你还在这惺惺作态?!”   “来呀,左右随我将此通敌卖国之贼拿下!”   诚王世子劈手夺过护卫手中的剑。   他眼眸赤红,面目狰狞的用剑尖指着端王世子,:“你这心怀不轨,犯上作乱,满口胡言的乱臣贼子!”   “安敢在此妖言惑众,霍乱人心?”   “左右与我擒下此獠!”   看着一个嚷着‘通敌叛国’,一个嚷着‘乱臣贼子’打起来的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   慕容烨神色愤愤,假意上前襄助诚王世子之际,侧头看了看满于青——承庆宫无忧,务求端王世子妃行事顺利。   满于青点点头,悄悄的往后退了退。   在满殿刀光剑影的厮杀声里,他倏的转入屏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 第116章 发(一更)热血真莽夫从不怕阴谋诡计……   坤宁宫   潘玉莲正飞快的刷着系统里的商城,但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现在需要购买的道具。   “娘娘。”听梅捧着一盏热汤送到了潘玉莲跟前,:“您先喝些汤润润嗓子。”   随着盅盖掀开,一股清甜的气味混着热气弥漫开来。   但潘玉莲摆摆手,显然无心品尝。   “对了,皇后娘娘回来了吗?”   听梅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出宫后暂时还未回来。”   大晋朝的皇城共有三层,分为宫城、内城和阙城。   皇帝和妃嫔们在宫城内居住,各府衙都在内城,禁军扎住在阙城,薄皇后此番却是亲自去了。   潘玉莲来回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她望着听梅,喃喃的道:“听梅,我身子康复的消息都传出来有好几日了,偏偏针对我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对着端王世子穷追猛打,步步紧逼……”   潘玉莲不是什么受虐狂,再有她肚子大起来的时候确实费神,自是巴不得自己能舒舒服服的躺平。   但在这宫里,今日你敢自欺欺人的糊弄自己,来日你就可以彻底躺平了,还是与世长辞,一觉不醒的那种。   而且因着入宫后的种种遭遇,潘玉莲甚至可以说患有一定程度的‘被害妄想症’——总觉着背后有人盯着她,还要害她。   看着神情不安的潘玉莲,听梅立即放下了手里的汤。   她慢慢蹲下身,轻轻的握住潘玉莲来回掐着自己的手,轻声宽慰着她。   “娘娘,虽说陛下离京不在宫中,但这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   “您怀着身子,宫里自是处处周全,着意护着您和腹中皇子。”   “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您如今到底身处这坤宁宫中……莫不是还能有什么人能直接闯入这宫中,随意冲撞加害您不成?”   理是这么个理。   但潘玉莲心里总觉得飘忽忽的,就像还未落地的第二只靴子。   顺着听梅的话,竭力停止内耗的潘玉莲也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她闭着眼安慰自己——   若是她现在还在长信宫,说不得其他人还有闯宫可能,但这是坤宁宫,强行闯中宫不亚于意图谋反了。   “你说对,我不必过于忧心。”   “等调了禁军来,直接守住坤宁宫,把这儿守的和铁桶似的……”   “我就在这宫里,一步都不出去。”   “我就不信,还能有谁神不知鬼不觉的害的了我。”   听梅蹲在一侧连连点着头。   “娘娘说的在理。”   潘玉莲蹙着的眉慢慢的松开了。   听梅重新捧过桌上的四物汤,潘玉莲伸手接过,用勺子轻轻的搅了搅,不想递到唇边才喝了一口,贵喜就匆匆进了殿。   “娘娘,慈宁宫遣了人来,说是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和您立即往慈宁宫去。”   “太后娘娘传召?”   潘玉莲放下了汤碗,听梅连忙帮她穿着绣鞋。   “可有说是为着什么事?”   贵喜摇了摇头,显然外头来的宫人并没有详说。   潘玉莲暗暗思忖——莫不是太后娘娘忽然又身子不适?   还是之前吃的那些毒药还有什么后遗症?   或是太后娘娘在坤宁宫都有盯梢的眼线,知道薄皇后往哪里去了,才召她过问一二?   潘玉莲想东想西的功夫,听梅和杜鹃帮她整理衣衫。   穿戴齐整,看起来很是体面的潘玉莲往殿外去,:“皇后娘娘如今暂且不在宫中,且随着本宫先往慈宁宫去。”   “是。”   潘玉莲一动,整个坤宁宫都动了起来。   现如今她便是在宫里走动,没有别的,就是身边跟着的人多。   潘玉莲是一点都不嫌麻烦,她也不怕旁的人背地里嘀嘀咕咕说她派头大,或是有多么   的嚣张跋扈。   反正这宫里的好名声,潘玉莲那是压根就没想沾过边。   潘玉莲乘着撵轿,前拥后呼间很快就到了慈宁宫。   “娘娘当心。”   听梅扶着潘玉莲下了撵轿进了慈宁宫。   刚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宫人还与寻常无异。   待走到了殿门口,宫人进去通报后,出来迎接潘玉莲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她熟悉的嬷嬷。   而是一个约莫有三十多岁,模样有些陌生的刘姑姑。   这会儿刘姑姑正恭敬的请着潘玉莲入殿。   但潘玉莲却没有立即迈步进殿。   她微微侧头看了听梅一瞬,随即又笑着看向了刘姑姑。   潘玉莲眨了眨眼说道:“太后娘娘才说要替本宫亲自掌眼,预备着要给本宫肚子的皇儿挑几个随侍伺候的宫人……”   绷着心神的刘姑姑听着潘玉莲忽然开口有些意外。   稍一愣神间,手上就被听梅塞了个荷包。   刘姑姑又听潘玉莲轻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本宫身上实在不爽利,这事才耽搁了些,今日一听太后娘娘传召,这才紧挑慢选的赶紧选出了几个。”   “姑姑,实在不是本宫不尽心,却是因着害喜的厉害,身子才好了些……还请姑姑一会儿帮本宫美言几句。”   闻太后数十年如一日的为着皇嗣,疯狂折腾的事谁不知道?   说她如今将事关皇嗣的事放在心上,事事挂心,桩桩件件都要操心,倒没人觉着有半分的夸张。   见潘玉莲这般自然说的煞有其事,万般笃定的模样,刘姑姑含糊的应了一声。   不想她刚应了一声,就见潘玉莲含着笑对着她道谢,:“多谢姑姑。”   起初,看着潘玉莲身边跟着的为数不多的这几个宫人,刘姑姑还没太在意。   直到从外头又陆陆续续的走进来了好几个宫人。   一个,两个,三个……看着站满了小半个院子的人,刘姑姑笑不出来了。   看着这些人,潘玉莲还叹着气,:“不光是宫女得选八个,太监还要选八个,还要两个嬷嬷,还有奶娘……”   “依着本宫的意思,才生出来的孩子,能用的上多少的人?”   不光潘玉莲发愁,看着这么多的宫人,同样发愁的刘姑姑有意要拦,:“庄妃娘娘,这么多的人……”   “姑姑也觉着多?”   潘玉莲一拍手,:“本宫也觉着呢就这还没挑完,若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瞧不上眼,且还有的折腾呢。”   说着潘玉莲看着刘姑姑,:“姑姑且千万记得,一会儿要帮本宫好生美言几句。”   论起‘戏精’,这宫里的人谁能比的上潘玉莲的本事?   更何况,一下就有这么多的宫人进来……   宫里面谁好端端的到慈宁宫来会带这么多的人?   这显然就不是临时起意。   更何况她前头还应了这事……左右为难的刘姑姑心头懊恼不已——早知道刚刚就一口回绝了,现在若是拒绝,只怕这位庄妃娘娘想不起疑心都难。   刘姑姑犹豫的功夫,就见潘玉莲说着说着,竟然还想多传召几个宫人来彰显自己的‘用心’……   刘姑姑心头登时一惊,连忙说还是要入殿禀报。   潘玉莲点头应允了。   笑意盈盈看着刘姑姑进殿,潘玉莲眸光有些阴沉——狗屁的挑选宫人伺候。   这么明显的陷阱,她本该说什么都不会踏入的。   只是……   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的白玉镯,潘玉莲心头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   时也,命也。   闻太后……潘玉莲只能说自己会尽力而为。   若是不允她带了这些内尚监的人入殿……她今日说什么也不会踏进这殿内半步。   紧紧护在潘玉莲身侧的长木,抬眼看着刘姑姑的身影,垂下眼,按捺住了杀意。   眼下守在坤宁宫和外出护卫潘玉莲的人,全部都是跟着汪岑给明崇帝做事多年的心腹。   汪公公显然也是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多招人恨的,因而如今收紧全部人手,蛰伏间减少了所有的活动。   注意力更是全心全意的放在了潘玉莲的身上——庄妃娘娘已经小产过一次了,若是再有一次……   如今保得娘娘安康,大功一件,按着陛下的性子必定是重重有赏。   若是还护卫不利,不必再多狡辩,且自刎谢罪吧。   长木靠近了潘玉莲,轻声道:“娘娘……”   潘玉莲微微的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还在殿内,暂不可轻举妄动,若是能找到太后娘娘……这些人生死勿论。”   都敢在慈宁宫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凶了,潘玉莲敢发誓,宫内一定,一定,一定发生了大事。   这会儿也甭关心什么主谋了,且先都弄死最为安稳。   “奴才明白。”   长木垂下眼,安静的躬身静候。   ……   承庆宫   厮杀声里溅了血的窗棂,落下劈砍印记的漆红朱柱,被掀翻的案桌,被踩踏的紫檀木摆件……却是满室的狼藉。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成王败寇确实不必再留手,却不想端王世子带来的人,几番冲击都拿不下慕容烨和信王世子。   而即便是拼杀,端王世子和信王世子之间的相互唾弃和谩骂,一直就没有停过。   两个人红着眼对着彼此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是吸引注意力。   慕容烨存在感实在不强,而此番看似惊险的境地里,他的注意力甚至都没有放在眼前,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端王世子一定成不了事。   甚至端王世子带人冲入宫内行凶的消息,慕容烨都早早的准备好尽力帮他遮掩了,如今满于青亲自去盯着——   只要等到慈宁宫遣人去了坤宁宫……端王世子蓄意谋反,率众入宫,谋逆作乱的消息马上就传开。   只是,一尸两命……想到这的慕容烨甚至微微恍神了一下。   潘玉莲,潘玉莲,潘玉莲……慕容烨在心有喃喃的念着。   这世上美貌的女人多的是。   即便如今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可慕容烨贵为皇室宗亲,甚至有望大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若潘玉莲还似当初,只是潘府的一个小小庶女,当作赔礼随手接了,慕容烨也不会这么惦记。   可潘玉莲入宫了,她不仅生的那般靡丽妖颓,光彩夺目,甚至是明崇帝的宠妃……皇帝那般宠爱骄纵于她,几乎日日都传召她侍奉御前。   没人敢在那位陛下面前造次。   慕容烨每每也小心恭顺的应对,不敢有一丝的不敬。   可慕容烨见过明崇的看着潘玉莲时的神情……   那一刻慕容烨脑中宛若疯魔般的生出一个念头——就那一刻,他疯了一般的想试一试潘玉莲……到时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端严若神,俯瞰众生的陛下会变成是什么模样?   信老王爷曾经警告过慕容烨,皇帝的东西,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觊觎的心思。   慕容烨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他死死的记着信老王爷的警告,但警告记得越紧,提醒自己一次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记起一次?   记起自己曾经的屈辱不甘,记起自己的……求而不得。   ‘嗖——!’   “嘭!’   窗外忽然响起了烟花信号,慕容烨登时心头一颤,随即轻轻的闭了闭眼,世事难全,遗憾常有。   ……   端王世子率兵入宫,反了!!!   这个惊天巨雷‘腾’的炸开,人心惶惶间,整个宫里霎时就乱作一团。   更要命的是伴随着端王世子谋逆,还有一个消息传出——   边关告急,明崇帝移驾时遭逢草原十八部的人埋伏袭击,如今下落不明,若不是被俘,就是,就是不幸驾崩……   先帝晚年间祁南关大败的事,显然还是众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甚至这场战事不顺到明崇帝御驾亲征……你别说,这传言甚至真叫人忐忑不安的信了几分。   眼见瞒不住了,听着端王世子妃已经得手的消息,端王世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叫五城司的人进宫捉拿‘通敌卖国的贼子’。   眼下几个世子都在宫里,猝不及防间的朝臣们六神无主,最后还是推出了豫王叔先入宫止戈。   豫王叔一面令人急令禁军,一面领着亲兵连同大臣们赶赴承庆宫。   而宫里,慈宁宫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坤宁宫也是。   长丽宫   “噌——!”   看着听闻宫中大乱后,毫不犹豫就去了外殿,冷着脸抽出了墙上挂着的宝剑,一脸杀气腾腾的宣妃。   又惊又慌,脸色煞白的云樱连忙上前拦住了人,:“娘娘,娘娘,万不可冲动!”   宣妃推开了云樱,脸色沉沉的道:“皇后娘娘若是安稳,必定不会坐视宫中生乱,可如今迟迟未有音信,必是出了什么意外。”   “来人,与本宫去往坤宁宫!”   “娘娘,娘娘……还请娘娘三思啊!”   云樱跪在身前苦苦相求——若是当真谋逆大乱,坤宁宫里头还有个庄妃呢,那些人必定不愿留下她腹中的皇子。   “云樱,还在潜邸的时候,本宫就深受皇后娘娘恩惠,这些年陛下也于府上一意施恩……祖母病重,又连遣御医救治赠药。”   宣妃握着剑,神色坚定:“如今要本宫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娘娘遇险却袖手旁观,本宫做不到。”   “本宫去后,你同莫婕妤守好长丽宫,必要时禁闭宫门,不可外出走动。”   见宣妃头也不回的出殿,云樱一抹眼泪,爬起身就冲去殿内掀开绣棚,抓起剪刀,朝着宣妃就追了出去——娘娘去哪,她去哪。   直接冲去坤宁宫的‘莽夫’目前只有宣妃一个。   各宫里的主位娘娘暂且强撑着镇定,召集所有的宫妃于主殿候着,随即不停的派人去坤宁宫。   …… 第117章 感(二更)明崇帝:听说朕驾崩了??……   慈宁宫   刘姑姑神色匆匆的进了殿,随后对着端王世子妃将潘玉莲的事,一五一十的飞快说了个干净。   这……听着刘姑姑的话,端王世子妃忍不住朝着榻上看了一眼。   昏迷着的闻太后这会儿倚在榻上,床幔垂下一半遮着,乍一看同寻常无异。   因着端王世子准备在除掉宫中所有的竞争者后,挟‘病重’的太后以正名分,因而没有直接对闻太后下毒手。   而端王世子妃针对潘玉俩的计划也很干脆果决,只要瞒过潘玉莲进来的第一眼,在她行礼的时候突然发难就够了。   谁曾想潘玉莲忽然来这一出?   端王世子妃身旁假扮嬷嬷的心腹看着刘姑姑又问了几句。   想着潘玉莲一来什么都没打听试探,更是无比丝滑自然的表现,刘姑姑忍不住道:“此事只怕确实是太后娘娘之前吩咐过。”   “此番庄妃娘娘却是十分的挂心……还生怕太后娘娘怪罪。”   此刻潘玉莲就在殿外候着,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略一犹豫,最后还是端王世子妃拍板。   “那些宫人即便跟着庄妃进到外殿,不得传召也进不得内殿,立即请庄妃娘娘进来。”   说着端王世子妃看向了身侧的心腹,:“到时速速动手,切不可节外生枝。”   “是,奴婢们明白,还请世子妃放心。”   很快,潘玉莲就被请进了殿内,乌泱泱的一群人在殿门口候着等候传召。   刚进去,潘玉莲就出乎意料的看见了端王世子妃。   只一瞬,潘玉莲就定了性——原来不是内贼,而是外鬼啊。   宁枉勿纵,即便错了,赔礼也比赔命强!   窗幔半遮,隐约能瞧见闻太后的模样,只不过身旁伺候着的是两个陌生的嬷嬷。   端王世子妃在潘玉莲进殿时,已经笑着起身了。   潘玉莲脸上有些意外,却还是下意识的朝着端王世子笑着颔首,又先上前朝着闻太后见礼,:“嫔妾参……”   这回潘玉莲行礼的位置距离平时远了些,不过在场的人显然也无心注意这点细枝末节。   两个假嬷嬷对视了一眼,正要朝着潘玉莲扑过去的时候。   却见潘玉莲话都没说完,忽就神情痛苦的捂着肚子,直接跪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叫在场的其他三人一愣住。   “娘娘!”   “嘭——”   听梅尖声惊叫间朝着潘玉莲冲过去的时候,殿门就被毫不犹豫的撞开了。   内尚监的宫人冲进来之际,长木直奔端王世子妃而去,贵喜和长顺一左一右扑住了两个嬷嬷。   “保护太后娘娘!”   “保护庄妃娘娘!”   内尚监的宫人们目标明确,动作利索,更是拼命的表现自己。   双拳难敌十八掌,两个嬷嬷和端王世子妃很快就被绑了起来。   殿内动手的时候,殿外也没闲着——慈宁宫关闭宫门,相互指认眼生的宫人都给抓了起来。   “庄妃!”   潘玉莲暂且没理会背后挣扎尖叫的端王世子妃,而是在层层护拥间,看向了试探着太后娘娘鼻尖的长木。   看长木收回手,潘玉莲颇有些紧张的问道:“太后娘娘怎么样?”   长木点点头,:“太后娘娘呼吸平稳,暂且无碍,只是还得尽快请了御医来详细诊断。”   闻言潘玉莲确实松了口气,随后连忙点了两个宫人火速去请太医来。   知道闻太后的命还在,潘玉莲这才有心情搭理端王世子妃。   被扶着坐下后,潘玉莲看向了不远处双手反缚,挣扎的十分狼狈,被压着跪在地上的端王世子妃。   “卓霜珞,你也是聪明人。”   “如今人赃俱获,那些花言巧语都不必多言,你做出这种丧心病狂,胆大包天的事,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端王世子妃目光阴冷,咬牙切齿的看着高居上座的潘玉莲。   有心算无心,明明就连闻太后在毫无防备之下都栽了,偏偏在潘玉莲这失手了?!   想想这位庄妃娘娘的风评——心性浅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肤浅张狂……   呸!!!   “庄妃娘娘当真是好手段,好心计,将这宫里的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潘玉莲摆摆手,:“那些恭维本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内心毫无波澜的潘玉莲直接摆出恶毒反派的嘴脸,出言威胁恐吓端王世子妃。   “奉劝你趁着本宫如今还有几分耐性的时候,如实交代,还能少受些苦头。”   “特殊时行特殊事。”   “提刑司的手段,想必端王世子妃也不想全套试一试。”   内尚监的手段真真是妖魔化至小儿夜啼的程度。   旁的人若是听闻这些‘活阎王’,心里难免会打个突。   却不想端王世子妃冲着潘玉莲冷然嗤笑了一声。   “娘娘当真是好心性。”   “只是,我也奉劝庄妃娘娘您别得意的太早……”   “娘娘只怕还不知道吧——”   端王世子妃一字一句的道:“如今陛下在边关遭奸佞所害。”   “王府上下决意彻查此事,世子已率众入宫擒杀那些通敌卖国之辈……”   陛下,陛下,在边关遭奸佞所害?   这几个反复的在潘玉莲耳边回荡……为什么端王世子妃今日敢做出这样的事?   顷刻间,就有了答案。   潘玉莲目光愣愣的看着神色阴狠中夹杂着得意的端王世子妃。   她是真的底气十足……   曾经自己就无数次仗势欺人的潘玉莲看的真真切切——   真有倚仗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头晕目眩的耳   鸣中潘玉莲的心像是‘腾’的空了一瞬。   【“玉莲。”】   【“等朕回来。”】   【“若苍天薄幸,朕愿你依旧风风光光的活在世上,也允你同赴碧落黄泉。”】   “啪嗒——”什么东西砸在了手上。   好像还有些烫。   潘玉莲低头一看,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哦,原来是我的……就说不要提前插旗么。   “娘娘。”   周围的宫人慌慌张张的围拢了上来。   端王世子妃却笑了起来。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潘玉莲的肚子,:“想来,世子眼下已经拿下了那些奸贼。”   “若是庄妃娘娘您悲痛欲绝间,失了烦恼祸患,安心静养,必定还能留的一命竟享荣华富贵……”   “听梅,她好吵啊……”   潘玉莲握着听梅的手,喃喃的道:“陛下说过,要我等他回来的。”   “他还要带我去江南道,还要同我去猎场骑马,还要同我同观落日……”   “他说过一言九鼎。”   “绝不反悔。”   “……”   “我们现在回宫,回长信……”   肚子抽痛了起来。   【“娘娘,娘娘您现在怀有身孕,还请娘娘如今万勿激动,尽力平复心绪……”】   耳边响起了系统的紧急提醒,流着泪的潘玉莲慢慢的闭上了眼。   她知道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活着。   她会好好的活着。   荣华富贵的活着。   “回坤宁宫。”   潘玉莲睁开了眼,她一把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带上所有的人,我们立即回坤宁宫。”   ……   归心似箭,甚至在战事刚刚结束就丢下大部队,轻装简行的明崇帝,沿途未歇,昼夜不停的赶回京中。   而为了防止“有心人”窥探帝踪,不管是边关大捷,还是明崇帝简行回京的消息,都暂时没有从边关传回京中。   天色稍晚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明崇帝就赶到了东城门,却不想此地竟是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一贯至戌时才关闭的城门这会儿已经关了一半,隐约可见城内一队队披甲执戟的士兵匆匆而过,而百姓们逃也似的从城门挤出奔逃。   见势不对,齐岷连忙先上前打听——   “老丈,敢问京中出了何事?”   随后齐岷就听到了离谱至极,叫人目瞪口呆的回答。   “天塌了,天塌了啊。”   “咱们陛下在边关遇伏,已经,已经驾崩了。”   “那些大人们在宫中都打起来了,现在街上跑的也全都是兵。”   “也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   “……”   不远处听的一清二楚‘驾崩’的明崇帝:……   …… 第118章 谢诈尸了!传言里驾崩的陛下活着回来……   启兰宫   “娘娘,娘娘……”   已然打听清楚的锦云,神色惊惶的匆匆入殿,:“端王世子打着剿灭通敌卖国之辈的旗号率兵入宫,现如今,现如今已经杀到承庆宫了!”   顾昭仪手里的杯盏瞬间落地。   她脸色大变,惊愕之间嘴里喃喃直道:“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   要说端王世子逼宫,宫里面谁最慌?   非顾昭仪莫属!   她之前就被端王世子胁迫谋害身怀有孕的庄妃,权衡之后,顾昭仪选择了借病躲祸。   但此举终究是得罪了端王世子。   不过是一个打着二次利用的主意,一个是被拿捏住了把柄不敢声张,两者权且遮着一层薄薄的面皮,没有彻底撕破罢了。   顾昭仪在寝食难安中,等着见招拆招。   却不想她没等来端王世子的下一个吩咐。   只等到了端王世子直接掀翻桌子的消息。   端王世子若是事败……   自然绝对不会有帮宁远侯府瞒着的半分好心,必定是能拖一个是一个。   若是事成……之前推诿搪塞,不识抬举的顾昭仪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更要命的是,这事顾昭仪还全盘告诉了潘玉莲。   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潘玉莲会不会反手就“出卖”了她,予以投诚?   “昭仪娘娘。”   顾昭仪左右难安,绞尽脑汁,仓皇思忖之际,忽听得殿内传来动静。   抬头一看,却惊见是前几日就被带去了内尚监的青儿。   这会儿她的身后甚至还跟着几个太监。   顾昭仪心头腾的一沉。   锦云也满是惊讶的看着青儿,她结结巴巴的道:“青,青儿,你不是在……”   “锦云姐姐是想说,奴婢这会子不是应该在内尚监受尽折磨吗?”   青儿轻轻笑着目光转向了顾昭仪,施施然冲她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不瞒娘娘,托娘娘的福,奴婢在内尚监好生消受了一番。”   “不过世子仁德,救奴婢脱离苦海。”   青儿前几日就因着宫中重查旧事之际,被嗅到风声的汪岑抢先带去了内尚监。   对于青儿这个吃里扒外的奸细,顾昭仪是恨之入骨,哪里有半分搭救或是护着她的心思?   若不是青儿还得留着命,好在日后指认端王世子胁迫之事,顾昭仪恨不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青儿是得活着,但顾昭仪却也悄悄的递了话——不能让她舒舒服服安稳待着。   这几日,青儿在内尚监那帮阉狗手里吃足苦头。   看着顾昭仪时,她满心扭曲的恨意喷涌。   但想到端王世子的吩咐,青儿又强行恨意冷静了下来。   “娘娘,端王世子开恩,应允娘娘若能弃暗投明,拨乱反正,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说着,青儿朝着顾昭仪走了一步。   她满是快意的看着顾昭仪,轻声道:“陛下于边关蒙难,却是诸将护卫不利,实在罪该万死!”   “更何况,娘娘也不愿宁远侯府被当众指出,是那个通敌卖国,里头外和,内外勾连的卖国贼吧?”   看着仗势无理的青儿,锦云愤而上前,却被顾昭仪止住了。   顾昭仪看了看青儿,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太监。   最后她沉声问道:“事到如今……世子希望本宫怎么做?”   青儿拍了拍手,笑道:“娘娘果真是个聪明人。”   “还请娘娘往坤宁宫一行,以防万一,免除后顾之忧。”   既然都亲身上阵,放手一搏了,端王世子必定要动用全部的力量。   顾昭仪还想偏安一隅,干干净净的作壁上观?   想的美!   更何况,端王世子还记恨顾昭仪前次假意欺瞒,推诿搪塞的事。   此番顾昭仪被拖下水是必然的。   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管事成与不成,顾昭仪都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默了片刻,顾昭仪点点头,:“好,本宫现在就是坤宁宫。”   青儿闻言想跟着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顾昭仪蹙着眉看着青儿,:“你因罪前几日被带去了内尚监。”   “眼下,你若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跟着本宫同去,岂不是直接露馅?”   “你现在这启兰宫待着,本宫……”   顾昭仪看着青儿身后的宫人,:“本宫带他们去便是。”   青儿想了想,最后还是退开了。   看着顾昭仪出殿的身影,青儿她垂眸对着顾昭仪行了一礼,:“奴婢恭送昭仪娘娘,还望娘娘马到功成。”   顾昭仪脚步微顿,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出了殿。   ……   坤宁宫   匆匆回宫的薄皇后万万没想到——   她不过是出宫前往阙城前去调兵,略一耽误的功夫,回来后‘家’就被偷了。   听闻明崇帝中伏遇难的消息,薄皇后却有一瞬五雷轰顶之感,竟是两腿一软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看着身前已然哭的眼睛发红的潘玉莲,持剑而护的宣妃,还有面色苍白的顾昭仪,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闻太后……薄皇后硬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端王世子狼子野心,包藏祸心。”   “此番他胆敢公然行此谋逆之事,实为乱臣贼子,确无半分人君之相……”   “若是这天下落下他的手中,岂能安稳?”   旁的不说,若是端王世子事成,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必定第一个夭折。   而薄皇后,她压根就没有龟缩坤宁宫中,苟安一隅等着结果的想法。   训练有素,堪称精锐的六百禁军,在这个时候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端王世子如此行径……薄皇后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顺顺利利,心想事成的。   片刻功夫就拿定主意的薄皇后,沉声嘱咐道:“宣妃,顾昭仪,你们同庄妃留在坤宁宫内好生看护太后娘娘。”   “本宫留下五十禁军在外护卫。”   “待本宫出了坤宁宫,你们就紧闭宫门,静候太后娘娘苏醒。”   言罢,薄皇后立即起身,欲率领禁军前往宫中乱战之处。   “娘娘。”   潘玉莲一把拉住了薄皇后的衣袖,:“嫔妾随娘娘同去。”   薄皇后却不赞同,她摇着头。   “玉莲,刀剑无眼。”   “你如今身子才好了些,且先留在坤宁宫中。”   “皇后娘娘。”眼里盈泪的潘玉莲,紧紧拽着薄皇后的衣袖。   “嫔妾,嫔妾实在是被您和陛下骄纵惯了,实在受不住那些风霜雨雪……”   “他们半点也容不下嫔妾腹中的孩儿。”   “莫不是,莫不是要嫔妾狠心弃子,保全自身?”   “娘娘,嫔妾生的这般模样……”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若当真事有万一,嫔妾实在,实在受不得那些胁迫羞辱,轻贱欺辱。”   潘玉莲泪眼涟涟的看着薄皇后。   她摇着头,眼泪无声的掉落,:“娘娘,您不要丢下嫔妾。”   看着在外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庄妃娘娘眼下却是已心存死志的模样,宣妃心间都不免涩然的叹了口气。   旁侧垂着眸一同拭着泪的顾昭仪闻言却是心头微动。   “娘娘。”   宣妃上前一步,:“嫔妾也请能随侍,护卫娘娘左右。”   略一斟酌,薄皇后最后到底还是只带走了潘玉莲。   意欲跟随的宣妃,连同顾昭仪一起被留在了坤宁宫。   毕竟太后娘娘现在身边得有人照看。   至于宣妃和顾昭仪……即便当真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他们到底也能容得下这两个毫无威胁的两个后妃。   不像薄皇后和潘玉莲,确是退无可退——   明崇帝走的时候将潘玉莲托付给了薄皇后。   潘玉莲已经两次……两次都毫不迟疑的将自己连同腹中的孩儿,全心全意的托付给了薄皇后。   薄皇后更是费尽心血养着潘玉莲许久。   他们容不下怀着皇嗣的潘玉莲。   而薄皇后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迫害潘玉莲和她腹中孩子无动于衷的。   事有万一……不过有死而已。   ……   承庆宫门前,汉白玉的栏杆上已经溅满了血迹,厮杀声停了下来,几方人马对峙,吵成一片。   谎话说了千百遍,好似就成真的了。   端王世子收到的消息,明明只是明崇帝下落不明,可渐渐的,就成了朝中奸佞之辈通敌卖国暗害明崇帝。   朝臣们也入了宫,现在由几位阁老领着,各说各派僵持不下。   豫王府的亲兵连同五城司、五军营的一部分兵马。   诚王世子连同慕容烨一起,护卫他们的是慕容烨早早就预备好的三千营。   还有端王世子带着的府兵、亲卫,连同五城司的另外一半。   在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内,竟然又有甲兵而来。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薄皇后亲自领着禁军而来。   禁军?!   怎么还能有人能调动禁军?   看到薄皇后的那一刻,慕容烨的脸色就有些意外。   待看到薄皇后身旁那个身影好端端的出现后,慕容烨的神情略微空了一瞬。   慕容烨下意识抹掉心头那抹微微的欣喜悸动后,回头看向了端王世子。   却见端王世子神色更加意外后骤然阴沉。   呵。   这一刻,慕容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端王世子了。   你说他没用吧——他都敢直接率众冲宫,还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你要说他有用吧……都已经替他费心筹谋,事事周全,铺垫到这一步了。   有心算无心之下,竟是连个身娇体弱,大着肚子的女人都拿不下。   真真正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到意料之外现身的薄皇后,豫王略一思忖,却是最先朝着薄皇后见礼的,:“参加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这动静惊的其他人回过了神。   另一侧的朝臣们也紧随其后,对着薄皇后齐齐躬身,一同见礼。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知道明崇帝好端端在边关的慕容烨,可没有半分当真造反的心思。   诚王世子反应过来后,也同慕容烨领着人一同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随着众人的见礼,场面上剑拔弩张的情形暂且缓和了下来。   唯独……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直挺挺站在那,神色阴晴不定的端王世子身上。   薄皇后也压根就不想与端王世子有半分的容情。   她神色愤慨,当众怒斥——   “慕容昶!”   “枉费陛下数年苦心栽培于你,不想你却是如此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之辈!”   “边关告急,陛下不惜性命,亲身赴关,御驾亲征。”   “而你——!   “却不思报国抚民,安邦定国。”   “更是为一己私欲,散布谣言,霍乱朝纲,率众逼宫,又指使世子妃谋害太后,意图不轨,加害庄妃腹中皇儿……”   “竖子!”   “似尔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忘恩负义之辈。”   “行此倒行逆施,谋逆作乱,天理难容之事,还有何脸面苟且于世?”   薄皇后朝着端王世子身边的拥趸护卫厉声道:“尔等莫不是真一心一意要做那乱臣贼子,妄图株连九族?!”   “姑念汝等受其蒙蔽,此刻缴械,弃暗投明,还可从轻发落。”   端王世子本就意欲乱中取胜,不想却一拖再拖。   薄皇后一出面,更是隐约成了三打一的局面。   哗然之际,端王世子眼见身侧人心动摇,他一咬牙,却是直接站了出来,大笑间指着薄皇后身侧的潘玉莲——   “哈哈哈~~~。”   “好个大仁大义的皇后娘娘!”   “却不知皇后娘娘您口口声声污蔑于我,自己却又包藏此等妖妇,是何居心?”   “陛下若当真后继有人,江山永固,实乃万民之福,本该普天同庆……只是这位庄妃娘娘去岁小产,伤身甚重,元气大伤。”   “此事宫中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连御医都说庄妃娘娘此生再无承恩之幸,不想如今将将修养不过一载,庄妃娘娘竟然再度身怀皇嗣?”   “呵,还是正正巧在陛下离京之后……”   “娘娘一意包庇此等妖妇,捧出个假龙虚凤,意欲为何?!”   痛心疾首的端王世子,怒目圆睁,:“原本只当是慕容烨与慕容郯这两个狗苟蝇营的小人为谋储君之位,私通外寇。”   “却不想皇后娘娘更是图谋甚广……”   “陛下才出宫离京不久,就捧出此等妖妇混淆皇室血脉。”   “太后娘娘身处后宫,必定是发现端倪才惨被暗害,皇后娘娘却在此意欲嫁祸于我!”   “陛下!”   端王世子仰头间竟是泪流满面的高喝。   “您何等的怜悯万民,宽仁无私,英明神武?”   “却不想遭此小人暗算谋害,边关中伏不幸遇难……”   “哦?朕竟不知,朕是何时中伏遇难,突然驾崩的?”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众人惊得瞬间齐刷刷的转头循声望去。   顷刻间,天地都仿佛为之一静。   端王世子‘情深意切’的高喝声,更是戛然而止——!   脑中瞬间一空的端王世子,一寸一寸的扭过头,死死的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越众而出,一步步前行的明崇帝。   明崇帝目光四顾。   他先朝着豫王叔轻轻点了点头,又朝着薄皇后点点头。   最后……明崇帝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上。   “边关大捷,朕回来了。”   “哗啦啦——”   四处尽皆是兵器落地之声。   “呼啦——”   在场众人齐齐跪地,行了大礼,:“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三呼万岁,地动山摇般的齐齐高喝声传出了很远。   暮色苍茫,置身此地的潘玉莲却没动。   她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明崇帝的身影。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就这么直接朝着   她走了过来。   潘玉莲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明崇帝。   许是此刻风吹得厉害,吹得眼泪都无声哗啦啦的落下。   潘玉莲脚步蹒跚的朝着明崇帝走过去。   走了两步,她不管不顾的跑了起来,裙摆翻飞间,潘玉莲一头栽进了明崇帝的怀里。   明崇帝张开手,将泪流满面的潘玉莲抱了个满怀。   潘玉莲说不出话了。   她两只手死死的抱紧明崇帝,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明崇帝的手也有些抖。   他轻轻的拍着潘玉莲的背后,一下下的顺着,声音也有些哑。   “朕回来。”   “玉莲,朕回来了。”   “朕……”   明崇帝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飞快的眨了眨眼,轻轻的亲了亲潘玉莲的鬓侧。   没人见过如此‘任性’的明崇帝。   众人大感震惊。   心头直呼荒唐之际,又在潘玉莲无比催泪的哭声中,恍惚觉着他们一贯端严若神,清冷内敛的皇帝陛下,身上忽的沾染上了红尘烟火气。   半晌,抽抽噎噎的潘玉莲躲在了明崇帝的身后,借着明崇帝的身形,挡住了自己哭花的脸。   这会儿其他的人都尽皆起身了。   唯独端王世子还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   他带来的所有人都在连连磕头求饶。   原本端王世子信誓旦旦的咬定明崇帝在边关不幸遇难……现在明崇帝好端端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谁还敢造次?   诚王世子扬眉吐气间神情兴奋。   他身侧的慕容烨却轻轻的垂下眼,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慕容烨也是满眼的欣喜,目光半分都不曾往潘玉莲身上去。   明崇帝上前几步,看着搞出这么大阵仗‘迎接’他的端王世子。   “当年诸皇子几番相争,都未至如此兵戎相见的地步。”   “慕容昶,你倒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败涂地,神色惨然的端王世子看着明崇帝。   陛下回来了……   那就意味着他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从头至尾,他都落在了旁人的算计之中。   更是在贪婪嫉恨中,一步步落得如今的地步……   这些时日,端王世子也不是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他贪欲作祟,自己给自己编造了个美梦。   如今,美梦被撕碎了。   虽是技不如人,成王败寇……但端王世子是绝不会容许自己后悔的。   他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   望着明崇帝时的目光狰狞,颇有种一了百了,不管不顾的凶狠。   端王世子的举动叫其他人都紧张了起来。   护卫在明崇帝身侧的齐岷,手更是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明崇帝却无半分惊色,他脸色冷淡的看着端王世子。   “你父此番于边关退敌,更是不惜性命,力保城门不失,护得满城百姓。”   “而你,却在宫中率兵逞凶,谋逆作乱。”   明崇帝摇了摇头,:“子不类父也。”   子不类父,子不类父……   明明是一句刻薄之语,但端王世子凶残的目光却清澈了起来。   端王妃早逝,端王再未册立继妃。   他全部的心血都在端王世子身上。   就连端王世子幼年习武,刚开始都是端王手把手教的……   此番离京,端王生怕自己有个万一,连夜将所有的后手,甚至是心腹底牌都全数交由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猛地重重跪地。   他连连朝着明崇帝叩首,大哭不已间凄然道,:“皇叔,侄儿,侄儿却是受人蒙蔽才做出如此狂悖之事。”   “之前侄儿确实收到传信,说您在边关中伏遇难。”   “实乃朝中奸佞作祟,通敌卖国,您才有此一难,当时侄儿满心愤慨,全无理智,才做出如此疯癫之事……”   “砰砰砰”额头磕出血的端王世子,当众给了一个格外体面的理由后,仰面间祈求的目光看在了明崇帝的身上。   “皇叔。”   “父王他一直忠心耿耿,从无半分不敬,追随您赶赴边关,舍生忘死……”   “却不想侄儿竟然痴愚蠢笨至此,冲动间酿成大祸,连累他人,又给府上蒙羞……”   “侄儿实在愧对皇叔,愧对父王。”   “情愿以死谢罪!”   言罢,端王世子竟是毫不犹疑的抽刀置于颈侧,狠狠的一划。   “呲——!”   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   不少人都被吓的惊呼一声。   避重就轻,狼狈不已哭着自己糊涂,将所有罪责揽在身上的端王世子,心存死志间下手果决,半分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   伤入半寸,有死无生。   血溅三尺的端王世子死死的睁着眼,看着诚王世子和慕容烨,直直的倒了下去。   “嘭——!”   端王世子倒在了地上。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原本还欣喜不已的诚王世子,眼睁睁看着气绝身亡的端王世子,心头一颤。   他闭着眼,轻轻的侧过头。   ‘罪魁祸首’当众自刎而亡,干脆利落的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   明崇帝脚步微微侧移,结结实实的挡住了身后的潘玉莲。   他看着端王世子的尸首,默了片刻,道:“先带他下去。”   “尊令。”   心头长叹的豫老王爷躬身应诺,让左右上前带走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都死了,他身后自然没有负隅顽抗之辈,被带下去的时候各个都在求饶。   “陛下,陛下,属下也是受端王世子蛊惑……‘   “陛下,陛下饶命。”   “陛下……”   一个个惊惶哭喊的身影被拖走,一队队的士兵成列出宫……   承庆宫前的人影渐渐变得稀疏,天边宛若卷着血色的残阳西沉。   …… 第119章 大戏精:论‘久别重逢’的戏份。   长信宫   不过离开这处宫室几个月的功夫。   但现在重新站在宫门口的时候,不光潘玉莲,就连长顺他们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娘娘,您当心台阶。”   回过神,听梅扶着潘玉莲往殿内行去。   即便前几月潘玉莲就被接去了坤宁宫,长信宫暂且封宫,但宫室内,每日都有守宫的宫人打扫。   待听得潘玉莲重返长信宫的音信后,这几日又里里外外的仔细打扫了一遍,便是珠帘上的珍珠都是一颗颗的仔细擦过。   内尚监也立即送了新的摆件,殿内铺设的褥毯、绒毯,还有帘幔也是换了新的,殿内一尘不染,雕嵌着八宝福纹的琉璃窗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喵~”   从撵轿上蹿下去的珍珠早就溜达进了殿内,开始四处巡逻般的踩着自己的地盘。   身边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又踏实的笑容,就连潘玉莲自己脸上都下意识的带着笑看着殿内的每一处熟悉的地方。   许是当真用心布置过,在这皇城里,长信宫竟敢还当真给人一种家的错觉。   潘玉莲笑着摇摇头,随后被扶着坐在了榻上。   “来回奔波了几日,且先都回去休息,好好洗一洗再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明日再过来伺候。”   回了长信宫,长顺他们一贯提着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听着潘玉莲的话,几人对视一眼,随后都笑着躬身应诺。   临出殿的时候,还能看见长顺笑着拉着贵喜,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一旁的杜鹃一边点着头,一边笑。   待人都出了殿,潘玉莲立即毫无形象的躺在了榻上,听梅蹲下身要帮她捏腿都被止住了。   “我身上好着呢,你且也坐下歇歇。”   拗不过潘玉莲,听梅搬来了绣墩坐在了一旁。   潘玉莲伸了个懒腰,歪着头蹭了蹭一旁的珍珠,:“陛下回来,朝堂里的‘夺位副本’总算告一段落了。”   想想前段时日接踵而至,层层都裹着死人   和杀招的麻烦,潘玉莲现在想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还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的女人斗起来凶狠,朝堂里的那些大人们又何尝不是?甚至是有过之而不及。   “作诗作赋搞得有多清白无暇似的,在争权夺利这事上,瞧瞧,可不就是‘人人平等’。”   听梅笑着听着潘玉莲的吐槽,伸手拉过另一边的锦被给她盖在了肚子上。   “接下来,就该开始我的‘宫斗副本’了。”   该说不说,果然还是这个赛道潘玉莲最得心应手。   “熟能生巧。”   “还有个终极大boss在里头‘放海’,现在这个副本的难度真的小了很多啊。”   殿内的冰鉴缓缓的送着凉风,不徐不疾的吹散了午后的闷热。   回到熟悉的地方,包裹周身的是才好好晒过暖光的锦被绣褥,仿佛都能嗅到独属阳光的香气。   一直紧绷的精神忽的彻底松懈了下来,潘玉莲嘴里还嘀咕着,但是眼睛已经慢慢的开始往一起沾了。   “这几日陛下忙着主持朝政大局,忙的脚不沾地的,今日我搬回长信宫,陛下应该会过来,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听梅已经听不见了,榻上的潘玉莲已经闭着眼,结结实实的睡了过去。   听梅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白玉团扇。   起身,轻手轻脚的将潘玉莲头上的翠玉珠钗都拆了下来,随后又慢慢挪了挪潘玉莲,让她睡着的姿势舒服了些。   榻上,一旁早就溜上来的珍珠也团成一团,呼噜呼噜的同潘玉莲睡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一人一猫的午后夏日小憩图,听梅就站在一旁不自觉的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帘幔被风吹得微晃的动静,才让听梅回过了神,她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转身回来的时候轻轻放下了床帐。   因着潘玉莲回宫后热闹了一阵的长信宫,霎时安静了下来,沐浴在暖光中流淌着缓缓的惬意。   ……   慈宁宫   端王世子妃用给闻太后的药,倒也不是举世罕见的复杂高级药,就是很简单的迷药,民间俗称蒙汗药。   只不过用量大了些,药性足了些。   这叫好不容易才服药祛除长云附子毒性的闻太后,整整睡了一日一夜才算醒了过来。   可人虽然是醒了,闻太后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精神不济好几日,还是得卧榻静养。   因而明崇帝来回看了闻太后几次,都没多打扰,也不敢多说什么让闻太后费神。   倒是今日闻太后的精神总算是好了许多,看见明崇帝的时候,暂且让他坐在了身旁,说起了话。   明崇帝这个‘镇宫神’一走。   想想这些日子见缝插针钻出来的牛鬼蛇神疯了一样的‘群妖乱舞’,闻太后都觉得眼前发晕,脑仁一抽抽的疼。   实在是花样百出,心狠手辣,胆大包天,叫人防不胜防。   讲道理,先帝还在那会儿,闻太后还是个妃嫔,她自然该小心谨慎,处处留神。   但她现在都已经是太后娘娘了,皇帝都是她的亲生儿子,莫不是还要提心吊胆的重温‘宫斗副本’?   笑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是闻太后就栽了。   前半辈子数十年的宫斗生涯,已经让闻太后落下了头疾。   后来做了太后又折腾了这许多年,为着明崇帝无子的事又得了心病,在这事上偏执的甚至有些疯……再等到潘玉莲进宫,好么,结结实实的历经数度大喜大悲,大悲大喜。   本就上了年纪又要命似的来回折腾几次,闻太后现如今少了中气,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皇帝。”   闻太后倚在榻上,她看着明崇帝,缓缓地道:“往后你要出宫的事……且要多斟酌一番。”   “这次你说着朝政,说着国事,说着天下臣民,一意要御驾亲征,谁也拦不住你。”   “你走到干脆,丢下自己身怀有孕的妃嫔在这宫里。”   “要不是庄妃为人机敏,福运深厚,又有皇后费心照看……外头的那些人,都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说着这些的闻太后,声音轻轻的都像是裹着叹息。   “就连哀家都三番两次……要不是庄妃,只怕你先听闻的就是天下举丧的消息。”   明崇帝猛地抬起脸,:“母后!”   闻太后摆摆手,:“这些个要命的事他们都拿来对付哀家了,连命都捡了两次,还顾不上个什么言语上的忌讳?”   “母后。”   “还请母后您安心静养。”   明崇帝轻声道,:“您不是还要抱皇孙呢吗?”   “这些时日宫中和朝堂上的事,里里外外,儿臣都会仔细处置干净。”   说着,明崇帝伸手将滑落的万寿纹锦给闻太后轻轻盖好。   “母后放心,儿臣不会仍由他们肆意妄为的。”   明崇帝的这些话听的问太后都微微一怔。   数十年的母子,说到底闻太后还是有些了解她的这个儿子——明崇帝从来都不会放什么狠话,这些年也越发的从容,十分耐得住性子,可他真正动起手来……   这些年,随着明崇帝的年岁见长,却一直膝下无子,还有那些藩王世子们入京……这些年朝堂上越发的热闹了。   热闹的所有人都忘了刚登基时朝堂上的那场“血祸”。   到最后,闻太后看着明崇帝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又说了会儿话,看闻太后面露倦容,明崇帝再度宽慰闻太后好生休息,随后就告退离开了。   郑嬷嬷扶着闻太后重新躺下休息,就见燕秋嬷嬷忽然匆匆进了内殿。   “娘娘,陛下将七姑娘从小佛堂带走了。”   闻太后眼睛睁开了。   她盯着床帐上的福字团看了几眼,随后慢慢的闭上了眼。   “哀家精神不济,需得好生静养。”   “若有宫外的帖子……都不看了,谁的也不看,这几日慈宁宫闭宫。”   郑嬷嬷和燕秋嬷嬷对视一眼——闻太后的弦外之音,两人显然都听明白了。   但她们却没有提出半点异议,便是闻家也都没提及,只是躬身轻轻的应道:“是。”   ……   天边明月高悬,人间华灯璀璨。   长信宫内映着烛光的珍珠帘也闪着柔美的光晕。   朱红色的殿内关着,淡淡的的水汽弥漫,青玉池内奔波数月间越发显得精悍的身躯靠在池边。   明崇帝微微仰面,眼睛上还遮着一块浸湿的绣帕,是某人美名其曰用来热敷的。   “哗啦——”   刚刚下水的身影就被抓住,搂在了怀里。   而被结结实实抱住的潘玉莲咯咯的笑了起来。   明崇帝伸手取下了覆在眼睛上的锦帕,含笑间垂眸看向怀里的潘玉莲。   烛火葳蕤,池中的水光仿佛都浸润在明崇帝的眼中,模糊了他的昳丽锋利的眉眼,显得格外的缱绻温柔。   嗅着周身熟悉的香气,潘玉莲仰面看着眼前死实在‘美色惑人’的明崇帝,轻轻的凑上去亲了亲。   潘玉莲靠近的时候,明崇帝就稳稳的扶着人慢慢的闭上了眼。   待左眼上轻柔温润的触感离开的时候,明崇帝还不愿意睁眼,又偏头将右侧的眼睛也靠了过去。   潘玉莲没绷着,一下就笑了起来。   明崇帝的嘴角也向上扬起,却闭着眼微微晃了晃头。   笑的眉眼弯弯的潘玉莲凑上去又亲了亲,明崇帝才点着头,满意的睁开了眼。   明崇帝抱住潘玉莲,又将人结结实实的按在自己的身上,揽在怀里……可即便就这么毫无阻隔,亲密的肌肤相贴还不够,他又目不转睛的看着潘玉莲,好像怎么也瞧不够。   池中水波轻漾,弥漫的水汽像是裹了些熟果熟透时混着酒气的甜意,叫人有种淡淡的醺意,醺的潘玉莲脸颊泛粉——显然,即便厚脸皮如潘玉莲,都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不好意思了一瞬,潘玉莲就开始逃脱这叫人晕眩的目光了。   “陛下。”   潘玉莲伸出手,揽住了明崇帝的脖颈。   她昂着头笑着,颇有些不要脸的笑道:“陛下一直瞧着嫔妾,是不是觉得嫔妾好看?”   “哈哈哈,是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哈哈笑着的潘玉莲脸上被轻轻的捏了捏,潘玉莲就见明崇帝含笑间道:“小厚脸皮精。”   潘玉莲不依不饶的凑上去,:“陛下离京这些时日,有没有想嫔妾?”   见明崇帝没有立即答话,潘玉莲立即就开始了。   只见她耷拉着眉眼,蹙着眉尖,眼神楚楚,佯装可怜的看着明崇帝,眨眨眼,:“呜呜呜,自陛下离京以后,嫔妾就茶饭不思,辗转反侧,日夜思念着陛下。”   嫌劲儿不够大,潘玉莲还矫揉造作的开始念起了酸诗,:“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小骗子哼哼唧唧的装腔作势,嘴上嘀嘀咕咕的念着酸诗,可抱着她此刻听到的人,却是真真正正的入了梦。   明崇帝看着眼前同样被水汽模糊了眉眼的潘玉莲。   这些时日想她吗?   好像从没有刻意去想,只是在那晚的月色里御马而驰的时候,天边挂着明亮的没有半分乌云遮蔽的月亮,淡黄柔白的光华在起伏的山陵间晕开……御马奔驰而过的明崇帝脑中那轮明月都模糊了,只在那片月光里记起了潘玉莲含笑的模样。   明崇帝慢慢的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潘玉莲已经鼓起来的肚子。   潘玉莲慢慢的也没了声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道去看自己的肚子,只不过花瓣遮着看不清楚。   “朕确实做了梦。”   明崇帝轻轻的笑了笑,:“朕带着你一道悄悄的去骑马,她挥着自己的小马鞭,气咻咻的在身后跟着……”   陛下也在骗人……可潘玉莲看着明崇帝此刻的神情,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她笑眯眯的捂着明崇帝放在肚子上的手,像模像样的认真道:“这可是陛下说的啊。”   “这孩子要是夜里托梦来哭叫着闹腾,嫔妾可实话实话了。”   明崇帝这回是真的笑了,他抱着潘玉莲出了青玉池。   “嗯,确实都是朕说的。”   “你若见着了她,就让她来闹朕……”   ……   内殿   眼明心亮的魏公公老早的就将明崇帝的寝衣都送了来。   同样换了一身新寝衣的潘玉莲,这会儿坐在榻上拿棉帕给明崇帝擦着发。   每个‘宫斗副本’里必定会因着皇帝的性格不同,导致宫斗中的难点和侧重点也不同。   对着明崇帝,人前人后潘玉莲都是一副全心全意‘恋爱脑’的模样。   同明崇帝‘沟通感情’这个事,目前来看,显然比其他的所有步骤加起来都重要。   所以从明崇帝回宫至今,潘玉莲都一心一意的扑在明崇帝身上,其他的什么都不问。   反正现在怎么算,都不是潘玉莲最着急。   皇帝这个终极大BOSS回来,该着急的是那些‘牛鬼蛇神’。   而绷紧着神经在边关征战数日,战事刚结束,明崇帝就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好么,还没松口气,刚进京就迎面撞上了‘逼宫大戏’,紧接着又稳住了朝堂……这魔鬼般的行程,听得潘玉莲都觉着累。   因而待擦干了发,见明崇帝还要起身,潘玉莲直接拉住了明崇帝,“边关距京何止万里之遥,您这般不管不顾,昼夜兼程的赶回来……”   潘玉莲顿了顿,声音有些颤,:“陛下,您只当旁的人,旁的人,心都是石头做的不成?”   明崇帝抿了抿唇,:“玉莲,朕……”   对上潘玉莲的目光,明崇帝没再说话,只是倾身亲了亲她的眉心,随后就躺在了潘玉莲的身侧。   潘玉莲脸上重又有了笑意,伸手给明崇帝慢慢的揉着眉心和太阳穴这些位置。   看着明崇帝还是睁开眼看她。   潘玉莲轻轻的捂着他的眼睛,柔声细语的道:“陛下。”   “您安心的好生歇息片刻可好?”   “嫔妾就在这呢。”   “嫔妾哪也不去,就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只要您不嫌弃嫔妾蠢笨,骄纵任性……嫔妾会一直陪着您的。”   “只要陛下应允,您却哪,嫔妾就去哪。”   掌心被睫毛轻轻的划过,明崇帝果真慢慢的闭上了眼。   潘玉莲轻轻的移开了手,她看着面前的明崇帝。   风吹日晒间,明崇帝黑了些,人也瘦了些,但气势更凶了,像是见过血的利刃闪着寒光,只不过……隔了数月,明崇帝还是那个黏黏糊糊的‘疯狂贴贴怪’和‘疯狂亲亲怪’。   重新面对熟悉的极度的索取,潘玉莲毫不犹豫的给,一遍遍的保证,一遍遍的拥抱,一遍遍的亲吻,一遍遍的安抚……   潘玉莲酸溜溜的轻声叹了口气。   这辈子,那些只是含羞带怯的拉拉小手,四目相对间,眼波流转   的情意绵绵……纯情含蓄,酸酸甜甜的小恋爱,同她是半点也不可能了。   呵,瞧瞧明崇帝正正常常的回来也不多说话,可垂眸抬眼间看着她的神情,就跟那些**恨不能‘吃’了她似的。   行吧,自己选的荣华富贵之路,那是爬都要爬上去。   烛火渐渐地黯淡了下来,即便下午睡了好长时间,这会儿潘玉莲还是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年轻真好,倒头就能睡。   潘玉莲贴着明崇帝身侧躺好,找了个熟悉又舒服的位置蹭了蹭,侧了侧身,才闭上眼,不大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着潘玉莲平稳的呼吸声,明崇帝慢慢的睁开了眼。   他伸手揽过潘玉莲,垂眸注视她许久,随后在她的额上亲了亲,将人结结实实的抱在怀中,嗅着潘玉莲身上清甜又绵软的香气,明崇帝才慢慢的闭上眼。   ……   “玉莲。”   隔天一早,潘玉莲迷迷糊糊的还在睡梦中,隐隐约约的就听见有人好像在唤着她。   潘玉莲睁开眼,就见明崇帝站在床榻旁。   “陛下。”潘玉莲含糊的笑了笑,:“嫔妾恭送陛下。”   她笑,明崇帝也笑,潘玉莲放心的又闭上了眼,结果下一刻,她的脸上就被温热的帕子擦了擦。   明崇帝一条腿屈膝搭在榻上,他俯身,含笑间看着潘玉莲,亲手握着帕子,给她慢慢的擦着脸。   “今日是小朝会,眼下快到上朝的时辰了。”   眼神发懵,神色迷离的潘玉莲:“……”   她一定是没睡醒。   明崇帝还在眼前,:“玉莲。”   救命!!!   …… 第120章 家戏精行骗的准则——说真话,再强调……   含章殿   用着甜言蜜语哄骗皇帝的潘玉莲,为着信誓旦旦的‘陛下去哪,嫔妾去哪’把自己给栽进来了。   此刻的她坐在自己专属软椅上,神色幽怨的看向明崇帝。   一大早的就被揪过来,还说是小朝会,哪里算是小朝会哦,全都是收拾乱子的事。   待明崇帝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朝着自己甜甜笑着的潘玉莲。   听明崇帝轻轻的笑了一声,潘玉莲赶忙谄媚一笑,随即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经的翻起了面前的书册。   明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潘玉莲未必能全然看透,但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一点——他们陛下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心眼,骗他被拆穿是真的要挨收拾的。   殿内,一个个大臣进来,又一个个大臣出去。   这些人里的有的神色如常,说着话时口齿清晰,应答如流,而有的就强自镇定,却是冷汗津津。   还有的那就是和端王府瓜葛颇深的,明崇帝垂问了几句话而已,简直就是两股战战,面色灰白。   人生百态,却是丑态毕现。   镇定自若和慌张惊惧在这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会儿的潘玉莲确实看的目不转睛,难怪道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朝堂之上的明崇帝,可不是在长信宫里抱着她温声轻语时含笑的模样。   哪怕只是旁观,潘玉莲偶尔都会心虚的垂下眼,不怎么敢看‘朝堂版本’的明崇帝。   更别提这些直面明崇帝的朝臣了,哪怕背地里真的干了点什么,能对着朝堂之上明崇帝面不改色的,那都是牛人。   事情按着轻重缓急,得一个个的做。   如今大军还在返京的路上,封赏之事斟酌,而京中查了这几日,从明崇帝离京,齐王府内老王妃服毒自尽就拉开了乱斗的帷幕……至今日早上,先处置的是关于端王世子谋逆的事。   见潘玉莲小脸绷着,炯炯有神,神情严肃听得很是认真,明崇帝都叫这个模样的潘玉莲戳的心头躁动——待宗人府的右宗正退出去后,明崇帝起身,直接将潘玉莲抱了过来。   他抱着潘玉莲坐在龙椅上,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她,指着上面的一条给她看。   “端王府收到了朕移驾中伏,下落不明的消息,临时起意,才有此番逼宫。”   潘玉莲拿着奏折,一目十行——该说不说慕容昶也够果决。   他确实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但他却不是丑态百出,两股战战的乞求活命,而是毫不犹豫的揽罪自尽。   血溅三尺,死的惨烈。   说实话,那一瞬众人对他的恶感很大一部分都变成了感慨。   而看着这个消息的潘玉莲却是摇了摇头——   虽然说的是明崇帝战中移驾,这说法倒是够委婉,但实质说的却是明崇帝是临阵弃军而逃。   御驾亲征的明崇帝临别之际,都允她同赴黄泉了,哪里还像是个望风而逃的人?   “端王世子在京中多年,陛下又恩准他入朝为官,甚至有时还随侍左右……陛下是何等心性,世子竟是半分也知?”   明崇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然而然说出这话的潘玉莲,嘴角微弯,眼中像藏着星光。   颈侧被吻了吻的潘玉莲一下就回过了神,被抱得紧紧的她也没挣扎,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在明崇帝的怀里坐的更踏实了些。   明崇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亲了亲潘玉莲,神色慢慢的恢复了寻常。   他放缓了声音,却依旧有些低沉,:“此封书信在端王府内找到了,只是上面的内容却与他们说的并不相同——端王说自己无恙,让慕容昶尽心辅佐信王世子处理朝政。”   “陛下的意思是说,这封信被换了?”   明崇帝轻轻的点了点头。   慕容昶死前的话,明崇帝确实信了一半。   而若是端王世子没有撒谎,这件事再从头看起来就当真是很有意思了。   他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肚子,:“他之前本就意欲在宫中加害于你……”就凭这事,明崇帝就绝饶不了他。   “朕后来看过——这宫中的桩桩件件,不知真假间都在步步紧逼,他心存侥幸,才选择放手一搏。”   明崇帝眼神有些幽深。   “明明是临时起意间的仓促一搏,可他入宫的实在顺利,一路宫中的守卫竟然都未惊动。”   “便是世子妃,都轻而易举的到了慈宁宫挟持太后。”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   明崇帝出现的突然,简直是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正应了那句世事无常,让原本完美的“谋逆大乱”剧本虎头蛇尾,仓促落幕,清扫痕迹也是需要时间的。   潘玉莲手里的奏折紧了紧,又松开了手,嚯哦,让皇帝起了疑心了,嘿嘿嘿,你完蛋了。   “朕亲自去见过了闻怜玥。”   那日小佛堂内的事,明崇帝自然也知道了。   明崇帝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背,眼里满是疼惜。   “玉莲,不会再有下一次。”   啧啧啧,小佛堂内的事,吃亏的压根就不是她好吧。   但听着明崇帝的话,潘玉莲还是转过身,紧紧的抱着明崇帝,:“嗯,有陛下护着,嫔妾就什么都不怕了。”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背。   半晌,潘玉莲就听明崇帝开口了。   “玉莲,信老王叔……”   潘玉莲心头紧了紧,却听明崇帝又顿了顿,随后才问她,:“玉莲,不喜欢信王府?”   这已经是明崇帝第二次问她了。   这事究其原因还是潘玉莲自己的锅——想来是那日她过激的反应露了馅。   毕竟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明崇帝只怕早就心知肚明,回过味来甚至是里里外外将她咂摸透了。   她是那种会为一个见都没见过面的狗屁世子,为着什么愧疚,和明崇帝大闹一场,冷战到一发不可收拾地步的人?   呵。   笑笑算了,不做评价了。   既然不是……那她闹这一出是为着什么?   这个事吧,从前潘玉莲对着明崇帝那是小心谨慎的迂回。   时至今日,她倒是没那么畏首畏尾了。   毕竟潘玉莲都已经死皮赖脸的攀着明崇帝,硬生生制造着伤口使劲的往里钻了进去。   潘玉莲默然的时候,明崇帝没有再问,只还是慢慢的一下下摸着她的头,潘玉莲蹭了蹭明崇帝的胸膛,:“陛下。”   明崇帝轻轻的应了一声,:“朕在呢。”   这一瞬潘玉莲的脑子里无比的清晰——这件事上,她不能再被抓住偏明崇帝了。   此时此刻,她说的每一句,都必须是真话。   真话……也行,反正‘戏精’从不怕说真话。   潘玉莲咬着唇,轻声道:“陛下,嫔妾,嫔妾入宫后,刚刚得知府上之前毁亲之事时,确实对信王世子心生愧疚。”   “但,但,更多的却是在知道府上不仅毁亲,甚至还刻薄至极的羞辱欺辱信王世子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生畏惧。”   即便趴在明崇帝的怀里,做戏做全套的‘戏精’脸上依旧有些难为情的难堪。   “惶惶无望中视作救命稻草的潘府却凉薄的毁亲,毫不留情的羞辱又殴打至断腿……若不是信王世子福大命大,被寻了回去,只怕他下场凄凉。”   “这般奇耻大辱间的深仇大恨,便是嫔妾扪心自问,只怕都不会放过潘府,不会放过同他定亲又毁亲的人。”   “陛下又极喜爱和欣赏信王世子,对他更有尽力弥补栽培的心思……嫔妾实在害怕,一时想左了主意,才想出了昏招,   出此下策。”   明崇帝摸着潘玉莲的手一顿。   他抬起了潘玉莲的脸,伸手分开她咬着的唇。   有错就会认,绝不会隔夜的潘玉莲,这会儿眼里噙了泪。   她微微仰面看着明崇帝,还握着他的手,小声的道:“陛下,嫔妾知错了,您不要生嫔妾的气好不好。”   你看,不说其他,就对着趴在你怀里,这样泪眼涟涟,楚楚可怜,柔声细语求着你不要生气的潘玉莲……你说说,你说说,这谁能对她生的起气来?   还生气???   给她,给她,都给她!   恨不能捧过金山银山,摘下天上星星月亮哄她高兴。   明崇帝擦去潘玉莲眼角落下的泪,倾身细细密密的吻着她。   再抬眼,看着眼里盈盈的潘玉莲,明崇帝语气藏着无奈的叹息,:“你说这话,不是要剜朕的心么。”   小骗子。   “朕什么时候真的动气治过你的罪?”   “每日还不由着你在这宫里威风凛凛,神气极了……”   闻言潘玉莲却是破涕为笑,她抱着明崇帝,小嘴和抹了蜜似的,:“多谢陛下。”   “嫔妾就知道陛下最好了。”   “陛下待嫔妾的心意,嫔妾视若珍宝。”   “嫔妾最喜欢陛下了。”   “只要陛下不嫌弃嫔妾……嫔妾只愿跟着陛下,陛下去哪,嫔妾去哪。”   明崇帝抱着怀里撒娇卖乖的潘玉莲。   听着她的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神色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却还是微微扬起,眼里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果然还是最爱这个‘小马屁精’。   若是弄丢了这个宝贝,这世上哪里去寻第二个来?   潘玉莲绞尽脑汁的试图挤占明崇帝心头的地盘,明崇帝又何尝不是在一寸寸慢慢的侵染她?   他待她越好,她也越难割舍,行事时也更会竭尽所能的顾忌他的心意。   即便是骗……似这般不离左右,缠绵悱恻,交颈相拥的骗一辈子,又何尝不是真的?   他果然也是个私心甚重的俗人,同怀里的人相比……没人能及得上她。   明崇帝很是温柔的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奏折上。   “玉莲。”   “信王叔,确实于朕有恩,于大晋有恩……”   听着明崇帝的话,潘玉莲丝毫没有失望。   废话,要不是顾忌着信老王爷,潘玉莲这个重度被害妄想症的疑心鬼为着自己的安稳,还不得早就想方设法的栽赃陷害,弄死了慕容烨。   “他临危受命,征战了沙场一辈子,落了一身的病,血脉亲族早亡……临了,朕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潘玉莲点点头,:“嫔妾明白。”   明崇帝轻轻的拍着潘玉莲,沉声道:“可慕容烨,朕保证,从今往后也绝不会再有丝毫威胁到你一分一毫的本事。”   潘玉莲抬眸看着明崇帝,认真的道:“嫔妾相信陛下。”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   轻手轻脚进殿的魏公公,刚刚只飞快瞧了御座一眼就赶忙垂下眼,他这会儿躬着身,那是头也不敢抬。   若不是明崇帝早早叮嘱不能耽搁了庄妃娘娘用膳的事,魏公公才不愿意进来呢。   “午膳的时辰到了,可要传膳?”   片刻后,魏公公听到上首传来了明崇帝的声音,:“传。”   呼,松了口气的魏公公连忙应诺,:“是。”   他躬身倒退几步,待退至殿门口时,连忙脚步一转出了殿,吩咐传御膳。   ……   启兰宫   “娘娘。”   锦云快步走进来,她垂眸站在顾昭仪的身侧,轻声道:“都处理好了。”   顾昭仪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她的神色却不见多欣喜,只是幽幽的望着窗外。   那日还在坤宁宫的时候,听到明崇帝现身的消息,顾昭仪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青儿。   宫中大乱之际,死上个把宫人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仔细处理了手尾,却也不难。   否则就凭青儿跟着她身边多年知道的事,又是那般怨恨疯癫的心性,难保不会胡言乱语些什么。   死人张不了口,就是最好的了。   半晌,顾昭仪轻叹了一句,:“可惜啊……”   端王世子死了,还是当众自裁……   而端王府里没人会想给自己身上揽罪。   在这节骨眼上,要命的过错能少一桩是一桩,因而端王府胁迫宫妃谋害庄妃未成的事,十有八九也不会主动露出来。   只可惜,顾昭仪却是已经早早的此事都透给了潘玉莲,早知道她就……   趁着这个风波,除掉其他的知情人还好说,可你说现在要除掉潘玉莲?   呵,你不如趁早抹了脖子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省的害人害己,毕竟皇帝都回来了,你还在说这种疯话?   “只要庄妃活着,这事就瞒不过。”   翻来覆去挣扎了这几日的顾昭仪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轻叹一声,看着锦云吩咐道:“本宫要去求见陛下,替本宫更衣吧。”   “是,娘娘。”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收拾妥当的顾昭仪就动身赶往了御前。   ……   大理寺   因着狄怀真不仅‘锋芒毕露’年纪轻轻的骨头还硬朗。   本就厌恶御史台内,这些牙尖嘴利专捡人错处叨叨御史的朝臣大人们很是默契的想按掉这个刺头。   狄怀真因着涉嫌‘诬陷’一直关着,朝堂上来回扯皮间好歹没有直接给他定下罪。   等明崇帝一回来,瞅着端王世子谋逆作乱此事最要命的那阵风头过去,姚大人就立即动身进宫哭惨去了。   不见天日数日,这会儿被放出来,狄怀真微微眯着眼在府衙门口站了片刻。   隔着老远,见狄怀真被姚御史的人请上了马车,闫嵩才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闫嵩还顺手买了几块糖糕,不紧不慢的边吃边回家。   明崇帝不在的时候,闫嵩自是好生搅风搅雨的过足了瘾。   当然,端王世子发疯逼宫的事,也有些出乎闫嵩的预料。   只不过世事如此,从来没有你做了初一,不许旁人做十五的道理。   唯一美中不足,深感遗憾的是,闫嵩还没来得及同逼反端王世子的人再过过招……明崇帝就回来了。   闫嵩也不管其他的是非了,立即安分了下来,在翰林院老老实实修他的书。   到家了,糖糕也吃完了,闫嵩掐着手指头算着潘玉莲腹中皇子诞生的时候。   嗯,这回他们娘娘和腹中的皇子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一定不会。   …… 第121章 支宠冠六宫的终极目标   一晃就过了中秋节,大军班师回朝,临近回京的路上,闻得边关大捷,草原十八部献降祈和的消息,百姓无比欢欣雀跃,奔走相告。   而因着此番大胜,各种‘武曲星’下凡的名头战事都编纂成了故事,在勾栏瓦舍中兴起,最有名气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便道:“上说却说太岁将军智破王庭。”   “书接上回,却说吕将军好个降魔主,真真是凛凛气概,相貌堂堂,轩昂立世,万夫难敌。”   “两军对阵间,正杀的昏天黑地,云石翻卷,危急之际,但见他眼射寒星,大喝一声,:“贼寇休走!”手中长枪似箭,穿云度风间竟是……”   此番阵仗中踏破王庭,重伤可汗的吕禄山俨然成了‘神话’版的英雄。   而‘神话英雄’的亲卫,却面带愁容的好言劝着举酒痛饮的吕禄山。   朝中上下,不管人后怎么样,在人前谁不是个忠勇双全,正直果毅的形象?   偏吕禄山不。   他本就生的虎背熊腰,身长八尺,叫人畏惧,不似寻常人那般好亲近,而他自己更是真真正正的贪财好色。   旁的人若是对其他的将军有个什么想法,还要想法设想的构陷,而构陷出来的内容旁的人信与不信还两说。   而吕禄山可倒好,那都不用旁的人造谣。   他自己本性凶残如‘人屠’,杀性甚重。   ‘贪财’如貔貅,贪心甚足,刮地三尺搜银纳财。   ‘好色’中夜御十女……   这些都是众人亲眼目睹的事,当着是没有一言一语多污蔑造谣于吕禄山。   将啰嗦的亲卫赶出了帐内,吕禄山醉眼朦胧间拉过了沿路收来的侍妾,是哪个大人送来的?   不记得了……吕禄山也不去细思,只管抱着美人,与之调笑吃酒。   夜里修整的时候,听着隔壁帐内传来的动静,卫国公的三子脸色不太好,他是真的视吕禄山为心中的榜样和英雄,却不想他竟是如此放浪形骸之人。   见卫长云骤然起身,卫国公翻着手里的书册,头也不抬的道:“坐下。”   “爹。”   卫长云脸色愤然,:“枉我将其视作人间英豪,不想其就这般于军中厮混,他……”   不想卫长云的话没说完,就被卫国公敲了脑袋。   卫长云捂着脑袋看向他爹,却见卫国公脸色沉着。   “你是个什么人物?”   “吕将军是不是英豪,还轮得着你小子来定论?”   “有这碎嘴的功夫,你小子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好好多去练练自己的本事,但凡你有吕将军一半的本事,咱们府上都去烧高香了。”   见卫长云低着头不说话了,卫国公轻叹了一口气。   他沉吟片刻,还是放缓了声音,轻声道:“长云,此番才是吕将军初登战场,可他却如烈日当空,煌煌灼目。”   “他年岁尚轻,旁的人似他这般时还在泥泞里摸爬滚打,他就已经踏破王庭,重伤可汗立下不世功勋……你说,这样的人物该怎么封赏?”   “吕将军本就性情豪爽,对部下毫不苛刻。”   “就当是你爹我小人之心了——若是他再爱民如子,视士兵如手足,英明谦逊,贤名远扬……若是你,可敢用他?”   “南诏,北越若是在起战端,百战百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来日他该如何晋封?”   “若真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   卫国公摇了摇头,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卫长云愣愣的坐着,半晌,他开口道:“爹,待后日回京,你先与我两日时间吧。”   卫国公有些疑惑看向卫长云,却听他一本正经的道:“孩儿也好去那些……”   话没说完,卫长云就被卫国公冷着脸狠狠敲了敲脑袋,:“呵,白日做梦,痴心妄想,想的倒挺美。”   “就你这本事,这辈子你这种事你想都别想,老老实实的能撑起门楣就是祖宗在天有灵了!”   今晚被敲了两次脑袋的卫长云悻悻然间正要出帐,却又被卫国公唤住了。   半晌,卫国公却挥挥手,叫他又退了出去。   卫长云走了,卫国公自己却放下书,起身后朝着吕禄山的帐篷张望了几眼。   功名利禄,特别是名,不是谁能轻易割舍的。   恃才傲物,却是大多有真本事人的通病。   更何况似吕禄山这般人物。   他就是居功自傲,卫国公都半点都觉着意外。   可最叫卫国公记忆深刻的却是吕禄山三番两次对着明崇帝跪地行礼的模样——当真是无比自然忠心耿耿的模样。   行军打仗是一回事,在朝为官又是另外一回事。   世道如此,为之奈何?   卫国公踱步回了座位上,他拿起书时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年纪轻轻的,谁教的这般的本事?   ……   三日后,王师入京,却是都人云会,芬茀夹道欢迎。   明崇帝设宴慰劳诸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歌舞曼曼,却是一片欢快之气。   只散了席,信老王爷却被明崇帝留下了下来。   许是信老王爷年事已高,此番又苦战数月,来回奔波,回府后竟是病倒了,交出兵符之际上书乞求陛下恩准回滁州养老。   便是太医院院判同多位御医于府上请诊医治,都只叹回天乏力,束手无策。   明崇帝允了信老王爷所求,信王世子也随之出京一同就藩。   ……   长信宫   从坤宁宫请安回来,潘玉莲挺着肚子散步似的,被搀扶着慢慢走回了长信宫。   待进了殿,接过杜鹃送上的燕窝银耳汤喝了些,就听长顺来报,:“娘娘,陛下这会儿出宫了。”   潘玉莲放下了手里的汤碗。   “今日便是信老王爷离京的日子?”   长顺应道:“正是。”   潘玉莲点点头,待喝完了手里的汤,她站起身,被听梅扶进了小书房。   在小书房内被隐秘的角落里,潘玉莲翻出了一本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   这上面记载的都是潘玉莲曾拼命回忆,绞尽脑汁写下来的原著剧情,当然,所谓的剧情现在早就已经被潘玉莲搅合的一塌糊涂,面目全非了。   很快,小铜盆内点了火,潘玉莲亲手这本册子丢了进去。   火苗毫不留情的吞噬着书页,火光也跳跃在潘玉莲的眼底。   信老王爷用自己的命为慕容烨求得了喘息的余地——从京中的宗人府内圈禁换成了滁州王府内圈禁。   信王府的威信都是由信老王爷拼出来的,慕容烨自然也沾得了这份光辉。   但这世上,从来都是世态炎凉,人走茶凉。   信老王爷撑不了多久了,他一走,那些关系人脉都会疏远。   便是慕容烨再有人格魅力,也比不得明崇帝的亲生儿子来的名正言顺。   “信王爷,信王世子,端王……”   一个个数着‘朝堂上竞争对手’的潘玉莲手指头顿了顿。   端王,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临了栽了大跟头。   他本就中箭有伤,骤然惊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竟是当场伤口崩裂,吐血晕厥,几度性命垂危。   就这,他还得再被端王世子牵连,毕竟是逼宫大罪,往大了说那就是谋逆,只不过因着明崇帝到底不在宫中,端王世子又寻了个体面的借口,自刎谢罪……端王爷倒没有被圈禁,只是削爵减食邑。   诚王和诚王世子更不用说了,父子两个那是二话没有,现在什么都不求,只一心一意的求着就藩,瞅着那架势是恨不能收拾了东西马上就出京,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看着潘玉莲掰着指头,一个个认真数过去的模样,一旁的听梅脸上露出了笑意。   可见潘玉莲叹了口气后,脸色又严肃起来的模样,听梅   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潘玉莲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怔然,:“现如今外敌没了,可不只剩下内耗了吗?”   “天家富贵,真真是迷人眼啊。”   “更何况,从来就是人心易变。”   “就凭咱们陛下那般缜密的心思,满身窟窿眼,比之我更多疑多思……”   见潘玉莲紧紧锁着眉头的模样,听梅连忙近前。   她蹲下身,轻轻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仰面望着潘玉莲,轻声宽慰道:“娘娘。”   “从前,您为着信王世子的事被逼入宫,几度忧心忡忡间更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如今心腹大患已除……”   听梅说着笑了起来,她微微的晃动着潘玉莲的手。   “到底是一番喜事,最起码此刻,您也该高兴才是啊。”   看着眼前微微抿着嘴角,像是笑起来的潘玉莲,听梅不由得心头暗叹。   当年初入宫时的潘玉莲……听梅到现在还记得——真真是一心一意的盼着避宠出宫,想法简单到了天真的地步,却也是真的自在快活。   只不过后来……这份天真气被飞快的绞杀了。   听梅一路陪着潘玉莲,她眼见着吃了大亏后,宛若剥皮断骨似成长的潘玉莲一步步变的多疑多思。   这份多疑多思支撑着潘玉莲格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走到现在,但又悄无声息的耗着她的心血,时时忧心。   听梅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拉住潘玉莲——踏足其中,却不深陷。   “娘娘。”   听梅紧紧的握着潘玉莲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她。   “这些年,这宫里什么大风大浪的您都走过来了。”   “该死的人也都长眠于世。”   “谁也打不倒您。”   “往后……往后的日子谁说的准呢,且只看当下,您富贵一日是一日。”   小书房内静默了许久。   潘玉莲吐了口气,她笑着轻轻的拍了拍听梅的手,使劲的点着头,:“只要不死,这世上的其他事,那都是小事。”   “荣华富贵,嘿,这辈子我是享定了。”   见潘玉莲重又有了精神,眉眼含笑的模样,听梅也笑着连连点着头,:“娘娘说的极是。”   待收拾干净关于上一世的所有痕迹,用过午膳,听贵喜来报明崇帝的御驾往长信宫来的消息。   潘玉莲立即欢欢喜喜的朝着殿外走去。   “陛下!”   如今潘玉莲身子重了,不像从前那般可以随意的的跑了,倒是明崇帝的脚步更快了些。   他上前打横抱起了潘玉莲,脚步稳稳的往殿内去,潘玉莲双手自然的环着明崇帝,靠在他的胸膛上。   待坐到贵妃榻上,明崇帝也没放开潘玉莲,他一下下的慢慢揉着潘玉莲的腰,轻声问道:“午膳可用着喜欢?”   闻言潘玉莲却扁了扁嘴,她转过身,双手环住了明崇帝的脖颈,明崇帝双手扶着她的腰。   潘玉莲抬眸望着明崇帝,蹙着眉心,可怜巴巴的道:“陛下不在,嫔妾食不知味,哪里还能说喜不喜欢。”   谁能想到,刚坐下这就迎面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美人眉眼含情间,娇嗔着送来的‘糖衣炮弹’。   可明崇帝还真就吃这一套。   他眼里的含笑的蹭了蹭潘玉莲的鼻尖,又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随后明崇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嗯,甜津津的,果然是吃了蜜了。”   “陛下。”   潘玉莲这会儿笑的眼睛都弯了,却还在努力绷着嘴角。   明崇帝笑着摸着潘玉莲的头,又很是一本正经的道:“是朕的不是……不知娘娘可否给几分薄面,晚膳与朕同用?”   装模作样着思考的潘玉莲,瞧着明崇帝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是绷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潘玉莲笑的欢快,明崇帝也笑着扶着她,伸手一下下慢慢的顺着背。   笑的短了力气的潘玉莲倒在了明崇帝的怀里。   明崇帝揽着人,又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潘玉莲拉着明崇帝的手,跟自己的手比着大小。   嗯……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该要撤回手,却被攥紧,随后更是十指交握。   潘玉莲下意识挑了挑眉。   这是从前她没脸没皮拼命巴着明崇帝,翌日早上佯装睡着悄悄做出的动作。   如今,明崇帝倒是做的无比自然丝滑了。   “玉莲,朕已经拟旨册封你为贵妃。”   “你如今身子不便,暂且延后……倒是钦天监送了几个吉日,你挑个自己喜欢的?”   “贵妃?”   潘玉莲闻言霎时来了精神,她惊喜的瞪大了眼,直直的看着明崇帝,:“陛下,陛下是要册封嫔妾为贵妃?”   明崇帝笑着点了点头。   “啊,啊。”兴奋不已的潘玉莲另一手扑腾了几下,很是惊喜的小声叫了几下后捂着自己的嘴。   待又同明崇帝确认了一番,明崇帝不厌其烦的笑着点头肯定后,笑的合不拢嘴的潘玉莲欢呼着抱着明崇帝。   仰着头亲亲他的下巴,又左右亲亲他的脸颊。   眼里亮晶晶的潘玉莲一边亲,一边笑,嘴里还一个劲儿的道:“陛下真好。”   “呜呜呜,真的,陛下最好了。”   “这世上,嫔妾最喜欢陛下了。”   “陛下,陛下……”   看着怀中这般眉开眼笑,欢欣雀跃间兴高采烈的潘玉莲,明崇帝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难怪曾有烽火戏诸侯……明崇帝倒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若能千金博一笑,他却是心甘情愿的。   ……   芙蓉帐内,噙着笑的潘玉莲同明崇帝相拥而眠。   半晌,窝在明崇帝怀里的潘玉莲轻轻的睁开了眼,她偏头看了看明崇帝,随后又慢慢闭着眼。   “统哥,皇帝答应我的事,从未反悔过……待来日我册立贵妃,宠冠六宫的成就就该达成了吧?”   【“娘娘……还差一些。”】   “差一点?”   “好吧……从前我初入宫时不过是个宝林,你说为防我好高骛远,打击自信心,没有告诉我详细标准。”   “统哥,我现在都爬到现在这个地位了,你总该能告诉我具体标准了吧?”   【“娘娘是否查看“宠冠六宫”具体标准?”】   “确认查看。”   【“宠冠六宫”成就实际行动标准——帝王倾心娘娘一人,为娘娘解散后宫并废除宫中已有的皇后,昭告天下,重新册立娘娘您为中宫娘娘,娘娘掌摄六宫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注:此乃游戏终极成就,因娘娘所处环境特殊,达成成就后可赢得返程大礼包。】   【“经检测,娘娘暂未达成目标,但娘娘您手段高超,心性不凡,光华万千,福泽深厚,必能称心如意,达成所愿。”】   【“成功就在眼前,还请娘娘继续努力。”】   “……呵。”   果然,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忍不住笑出声的。   …… 第122章 持生了,生了   孟春之月,京中的积雪还未消融,晨起的风一吹,似往人的骨子里钻去,待到快晌午的时候,才觉出点暖意。   眼看着过了年节,潘玉莲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周围人的神经也紧紧的绷着,长信宫的宫人更是不错眼的小心服侍在侧。   明崇帝也不敢让这般模样的潘玉莲再去前朝了,生怕忽然有个什么。   今日是大朝会,明崇帝临上朝前还嘱咐了好一会儿,越听越觉得他啰嗦的潘玉莲哄着人赶紧去了朝堂。   而坤宁宫早早的就停了潘玉莲请安的事,潘玉莲却会趁着天气暖和的时候去坤宁宫。   毕竟生孩子的事,潘玉莲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经历。   说实话,她真的也是有那么一点慌,还爱胡思乱想,同薄皇后在一起,潘玉莲的心里踏实一些。   坐在暖轿里,潘玉莲低头看了看。   有个圆滚滚的肚子遮着,都看不见自己的脚尖了,潘玉莲有些吃力的扶了扶自己的腰,随后习惯性的微微抬起了头。   “统哥。”   看着潘玉莲神色忽的认真了起来,虚空中的屏幕也立即先是水波一般的展开了。   【“娘娘需要咨询什么问题。”】   “统哥,都说十月怀胎,眼瞅着我这肚子都快有十个月了,可现在还没啥动静,我怀的……不会是个‘哪吒’吧?”   因着顾忌潘玉莲知道了具体生产时日反倒提前紧张,不利于身心健康,系统暂不提供预测日期的功能。   潘玉莲没事就会戳戳系统,煞有其事的来一段。   【“……”】   来回逗了逗系统的功夫,坤宁宫就到了。   “娘娘,慢些。”   下了轿,裹着玄色大氅的潘玉莲倒是半分没觉出冷。   略走了几步,正巧遇见了从坤宁宫内出来的贤妃和兰妃。   薄皇后如今紧着潘玉莲的身子,腾不出多余的心力关注宫里,因而贤妃和兰妃协理六宫的差事还做着。   因着同薄皇后商议宫务耽搁了一会儿,不想走出来就看见了挺着个大肚子的潘玉莲。   贤妃和兰妃心头一抖,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随后隔着老远就笑容满面,语气温柔的同潘玉莲打招呼。   每次看着贤妃和兰妃对着她面上笑语盈盈,实则恨不能离着她有八丈远的姿态,潘玉莲就觉着乐。   促狭鬼潘玉莲这会儿笑眯眯的朝着贤妃和兰妃的方向走了几步,果然就见两人的身子都绷紧了。   咳咳咳,玩笑归玩笑,真笑出来就不礼貌了。   看兰妃和贤妃是真的紧张,潘玉莲也不再搞事了。   她憋住了笑,轻声道:“嫔妾前来侍奉皇后娘娘用膳,两位姐姐可要一同?”   “不打扰皇后娘娘和庄妃妹妹用膳了。”   贤妃连忙道:“皇后娘娘才吩咐了尚衣监的差事,眼下还要尽快赶着回去料理。”   “是啊。”兰妃也连连点头接过了话。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着潘玉莲道:“春寒料峭,庄妃妹妹你如今身子要紧,万万不可吹着风,且快些入殿吧。”   眼见潘玉莲点头应了,不在这和她们磨蹭,贤妃和兰妃才算松了口气,不想却见潘玉莲走了几步后,竟是猛地停住了脚步。   听梅扶着潘玉莲的手都紧了紧,:“娘娘。”   “娘娘,您可是哪里觉得不适?”   “娘娘,娘娘,您……”   看着这一幕的贤妃和兰妃的脸色也骤然变了,心‘噗通’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不会真就出了天大的祸事吧?   “庄妃,庄妃,你,你可是抻着了?”   贤妃的声音都有些抖,:“还是你觉着身上哪里疼?”   兰妃站都站的不怎么稳当,她甚至都没敢问潘玉莲,只是一叠声的吩咐身边的宫人。   “去,去,传太医,就说庄妃不适,立即请太医来。”   闹哄哄中吸引在场所有人注意力的潘玉莲,脸色有些发白,她的声音也有些抖,:“我,我……我好像是要生了。”   哦,原来不是出事,是庄妃要生了啊。   贤妃和兰妃闻言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嗯……等会儿???   要生了?!!!   “庄妃要生了?!”   因着潘玉莲这句话,场面顿时大乱,顷刻间到处都是呼喝和吩咐声。   “快,快传太医,不,不,不,先让庄妃回宫。”   “对,快回宫!”   “产婆呢,产婆可候着了?”   “去禀报皇后娘娘,快,快,还有陛下……”   “……”   听着信儿的薄皇后已经脚不沾地的急匆匆而来,毫不犹豫的吩咐人立即将庄妃送进了春晖殿。   不光是长信宫里,便是潘玉莲常来的坤宁宫也都早早的布置好了产房,以备不时之需。   不想眼下倒真是派上了用处。   除了坤宁宫里候着的两个产婆,薄皇后又命宫人将长信宫的人也都带来。   很快,坤宁宫内一个个的宫人都脚步匆匆的跑出了殿——去外头传太医的,去长信宫的,却御前报信的,去慈宁宫的,去各个宫中的……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有薄皇后接手,慌慌张张,稀里糊涂跟着一块进殿的贤妃和兰妃才算回过了神。   待喘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   就这阵仗,真真是要吓死个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贤妃情不自禁的摸出自己腕间的佛珠开始祈福。   这两年,宫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桩桩件件都实在是惊心动魄,更别提之前端王世子逼宫谋逆的事了。   宫中乱起那一刻的万事皆休,生死不定的惶然恐惧,真真是没人再想去经历第二次了。   庄妃……老天爷偏心就偏心吧,现如今,只求安稳。   兰妃看了两眼,最后也双手合十,闭着眼拜了拜,:“老天爷保佑,保佑庄妃顺顺利利的诞下皇子……若天意眷顾,信女愿连祭三日。”   讲道理,兰妃同潘玉莲的关系尚可,更准确的说,是止步于泛泛之交,但谁让她们两就这么正正好的撞上了呢?   今日庄妃若是平安生产,那自然万事大吉,普天同庆。   若是庄妃出了点什么事,那,那可真是……兰妃脑中咻咻的打消了这不吉利的念头,拜的越发诚恳。   贤妃和兰妃认真祈福。   殿内,面色苍白的潘玉莲死死的攥着薄皇后的手。   产婆看过,距离潘玉莲真的生产还要一会儿,这会儿殿内正准备着所有的东西。   薄皇后亲自擦着潘玉莲额上的汗,她强忍心头担忧恐惧和不安,沉着气,竭力宽慰着潘玉莲。   “玉莲,太医说你胎相安稳。”   “你和腹中的孩儿,现在都健健康康的。”   “御医还说,这几日也确实到了你该生产的时候,今日也是个吉日。”   “本宫已经差人去御前禀报了,陛下马上就回来。”   “玉莲,慢慢的吸气,吐气,好,真好。”   “陛下同本宫,对,还有太后娘娘都在,莫怕。”   “皇后娘娘,娘娘。”   跑进殿内的冬英满头是汗,她气都没喘匀,就连连的道:“太医都请来了。”   “传!”   冯太医麻溜儿的跪地请诊,随后表示潘玉莲得入内殿了。   缓过神的潘玉莲慢慢的松开了薄皇后的手,她还冲着薄皇后笑了笑,:“娘娘,您让小厨房备些云锦酥,好不好?”   “好,好,好。”薄皇后连连点着头。   潘玉莲进了殿,薄皇后情不自禁的跟着一道往里走了两步。   还算理智的绘杏连忙扶住了薄皇后,:“娘娘,庄妃娘娘现在万不可分心,听梅和杜鹃都在里面……庄妃娘娘身子康健,必定和小皇子都安然无恙。”   刚刚还神色镇定的薄皇后脸色见白,她死死的攥着手,指甲甚至都掐出了印记。   薄皇后不再说话,被扶出殿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望着殿内。   ……   慈宁宫   闻太后在新修好的小佛堂内拜佛念经。   自从闻太后说要闭宫养病后,当真是万事不理,充耳不闻。   每日只静心的养着病,念经祈福,时不时的过问一下潘玉莲和她肚子的孩子。   闻太后这般态度……对着闻家,明崇帝到底抬了抬手。   闻府,除了扛着‘天理’大旗的扛鼎人物,还有在齐王府毒死齐老王妃意图逼死潘玉莲掺了一手的人,统统都得了风寒去了,其他的人倒是没怎么受牵连。   但再想如从前那般重现‘闻半朝’的风光是不可能了。   “班若波罗……”   闻太后轻声念着经的时候,郑嬷嬷像是裹着风似的进了殿。   “娘娘,太后娘娘,庄妃娘娘临盆在即。”   看闻太后二话没有,撑着身子就要起身,郑嬷嬷连忙上前扶住了闻太后。   “皇后娘娘刚刚遣人来报,说庄妃娘娘,现如今就在坤宁宫内的春晖堂,御医和产婆都已经到了。”   燕秋嬷嬷已经捧着披风走了过来,:“娘娘,春寒料峭,您还要抱皇孙呢,且要注意身子。”   按说这宫里,根本就没有太后娘娘要去给一个妃嫔生产守宫的道理,但闻太后……旁的不说,就这数十年的折腾,来来回回几经波折,现在潘玉莲马上要生了,还能不去看一眼?   郑嬷嬷和燕秋嬷嬷劝都没劝一句,只麻利的吩咐宫人准备,又送上手炉,扶着闻太后上了暖轿。   ……   乾和殿前,自今日一早,明崇帝心里就有些不安稳。   他原本就想先停了今日的朝会,留在长信宫,却拗不过潘玉莲被‘赶’了出来。   看着魏顺忠神色匆匆的过来,明崇帝若有所感的心头一颤,竟是已经直接从御座上站起了身。   “陛下。”魏公公微微一愣后连忙道:“庄妃娘娘临盆在即,如今在坤宁宫的春晖殿。”   “其他事由内阁商议,退朝!”   “退朝——!”   “陛下起驾——!”   眼见的明崇   帝骤然起身,拂袖而去,底下的朝臣们都有些莫名,但很快,有心思敏锐的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魏公公同几位阁老说了几句话后,就拱手匆匆告退,追着明崇帝的去了。   ‘哗——’   议论声四起,顷刻间潘玉莲临盆在即的消息就传开了。   “说来也是,确实也是时候了。”   “是龙是凤,今日便可见分晓了。”   “诶,你们说……几位世子眼下都离京了,若是当真凤凰临世,要如何收场?”   “……”   站在后面的闫嵩听着潘玉莲临盆的消息,袖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垂着头,没有四处搭话,只心里默念——他们娘娘福缘深厚,必定安然无恙。   ……   春晖殿   潘玉莲惯了就怕死,怕疼,怕吃苦……   在她荣华富贵的规划里,全部都紧着的是她自己。   这次来真的,可比上次假装小产痛的太多了。   “娘娘,娘娘使劲。”   “娘娘,吸气,再使劲!”   这般生生割肉分骨的疼,叫恨恨咬牙切齿的潘玉莲对着系统破口大骂。   “王八蛋!”   “杀千刀的……”   “讨债鬼。”   “你&%&T&。”   “*哗*哔——!”   而在旁的人眼里,就是噙着泪的潘玉莲痛到无声的颤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被骂的插不上话的系统有些懵。   关键它被潘玉莲甜言蜜语的灌着,日日更是统哥统哥的喊着,真有事了也是软语相求,好声好气的商量。   这回,直面歇斯底里,痛苦不堪的潘玉莲,系统都慌了。   虚空中的屏幕一时显,一时隐,哗啦啦的跟着一起抖。   见满头大汗,青筋暴起,死死咬着唇的潘玉莲闭着眼,最后都不骂了,系统更慌了。   【“娘娘,娘娘,游戏商城和礼包内提供的所有的道具,安全性都有保障。”】   【“不会太久的。”】   【“娘娘,再有两刻,您再坚持两刻!”】   ……   “陛下驾到——”   身处前朝的明崇帝这会儿比太后娘娘更快赶到了坤宁宫,他大步流星的踏进宫内。   薄皇后被扶着起身见礼,其他的妃嫔也跟着一同行礼。   明崇帝一挥手,只看向了薄皇后。   薄皇后长话短说,:“玉莲的胎相很好,如今也正是临盆的时候,太医说暂时都不用用药,只备了些以防万一。”   明崇帝深吸了一口气,他慢慢的点点头,随后就望着内殿。   宫人连忙搬来了椅子,可明崇帝却连动都没动,只是站在那看着殿内。   “太后娘娘到——”   闻太后一进宫,顾不得其他,只连连的问道:“庄妃怎么样了?啊,现在可还顺利?”   明崇帝勉强回过神,正要回话时,却骤然听到殿内传来了响亮的哭声。   “哇——!”   这声音听得所有人心头一颤,众人齐刷刷的回头望去,就见跑出来报信的贵喜笑的见牙不见眼。   “生了,生了,娘娘生了。”   “陛下,娘娘平安诞下了小皇子。”   “母子均安!”   这是真的???   竟然这么快?!   说实话,在场的妃嫔们甚至都做好干熬到明日的准备了。   众人眼神都有些恍惚。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见明崇帝直奔着春晖殿内去了,才三三两两的反应过来,忙不迭的露出笑容齐齐恭喜。   不真实的和做梦似的闻太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进殿。   被扶着坐在椅子上缓神的闻太后,脸上是笑容,眼里却已经全是眼泪。   “太后娘娘,庄妃娘娘生了,母子平安。”   郑嬷嬷跟着擦了擦眼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闻太后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了,她连连的点着头,笑着流着泪,;“好,好,好。”   定了定神,先安排其他贺喜的妃嫔暂且回去休息,薄皇后扶着缓过劲儿的闻太后一同进了殿。   …… 第123章 感谢大家支持(修)三个马屁精,哈哈……   四月初旬,但见桃红柳绿,各色芳菲。   待转过回廊进了畅春园,但见假山一侧的几株大红千叶桃开的烂漫,园林内设有曲池小桥,水榭亭台,花木扶疏,错落有致,实在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沿着堆青叠绿的小径走近观景亭,这会儿亭内衣香云鬓,笑语晏晏,显然正热闹呢。   “珏儿瞧瞧我手里的这个,好不好看?”   说着话的兰妃正举着支掐丝红宝嵌玉金步摇,一晃晃的逗着潘玉莲怀中的小公主——只见两人身上同样的薄荷绿缠枝葡纹直袖衫,就连头上戴着的珍珠桂花冠也是一样的。   “哇——”   慕容珏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跟着金步摇移动了起来,她拔不出目光,却还连连点着头。   一旁的宣妃笑着上前,伸手就掏出个纹饰精美,缀着两个吉祥如意玉饰的玳瑁项圈左右摇了摇。   “珏儿,你先瞧瞧宣娘娘的,这可是独一份的。”   慕容珏的注意力又被宣妃手里的东西吸引了过去,她拍着手,:“好看。”   三岁大的慕容珏如今话说的利索,便是喜好也格外的豪横不做作,瞧着这些亮晶晶的反应也格外的有趣,惹得宫里的娘娘们忍不住就会掏点什么东西来逗她。   这会儿慕容珏两眼放光的看着兰妃和宣妃手里的东西,左看看,右看看,显然实在难已取舍。   看着小大人似的微微拧着眉,郑重思考的慕容珏,亭内的其他人使劲压住了笑。   半晌,慕容珏仰着头,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笑的眼睛都弯了,她伸出两只手,奶声奶气的道:“兰娘娘,宣娘娘,都好看,都好看。”   “哈哈哈。”瞧着慕容珏摊开的两只手和那副神情,亭内的其他妃嫔都笑了起来。   宣妃和兰妃也笑着,将手里的东西一左一右的放在了慕容珏的手上,:“好,既然都好看,就都给你吧。”   慕容珏抱着东西兴高采烈的笑了起来,她脑袋晃了晃,还嘴里还一个劲儿的道:“兰娘娘真好。”   “宣娘娘真好。”   得了,这笑声一时半会儿是压不住了。   亭内坐着的妃嫔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而潘玉莲自己也笑的都快抱不住慕容珏这个小马屁精了。   ……   坤宁宫   “娘娘。”   冬英将手里的册子呈给了薄皇后,:“这次去承   德园,大皇子要带的东西,奴婢已经列好了。”   薄皇后接过册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京中暑热难耐,宫里这两年都早早的启程到承德园内避暑。   看着,看着,薄皇后指了指册子上的绣花软枕,:“琮儿不大喜欢太软的绣枕,这些都换了吧。”   冬英连忙应下了,:“是。”   翻着册子,薄皇后又补了几句,冬英都一一应了。   “好了,就按着上面的预备吧。”   冬英接过了册子,就听薄皇后又嘱咐道:“对了,晚些时候记得去长信宫里取册子。”   “庄贵妃生产两次,到底还是伤身,畏冷惧热身子弱,珏儿年纪更小,她们两身边的东西更得仔细些。”   “是,娘娘。”   现如今,对于薄皇后操心长信宫的事,坤宁宫,不,整个宫里半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这位贵妃娘娘六年前生了大皇子,三年前又生了小公主……眼瞅着偏的已经看不清心眼的老天爷,那是硬生生凑了个福运成双的‘好’。   冬英退出去不久,薄皇后就听殿外传来熟悉的笑声,紧接着就是‘哒哒哒’的欢快脚步声。   “母后,母后。”   听着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薄皇后嘴角忍不住上扬。   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性情——人还未至,声先至。   “呼啦——”   薄皇后直接伸手接住了跑过来的小身影,随后就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一道坐了下来。   落后几步的潘玉莲笑着坐在了一侧,:“娘娘,嫔妾刚从畅春园出来,珏儿就吵着要来见您。”   薄皇后笑着看向了慕容珏,笑着整了整她头上的珍珠冠。   “母后,您快瞧瞧。”   慕容珏显摆的拉了拉自己颈上的项圈,又看向了潘玉莲,潘玉莲微微歪了歪了头,很是配合的晃了晃鬓边的那支金步摇。   哦,这金步摇潘玉莲只是暂戴,以作展示,得回去了还得放在慕容珏给自己备好的大箱子里。   慕容珏嘀嘀咕咕的拉着薄皇后说着什么,潘玉莲含笑听着,一边端着茶盏喝茶,一边悄悄的吃着点心。   不想才吃了一块,绘杏就笑眯眯的端走了盘子,:“娘娘,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您暂且等一等,一会儿就该传膳了。”   不用一人吃两人补的时候,潘玉莲吃的不算多,点心零嘴什么的垫一垫,用膳的时候就吃的更少了。   为这事,薄皇后还特意吩咐了坤宁宫里的人。   用膳的时候,潘玉莲下意识的看了看身旁的空位——慕容琮如今六岁,已经脱离了轻松的“幼儿园‘时期,昨日就开始正式读书了,就在尚书房。   虽然如今慕容琮的年纪还小,但已经是榜上钉钉的储君了,他的事惯来都是重中之重,便是现在授课的都是大学士。   尚书房在东十六宫,还不够来回折腾的呢,因而往后午膳的时候,慕容琮都是跟着明崇帝一起用的,等晚膳的时候才回西十六宫。   等用过午膳,潘玉莲拉着慕容珏一块在小花园内消食。   溜达了几圈,嚯嚯了一阵花木,潘玉莲就带着慕容珏了主殿,准备午睡小憩。   坤宁宫内的春晖殿是特意给潘玉莲留的,而绵熙殿则是慕容琮的住处。   哄睡了慕容珏,潘玉莲就悄悄的起身了。   只见她做贼似的,一步三回头,蹑手蹑脚出了寝宫。   瞧着这一幕的薄皇后都有些无语,她放下手里的毛笔,撑着额头,静静的看着潘玉莲准备做什么妖。   “娘娘。”   薄皇后眼瞅着潘玉莲奔着她来了。   “娘娘,您且看着珏儿,嫔妾先回长信宫了。”   薄皇后拉住了潘玉莲的衣袖,压低了声音,:“珏儿要是醒来看不见你该难过了。”   “等她醒了,你再和她一起回长信宫也不迟。”   闻言潘玉莲眉心蹙着,可怜巴巴的望着薄皇后。   她伸手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娘娘,您闻闻,嫔妾身上都快馊了。”   “珏儿缠嫔妾缠的紧。”   “嫔妾若是去沐浴,她就闹着也要一起下水。”   “如今她的风寒才好……”   潘玉莲双手合十,轻声的道:“娘娘,好娘娘,求求您发发慈悲,可怜可怜嫔妾吧。”   眼神楚楚的潘玉莲扮可怜,薄皇后哪里能说个不字?   薄皇后摸了摸潘玉莲的头,到底还是应允了。   眼见潘玉莲眉开眼笑的抱住她的胳膊晃了晃,说了几句娘娘真好之类的话,起身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薄皇后摇摇头,失笑间合上了手里的薄子。   她起身往内寝宫去,冬英守在里面,待微微掀开床幔,就见榻上的慕容珏抱着个枕头,眼下睡得正香。   看着榻上的慕容珏,薄皇后的神色格外的柔和。   潘玉莲生的细雪似的白,她的女儿也和晴雪捏成的粉团子似的,编了几个小辫的头发又黑又亮。   这般睡着的模样和潘玉莲十分相似。   若是醒来,说着话的时候举止更像。   一大一小齐齐歪着头,笑的眼睛弯弯看过来,那简直就是但有所求,无有不应,百求百应。   见慕容珏忽的哼唧了一声,薄皇后轻轻的坐在了一旁,伸手慢慢的拍着慕容珏,轻声哼着幼时听过的歌谣。   ……   “哗啦——”   在一片热气蒸腾,香气四溢中,痛痛快快泡进池里的潘玉莲伸出手拿起了托盘上的小酒杯。   这是因着潘玉莲喜欢,内尚监特意送来的棠梨春,滋味清甜间只略微带点酒味。   见潘玉莲饮了酒又在池内泡的时间长了些,怕她发晕,听梅都忍不住催了催。   等从净室出来又擦干了发,听梅便问道:“娘娘,可要去坤宁宫接了公主回来?”   潘玉莲瞅了瞅外头的天色,笑着摇了摇头,:“她睡的时辰没个准,咱们去尚书房看看琮儿。”   而去看学校里上学的孩子,哪有不带吃的,空手去的?   “再带些绿豆汤和马蹄糕。”   听梅笑着点点头,:“是。”   ……   尚书房   瞧着忽然出现的庄贵妃,长荣愣了愣,随后他连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如意吉祥。”   潘玉莲也是认识长荣的。   这是明崇帝后来拨给慕容琮使唤的,现如今跟着慕容琮已经有两年了。   她点点头,免了长荣的礼,:“长信宫今日制的绿豆汤甚是清甜,本宫想着也让琮儿尝尝。”   长荣躬身引着潘玉莲穿过庭院往内殿去,:“娘娘,章大学士正在里头给殿下讲义,奴才立即去通禀一声。”   听着里头章大学士抑扬顿挫的声音,潘玉莲连忙止住了长荣   的举动。   “大学士还在讲学,左右时辰还早……春日里景色正好,本宫在这赏赏景也好。”   潘玉莲自己有个什么名声她是知道的,而朝堂里的那些死死攥着文人风骨的人本事大,脾气更拗,个顶个的固执。   若是往常,但凡敢给她甩脸色,潘玉莲总要他们知道厉害,但现在慕容琮跟着这些名师一道读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就这么透过半开的窗,看着里头坐着端端正正,仰着头认真听着的慕容琮。   “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   坐在殿内的慕容琮忽的回头看向了半开的窗——只有被风吹得微微摇曳的芭蕉叶。   “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上首的章大学士顿了顿,捋了捋胡须,:“殿下可知后面是什么?”   慕容琮站起了身,对着上首的章大学士拱了拱手,;“回先生,学生知道。”   “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以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   一问一答间痛快讲完一段经义的章大学士,让慕容琮暂且休息,自己去了后殿喝茶润润嗓子。   章大学士去了后殿,慕容琮倒是还没起身,他提着笔写着什么的时候,只听“吱——”殿门又被打开了。   “琮儿。”   听着熟悉的声音,慕容琮猛地回过头,眼里一瞬有了惊喜。   “母妃!”   慕容琮笑着丢下笔立即起身,朝着潘玉莲紧走了两步。   随后慕容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听着动静从后殿出来的章大学士,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矜持的压了压嘴角,对着潘玉莲拱手施礼。   “儿臣见过母妃。”   慕容琮是个什么人?   那就是慕容珏这个“小炮弹”的翻版,小时候更是,又黏糊又闹腾。   看着眼前忽然一本正经,一板一眼‘小大人’似的慕容琮。   潘玉莲死死的憋住笑,使劲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同样一本正经的颔首,:“嗯,宫里煮了些绿豆汤,很是清甜可口,母妃顺道过来看看你。”   贴身伺候的听梅和长荣哪里不知道潘玉莲和慕容琮私下礼的模样?   眼见两人此刻颇具‘喜感’的装模作样,忍不住悄悄的低着头憋笑。   慕容琮正儿八经的又对着潘玉莲拱了拱手,:“儿臣多谢母妃。”   潘玉莲和慕容琮坐了下来,听梅上前打开了食盒。   漆木红的食盒被慢慢打开了,石榴红的盘上放着七八块精致的糕点,瓷白的小汤盅里是青绿色的甜汤。   而站在后殿的章大学士看着眼前母慈子孝,规规矩矩的一幕,捋着胡子满意的笑了笑。   随后他想起什么又愤愤的‘哼’了一声——到底是谁说他们殿下莽撞无礼,任性肆意的?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他们殿下小小年纪就如此行事有度,行事沉稳。   此等小人蓄意诋毁污蔑,必定是包藏祸心,他一定要禀明陛下彻查此事。   一边心里恨恨的盘算着要揪出哪些小人,章大学士一边又回了后殿——庄贵妃忽然过来看大皇子的事,章大学士虽说不怎么赞同,但到底没有糊涂到跳出去惹人嫌。   瞧着章大学士的身影消失了,端端正正坐着的潘玉莲和慕容琮同时塌了塌肩,随后头碰头的靠近一起笑了起来。   “母妃,母妃,孩儿今日天不亮就起身了。”   果然,慕容琮还是那个熟悉的小话痨。   他嘴里面还一个劲儿巴巴的叫着屈,:“时辰太早,怕扰了皇祖母,都没能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   “章大学士一开口,孩儿就觉得嗡嗡的实在是催眠……”   慕容琮说着话,还不耽误他吃东西。   很快,盘中的点心做的小,一口一个消失的很快。   潘玉莲一边应着慕容琮的话,一边将绿豆汤递给了他。   “慢些,慢些。”   即便知道御膳房肯定不敢亏待慕容琮,但看着儿子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潘玉莲到底还是心疼了。   待到最后,她更是拍着胸脯向慕容琮保证,让他今晚上   先去慈宁宫,剩下的她来想办法。   闻言慕容琮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扑进潘玉莲的怀里,连连道:“母妃最好了。”   “琮儿最喜欢母妃了。”   行吧,潘玉莲忍不住揉着慕容琮的头笑了起来。   她笑,眼见未来好日子有指望的慕容琮也跟着笑,待看见章大学士的身影,两人又齐齐的收声。   潘玉莲一脸温柔的擦了擦慕容琮脸上的点心碎屑,起身离开之际还不忘温声嘱咐他要好好的听大学士讲的经义。   慕容琮沉稳的起身,很是规规矩矩的拱手相送,:“母妃慢走。”   …… 第124章 感谢大家支持(修)正文完……   民间都说大儿子小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这话放在宫里都一点都不夸张。   这不,闻太后早上没见着人,下午就惦记着将小孙子接到了慈宁宫。   眼见的时辰晚了些,慈宁宫的宫人还来长信宫报信,说慕容琮今晚就歇在了慈宁宫。   而慕容珏也被潘玉莲和慕容琮许下了一大堆的好处,心满意足的留在了坤宁宫。   宫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稳,夜里各宫下钥的时辰都早了些。   天色渐暗,很快就到了掌灯时分。   听梅进了殿,:“娘娘,长顺来报,说陛下已经起驾了。”   潘玉莲点了点头,心里又打了一遍腹稿——   在宫里没有竞争对手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慕容琮的身上。   这是他的责任。   他躲不开也放不下。   背负着所有人期许的慕容琮背负的太重,太多。   甚至因着他的身份,他连能倾诉的人都没有多少,对着潘玉莲的时候,他就成了那个爱碎碎念的小话痨。   ……   玉椒殿内,青鸟衔着的灯火轻晃,朦胧的光影里,明崇帝一进殿就听见了一声——“陛下!”   没有拱着手一道出来的大儿子,也没有跟在后面奶声奶气喊着父皇的小团子,只有看着他眉眼含笑跑过来的潘玉莲一人。   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叫明崇帝都恍惚了一下。   身体比脑子更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明崇帝已经伸手接住了潘玉莲。   当着孩子的面,现在潘玉莲已经不这么扑他了。   这会儿明崇帝心满意足的紧紧的抱着人,偏头蹭了蹭,又亲了亲她的鬓发。   “玉莲。”   “陛下。”潘玉莲笑着亲了亲明崇帝的下巴,眼神亮晶晶的望着他。   心情甚好的明崇帝抱着潘玉莲往内殿去。   而潘玉莲则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去向,:“刚刚燕秋嬷嬷过来传信,说太后娘娘今夜留了琮儿在慈宁宫。”   “珏儿下午在坤宁宫睡得时辰久了些,出了一身的汗,就留在了坤宁宫。”   明崇帝眼里含笑看着潘玉莲,随后点了点头。   进殿坐在贵妃榻上,片刻的功夫听梅就奉上了茶。   潘玉莲接了过来递给明崇帝,见明崇帝倚在榻上没接,潘玉莲笑着亲手喂了茶汤。   明崇帝笑着摸了摸潘玉莲的头,:“今儿章大学士可是慷慨激昂的好生在御前给朕上了份奏疏。”   上奏疏?   潘玉莲蹙了蹙眉。   不是,她都这么低调,和琮儿这么老实了。   这老头不会拿着有色眼镜看人,无事生非吧?   他要是敢这么在背后‘瞎’捅刀子,那可就别怪她‘吹’枕头风了。   窝在明崇帝的怀里的潘玉莲,仰面看着人,轻声道:“陛下,今儿是琮儿第一天去尚书房。”   “往日他都是在西十六宫走动,又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照看……嫔妾实在放心不下,就去看了看他。”   “可是嫔妾哪里做的欠妥当?”   明崇帝看着语气轻柔实则暗暗戒备起来的潘玉莲,摸着她的背一下下的顺着,温声笑道:“你是琮儿的母妃,你惦记自己的孩子去看看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欠妥当?”   “当真朕的面,章大人可是好生夸赞了琮儿一通,还要朕抓出那些背后中伤琮儿的小人,狠狠处置一番。”   听着章大学士的这般举动,潘玉莲心里顿时乐了起来。   她也礼尚往来的夸了一番章大人的博学鸿儒,学识过人。   等夸完了章大学士,为着今晚的‘施法’,潘玉莲显然也是做了准备的——   淡淡的香气弥漫,温热的棉巾盖在明崇帝的眼睛上,潘玉莲伸手揉着明崇帝额间各处的穴位。   由着潘玉莲摆弄的明崇帝一点也没挣扎,他嗅着潘玉莲身上的香气,闭着眼安静的消受着美人恩。   很快,他就听见了潘玉莲轻轻的叹息声。   明崇帝嘴角微微翘了翘。   他轻轻的捏住了潘玉莲的手,揭下了覆在眼睛上的棉巾,看着她,问道:“玉莲何故叹气?”   “陛下……嫔妾就是,就是有些感慨。”   说着潘玉莲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她轻声道:“琮儿刚开始就这么一点,嫔妾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一转眼,就连珏儿都变得那么大了。”   养着孩子的光阴真的快,快的像是按下了加速器一样。   原本只是装模作样的潘玉莲眼神都真的恍惚了。   明崇帝坐起了身。   他抱着潘玉莲,轻轻的拍了拍她,:“嗯,往后咱们还得慢慢的看着他们健健康康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呢。”   安静的温存了片刻,潘玉莲很快就想起了正事——   “陛下,您也知道太后娘娘喜欢琮儿,琮儿也惦记着每日过去请安,这两年是风雨无阻。”   “往常嫔妾也都会带着琮儿和珏儿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也喜欢留下两个孩子一道用午膳。”   “如今琮儿入尚书房读书是正经事……但天不亮就去,一待就是一整日。”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显然也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自从高祖开始,宫中哪个有希望的皇子不是如此?   甚至因着诸皇子有意相争,明崇帝这一届的‘竞争者’卷的厉害,虽说不至于到闻鸡起舞的地步,但也差不离了。   “陛下,可否让琮儿每日早上都能给太后娘娘请安?至于他迟了的这个时辰,就从下学的时候补回来?”   待最后,明崇帝还是应允了这个折中的提议——已请安为由,从卯时四刻推迟至了辰时三刻,下学的时间推迟了半个时辰。   至于讲学的先生,也扩大了范围,除了几位大学士,还从   国子监和翰林院内挑选了先生,算是开始‘竞争上岗’。   毕竟皇家学苑么,可不是能可着心意的挑人。   “再有两日,之前就挑选好的几个伴读也会入宫陪读,到时候琮儿身边也能多几个得用的人。”   “琮儿如今在东十六宫……”   明明是之前已经说过许多次的事,看着眼前关心则乱的潘玉莲,明崇帝还是不厌其烦的同她慢慢又说了一遍。   “等翻过年,朕就准备册立琮儿为储君了。”   说到最后,明崇帝云淡风轻的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即便知道这事迟早会发生,可潘玉莲猝不及防间听闻还是惊了一下。   “陛下,琮儿如今还小……”   明崇帝摇摇头,:“从前他确实太过年幼,怕压不住所以一直没有提过。”   “如今他已经到读书的年纪了,这事自然该提上日程。”   说着明崇帝还笑了笑:“朕就只有他一个皇子,册立他为太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等定了储君,这里里外外的心也就安了。”   即便只是一个名分,可以太子的身份和皇子的身份能拥有的到底不一样。   “咱们女儿的封号,朕也定好了——华瑛公主。”   “等她再长大一些,朕就昭告天下。”   在大晋朝,公主可不是只有一个名头,是能修建府宅,组建护卫并有封地食邑。   ……   翌日清晨,慕容琮就从慈宁宫被接到了含章殿。   没人知道明崇帝和大皇子在殿内说了些什么,只大皇子却更加的沉稳了。   几日后就是大朝会。   这天慕容琮却还没按着以往的时辰去尚书房,甚至辗转反侧,一夜没睡的他起的更早。   殿内,一贯都起的很晚的慕容珏都早早的起身,跟在了潘玉莲的身侧,即便她年纪小,却也知道今日有多重要。   潘玉莲看着眼前穿着庄重的慕容琮——玄红二色交织,衔珠饰玉的腰带,便是佩绦也是同色。   明崇帝容貌昳丽,潘玉莲更是靡丽妖颓,而取自两人的慕容琮容貌自是生的格外亮眼。   但瞧见慕容琮,却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通身的气度。   慕容琮很像明崇帝,或者说他确实是在下意识的模糊着他的父皇。   若说从前在潘玉莲的眼里瞧着还有些‘虚’,如今却真的有了几分。   “母妃。”   今日的慕容琮对着潘玉莲行了大礼。   “琮儿。”   潘玉莲亲自上前扶起了慕容琮。   生在皇家,每个孩子好像都早熟的很快。   明明昨日她才看着小小的慕容琮抱着珍珠玩闹,她才听着慕容琮笑着同她说着悄悄话。   今日一看,她的孩子忽然就长大了。   潘玉莲轻轻的摸了摸慕容琮的脸,又慢慢的整了整他的衣襟,:“好孩子,不要怕,母妃永远都在你身后。”   慕容琮看着潘玉莲,使劲点了点头。   这一下就显出孩子气来。   慕容珏也跑了过来,她伸手就抱着慕容琮的大腿,仰面看着他,:“皇兄,珏儿也和母妃一起。”   慕容琮揉了揉慕容珏的头,他笑着道:“好,珏儿就在这陪着母妃。”   “殿下。”长荣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吉时快到了。”   潘玉莲牵起了慕容珏的手,对着慕容琮点点头,:“快去吧,不要误了吉时。”   慕容琮再一拜后才转身出了殿。   今日是慕容琮册立太子的日子,待大朝会上宣读完圣旨,明崇帝就会带着慕容琮和朝臣们前往太极殿祭告列祖列宗,之后还会前往天坛祭祀天地。   潘玉莲站在殿内口,静静的注视着慕容琮的身影,直至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又慢慢的看不见。   ‘哗啦’——虚空中展开了一个淡金色的屏幕。   “统哥。”   唤出系统的潘玉莲很是戏足的捂着脸,眼里都有了眼泪,:“咱们的孩子今日被册立为太子了。”   没错,厚脸皮如潘玉莲,以这两个孩子也有系统‘出力’为由,愣是让两个孩子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很是神奇的认了系统做义父。   原本之前出现的手机游戏就是一个异化的‘批皮圈钱’类宫斗换装小游戏。   因着穿越产生了某种异化,成了潘玉莲最大的‘金手指’。   但游戏页面内的主要框架却还是没发生变化,涉及宫中皇嗣的事能用上的道具,只有栽赃陷害之类的害人玩意儿。   但也不知是潘玉莲猛猛砸钱起了效果,还是她让孩子认亲的骚操作和数年如一日的‘不要脸’都撼动了异化后的系统。   商城里倒是真的刷新出了几个道具,还不是害人的玩意——是真的‘健康卡’和‘平安符’。   而对于有好处的事,潘玉莲是真的很能舍得下脸面。   系统被日复一日的洗脑,有没有用也说不好,但却不再对潘玉莲的称呼有异议了。   【“经检测——游戏内暂未设置册立太子的成就奖励。”】   【“目前娘娘您已完成达成除终极成就“冲冠六宫”外其他所有的成就。”】   【“娘娘您离成功仅差一步,胜利就在眼前,还请娘娘继续努力。”】   看着系统鼓励式的提示,潘玉莲都不由的挑了挑眉。   她日复一日的给系统洗脑,系统也锲而不舍的给她达成终究成就的提示——仅差一步,呵,这一步潘玉莲愣是在原地踏步了六年。   “统哥,我一直都有很努力的完成任务。”   “只是你也知道我势单力薄……这任务有多艰巨。”   “在这世上,我也只能依靠你了。”   【“……还请娘娘放心,系统将竭诚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谢谢你,统哥。”   天地间仿佛骤然亮了起来,潘玉莲看向了殿外——暖阳跃出云层,光芒毫不吝啬的散落人间。   雕栏画栋,亭台楼阁,金瓦红墙,这似画的场景仿佛披上了锦彩的霞光。   良辰吉日,诸事皆宜。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